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园故（第十章）
第十章（鑫祺轩）
宋亚轩现在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背着包，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眼见着快要到西城门了，就打算在前面随便找一家店吃点东西，然后出城去吧。
随便叫了一碗馄饨，吃完了起身却开始发现四肢无力有些天旋地转，意识到大概是食物里被别人下了药，彻底昏过去之前，竟然还有时间思考，到底是什么药，如果就这样一闭眼再也不醒来了，或许也挺好。
故事还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今日马嘉祺跟着张真源去练武场了，丁程鑫的意思是，每日呆在雪园多少有些虚度光阴，得空的时候，不如也多出去见见世面，或者积累一点人脉。
今日雪园收到了国公府的来信，马嘉祺不在，下人不好擅入房间，信也不敢一直放在身边，碰巧遇到宋亚轩路过，就托人代为转交。
信没有封口，宋亚轩好奇的很，却也知道未经许可就打开哥哥的信多少不太好。
信拿在手里捏了又捏，还是悄悄撑开信封，借着光想偷偷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不回侯府几个字样。一下子宛若触电了一般，还一下子撒开手让信封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宋亚轩又联想起马嘉祺是因为自己才离家跑到这里来的，大概是因为自己才害的哥哥不能回家吧。
事实上，这是上一次马嘉祺挨了丁程鑫的打之后寄出去的信的回信。丁程鑫确实将事情都处理好了，家里回了信说要是和亚轩在江南住的开心，现下京都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安心住下暂时不用回来。
可惜宋亚轩没有看全，理解出现了偏差，掉着眼泪将信从马嘉祺房门缝隙塞了进去，就跑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又给马嘉祺留了封信，大体就是感谢照顾和对不起吧，然后就谁也没告诉的走了。
刘耀文是家里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看到了宋亚轩留在桌子上的字条之后抓起来就跑去军营找马嘉祺。
丁程鑫中午回家的路上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竟然在买卖佣人的交易市场上看到了发呆的宋亚轩。
宋亚轩看见丁程鑫的时候吓了一跳，看见丁程鑫直直的冲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向后缩了缩闭上了眼睛。
如果是因为意外被人抓走了，此时应该是大声呼救的，可是宋亚轩的反应一反常态，让丁程鑫明白了肯定另有隐情。
把宋亚轩买了下来，还拿到了一张可笑的卖身契。
“回家。”丁程鑫没和宋亚轩发过火，也不代表不会生他的气。
“不要，我不回雪园。”
“你闹什么小脾气呢，谁欺负你了？”宋亚轩力气不小，丁程鑫差点拉不住他。
“我不想再给马嘉祺添麻烦了……”宋亚轩要挣脱丁程鑫的手，却被猛地拉回来，刚抬起头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气头上没收住力气，自己的手都疼的发麻，担心把小孩打坏了，又强行捏着下巴查看。脸上的红印越来越明显，甚至于不小心磕到了牙上嘴角还渗了点血。
“你怎么走？你走哪去？马嘉祺什么时候觉得你麻烦了？”丁程鑫连拖带拽的把宋亚轩弄回了雪园。
回去又得知刘耀文因为这件事情找马嘉祺去了。
“都是因为我他才一直不回家的……”
丁程鑫了解马嘉祺的脾气，要是让他知道这些事，不得气死。担心落到马嘉祺手上宋亚轩多半得被打个半死，觉得还是自己来动手做个好人吧。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做这个好人，再交易市场看到宋亚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的也挺生气的，天天捧在手心上的弟弟，就这么几文钱卖给不知道什么人家做个下人？
宋亚轩很不配合，根本不理会丁程鑫拿着戒尺出来，只闹着要走。
找了两个手下将人压再长条板凳上，就开始往身后落戒尺，如果开始还是心疼的多，觉得是有什么误会的话，这会儿被闹得只剩下火气了。
上身被压着动弹不得，脚却还扑腾个不挺。
马嘉祺跟着刘耀文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副闹剧。
“怎么回事？”马嘉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让大家看着都很反常。
丁程鑫也不停手，只一个劲的往身后毫无章法的打着。
马嘉祺绕过几个人回自己的屋子，留下刘耀文一下子不知所措。
才推开门就看到地上的信，家里寄来的，打开简单的看了一遍，心里猜了个七八分。又拿着信走了出来。
“丁哥这是干什么呢？”
“小孩到处乱跑，都被人贩子抓了准备卖掉了，我不能生气吗？”丁程鑫真的被气着了，连带着和马嘉祺说话也冲冲的，不过说着到也停下手来。
“看看。”马嘉祺把手里的信塞给宋亚轩。
“看完了？”马嘉祺看到宋亚轩有些颤抖的手。
“马哥……”
“丁哥把人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啊？”马嘉祺看丁程鑫半天也没张嘴，塞了一小块银子在丁程鑫手里，从他腰间抽走了那张卖身契，塞进宋亚轩手里，又拿走了他手上的信，“你可以走了，爱去哪去哪吧。”
看清了信中原意的宋亚轩才意识到原来全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也顾不得身后的疼就要跑上去保住马嘉祺，“对不起，哥……”
“别跟着我，谁是你哥？”马嘉祺的一个反问让宋亚轩楞在原地，转头发现丁程鑫被刘耀文拉走降火了。
马嘉祺听到门外终于没有动静了再打开门，却发现宋亚轩就在自己门口站着：“干什么呀你？出去！出去！”
“我错了，哥，我错了！”
“你没错，你哪错了呀，你这字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宋亚轩被马嘉祺一路推到大门外，砰的一声，关了门，落了锁。
整件事情都是那样的荒唐，以至于宋亚轩跪在大门外的时候，才有时间去好好的思考，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下午的时候天上飘了几朵乌云，不一会儿开始下雨，渐渐的越下越大，张真源骑着马从军营飞奔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家门口跪着一个人，还不停的在那里磕头，暴雨模糊了视线，跑到门口屋檐下，才看清是宋亚轩，衣服已经湿透了，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最吓人的是脑门上大概是因为过于用力，额头磕的全是血，被雨水冲的连门口台阶上都能看见红色。
“干什么干什么，下这么大雨，赶紧跟我回去。”
宋亚轩一遍躲着要抱他的张真源，一遍嘴里还念着马嘉祺的名字，说着对不起，我错了，别不要轩轩……
“不行，脑袋上要感染的，要破相的，天塌下来不能回家说？先跟我进去。”
“哥哥不让我进去……”宋亚轩还是躲着张真源的手，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
“我许你进，你再不听话都没命见他了，赶紧的！”张真源也不再顾及小孩的感受，直接强行把人抱了进去。
张真源冒着雨冲进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打着伞准备去吃饭的几个人，看到张真源怀里抱着的人这般模样都吓了一大跳。
“马嘉祺！这就是你和我说的解决了？你就是这么解决的？”
“他还想去别人府里做下人呢，要是遇到无情一点的，不是死了就死了？”
对于马嘉祺无动于衷的态度丁程鑫这是火冒三丈，掀了马嘉祺的伞就是一脚踢在身后：“你不想看见亚轩就给我滚出去，亚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弟弟，不缺你一个宠着！”说完就追上小跑着回到房间的张真源。
马嘉祺就这样站着，任由滂沱大雨把自己从里到外浇了个透。贺峻霖严浩翔和刘耀文面面相觑，还是决定先去亚轩那里看一看吧。
虽然躺在张真源怀里的时候半昏迷，但是马嘉祺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扎得心里生疼。像个提线木偶，任由摆布，让抬手就抬手，让吃药就吃药，从头到尾却一言不发，看到送来的姜汤的时候，眼泪又突然吧唧吧唧的往下掉。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张真源被人突如其来的情绪弄得不知所措。
宋亚轩摇了摇头。
“那就睡一会儿吧，你发烧了，肯定是不好受的。”张真源扶着宋亚轩躺了下去，“就平躺着，别侧过身去，会压到脑袋上的伤，我就在这陪着你。”
“张哥我来吧，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还没吃饭呢。”刘耀文拎了一壶茶走进来，来替张真源的。今天去练武场的时候看到张真源在带兵，估计一天下来也累的够呛。
“行，那你在这。”眼下没什么要忙的事情了，只要稍微看着一点就好，张真源也就放心交给刘耀文了。
后来的好几天里，刘耀文、贺峻霖、严浩翔都轮番来陪着宋亚轩，却也没见他说过几句话，无外乎就是谢谢两个字，或者不用了。
那边丁程鑫和马嘉祺也是剑拔弩张，好吧，准确的来说是丁程鑫单方面看马嘉祺不顺眼。
宋亚轩在床上闷了一个多星期了，不光是身上的病好了，连脑袋上的伤都要痊愈了。
“你出去走走吧，天天躺在床上，腿要废了。”刘耀文扯了扯宋亚轩的被角。
时间长了确实浑身难受，但是宋亚轩不敢出去，他不知道要是正好碰到马嘉祺该怎么办。
“马嘉祺，”马嘉祺被丁程鑫揪着领子从凳子上拎了起来，“亚轩病好了，我不管你怎么办，今天给我把事情解决了，你们闹得家里天天死气沉沉的，要是明天还这种样子，你真的可以给我滚出去了！”
马嘉祺心里苦啊，为什么都是弟弟，连张真源在丁程鑫心里都有幼崽滤镜，就我可怜兮兮……
这么长时间也稍微冷静一些了，说到底这就是一个误会，误会说开了，小孩也后悔了，虽然闹了这么一番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倒也不能真的不要了吧？
马嘉祺去找宋亚轩的时候碰巧严浩翔从门里出来。
“干什么去，浩翔？”
“呃，茶有点凉了，我叫他们再烧壶热的。”
“嗯，去吧，我看看亚轩。”
严浩翔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还是欲言又止的走了。
宋亚轩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也没听见外面的动静，每天除了吃饭吃药，因为不想与人交谈，就闷在被子里睡觉，说是睡觉，其实哪里睡得着，也就是躺着罢了。
没有听见有人进房间的声音，一翻身看到马嘉祺的时候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楞了两秒钟从床头拿了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拿了一块银子塞到马嘉祺手里：“谢谢马……公子……”
看人没有反应，又蹦出来几个字，“丁哥不让，但是我……我过两天就走……”
马嘉祺不是不知道这块银子是什么意思，那天从丁程鑫腰间拿了卖身契的时候，自己也给了一块差不多大小的银子，虽然宋亚轩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尤其是那一声……马公子。让马嘉祺一瞬间觉得心脏骤停了一般……
宋亚轩也有些懊恼，明明每天再脑海里过来八百遍想说的话，结果张嘴却说了些这个。
“真的想走吗？”马嘉祺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问出这样一句话，但是声音温柔的让宋亚轩有些恍惚，甚至有些贪恋。
“其实……不想的……”明明眼泪都要哭干了，结果又红了眼眶。
“轩轩，哥哥不该说那样伤人的话的，和你道歉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哇！哥……哥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看那封的，我就是一点点好奇……我知道错了，我不乱跑了，别不要轩轩好不好……”听到马嘉祺的话，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马嘉祺从来没有觉得宋亚轩哭的这样让人心碎过。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不要轩轩的，别哭了好不好，再哭眼睛要疼了。”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哥哥你……你打我吧……”宋亚轩说着就要跑出去找戒尺，被马嘉祺一把捞了回来。
“亚轩，亚轩回来，”马嘉祺把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你先听我说，第一，哥哥在你这里没有什么秘密，下次想看就直接光明正大的打开看，就算真的和你猜想的一样，我哪怕真的不回去也不会把你丢下的，记住没有？”
看宋亚轩呆呆的望着自己，手在身后拍了一下，“说话呀？”
“记住了……”
“还有，闹小脾气我也没怪你，当时是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这个是哥哥不对，但是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你不对了，咱们得算算帐。”马嘉祺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旧笛子，宋亚轩之前练习的时候不小心磕坏了，换了新的之后就一直放在抽屉里，眼下正是个适合教训小孩的工具。
“下来站好。”马嘉祺松开圈着宋亚轩的手，让人从自己腿上滑了下去，“你跑出去的事情，你写信了，不能算你离家出走，这个我也不计较了，但是！”马嘉祺顿了顿，“你让丁哥在那种地方撞上你，不解释解释吗？”
“我……我在城脚下找了一家小店想吃点东西……结果没想到他们下了药，吃完就晕过去了……醒来就被关起来了……”
“那我还听见丁哥说你看见他还往后躲？就这么想被卖到别人家里去？”
“不……不是的，我，我……”宋亚轩慌慌张张的，却也解释不出什么来。
“就那么不想回家？”
“没有……”
“转过去，撑床上，下衣褪了。三十下。”
竟然要一条一条的算，不禁让宋亚轩更加慌张了。
上好竹子制作的笛子，拿在手里真的挺顺手的。虽说是心软了，但是下手也没见轻几分，只一轮十下，就让身后染上了红色。马嘉祺对于宋亚轩还是很了解的，二十下过去了，却还一声不响，就知道肯定是硬抗了，下手不由的重了几分，宋亚轩感受到马嘉祺好像是生气了，却又不知道气些什么，倒是因为疼的，眼泪又滴落在被单上。
“是打了不疼吗？还是我不允许你出声音了？”马嘉祺把宋亚轩重新搂回怀里，问话却显得不太温柔。
“对，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怕你不喜欢……”
“啪！”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屋子里，马嘉祺有些生气了，一巴掌拍在身后，仿佛这胡思乱想的毛病是怎么都改不掉了，自己好说歹说，白说那么多了。
“行，那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听到你说一个字。咱们账还没算完呢，你把自己淋发烧了，脑袋还磕成这个样子，是故意的吧？我记得我说过不许无缘无故伤害自己的身体的吧？趴回去，五十。”马嘉祺也一股脑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无视了宋亚轩惊慌失措的眼神，看着他重新趴在床边。
竹子又一次抽在身后已经红肿的两团肉上，屋子里却再没有第二种声音。又是二十下，身后已然有了青紫的迹象，宋亚轩咬着牙，脑袋上的汗珠都要浸湿缠在额头的绷带了。
“呃……”偶尔忍不住的两声哼响，只换来了更加很厉的一下。
“哥……疼……”被宋亚轩的声音唤醒的马嘉祺才意识到自己因为生气不知不觉下手越来越重，臀腿出皮肉细嫩，已经堪堪有出血的迹象了，一下子竹笛脱了手，铛的一声砸在地上。
宋亚轩吓得一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话了，马哥说不许发出声音的，连对不起和我错了也都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手下的小孩迟迟没有动静，也让马嘉祺慌了神，“亚轩？没事把亚轩？说话？”
把人从床上又一次捞了起来，看到脸上憋得通红，眼神也躲躲闪闪，“我……没忍住……太疼了……所以就……”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气晕了头，不打了不打了。”马嘉祺拍了拍宋亚轩的背，“帮你上药好不好？上了药就不疼了。”
“我不知道会下雨……我在门外等了好久，哥哥都没有开门，我……我就慌了……后来，后来……”宋亚轩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好些事情也一直都放在心里，马嘉祺上药的时候还是痛的不得了，只好断断续续的嘟囔几句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马嘉祺听着宋亚轩有上句没下句的说着，又想起那天自己站在雨中，脸上被雨水打的生疼，想起宋亚轩被张真源抱进家来的时候脑袋上全都是血，被雨水冲的脸颊上也到处都是，想起自己把人赶走的时候小孩眼里的惊恐，还有犹犹豫豫叫了自己马公子的时候眼神里的绝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挺过分的，上次教育浩翔的时候还言之凿凿的说要是因为受到流言蜚语的干扰，得怪张真源没给足安全感，在看看自己，明知道亚轩心思敏感，还说那么残忍的话……想着想着捡了掉在地上的竹笛，就往自己左手的胳膊上抽。
本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宋亚轩猛地转过头去：“哥！你干什么！别……”
马嘉祺对自己倒是比对弟弟狠的多，在宋亚轩拦下来之前，四下手臂上就留了两条紫砂的印痕。
“别生哥哥的气好不好，把你关在门外是我不好，是我吓着你了，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马嘉祺捂住宋亚轩急切想要说什么的嘴，“乖乖躺着，我去找纱布，帮你头上换一块干净的。”
刚出门就撞见等待工作汇报的丁程鑫：“解决好了？”现在都不问是不是解决了。
“嘶……嗯。”一下子被抓住手臂正好压着伤处。
“怎么回事？”丁程鑫不由分说的掀起马嘉祺的袖子，“自己弄得？”
“就是……觉得做的挺不对的……”
“想挨揍我帮你啊。”丁程鑫说着就把马嘉祺按在旁边的栏杆上，开始往人身后落巴掌。
“不是……哥……”
“你不怕亚轩在里面听见你就尽管嚎。”
这大路上随时都有可能有人来，比如说倒茶不知道到了多久的严浩翔，马嘉祺被弄得脸刷一下就红了个彻底，要命的是，宋亚轩好像真的听见了，还听到在屋里问了一句：“哥？是怎么了嘛？”
“没事……”马嘉祺一边承受着丁程鑫越来越用力的巴掌，一遍还得给自己打掩护。
“手疼。”丁程鑫甩了甩手，又在马嘉祺身后补了一脚，“快去，亚轩等你呢。”
马嘉祺心累，我这也不知道是被谁半路拦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