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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履虫para】同人文《唤醒群星之日》part.3

2022-10-31 09:50 作者:赶明儿打铁去  | 我要投稿

6.

          随着照明弹被一颗颗打上天空,在切断了整个小镇的电源带来的短暂漆黑后,小镇的道路被清晰的打亮,盘踞于小镇周围待命已久的军队武装车和步行的持枪突击人员开始展开攻击。

         沉重的武装车辆肆意的用履带碾压着脆弱的石板路,冲过围墙和栅栏,周围跟随着的士兵在看见房屋的瞬间对着木墙倾泻着手里重火力机枪的火舌,随着木屑和火花一起飞溅,装甲车上身穿厚重防化服的士兵冲开早已耷拉着的破碎木板墙,冲入房屋里用夜视仪查找继续着生命的痕迹,手里端着的近距离爆破枪随时准备着更为细致的清理。

         多个小队有条不紊的渗透到每一条街道,除了仔细的从外围开始搜索并清理着一栋栋建筑的武装小队外,另外几股突击小队已经悄悄的包围了那个在失去霓虹灯后已经看不出诱惑感的情侣酒店。

         几个小队分别从几处楼梯涌上,每到一个楼层都留几人守住楼梯,其他人冲入布满房间的走廊,对每一个房间进行着扫射。楼下待机的武装人员把每一个出口包围,已经解开保险的枪械随时准备着喷溅出致命的弹药。终于几股小队在最后一个楼层汇合,即便没有房客,这里的每一个房门也都还是半开着,营造了一副房客刚离开不久的错觉,足见居住于此的人的谨慎,似乎想用每一个半开的房门来迷惑进攻者,房门内蔓延出的黑暗似乎都藏匿着危险。然而这样的计量在重火力面前毫无作用,武装人员堵住出口,分两排对左右的房门内进行着火力的轰炸,大口径的枪械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喷射出无数子弹,完整的房门渐渐变得扭曲,再变得稀碎。

         武装人员早在照明灯发射的同时就通过望远设备观察到了这栋旅店顶层窗户里的身影,在确认目标后专司突袭的小组便第一时间开始了对酒店的突击。现在已经到达了走廊最里侧的房门,滚烫的枪口慢慢靠近了房门的缝隙,在远处观察到的房间确实是这一件,如果目标躲入其他楼层的可能性已经排除,那这个狭小的房间就是目标能瑟瑟发抖的最后一个藏身之处。话不多说,几挺手持的重火力机枪同时对着踹开的门里进行着肆无忌惮扫射,被打烂的桌椅碎屑和对面破碎开的玻璃碎屑起舞般在房间里溅射,哪怕溅射到武装人员那里,也会被那厚重的铠甲轻易的弹开。几分钟的攻击后,带着夜视仪的突击人员熟练的冲入了房间,在本该躺着两具残破不堪的尸体的地板上,除了弹孔以外却什么也没有。

         此时不远处漆黑的街道上,一个下水道的井盖被轻轻顶开,修女探出半个头环视四周,轻轻爬出来后用力拉出了腿脚不便的观众。所幸小镇没什么人,虽然修筑了齐全的下水系统,但并没有经过什么使用,里面就只是照例流淌着一股自来水,而没有丝毫异味。

         十分钟前,看着烟火出神了一会的观众和修女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出“照明灯!”三个字,突如其来的停电原因已经很明显了,再不济也没有人会把照明灯当作烟火。他们知道有什么事将要进行,如果结合之前居民得到什么消息撤离了的推测,那么现在的情况就很明显了。一个爆发了不知名变异的边陲小镇,总不会有人打着照明弹来卖药吧。

         小镇里向来没有无线电通讯之类的远处交流手段,就算有些公共设施会有电话亭一类的东西,但奇怪的是那些也多为摆设,这个小镇或许太过偏僻以至于连信号都没有。平日里的寥寥无几的交流和通知依然是以最传统的告示牌为手段。想不到偏僻的居住位置除了让他们躲开了奇怪的变异感染,却也因为信息闭塞让他们陷入军方的肃清。

         在听见远处传来的枪声后,他们只好立即动身,本来脑中残存的一丝“或许可以向军队求助”的想法也随着愈发密集的枪声消散。“真是来救人用得着那么大规模的攻击吗?”观众心想着半掩上了房间的门。之前走廊的门已经被他全都打开一边再半开着,想着出现问题或许可以拖延时间和转移位置,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不确定楼下是否已经有人蹲守,他们还是选择顺着之前打点好的垃圾处理通道滑倒酒店的地下室,再从排水通道慢慢挪到公路的另一边。也不出所料的,在他们刚踩到地下室地板的同时头上就传来了刺耳的开枪声。

         或许还算轻松的,两人逃出生天。转眼就借着夜色,躲入了公路盘的树林里。尽管从垃圾管道贴着铁管下来时裹着不少被褥做缓冲,但观众目前脆弱的身体还是在最后落地时收到了不少冲击,他被修女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慢慢弯着身子在树林里小心翼翼的前进。此时躲在一个地方并不算是聪明的抉择,他们只有尽快远离被围攻的小镇才行。修女一边扒拉开挡路的枝杈一边略带恼怒的喘着粗气,今夜的种种都让她感到极度的匹配,观众意识到了彼此都难以一口气继续前进,拉着修女的手示意坐下休息一会。安全起见两人摸索到了公路旁的被低矮的灌木掩盖的排水沟里,一米多深的排水沟正好够他们面对面坐下,而头上是通行用的水泥盖板,很好的成为了他们的掩体。

         还未有些许的喘息,一直保持警觉的观众便听见了不远处那装甲车低沉的轰鸣,以及停转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的急促嘶鸣。一个武装小队已经寻到了附件,观众小心的把头从柏油路的地平线下探出来,借着几杈树枝的掩护扫视着周围。寻来的装甲车只有一辆,就停在离他们不到十米外的水沟盘,几个身着黑色防护服的身影陆续从车里跳出,在黑暗中摸索进了那片他们刚刚还走过的树林。“没有照明设备,果然是佩戴了夜视仪之类的装备吧。”在你肩膀旁边微微露出半个脑袋的修女笑死耳语道,看见追寻而来的武装部队和彼此间巨大的装备差距,看来当前已至难以逃离的险境。

         观众把头缩回水泥石壁的掩护中,一边用耳朵听着远处几个武装人员走入树林传来的嘈杂枝叶摩擦声,一边在脑海里飞速的思考:从下水道离开的他们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这些武装小队应该不知道他们的行踪。而根据突击发生时密集的枪响基本可以判断对方在突击旅馆时就进行了大量的动员,如若真是追寻他们而来的话不可能只有现在视野里寥寥几人的小队,这俩装甲车寻来时连车灯也不曾打开,只有在星光下才能面前看清刻意其隐藏气息而来的身影。

         “他们只是分成了好几个小队在寻找我们的踪迹。”观众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只是好巧不巧正好这一支小队就寻到了他们的藏匿地旁边。但如此一来,好消息就是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的部队支援而来。观众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把还在张望的修女拉到旁边,一边使着眼色一边用手指指指远处的装甲车,一边来回比比划划着。夜色里修女疑惑的看着旁边这个男人自顾自的比划着,修女正想靠过去吐槽黑暗里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和眼神这件事,只见观众最后竖起一个大拇指后便趴半跪在水沟低,向着装甲车的方向小心翼翼的爬过去。

         夜里的天气还是散发着一股凉意,驻守车内的武装人员坐在副驾驶上,百般无聊的揉搓着身上的防弹背心的尼龙绷带。像他平时一样用私自偷偷调过频的军用耳机播放着音乐,只是或许受到隔离区的磁场影响,耳机里是那几首下载在车内存储器里熟悉的摇滚乐,而是变成了哼唱着听不懂的歌词的深沉吟唱。但旋律朗朗上口,虽听不出是什么乐器,但足够打发今夜的行动的短暂时间。他一边在心里默默咒骂没人性的上层做出了凌晨突袭决定,害的他们前一天就要驱车几百公里进入隔离区,一边心不在焉的扭转着官方通讯频道的旋钮,试图像往常一样在听歌途中切进几段军方频道的交流消息。然而就如同他们行动前被告知的一般,隔离区内没有任何电磁信号,耳机里传来的也只有在歌声之余夹杂着的刺耳电流声。

         摆弄着仪器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主驾驶那边的车窗外伸进来的手臂,一阵摸索后掰开车门的内保险,轻声将车门打开。还以为装甲车会像平时一样用雷达扫视周围而掉以轻心的这名武装人员,估计想不到这个区域连近在咫尺的雷达信号也被屏蔽干净。当他被身边莫名的响动和座椅传来的不自然的挤压感给惊觉时,那个从另一侧车门爬进来的男子已经先发制人的扑向前锁住了他的脖颈。

         “得手了!”观众一边心想一边将全身仅剩的力气集中到了两只手臂,面前的武装人员的脸被他紧紧压在车门玻璃上,他一只腿踩在车座上用膝盖紧紧顶住武装人员的躯干,手臂则用一个十字锁紧紧将武装人员的两只手卡在他的脖颈,想要用尽自己肱二头肌的力气以一个主动的姿态挤压对方的上肢直至让他窒息。这是手无寸铁的观众翻遍记忆的角落想到的最有效的偷袭方式,看着狭小空间内的对方被自己挤压着锁住上肢,正在一点点抽搐,观众这个“夺车出逃”的大胆计划似乎离成功已经仅剩一步之遥。

         然而此时对方那双本应该因为关节被别住而动弹不得的双手,却如同折断了骨头一般缓缓从他环抱着的手臂中慢慢滑了出来,对面手臂那漆黑的防化服随着手臂慢慢脱出而摩擦着他的皮肤,感受着自己手肘的裂缝一点点破碎的散落着碎屑,他孤注一掷的行动已经没有容错的空间。在对方手已经自然的摆到身体两侧,摸索着身上的枪械试图给这个不请自来的袭击者一点教训时,观众急忙又将后面的腿紧紧抵住车的门框,用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前压过去,同时收紧手臂将对方脆弱的脖子紧紧锁住。

         武装人员被狠狠顶在身旁的车门上,车门上不规则的金属凸起已经把他顶的生疼,他的视线似乎也因为缺氧而散发着火星,但向前摸索着的手却碰到了座位下方的短射程手枪。观众咬紧牙关的憋红着脸用力想绞断对方脖子,然而武装人员颤抖的手还是举着那把早已上膛的武器,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观众的脑袋。

         几乎是在枪响的同时,武装人员抵靠着的那扇车门被突然的打开,观众和对方都以一个猝不及防的姿势向车门外倒去,所幸借着这股前倾的势头观众的头也闪过了手枪的射击,只有座椅的皮质靠背被打出一个焦黑的大洞,喷射着散乱的填充物。打开门的是赶来的修女,几乎在车内的两人都因为惯性滚出车门而几乎要把头重重摔在地上时,修女一把顶住扑来的观众,同时抬起的脚一脚狠狠垛在正在后倾着摔出车外的武装人员的面罩上。观众几乎在同一时间急忙松开环扣着的双手,后脚紧紧勾在主驾驶座椅上,同时借着修女向前推的力总算稳住身子坐回了车里。车门的保险在车内,也不知是不是在对方挣扎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卡榫才给了车外的修女打开车门的机会,来不及多想观众急忙在重心回到车内的一瞬间抓住修女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上副驾驶,然后紧紧把两边车门关上。刚刚摔出车外的武装人员尽管身着厚重的防护,但那一记下了死手的踢击还是让他艰难的跪在地上感受着脑髓的摇晃。

         趁此机会观众急忙笨手笨脚的将车发动,虽然车里奇怪的仪表盘和造型古怪的一根根摇杆让他脑里直冒烟,但在感到装甲车启动时的微微震动后他狠狠的将脚踏上油门,装甲车发出尖啸着疾驰而出。

         旁边树林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几个搜寻树林的武装人员听见枪声后迅速的折返回来,但为时已晚他们只能看着自己的装甲车冒着黑烟颠簸着离去。气急败坏的武装人员向前追赶着,修女摇下车窗把半个身子向后探出窗外高高的举着自己的中指,挑衅的向后大声呼喊着:“再尼玛的见吧沙壁们!”这是你这个职业能说的吗,观众一边把着造型抽象的方向盘一边悻悻的想。 突然修女看见了什么似的迅速把身子收回车里同时摇上车窗,之后随着车窗外传来无数子弹掠过的呼啸声,副驾驶外的后视镜被打的粉碎。

         很明显对方即便追不上也不惯着你,纷纷掏出枪宣泄着不满。意识到车速明显的迟钝,同时车底盘不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在一阵焦糊的气味中修女低头摸索,直到看见座位间那个扳机一般立起来的摇杆。“手刹没拉。”修女无语的将手刹放下,噪音和颠簸消失,武装车提速驶离了机枪扫射的范围。

         不知已过多久,似乎已躲过黑夜的追赶,视野边界的地平线上泛着温柔清澈的晨光,向上蔓延着撕扯黑夜。广袤的褐色原野上是被即将破晓的霞光微微照出轮廓的笔直高速路,那辆与周围空旷的砂石原野相比只显得如米栗般渺小的装甲车,无所牵挂般疾驰向前。

         微微亮起的天光给远处的山峦打上透亮的描边,在晨昏交替的边界线上被染成夜色将褪的紫,于车窗外起伏着一缕缕闪过。小镇那残留于车内的黑暗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前方正在升起的日暮透过破碎的车前床把驾驶座轻柔的照亮,也越过他满是伤痕的身影,从座椅的罅隙间,悄声触碰着躺在后座上的修女的睡脸。她闭着眼,晨光在她的睫毛闪烁,柔和的呼吸下那娇小的身形微微的起伏,推攘着晨曦。

         观众一直是个不太容易疲惫的人,尽管几个小时前修女疲惫的越过座椅间隙爬到后座时刻意叮嘱他“行驶一段路后就可以找个掩体休息哦”,并执着的将自己的身体蜷缩着,仅仅占了后排座椅上那副驾驶后面的半个空间,为了留给观众把主驾驶那车上唯一可以向后倒的靠背放下后休息的空间。然而百余里的路程,观众并不想夜半再出事,他只有在身体僵硬得影响操作时才会将车停在公路外,那些被风沙侵蚀过的巨大土岩构成的掩体后,并在给自己换上纱布和把外套披在修女的身上后便重新启程。

         驶出小镇几公里后他便感受到了周围景色的异变,仿佛离开了一个生态圈一般,路旁的风景很快就从植被茂密的丛林变成了只有黄沙和红色土岩的戈壁。所幸公路一直是宽敞的,也仿佛这荒凉的大漠只剩这一片砂石原野。

         不经细想,带着清晨微微的凉意,周围已是一片明亮。耳边已经不再有砂石被搅入车轮后与车体金属碰撞的点点嘈杂声,车内耀眼的日光以被无数巨大的阴影遮蔽,随着车速缓缓放慢,抬头望去,此身已至钢筋水泥铸造的庞然大物般撼人的漆黑丛林。

 

7.

 

研究室记录:

迭代2

         此迭代仅对高级研究人员及更高权限者开发。

         对象危害评级,已更正为:对城市/对社会结构

         接触实验开始至今的一个月内,已经有275名低级研究人员死亡。

         尽管他们是来自各个国家的重型监狱的死囚以及自愿签署协议换取保险金的非传染性重病患者,以及生存无望的社会边缘人士。我们仍然为他们对于科学的献身而表示敬意。

         最开始,进入外神所在的地下隔绝区的低级人员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身体变化。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说自己做了不可思议的梦,在经过对不同批次不同接触距离的人员进行口头测试和脑电波测试后,我们确认了这一情况的普遍性。

         哪怕是在外神转化形态的瞬间于百米内观测的高级人员也没能幸免,他们几乎都会在同一时间段内感受到相同的梦境。而多次做梦的人,以及不同批次接触外神的人员,梦境的内容却千奇百怪。

         以下为部分研究人员的记述:

         注意,以下画面均取自审查室的监控。

        相关人员在执行对接触者的审问时必须严格遵守相关条目,违反条目的高级人员以及录像查阅者都会被政府秘密清除。

        审查时被审问的低级人员必须被隔离在一个2x2x2米的封闭空间内,审问人员只可通过空间内的通讯机与接触者进行问话。审问人员必须是在心理测试和逻辑行为测试中都达到100点的高级人员。审问人员必须是没有家室,且不处于恋爱期的自由人,如果是没有家人的孤儿则更具备优先级。审问人员不可查看监控画面,每句审问的话语必须遵照政府上级发布的条目进行一模一样的复述,仅可在向上级审批后对关键词进行替换。被审人员审问结束后只可继续在外神的隔绝区域内活动。

         权限通过,已整理了接触实验开始一周后的审问室通话记录。部分记录如下:

         低级人员1:“我看见了……那是,一片平原。但是是石灰还是什么东西,地上有小孔,那些小孔一张一合仿佛在呼吸,我不记得。”

        低级人员1: “抬头……对,我抬头,是一片漆黑,那是星空吗,但是没有星星,有一个巨大的,带着星环的星球就在地平线外面,很巨大,大概遮住了一半的星空,我抬头没有办法看清它的全貌。那是红色的,巨大的星星。”

        低级人员1:“我知道,我知道那是行星或者什么,但太近了,这不符合引力学。”

        低级人员2:“我不确定那是做梦,但我问了哥们,那老哥看见的也是一样的。就是那烂泥巴路,漫天黄沙,呼啦呼啦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站在沙尘里,那石头片子打在我脸上生疼的很。”

        低级人员2:“什么叫描述清楚?我这还不够清楚吗!平原,黄沙!什么都看不见,抬头低头全都是。啊,对了,有几根黑色的柱子,在沙尘里,我看不清,那根柱子头是尖的,旁边好像有什么支架似的东西。大……对,很大,我试过往那边跑。你知道我做过这个梦有多少次吗?他们梦到沙尘就醒了,但我记得我在往前跑,跑了好久也没到那个柱子那边。”

低级人员2:“火箭,你说报纸上那种?好像不太像……”

         低级人员3:“我看见一个男人。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的生物构造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他穿着白色的衣服。用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向我这边行走。但是在梦里我觉得他是正常的,自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醒来我才觉得诡异。对,和那个东西,那个玻璃隔间里的,你们叫它什么来着,外神。对,和那个东西一样的姿态,但是更细长,更高大。他向我走来,我能看见他肢体末端伸出来的诡异的五根触手。抓住了我,但是我的手也变成了那样诡异的,带着关节的触手。”

         低级人员4:“和其他人一样,我们这一批次的接触者看见的都是这个。一个杯子,里面是黑色的溶液。我感觉梦里我一直盯着那个杯子,看着它冒出的气体。我感觉的到眼睛有湿热的触感。”

        低级人员4:“还有其他什么?声音,对,我身边一直有匀称的声音。我那个时候听懂了,但我醒来后想不起来,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感觉那个语言在我脑子里成为了画面,但我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这些梦境似乎毫无关联,却惊人的真实。接触者很多的都表示梦境中可以感受到那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触感,在梦境中他们不会否定自己当事人的身份。只有清醒后才会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

         这种影响在渐渐的扩大,很多人已经不只是在睡眠时,几乎在日常的工作中也会进入恍惚的梦境。而更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外神逐渐膨胀的那种创造事物的能力,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愈发频繁的进入梦境,诞生于外神周围的物体的体积和数量开始迸发式的增长。从原本的餐具,杯子,书籍等小物件,逐渐变成墙,树木,房屋这种体积更巨大,细节更加丰富的事物。直到杂糅了建筑和植被,岩石的庞大混合实物挤破了层层防护,从研究室地下空洞中心的隔绝区一直蔓延到周围。我们不得不进一步扩大研究室的范围。

         接触实验开始的一个月之后,做梦的情况变得更加不可收拾,并开始出现死亡的案例。被投入实验室地下的巨大空洞构成的接触区后,几乎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即便艰难的将一部分人引导至审问室,他们也只能口齿不清的描述眼前迅速变化着的场景,这种梦境已经不是当初那种隔三岔五的挤入他们的脑海,而是在一刻不停的在往他们的脑中灌输着崭新的画面。低级人员皆出现了严重的自我认知障碍,他们无法回应我们一直使用的语言,反而能用一种怪异的语言进行短暂的彼此交流。虽然外表与平时无异,但被投放到接触区的一瞬间他们似乎就被这些梦境转化成了与外神一致的生物。

        各国顶尖的语言学家在核对接触区的语音资料并研究后,只能得出“这是一种和我们的语言一般,拥有系统性逻辑的交流用语”的结论,从低级人员的口中重复的词汇只能判断出其最基本的含义。并不如我们最初预料的那样,这些语句不是召唤或歌颂星空中可怖存在,或者作为消息传输而存在的载体型编程。这些从低级人员口中吐出的部分是也仅仅是我们常说的基础日常交流,其表达的意义仅类似于“你好”“谢谢”“对不起”这样最基本的系统性语言的表达。

         紧接着出现了第一个死者,那是在审问时发生的事,监控画面清楚拍摄到了一名正在描述梦境的低级人员那愈发迅速的语速,紧接着他就突然倒在了隔间里,嘴巴如同神经反应一般还在抽搐着发出碎片般的音节。另外两名在地表待机的低级人员下去抬出了他的尸体,并现场确认了其生物性上的死亡,之后将其放置于隔离实验室进行了解剖和研究,其结果表明该尸体的脏器和血管肌肉组织都已经死亡甚至腐烂,而其大脑还在发出剧烈的电波,哪怕脑神经已经枯萎,脑膜表皮也已经出现腐烂,但仪器的读数仍然表示这具尸体还在接收外界的信息。那些可怖的梦境似乎直至死亡也在侵蚀他。

         我们通过了政府高层的审批,并于两日后对尸体进行了脑内信息的转写,这本是生物体存活时才能进行的非人道实验,因为生物死亡后脑内信息会迅速的衰退并消失。而我们却仍然在这具死去多时的尸体上收集到了远超一个壮年人的脑部容量的数据。其条目具体且内容清晰,通过现在的科技编译和转码,我们得以将其具现为粗糙的感知信息,用于保管和重新注射到其他研究人员的脑干中再进行口头的记述。而这一操作的实现,也就代表了两件我们难以理解和接受的事成为了事实。

         其一代表着低级人员死于脑内大量信息的堆叠,也就是过于巨量的梦境终于挤占了他全部的大脑信息处理功能,甚至大脑的一部分出现了惊人的异变,一些处理身体行为和器官生态的大脑组织,被迫进化成了处理信息的部件。客观来说他死于自己的身体衰竭,而导致这一现象的正是那些不断涌入的“梦境”。

         其二,生物学上的梦境应该是一种脑波反应,并不能被科技化的记述和转写,与我们之前“相关人员收到外神的某种电波影响导致研究人员出现精神不安定状态”的猜测完全不同,这种庞杂的信息能够被转写和重新具象化,只代表了一种可能:这些数量庞杂的被塞入所有人脑中的所谓梦境,其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属于什么东西的记忆。

         外神以一种不可见的方式,将自己的记忆挤入研究人员的身体。导致研究员原本的记忆被迫受到挤压并溃散,使其出现认知混乱以及身体各细胞组织衰竭死亡的状况。而影响范围过于庞大,不仅是近距离观测外神的研究人员,甚至是之前到远离外神隔绝区中心去搬运尸体的研究人员也因为同样出现了被记忆侵蚀的状态而被秘密处死。

         而我们依然无法确定这种传播记忆的特性的由来,就好像它转化的生物形态一般毫无逻辑可言。我们只能暂时推测为这是一种对其他生命体的模仿。而作为其模仿对象们的记忆也被一并的存储。其蕴含的文明技术远在我们认知的边界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神的这种影响似乎已经渐渐难以被物体和距离隔绝,位于地表的观测人员也逐渐开始做梦,在白昼也会突然因为记忆涌入而神情恍惚。同时由外神创造的实体也渐渐展现出那些记忆里描述的样子,很多被创造出的场景都与曾经研究人员的描述相吻合,种种迹象似乎都表面了一件事:它正在无意识的依照自己的记忆去改变周围的环境。这种侵蚀已经难以被哪怕已经被扩张到几十公顷面积的地下实验室所容纳。我们不得不做出弃置这个实验室的决定。

         侵蚀似乎只能被投入的低级人员和外神的简单互动给缓解,似乎外神拥有交流的渴望,但投入的低级人员只会如同玩具一般被涌入的记忆挤破脑袋,然后在数日后死亡。而为了弃置研究室的准备工作的进行,我们不得不继续投入研究人员来缓解这些被创造出的物体更加迅速的向地表蔓延。对这个犹太洲隔离区的初步改造进行了五个月的时间,为了以防外一我们不得不通过政府将其他洲的地界并入隔离区来扩展区域的范围。

         新型隔绝材料的实验也在同时进行,在接触实验开始前的军用玻璃表现出了一定的对外神的牵制作用,似乎是某种信息素般,玻璃这种透明材质对它有着主观性的隔绝作用。最终的实验采用了无机硅酸盐玻璃与有机透明材料复合而成的材质,我们将三名低级人员置于由该材质构成的矩形防护笼中,将笼子和生存用的补给一起从地表送入几百米下的地下空洞中观测。研究人员的死亡速度相较之前有了明显的变缓,记忆的影响变得微弱,而创造出的物体也没有破坏这个玻璃盒子,哪怕他的材质并不算坚不可摧。

         我们在隔绝区周围准备了由该材料制作的巨型砖块,基于其特殊的轻质量特性,我们很快将其在隔绝区的边界拼凑成百米高的围墙,而最终还必须再耗费数十年将其拼凑合并为一个扁球形的几千米高的巨型罩子,以彻底隔绝外神可能进一步恶化的侵蚀。同时完工后的护罩将会在外设置隔绝信息素和电波的涂层,以减缓外神在其中对于生物的影响。

         准备工作进行了2年,此刻预期的护罩还未成型,仅有隔离区外围百米高的透明围墙。然而研究室的弃置工作必须要开始了,尽管已经将新型玻璃尽可能的设置到地下,也没阻止投入地下空洞的低级人员的死亡人数已达4000多人。尸体堆叠成了几米深的污池,被外神创造出的树木和土壤给吸收和消化。尽管在最后犯人和病人似乎已经不足以填补低级人员的空缺,我们不得不从【数据删除】【数据删除】【数据删除】中寻找用以填补到地下空洞的活人。尽管他们走上岗位后仅仅平均存活了不到三天,我们依然感谢他们对科学和社会的献身。

         犹他州半径八百公里的圆形隔离区外的居民皆已经迁移完毕,我们开始了对研究室的弃置工作,停止了向地下空洞投喂低级人员。在弃置的研究室周围设置了三百台摄像机以观测外神的活动,外神将会回到研究室外的地表,之后它将被收容于这个占据一个多洲面积的更巨型的牢笼中。按照地下空洞中推断的侵蚀速度,以研究室为中心,外神这种改变周围环境的侵蚀至少要再过近百年才会触碰到球形隔离区的边界。而争取的这百年时间内可以进一步进行对外神的观测和研究,以求更有效的方法去遏制这种侵蚀。

         两名给家人寄去自己保险金的低级人员,和三名自愿留下做记录的高级人员,以及一名在侵蚀中失去孩子的管理层人员留在了研究室。在球形屏障完全闭合前的还拥有电信号的时间里,他们会继续在研究室里生活和工作,进行实验室数据的同步记录和导出。直到地底的外神彻底将那种创造物体的侵蚀蔓延到地表,并自行离开研究室。

         以下记录为三名高级研究人员之一记录于此,为了方便表达将以第一人称记述:

         ……

         第34天,地面的震动愈发明显,我倒好茶的杯子已经碎了七八个了,虽然茶水室那些没人要的杯子够我用一辈子了。哈哈算算自己一辈子剩下的时间还真是短暂。我也开始做那些不可思议的梦了,总觉得梦里变成了另外的人,我似乎也习惯了梦里那个怪异的身体形状。

        今早的梦很奇怪,不像平时的梦那样心里只有空荡荡的平静感,在那个记忆中,我感受到了记忆主人的那种恐惧,仿佛揪着我的心脏在狠狠的扭转,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我感觉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是一种柴油般浓烈的焦臭味,我用手捶打的四周,只有空洞的回响。我感觉到脸上不断有粘稠的虫子爬过,用手擦拭却只是透明的不知道成分的液体,不断从我的视线里流淌下去。

         面前是一个透明的玻璃,但并不大,周围是漆黑的铁,但或许是昏暗的光线的原因,我只能看见那个玻璃,我用力用手去推攘那块玻璃它却纹丝不动的拒绝了我想要离开这个狭小空间的愿望。我感到内心的焦急和恐惧,那种似乎要把骨头从皮囊里撕扯出去的恐惧。我能看见玻璃外有个身影,但视线被刚刚的液体模糊了我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我直到那是研究人员梦里经常出现的那个白色衣服的男人。就在他也将手贴到玻璃上的一瞬间,回忆里那股钻心的剧痛将我惊醒。

         附近突然多出什么物品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地底伸出来的粗壮树枝已经顶破了研究室的穹顶,每天都会有新的房间出现在大厅。时日无多,我脑海里只有这个词。本该是严肃的记录,我却也觉得开始变成有点感性的话痨了。

         和我一起留下的人已经死了两个了,一个是我曾经的上司,记得大学刚毕业还在本部实习时就备受他照顾,有次他拿着刚出生的孩子的照片找我们几个实习生喝酒,醉了的他瘫倒在我肩膀,拍拍我的肩膀说以后一定要让孩子成为和我一样优秀的人。那是我平生为数不多得到如此鼓励的时刻,感觉比费劲心里学习拿到奖学金的时候还要有成就感,如此出色的领导愿意展示他柔弱的部分,我认为这也是我们该去思考的处事行为的一种。

         在我顺利升到高级的时候,他的儿子也顺利大学毕业了,那是我除了他小时的照片以外第一次见到他,一个干练的小伙子,和我们这些老油条子不一样的充满热情和干劲。就算我再怎么跟他说我们这个部门是负责给政府收拾烂摊子的,尽管资金到位但是充满危险,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认为这是个“保护世界”的工作。听到他的话,我的那位做父亲的领导也只是捻捻鼻子就打法他去工作,看着儿子的背影眼里满是骄傲,而那个孩子也不负众望的在短短几年里成为了和我一样的高级研究员,说起来也是嫉妒,那些我们苦破脑袋的资格证书他一次便考过了。或许血统之类的定论真的存在吧。

         我们被调到这个隔离区是那个东西被发现的大概十几年后,哪怕是身居管理层的他在此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存在。熟知这个政府系统的办事方法的我们很快融入了工作,但在接触实验开始后看着一个个被送到地下然后被梦境困扰的痛苦哀嚎的低级人员,那个孩子还是感到深深的不快。这个基层系统里,在实习生后便是中级,只有低级是从各种死刑犯以及自愿放弃生命的人中选出。他知道这个道理,但也终于因为这个正义感十足的性格而死。在地下出现第一具尸体后他便自告奋勇的向下去运回尸体以供研究,或许那时他还不相信那人已经死了,他们只是在和死神抢夺那条生命。然而那之后他也开始做梦,之后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他的父亲只能竭尽所能的抽时间从自己岗位上离开,隔着厚重的隔离墙透过拳头大小的窗口探望他。直到他喊不出父亲二字的后一个夜晚,他的尸体就被扔进了火化炉。

         那之后我总是时不时关注我们这位领导的表情,他苍老了很多,但做事依旧如常那般雷厉风行。他这样的人,或许早已经筑起了那个为了支撑政府系统而存在的躯壳,如同机械一样指挥着自己,哪怕皮囊下的灵魂已经枯萎。我敬佩他,自始而终。

         哪怕是他生命的最后他也西装笔挺的坐在他往常的办公桌上,在他开始不自觉地说着那些听不懂的语言后我就很少见到他了,他一如既往的讨厌自己不体面的样子被人看到。直到十天前我打开他的办公室才看见那个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摆在桌上,头微微低垂的他的尸体。严肃的仿佛接待一个进门汇报的下级。

         焚化炉在底层空洞中,早已不可能下去,而地表也有一个焚化炉却因为外神的影响而不知所踪,平时宽敞的大厅和走廊早已经变成了诡异房间的拼凑体,并且墙壁和房间的内饰还在不断扭曲和蠕动变化着。我们都只能缩在贴近研究室天顶的这层平台中,所幸还有一个通向外面的门来让我们定期检查那三百个摄像机的情况。最后我们把他埋在了研究室的外面,我不知道他是否会介意,但这个他奉献了全部的研究室,或许才是应该记住他的那个。

         第二个死的是一名低级人员。我原本以为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杀人犯,或者病殃殃的打算用命给家人换点补助金的癌症患者。但两者都不是,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无疾患也没欠着几条人命,她说自己是自愿签署协议来到这个研究室做柴火的。“柴火”,一个骇人的词汇,但确实她对于这个工作最准确的定义。

         在一个月前我第一次与她见面,也是自那之后我才开始思考我们这个社会的结构。目光所及,所有人似乎都在这生生不息的社会里平静的交融着,却早已被厚重的屏障隔出了分层。她出生在那个位于不闻其名的边陲山谷里的残破小镇,在她考上大学之前那是她认知里全部的世界,年轻人像纵欲的野兽一般交流着,以肤浅的酒局和网络游戏作为社交的筹码,再依仗狭小世界里可悲的官僚体系来笼络着狭隘的关系网。警察也对街边的杀人放火爱答不理,等人死在路边再去查看尸体和敷衍的写下报告是他们这群体系的蛀虫全部的工作。哪怕是在她十八岁那年被路过的醉酒混混打瞎一只眼睛,家里可悲的社会关系也能也没能为她寻到一个公正的处理。混混的家长们用几千块当作私了买下了她的眼睛。在这粪坑般的封闭世界里,所有人都逃不出去,苍蝇高傲地嘲笑着低处的蛆虫。那些酒桌上膘肥体胖,油腔滑调的皮囊只会在思考着怎么从政府的漏洞中寻出生计,同时不忘咧着腐臭的嘴质问你:“为什么不考公务员呢?”

         上学读书只是这个系统的一条传送带,它不愿躬下身子为你亲授活下去的方法,它只是顺应着这个世界的规则一般,被铺设于此。再由傲慢且目光狭隘的乞讨生计之人管理。回想读书时光,她说只能想起一片的漆黑,以及方寸的书桌和上面堆叠半米的书页。日常里听到的只有十分钟里周围那些玩世不恭的嘴嬉笑着哪个同学又在厕所破了处。

         唯一带给过她憧憬和幻想的只有从外面世界流入的,被认为粗糙低级的消遣的那些书籍。她知道那是虚构的故事,再粗劣的填塞了为吸引人而存在的低级的晦涩画面和欲望描写。但在那么多年里她一直对这样的创作表达了敬意和憧憬。或许对于这样一个和她的牢笼格格不入的人来说,所有可以让她忘却现实的创作都足以成为药品。

         她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但那里没有她想要的,那些创作的影子。她以为自己离开了那个肤浅的粪坑,可以和那些被只言片语描绘的自由的创作者一样开朗的微笑。不,她说自己只是重新陷入了名为系统的水泥中。她从狭隘小镇滋养的同样狭隘的眼界让她看不见任何道路,她可悲的社会关系决定了她在生活的牢狱中不会被任何人拯救。在已经被确定好的日常中,按部就班的腐烂,是他们作为社会的底层的义务。

         她曾触碰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双手,在被遮住面目的网络中他们可以虚假的对谈,直到那身份的鸿沟决定了她注定被一次次遗弃。尽管如此她还是欺骗着自己向前,她继续根据那些厕纸读物的描绘虚构着脑海里社会的模样,再小心翼翼的试探。她直到最后,也没有放下笔,即便已经深知自己以后的工作便是在系统的最底层做着简单的机械劳作。那些教材里允诺的创造性和自由不属于她这种阶层的人。

         她不记得父亲离开后,自己怎么靠着课余时间给别人做的肮脏工作撑过最后一个学期。母亲也病倒,她以为自己已经牺牲了人生,自由甚至是梦想。但她肤浅的所见和苟且而来的人生依旧毫无价值。为了凑够医疗费她开始流转在外,靠那些不耻提及的工作换取零星的价值。她仍然会驻足于书摊边,好似她笔下寥寥无几的垃圾还有被人捧起的可能。痴痴的羡慕,再痴痴的厌恶。似乎是追求所谓梦想的代价,她早就放弃了自己是个活着的生命的事实,二十几年她永远用旁观者的心态看着自己的躯壳,在人潮中起伏。终于在母亲厌恶的咒骂中,她在心里把吊着自己这具皮囊的最后一根绳子剪断了。

         在把自己卖给研究所后她并没有怯生生的活着,我感受到她的坦率和主动,她一直是个健谈的人,也会说些颇有深意的小笑话。或许除了我的专业知识外,她在某些地方有着比我还深的阅历,那种乐观不是无知者的无所畏惧,而是一个抛弃自己生命的客观存在的无所谓。“大伙都要死了就别搞高低贵贱了吧。”她会一边笑着一边给大家倒茶。又会一脸严肃的说“好的领导。”然后去做手头的工作。这个压制着我们的政府的系统在她眼里或许就是一团狗屁,她放在赌桌上的筹码只有那个她最厌恶的躯壳,她不在乎被谁给击飞。在签下留守研究所的协议书后,她把那厚厚的买命钱寄给了在政府福利院中的母亲,那是她不舍昼夜工作一生也无法窥视的价格。

         她会积极的描述最近的梦境,她并不厌恶这种被记忆涌入的感觉,在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里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说过的过去,只有释然般的微笑。“我们或许只是被它接纳了。”她说。

         今天早上,我们在大厅拐角新生成的房间中找到她的尸体,墙上是用血做的潦草的描画,用一个个方格区分开画的内容。她的几根手指都被磨断了,但眼睛却是安然的闭着。我在她的衣服里找到了那本巴掌大小的日记。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她口口声声说着的梦想,都是用从别人那偷来的词汇描绘的。自始至终,她只希望自己被谁给接纳,哪怕用她那拙劣的故事,也希望成为某一种人,汇入某一个人群组成的大海。

         大海不会接纳她。但或许真如她所说的,我们都被地下那个蔓延而来的可怖存在给认同了。被同样的思想和记忆给侵蚀,我们彼此接纳,最终融为一体。

         第37天,我们撤出到了研究室的外面。混乱的记忆已经让我无法思考,和我一起留下的一位高级研究人员在昨天晚上开枪自杀了。就在我的面前他把枪口顶住了自己的上颚,直到现在我的衣服上还是有粘稠的污渍和脑花的腐臭味。但无所谓了,它已经走到了地表。

         原本的研究室屋顶被粗壮的树枝一样的黑色物质给扭曲,撑破。瓦砾和碎片如同树上生出的枝杈一般固定在那枝干周围,上面还挂着不少腐烂到一半的尸骸。所幸备用的信息存储在研究室的外墙上未受到损害。我们看着那个白色的肉体走出研究室的厚重的大门,带着那个一步一顿的步伐走到了那焦褐色的土地上。

         或许是记忆的影响,我眼前的事物开始重叠和变化,山川,沙尘,蓝天都在视线里变换着,只有目光里的那个白色躯体,还在缓慢的向外走去。我听见了身后倒下的人脑袋摔在地上的声音,或许是磕到了什么硬物那种粘稠的破碎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耳旁,我无暇回头查看只能扶着手边的摄像机继续观测,哪怕微微低头就能看见脚边流过的暗红色稠密液体。

         它在慢慢向远处的戈壁走去,不可思议的震动与它的移动一起传来。远处一座座漆黑的四方体建筑从地平线上升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目测有几百米高的建筑出现在它的脚后。很快视线就被这些苍天巨物遮挡,随之阳光被也遮蔽。

         第38天,轰鸣声持续了一夜,我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随轰隆声诞生的黑色焦石给侵蚀,我尽我所能于此留下最后的记录。

         他为我准备了热腾腾的咖啡,我该起床了。透过窗户外面是被黄沙裹挟的丝丝阳光,我听见了呼唤。

         ……记录中断

         以下信息于隔离区球形外壁完全建成的一个月后,补充于此条例中。

         在研究所弃置工程开始的第37天后,外神的侵蚀蔓延到地表,其本体向研究所的东北方向移动。移动过程中发生了更加剧烈的侵蚀,一座占地广袤的都市于此时被创造出来,同时对地质形态和土壤结构的改变在两天内迅速蔓延至隔离区边界。致使隔离区不同位置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自然景观。惊人的是,即便罩子将隔离区与外部自然隔离,我们仍然在隔离区内观测到了正常的降雨,雷暴等气候现象,似乎隔离区在被侵蚀后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

         我们确认外神已于隔离区内被成功收容,对隔离区的进一步管理方案将被审核和实施,低级人员的投入也将继续进行。

         外神表现出了远超预期的危害性和对周围环境的影响。基于其对地表的较为严重的破坏性,以及对生物种群精神状态的强烈影响,我们将外神的危害评级更正为:对城市/对社会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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