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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晨宇水仙文】浮生记·第六十三卷

2023-01-12 00:47 作者:MERFLOWERS  | 我要投稿


第六十三卷:武当山

 

唱片机缓缓转动,古典的舞曲流淌在觥筹交错之间,奢靡的灯光有些慵懒,华先生坐在角落里,看向舞台上卖唱的歌女。歌女对达官贵人卖弄风情,引得底下权贵往舞台上抛着玫瑰花和钱币。商女不知亡国恨,他在心底骂了句,堪堪要走了。忽然清清冷冷的歌声拨开那一阵粘腻庸俗,拉住了他的脚步。他抬头看去,那歌女不知怎么消失了,连着灯光都暗了,舞台上全是茫茫的雾气。

 

又是西洋人传过来的什么把戏麽。华先生无聊地想着,目光却盯着雾气里的一团黑影。雾气散开了些。他看不清舞台上那个人的脸,但是他闻到了些纸墨的香气,混在糜烂的酒香和铜臭里,很清晰。那个人站在雾里,就像北方茫茫的平坦原野上拔地而起的孤松,他的脊背瘦削而挺直,他的歌声同雪落在水里一样干净。

 

那人是谁?

 

华先生觉得熟悉,他朝舞台跑去。可就这短短的距离,他怎么跑也跑不到,他恍惚地发觉,那些达官贵人早已消失,天地间,唯有不断奔跑的他,和舞台上那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到也看不清的人。

 

舞台上的人唱完了一曲,舞台底下响起掌声,听起来像隔着雾的感觉。舞台下又向舞台上抛东西,这次是一朵朵白花,如大雪一样落在那人的脚边。华先生觉得脸庞湿润,有些凉,他停下来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竟是眼泪。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抹去了他的眼泪。华先生缓缓睁开眼,恍然发现又是梦。

 

他看到飒先生正侧躺着看他,指尖是华先生的泪痕,轻声问他:“怎么哭了。”

 

华先生握住飒先生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许久没有讲话。

 

手是颤抖的。飒先生想,他应该是知道了。

 

“我……我好像找不到你了。”华先生低垂着头不愿抬起,飒先生分明感到手上湿润的凉意,那是华先生打碎了牙硬忍却强忍不住的悲伤。

 

飒先生却笑起来:“很少见先生哭。”他有些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将华先生搂入怀中,轻轻拍着男人颤抖着的背。

 

“别难过,终有这么一天。”

 

 

晨风过窗,华先生在飒先生的怀中醒来,飒先生早就醒了,病痛的折磨让飒先生连入睡都成了奢侈,但他想给华先生一个安稳的梦,正安抚性地一下又一下轻拍华先生的背。很小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哄还是孩子的他入睡。

 

时代犹如沉默的业火,去消融冰雪,去溺毙天真。他的一生都在颠沛流离,在看不到希望的年代执着地独行。他以为自己什么都失去了,可回到飒先生身边,他又觉得拥有了一切,枯死的心脏重新生出了芽,叫嚣着开出花朵。

 

他以为这是上苍垂怜。他可以带着飒先生回去,甚至可以等到战火彻歇,局势稳定后,在武当山过如老庄般与世无争的日子,清贫自在地与爱人共老水云之间。

 

一定是他作孽太多,他的手上沾了多少血,他根本记不清。他开始后悔,他开始憎恨,他想要以他的骨血为代价回到从前,管它什么国,管它什么民,这吃人的责任谁要担就担,他要头也不回地和飒先生一起走,去和平的地方,去不以分离和死亡为底色的地方。

 

飒先生似乎永远都看得透他,看得透他咬着牙的沉默,他带着笑意问:“武当山,是什么样子的?”

 

华先生一愣,他从来没有和飒先生提过要带他去武当山。

 

“你不止一次和我说过,武当山是你的家乡最美的地方。”飒先生的眼眸亮着,少有地带着点任性向他提要求,“我想去你的家乡。”

 

 

这几日天气俨然热着,路途颠沛波折,坐了船,又转了几趟火车,火车呜呜叫着,车头烟囱喷涌着白烟,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很大。沿途到处是萧条人烟,马革都来不及裹尸,似乎连山河都带着弹孔。飒先生沉默着看着车窗外的民不聊生,而华先生紧紧握着飒先生的手。

 

几经转折到了湖北,飒先生精神像是好了些。“再往西走就是重庆,当局战时的陪都,但许多机构和资源都在湖北,所以连带着湖北打过不少仗。担心日本人开坦克进来,就在巷子里打,许多巷子屋子都毁了,现在肯定不好看了。”华先生向飒先生讲着这些年国家的创伤,一路走来,都不算什么好听的故事,可耐不住飒先生想听,华先生便一件一件地讲。他也多年不曾回来了,家乡和记忆中的已然不同,好在讲着讲着,竟也忘了乡愁。

 

下火车的时候,风一吹,飒先生咳了几声。华先生托朋友借了车,带着飒先生往武当山驶。

 

“以前我家邻居的院子有养一只大黄狗。院子里还种着大梨树,那狗天天就爬树,窜到我家院子来。老学究在上边和我讲书,我就和大黄狗做鬼脸。”华先生不厌其烦地说着小时候的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黄狗肯定也是不在了,想到这里,他就没了声。

 

飒先生见华先生不说话了,便轻声哼了一首童谣。

 

“挺好听的,叫什么?”

 

“哪有名字呀,小时候妈妈教的,她也养了一只狗。”飒先生笑着说,“很多事情等想起来问的时候,能回答你的那个人已经走了。”

 

华先生愣住,飒先生从来没有讲过他的家人,他有些小心地问:“你母亲……”

 

飒先生看起来并不难过:“我母亲说,人死的时候就像一滴墨融入芸芸众生的水,再寻不得。但我想,从后芸芸众生的水便都有了那滴墨的影子,便觉得她仍在我身边。”

 

傍晚的时候,车终于停在了武当山脚下。飒先生被舟车劳顿折磨地疲惫不堪,华先生便在山脚寻了间废弃的屋子过夜。飒先生睡了一会又被病痛磨醒,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黑夜,等似乎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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