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来过

第一章 相遇 相逢

隧道，农田，山丘，树林。

我靠在车窗旁，看着窗外迅速闪过的一幕幕风景。

“快到了哦小羽，准备一下。哎，都说了别靠在车门上，很危险的。”坐在副驾驶的女人转过头来，送上了一阵唠叨。

“知道了，知道了。”将身体坐直后，我把双肩包里的鸭舌帽拿了出来，戴在了头上。

“真是的，不让人省心。”女人用小声嘀咕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无语。

我叫林羽升，是个高一刚刚结业的准高二学生。刚刚坐在副驾驶的（啰嗦）女人是我的母亲，而坐在驾驶位的不怎么吭声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我们正驾车前往我的老家，而我也会在那里度过整个暑假。

由于我的商人父母突然有事需要去省外待上一段时间，加上爷爷顺利康复出院，暑假让我在爷爷奶奶家住下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刹车一踩，三个小时的漫长路程终于结束。

“那接下来两个月你就在这陪着爷爷奶奶吧，八月底的时候我们回来接你的。记得保管好手机，多联系。”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推给我后，老爸有力地拍了拍我的背说道。

“还有记得写作业！”车里再次传出了唠叨声。

我接过行李箱，老男人也回到了车里，发动了引擎。

“拜拜！”

目送他们离开后，我转过身，走进了我的老家——鹿鸣县。

窸窸窣窣的行人、整洁但凹凸不平的街道以及略显年代感的居民房，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不过，其中几座崭新的大酒店倒是头一次见。

“好久没来了啊，这是在发展旅游业吗？”我嘀咕着。

上次来到这，好像还是在三年前。自从我上了初中搬了新家，房子比之前大了不少，每次团聚的节假日，老爸就开始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来过，我对鹿鸣县的记忆，也停留在了三年前的春节。

“诶？是林羽升吗？”

就在我沉浸在思绪之中时，前方传来一段熟悉的声音。

“啊，是晓然姐？！”

宽松的印着小熊的褐色T恤，略有褶皱的蓝色牛仔裤，以及黑白相间的布鞋。

一位熟悉的长发女性轻快地跑到了我面前。

“果然是你，虽然声音变了，个子也长了，但脸没变呢，我刚才远远得就认出你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微笑着说道。

张晓然，我爷爷的朋友的孙女，比我大三岁。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的日子，我和她经常一起玩，尽管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仍像亲姐弟一样，保持着较长的联系，直到她上了高中，我上了初中，才渐渐得少了联系。

不过，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晓然姐应该上大学了吧。”打量了一下，晓然姐给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气质变了，这跟打扮和见识应该有很大关系吧，以前高高的她现在也比我矮半个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而且，总感觉她开朗了不少。

“是啊，考了个省外的师范大学。先不说这个，哎，别傻站着。”

晓然姐从前面走到了我的右边，轻轻地推了一下我，开始一起并肩走。

“你这个暑假都要待在这对吧，你爷爷之前提到过呢。我刚从便利店出来，就遇到你了。来，给你这个。”她从裤兜里拿出了一颗黄色包装的糖果，递给了我。手腕上的银色手环折射着阳光，很是显眼。

“哦！谢谢！”我连忙用手接过，撕开包装把糖果扔进了嘴里。

是椰子味的，而且好甜。

“不过真巧耶，我记得上高中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甚至连微信上节日的群发祝福都没有，你小子。”晓然姐用手肘顶了一下我的腰。

“啊哈哈.......”我只能尴尬地笑笑。

不过，虽然她像以前一样和我说话，但，总觉得有一丝尴尬。毕竟好久没见了，就算曾经关系很好，想要再次变得无话不说，对于我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晓然姐变得好成熟啊，果然，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

“我和你也差不多哦，开学前基本都会住在这里。不过我还要去姑姑新开的花店帮忙就是了。说起来，你知道你爷爷奶奶搬家了吧？今天联系过他们了吗？”

以前的晓然姐可是腼腆又毒舌的，和不熟的同龄人说话总是很小声，有时候还需要我去沟通，和我一起玩的时候却是经常捉弄我。老爸老妈经常说，每次晓然姐欺负我把我搞哭，不一会就会因为她爸妈的训斥而大哭起来。不过，这也只是一些小插曲。真怀念啊，无忧无虑、没有学业压力的生活。

“喂，小羽！林羽升！”

有一次她对有个男生有好感，还是我去牵线搭桥的呢。还有....诶？是不是在问我问题？

“啊，哦！嗯，对，我知道，是搬家了的，真是突然啊哈哈哈。”我尴尬地抓了抓头。

晓然姐用怨恨的眼神盯着陷入回忆而没有及时回应她的我。

“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呢，在每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方面。”我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

“哎......”女大学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稍稍皱起了眉头。原本开朗的情绪有点开始消散了。

“所以你有联系吗，和他们。”她看着我轻声说道。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联系过了，说是两年前因为旅馆建设所以搬到了别的地方，我记得是在一家理发店旁边吧。”我眼神飘忽着，视线最终停留在了天空上。

“嗯，喏，前面过斑马线左转，再走一会就到了。具体的情况等到了再说吧。”她指了指100米开外的红绿灯后，便不再说话。

在到家之前，我们俩就这么肩并肩得走着。一开始“积极”的氛围，因为本来主动的晓然姐保持了沉默，消失了。

比较奇怪，似乎这样的相处方式才符合刚刚久别重逢的姐弟。

“叮咚——叮咚——”

晓然姐按下了门铃。门铃上方的铁质小牌子上写着“芳灵居”。

黄昏已至，夕阳的余晖照在了陌生的木门和白墙，也映在了女大学生的长发上。

大约10秒钟后，门后传来一阵跑步声，当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门打开了。门后，一个右手横拿着手机的寸头少年短暂地打量了一下我们。

“爷爷出去打麻将了，奶奶去买菜了，晚饭前回来。”他面无表情得说完后，便双手拿着手机跑向了左边的房间。

刚开门的时候我就在想了，这个新家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嘛，一样的鞋柜，一样的进门客厅、左手边卧室以及右手边卫生间，就连天花板上的灯管位置都和老的一样。看来这是同意搬家的最终条件了。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对这个男孩的长相毫无印象，但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是......金子辉吗？”我脱掉鞋子，打开鞋柜，边穿拖鞋边问道。

金子辉是小时候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比我小两岁。12岁时的一次大病花光了他家里的全部积蓄，甚至还有着一笔不小的债务。在确认孩子没事之后，他的父母把他托付给老人后，就开始常年在外打工，基本上一年只能回家几次，有时候甚至都不能他一起过年。之前听我父母说，在家里的老人去世之后，他就暂时借住在我爷爷奶奶家。他父母每月都会转账生活费，但还是由我奶奶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小时候，金子辉不常和我们一起玩，我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不太熟的男孩上。

“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他。”晓然姐穿好卡通小熊风格的拖鞋后，先是看了看手机，然后边走向客厅边说。

我把行李箱放到鞋柜旁的储物柜里后，也跟着去了客厅。

我将书包扔在了茶几旁，一头倒进了熟悉的老旧褐色沙发，而晓然姐则是坐在了沙发旁边的牛角木椅上，玩起了手机。客厅的灯已经打开了，墙上的电视播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茶几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饮料，电风扇来回转着，吹着微微凉爽的风。

一整天的快节奏在这里逐渐消散。

三小时的路途，与晓然姐的再会，陌生的金子辉，但是——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

“小羽，吃饭了！”

··············

远处的声音逐渐灌入我的大脑。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晓然姐的脸从正上方看着我。她用手戳了戳我的脸，在看到我醒了之后，边抽回了手。

“我....睡着了？”我缓缓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已经7点咯，快来吃饭吧，大家都在等你了。”说罢，她便推开了旁边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我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看，隔着玻璃门，能看到里头坐满了人。

“居然还特意摆了大一点的桌子，而且好多亲戚朋友，今天是什么节日么？”我疑惑地喃喃道。

哦对了，都在等我，得赶紧——！

我急忙穿上拖鞋，推开玻璃门。

“羽升，睡得好吗，来，跟大家打个招呼。这是你大伯，这是你大姨——”一推开门，注意到我的奶奶就开始让我向客人问好。

我一一问候之后，总算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爷爷从厨房走了出来，慈祥的看着我。

“羽升来了啊，那好，人齐了。”灿烂的笑容随着喃喃自语而浮现在他脸上。这应该是爷爷康复后第一次见我吧。

之后，爷爷将一道道热菜端上了饭桌。等到菜上齐、饮料与酒放上后，爷爷也坐了下来，所有人开始享用这丰盛的晚餐。

在场的人除了爷爷奶奶、晓然姐和她的爷爷奶奶以及边吃边玩手机的金子辉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以及他们的儿子王硕杰。这次晚餐的主要内容是庆祝这对中年夫妇的儿子中考发挥超常。

“诶，小羽，你刚过完高一，给硕杰分享点经验呗，高一要怎么学习个法。”

“晓然，这里你最大，给弟弟们多讲点学习方法，督促一下他们！”

“子辉呀，要好好读书，跟上哥哥姐姐们。”

在长辈们讲完诸如此类的话语之后，便打发走了我们四个小孩，开始了他们老一辈的闲聊。

“你们可以出去逛逛，晓然，你是姐姐，带他们出门走走，那个新建的小湖，小羽他们还没见过吧。”奶奶这话说完，我们就被赶到了门外。

晓然姐带着我们沿着街道走着，在抵达小湖之前，也只有我和她有着几句交流，金子辉虽然听奶奶的话得收起了手机，但还是双手插进了裤兜里，眼睛看着经过的盏盏路灯，一看就知道很不自然。王硕杰也只是礼貌得保持着微笑，没有开口。

这也正常，大人聚会带来的小孩相处起来，能有几个不尴尬的？

不过，这层隔阂在众人看到小湖的美景后便有了消减的趋势。

月字型的清澈湖面，倒映着点点星光。在小湖的凹口处，两只闪着银光的透体白鹿伫立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一只凝视着湖面，一只低着头，品尝着葱郁。轻柔的月光之下，整个小湖虽只有那两只雕塑鹿发着光，却因湖面的各种反射光而显得明亮。

“好美。”金子辉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湖。”王硕杰也缓缓点头表示赞同。

晓然姐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表现，无聊地玩起了手机。

但我却被另一处光景吸引了过去。

在湖的对岸，一座小木桥立在了湖旁的小溪之上，联系着小湖与细细水流。一个俏丽的身影轻轻地靠在木桥的栏杆上，桥上的淡黄色亮光映照着她的侧脸，小巧的单马尾随着徐徐清风微微晃动着。

她的双手捧着一盒百奇，嘴巴似乎正在轻轻的嚼动。

就是这样有点看入迷了的我，与桥上的粉衣女孩，对上了眼睛。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次偶然的相遇，正在悄悄地改变着一切。多年后，我也无法忘记，在那个湖旁小桥的夜晚，吃着百奇的女孩。

第二章 陌生 相识

短暂的对视后，女孩便看向了夜空，不久便悄然离开了。而我们一行人的停留也在晓然姐手机响起的那一刻结束了。
    “———嗯嗯，好，好，嗯好，我知道了。”接完电话后，晓然姐放下手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些许惆怅。

“有发生什么事吗？”看着她不自然的表情，我疑惑地问道。

“家里又闹老鼠了，哎，我就说当时就该搬到高点的楼层，都不听我的——”晓然姐小声嘀咕道，同时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你带他们回去吧，我现在先要去买耗子药，拜拜。”如此嘱咐后，她就快步向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我的眼睛也没有在她的背影上有过多停留，回头对两位初中生摆头示意了一下，踏上了归途。

脚下踩着石砖，思绪涌上心头。女孩的身影在脑内盘旋，与头顶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一样，朦胧带着明亮，若隐若现。

······

回到家里的时候，爷爷已经在收拾餐桌了，奶奶则是在送王硕杰父母出门。晓然姐的爷爷奶奶提前走了，大概也是因为闹老鼠的事情吧。

把他们一家人送到街口后，我和金子辉便跟着奶奶回家了。一进门，金子辉就一溜烟地跑进了房间里，关门的声音在客厅都能清晰得听到。

“小羽你就和子辉睡一间房吧，就是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我已经换了张大一点的被子铺在床上了。你理完行李后就去洗澡吧，现在有热水。”在我打开行李箱拿东西的时候，奶奶走到我的身旁说道。

我连忙点头回应。话音落下，奶奶却没有离开，就这么看着。我也没怎么在意，老人家想多看看小孩子的道理，几年前我就明白了。

在我起身准备把衣物抱去房间时，奶奶忽然扯住了我的衣角。我回过头，看到了奶奶担心的模样。

“还有，你要和子辉多交流，他性格比较内向，朋友也很少，整天抱着个手机对他也不好，你要多带他学习下，多出去玩玩、走走。”奶奶满是皱纹的眉间透露出了些许无奈，晚饭时闪亮亮的眼神也在此刻变得略显暗淡。

“我和老头子毕竟不是他真正的亲人，也不好过多的要求他什么，但小羽你呀，跟他是同龄人，作为哥哥，你要多劝劝他，多照顾他一下。”她用温柔但沉重的语气说道。我能清晰得感受到她话里的关心和期望。

“嗯，好的奶奶，那我现在先去把衣服放房间去。”虽说在这种氛围下这么着急的结束话题不太好，奶奶似乎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支撑着一大堆衣服的发酸的手臂已经对我下了最后通牒，我也只好匆匆地赶往房间，留下奶奶一个人在那里。

吃力地打开房门，我径直向衣柜走去，眼睛瞟了瞟四周，一张挺大的木桌靠在壁边，桌上堆了些书本。桌下是两张明显不是配套的椅子，一张是符合桌子风格的有些破旧的木制靠椅，而另一张则是比较新的有靠背的黄色小板凳，应该是知道我要来，特意买的吧。金子辉盘着腿在床上坐着，眼睛死死盯着手中横着的手机，嘴巴里不时念叨着“打团”“Nice”“可以”等词汇。

是戴着耳机在和朋友连麦开黑吧，我心里如此想到。

在放衣服的过程中，除了金子辉偶尔的碎碎念，整个房间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我并没有主动去和他搭话，他也在忙着他的游戏，状况就这样持续着，直到我走出门。

再次回到行李箱旁，原本站在这里的奶奶已经在客厅和爷爷一起看电视了，听声音像是在看京剧。

时间渐渐流逝，在安顿好一切行李后，有些疲惫的我终于在浴室里享受到了热水的关怀。

洗澡总能冲刷一天的劳累，释放我的神经。

幸福感油然而生。

有点昏昏欲睡了呢。

······

洗完澡的我打开门，刚走出来，就看到寸头男孩着急地拿着洗澡的东西赶了过来，与我擦身而过后，直接窜进了浴室并关上了门。

“这么急啊......游戏真的那么重要么？”我吐槽道，真是有点令人傻眼。

简单地洗漱之后，我向爷爷奶奶打了招呼，走进了房间。

我把暑假作业从双肩包里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坐在椅子上准备写会，但转念一想，又把书本合上，坐在了床上。

“今天还是先放松一下吧。”我打开手机，点开了之前订阅的网络小说的最新章节。

“喀——”沉浸于另一个世界的我在门被打开的这一刻回到了现实世界。金子辉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在和我对上眼神之后他的脚步有些迟疑，但还是慢慢地走到另一侧床边，坐了下来。

这次他虽然依旧在打游戏，但却没有在和朋友连麦，就那样一个人默默地搓着屏幕，我也就继续默默地看着我的小说。

同一张床，两个近乎陌生的男生。

直到奶奶在门外叮嘱我们该熄灯睡觉了之后，这尴尬且沉默的时光才划上了句点。

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在了我的脸上，耳边捕捉到了些许鸟啼，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身边的寸头男孩仍在熟睡，我轻轻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换上了件宽松的蓝色T恤和灰色长裤，穿上拖鞋拿上手机，尽可能小声地拽动门把手，走出了房间。

“已经九点了啊。”我看了看手机，随即走向了洗漱台。睡眼惺忪地审视了下自己，炸毛的头发、额头上的痘痘和几天没刮的胡子呈现在了镜中自己的脸上。不愿再看到这副邋遢模样的我，洗漱完之后还在镜子前呆了一会，捋了捋头发，刮了胡子，还用带来的洗面奶再洗了一次脸。

来到客厅，奶奶晨练刚回来，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爷爷已经出去和朋友打麻将去了。

“小羽，桌上有玉米。”奶奶注意到我起来了，提醒道。我急忙点头并应了一声。

穿过玻璃门，坐在桌前，我拿起玉米啃了起来，上面还有些余温，应该是奶奶之前又热了一遍吧。

“你吃完后可以去找你姐姐，你们也好久没见啦，得互相熟悉下，最好中午再一起吃个饭。今天老头子不回来，中午就不烧饭啦。”隔着玻璃门，奶奶说道。

嗯.......本来想着今天在房间里待上一天的，但奶奶都这样说了，也只好出门了。

我粗略地吃完一根玉米，和奶奶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多云的天空透着丝缕阳光，搭配着不时吹来的微风，让此时的鹿鸣县少了些炎热，多了些凉爽。街上稠密的人流意味着家家户户行行业业正在忙碌地运作。

我靠着记忆，找到了昨天晓然姐提到的她姑姑的花店。还未抵达，一阵花香已然飘来。店的门口摆放着五彩斑斓的种种鲜花，虽然我叫不上名字，但也能看出每种花各自独有的特色。

走进店里，音响播放着张杰的《明天过后》，排排鲜花呈现眼前，在这些花的尽头，一个戴着米色渔夫帽，身穿棕褐色针织背心和白色高腰牛仔裤的黑发女性正在和一位年龄稍大的女性讲话。

是晓然姐，另一位应该就是她的姑姑吧。我往她们那里走去，途中碰到了旁边的花，发出了“莎莎”的摩擦声。

“诶？小羽来了。”听到声响，晓然姐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略显惊讶地说道。

“...哈喽哈喽。啊，阿姨好。”在回应了晓然姐之后，我注意到年长女性的目光也望了过来，急忙打了招呼。

“小羽啊，哇，都长这么高了，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很小只地跟在晓然后面到处跑呢。”阿姨上下打量着我，微笑着打趣道。我也是礼貌得哈哈笑了一下，不由得尴尬起来。

“所以呢，今天来有什么事？”晓然姐抱起一盆花，欣赏着枝叶，随意地问道。

有什么事......我总不能说是奶奶让我来和你联络感情的吧。

“啊，是这样的，我是来帮忙的，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没意思。”勉强的编出一个理由，我的眼神在四周游荡。

晓然姐瞟了一眼我，散发着怀疑的气息，但并没有开口。

“哎哟，小羽长大了啊，很有男人味嘛。那你就帮着晓然照顾一下店里吧，我现在要外出一趟，12点前回来。晓然，拜托你咯。”阿姨拍了拍我的肩膀，从桌上取走了一串钥匙就出门了。

晓然姐放下了刚刚那盆花，转身走到柜台后方，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纸递给了我。接了过来，一张上面有着各种花的图片和简要介绍，另一张是手写的各式各样的鲜花搭配。

“喏，这是花店部分的订单，你按照另一张纸上面的信息把每一种组合需要的花分批拿过来，之后我再把它们包装起来。”晓然姐轻轻地拨了一下发丝到耳后，不带感情波动的说道。

“哦，好。”我也没闲着，直接开始了工作。找不到任何“互相熟悉”的机会或是方法，起码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在收集花的时候，我的余光能够看到晓然姐给花朵们包装的过程，各式鲜花位置的选择、各种颜色纸的环绕、胶带纸的缠绕，非常得熟练。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就如昨晚房间里那样，两人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不过，就算我们俩再沉默，这也是旅游街旁的花店呀。

“你好，这朵花怎么卖？”

“老板，有什么花的搭配适合拍照啊，或者和风景配啊？”

“诶小姑娘，你觉得什么花和我这一身配啊？”

“请问什么花适合送给女生呢，就是，送给，就是给关系好的女生的那种。”

火热的生意让晓然姐忙的不可开交，我也从幕后工作者变成了前台之一，帮她分担压力。

就在我刚应付完一位客人之后，一个声线温柔却语调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好，我要买这束白菊花。”

我回过头，一个女生正拿着一朵白菊花看着我。她戴着粉红色的鸭舌帽，身着淡粉色短袖T恤和浅白百褶裙，在这之下，一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点缀了整份色彩，为这一身打扮渲染了低调与宁静。

花容月貌未可期，吹气如兰暗香袭。

没有羞花闭月那般闪耀，却暗含软玉温香的轻柔。脸庞不带着任何表情，却仿佛蕴藏着许多故事。

我咽了咽口水，视线不自觉地飘忽起来。

“你好？”她的头轻轻侧过，仰视着有些呆滞的我，我的心不由自主咚地跳了一下。

不对，我在做什么，人家可是要买花啊！

“哦，好，需要包装吗？”晃了晃头，我回过神来，回应道。

这一瞬间，我和她对上了眼神。淡然却深邃的眼睛，使我的内心泛起了些涟漪，看得到坚持，看得到悲伤。

“不用了，谢谢。”她的语气中混入了些急躁。

不妙，有点怠慢了。

“哦好的，两块钱，扫墙上的二维码就可以了。支付宝微信都可以。”我别开了眼睛，拿起柜台上的纸，把这一单记录了上去。

不过，这个女生总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单马尾，粉色的打扮。

身上有着独特的气场。

就连刚才的对视，都似曾相识。

等等。

难道说。

“哦对了，请问你的名字是？”我这突然地提问，让刚付完钱的她感到了些奇怪。

我在干什么？哪有卖花的问人家名字的啊！

悔意和焦虑瞬间充斥全身。

我到底在说什么？！

“还需要说名字吗？”女生的眉头轻皱，脑袋微微歪了下。

糟了，让我想想，额，嗯，对了，就说，就说登记可以办会员，下次可以打折，对，就这么说。

“啊，是这样的——”

“沈文芸。”

我扬起眉，正要解释，她却没有迟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文学的文，草字头下面一个云。这样就行了吧。”她急促地解释完，抿了抿嘴唇。

文学的文，草字云，姓沈——

“哦...哦，这样就可以了，慢走。”听我慌张地说完后，她便头发一甩，拿着花转身离开了。

我呆呆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回想着昨晚的相遇，回想着刚刚的对话，回想着她的名字。

“沈文芸。”我喃喃道，将这三个字印在了脑海中。

不知不觉，心跳的声音逐渐占据全身，花香更加浓郁的四溢，周围的人流不再嘈杂，此时此刻，似乎就连时间也变得缓慢。

这是我与她的第一次面对面，故事，也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