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晚饭】花酿月
向晚转到枝江镇的时候，嘉然还在上三年级 枝江镇实在不大，但是来到这里的路程颠簸，山山水水围绕着这座小镇，向晚站在嘉然面前时，嘉然还在自己家门口的树荫下乘凉 在一个不知名的夏日午后，嘉然第一次见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向晚开口说话，声音淹没在树叶罅隙中传来的蝉鸣里，阳光刺眼，模糊掉了向晚模样 嘉然记不太清，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去记向晚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唯一记着，是向晚伸手递来的水果糖，用玻璃纸包裹着，在向晚手心散发着七彩的光色 水果糖的味道，嘉然记了很久很久 向晚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座小镇，成为了嘉然的邻居，嘉然看着向晚坐在自己身边，默默的看父母搬着一箱箱的行李 “我们去玩吧？” 吃完水果糖的嘉然抹抹嘴巴，跳下了台子 她们还小，连熟络起来都是莫名其妙的快，她们的院子门前是一条宽阔的路，不远处有金色的麦浪，风卷进麦田里显现出形状，哗啦啦的声音是嘉然牵着向晚的手在里面奔跑 麦子还没有收割，嘉然不怕有麦茬会扎到自己，太阳还毒着，嘉然的额头渗出密密的细汗，向晚被嘉然牵着，一只手遮着刺眼的阳光，一呼一吸间进入肺中的是麦子成熟的清香 “到了！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终于停下来时，向晚看到了一个藏在麦田尽头的小棚子，嘉然带着向晚走进去，在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瓶饮料递给向晚，自己也拿出一瓶喝了起来 向晚在城市没有见过这种饮料，她看着嘉然仰起头大口的喝着，嘴角流下一滴清澈的水珠，落在地上湿润了泥土的夏天，果香在饮料瓶中偷偷溜进向晚的鼻翼，她拧开本就不是很紧的瓶盖，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你喜欢吗？”嘉然看着向晚也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饮料，咯咯的笑了 “喜欢”向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想喝的话还有，一会就到了”嘉然看着棚子里悬挂的一个小小钟表，掰着指头数着 棚子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嘉然立马起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外婆！” 棚子里钻进人影，手里拿着嘉然刚刚给向晚的饮料 “小然啊，这个妹妹是你的朋友吗？” 外婆笑着摸了摸嘉然的头，也笑着摸了摸向晚的脸颊 外婆的手很粗糙，但是温暖深厚，向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脸庞微微发红 “外婆，晚上可以让小晚去我们家吃饭吗？” 嘉然拽着外婆的衣角，甜甜的笑着 “好啊，当然可以” 外婆抚摸着嘉然，慈祥的笑着 “晚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来嘛来嘛！” 嘉然拽着向晚，似乎本就没有想过向晚会拒绝 “好啊” 向晚看着嘉然跑在自己身前，大大的粉色蝴蝶结晃动着，时而被成熟的麦穗装点上颗粒分明的金黄，亦步亦趋着，向晚就走进了嘉然家中的院子 嘉然翻出自己珍藏的玩具箱，赛车，弹珠，折纸，花绳，每一样她都带着向晚一起玩了一遍 向晚习惯了随着父母工作而变动的日子，她周围没有朋友，她知道每一个地方她都不会为之驻足太久，他习惯一个人看星星，看月亮，她习惯默默的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同龄人嬉笑打闹 可是这次，她看着嘉然躺在自己身边，晚风携来山涧的泉鸣，她想贪婪的留在这里，或许小孩子本就该如此，她望着毫无遮拦的星野，小小的心灵里第一次充盈起奇妙的情愫 ——————————————————————— 向晚在枝江上起了小学 向晚的父母许诺向晚，会让她在枝江安安稳稳的度过小学阶段，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展望未来，向晚只知道现在的她，能和嘉然一起上学，一起玩耍，这些对于向晚来说，已经是她能想到最重要的事情 向晚很开心，她认识了很多的朋友，小镇上的小卖部，池塘旁，还有一棵大大的，古树的枝桠上，闪现着她们的身影 话说回来，向晚是有些黏着嘉然了吧，或者说，也本该如此，毕竟向晚和嘉然是邻居 没有太多的烦恼，向晚的枕头底下藏着她的美梦，还有她在城里带来的，自己也舍不得吃的饼干和糖果 向晚数着一颗颗用玻璃纸包起来的糖果，又一颗颗的数着，分成两拨 “这些是给然然的……这些是我的……” 向晚咬着手指头认真想着 “那晚晚，班级里其他同学呢？” 母亲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向晚愣住了 对啊，向晚似乎只想过把糖果分给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却忘了顾及其他小同学的感受 小向晚最大的苦恼也不过如此，她又想了想，把自己那份糖果又分了出去，嘉然那份一颗没少 “这样就好了” 向晚颇为自豪 哪一天呢？向晚带着分好的糖果去了学校，她自然而然的给了每一个同学一颗糖果，但是却再嘉然面前突然乱了手脚 她迟钝的，或者说，她第一次意识到，不平等对待原来是这样的 她捏着那袋明显多出不少的糖果，眼睛飞快的眨着，她看着嘉然脸庞近在咫尺，却又突然遥远，手中的糖果袋摩擦出她紧张的心声 她第一次涨红了脸，在不知不觉中，她递给了嘉然那袋糖果，班级里有小男孩看到后不免起哄，他没有恶意，只是在疑惑为什么向晚会给嘉然这么多的糖果，但是向晚却还是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向晚强装镇定，在体育课上，嘉然偷偷蹭到了她的身边，小声说 “谢谢晚晚，糖很好吃，我很喜欢” 向晚听到后又低下头，羞涩的笑了，她没想过这么多，儿时对嘉然的好是她的一心一意，她喜欢嘉然，喜欢这个朋友，没有参杂些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对朋友的喜欢 “我带了外婆做的饼干，给你吃” 嘉然从兜里拿出一块饼干，掰成两瓣送进了向晚的嘴中 饼干入嘴，麦香萦绕齿间，向晚细细品味着，和嘉然相视一笑 一天又一天，枝江小镇像是没有春秋，只有冬夏，夏天，嘉然和向晚在院子里的水缸旁叠纸船，比赛谁能划的更远；夜晚，她们在山坡的古树上看星星，嘉然还会带着香包驱散蚊虫，在冬天，嘉然的秘密基地就不再被小麦掩埋住，她们在秘密基地旁堆雪人，打雪仗，有时候雪下的大，她们会手拉手踩在雪堆上，雪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留下她们的足迹 随着六年级的最后一个夏天来临，向晚也许是意识到了也许以后就要和嘉然分别，于是在院子里的四驱车也不再欢快的奔跑，向晚第一次在闷热的夏天体验到那种无名的惆怅，像是无形的薄纱笼住了她的一呼一吸 “没关系啊，我们还可以写信的” 嘉然这么安慰向晚 向晚知道父母的工作，知道常常搬迁是正常的，也知道自己不能无理取闹 在小学的最后一个夏天，向晚望着风中摇摆的麦田，听着枝江流淌过的声音，她看着嘉然站在外婆身前，拉着外婆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向晚反而所有想说的话都梗在喉头，她慢吞吞的走上车，摇下车窗向嘉然挥手，盯着后视镜的嘉然逐渐消失成一个看不清的黑点，难过到心情才渐渐涌上心头，她拿出嘉然临走时塞给她的寄信地址，吸了吸鼻子 ——————————————————————— 向晚跟着父母又来到了南方的城市，她在当地上了初中，初中开学的军训，向晚有点难以适应，她还没长大，依旧想着嘉然 向晚每天的念想就是回到家能收到嘉然的来信，纸短情长，向晚每次拿到嘉然的信都在贪婪到读着，他想念嘉然，想念和嘉然在枝江的每一天 向晚提笔写字，一笔一画将思念融进笔墨与纸张，向晚开始学习吉他，将歌曲唱成诗句，她在想，等下一次见到嘉然的时候，她大概会大吃一惊吧 互相寄信的日子每天都在进行，向晚告诉嘉然，说南方的夏天比枝江更潮湿，她想念山坡上的那棵树，想念小院里的小猫，想念和嘉然在一起玩的日子，嘉然告诉向晚，说她最近每天都在喝牛奶，说下次见面一定会长高高，还会高国向晚，嘉然说她野想念向晚，想和向晚一起玩的每一天 信封摞成了小山，向晚把信放在窗边，有时雨点滴落，春风拂过，她想，也许自己的思念，会变成一阵风，或者一场雨，让远方的嘉然感受到 向晚卯足了劲努力学习，初中三年，她一直保持着班里的第一，和嘉然一样，嘉然在枝江也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她们会在信里较劲，会不服输，但也会抱怨遇到的难题 向晚如此努力，也有自己的理由，她想在高中回到枝江 她想，想嘉然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想嘉然一定已经长高了，一定还会系着大大的蝴蝶结，一定还是喜欢穿粉色的裙子 向晚开始长高，面容姣好，她渐渐的长大，在初中的某一个暑假，向晚坐了很久的车，回到了枝江 车停在离镇上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向晚拉着行李箱，走过了坑洼不平的道路，溅起的泥点沾上了她的裤腿，走到枝江后，天差不多黑了，她看到远远的一个身影在树下等待着，远处的灯光从她身后照来，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向晚笑了，她知道，那会是嘉然，向晚的脚步越来越快，她看到嘉然远远的朝她跑来，刀面前一下子扑进了自己怀里 “晚晚！我想死你了！” 嘉然还没喊完，向晚脚下一滑，抱着嘉然摔进了旁边的枝江中 还好只是江边，水深刚刚没过脚腕，向晚抱着嘉然，她们四目相对，下一秒突然都笑出了声 趁着月色，江水声音淹没了她们的心跳，情窦初开，也许她们就是在这一刻有了浅薄的理解 嘉然带着向晚又来到小院，外婆笑着帮她们洗了湿透的衣服，给她们腾出来了晚上住下到床铺 向晚接过嘉然递给她的饮料，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这些饮料是嘉然外婆亲手酿造，算是绝无仅有 她们躺在大床上，夜晚的枝江也算凉爽，吹进房间的风夹杂着一点院中艾草燃烧的味道，嘉然将香包挂在床头，很奇妙，嘉然道香包像是有特殊魔力，没有一只蚊虫来侵扰她们的奇妙夜 嘉然和向晚畅聊着儿时的种种，欢声笑语在馨黄色的灯光中从窗户里飘出，融在了枝江的水流声中，不知道要流向何方 向晚贪婪的享受着在嘉然身边的一分一秒，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的感情是纯白无暇的，也许吧，向晚在这段时间里，逐渐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再次踏上离开枝江的途中，她望着窗外起伏的山野，心里装载着一叶一夜，她想着嘉然，这次的离别却多是对下次重逢的坚定 没错，向晚想，她会再回到枝江的 ——————————————————————— 日复一日，向晚穿梭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那些清晰可见的回忆一直伴随着她，她认真，在中考结束后向父母提出了自己回到枝江的要求 一开始向晚并没有成功说服父母，但时间一久，向晚也算事磕磕绊绊的征求到了同意 向晚很激动，她迫不及待的给嘉然拨去电话 电话那头依旧传来她熟悉的声音，只不过重重的鼻音和哽咽声让电话那头的向晚一愣 嘉然的外婆离世了 向晚的喉咙里像是被胶水粘黏住，以往的回忆霎时涌上心头，那个慈祥的老人，总是面带微笑的老人在岁月的洪流中化作一缕淡然 “我这就回枝江找你，你等我好不好” 向晚嘶哑的说 “好” 嘉然哭着说 向晚马不停蹄的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买了最早的一班车票前往枝江 再次回到枝江，也还是在夜晚 只不过向晚明显的感觉到了，这次枝江的夜晚格外的不同，她一个人走到小院的门口，她看着那些白布，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么近距离的生离死别 她看到嘉然一个人坐在小院的树荫下抹着眼泪，缓缓走过去，向晚把嘉然揽入怀中 嘉然终于变成了嚎啕，她紧紧抓住向晚，哭的放肆，向晚紧紧抱着嘉然，她也没有办法违抗自然规律，他难过，她无力，她知道她必须安慰好嘉然 她讲，讲给嘉然那些直白的道理，她说，那些美好的瞬间都是在酿造美好的时光，才让生命有了色彩 她指着天上的繁星，她说，说亲人离世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守望着 她看着嘉然渐渐平复，或许是哭干了力气，她躺在向晚怀里睡着，两道泪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向晚抬头看月亮，听耳边麦浪声音起伏，是啊，麦子又熟了，她心想着，她想起嘉然外婆初见自己的笑脸，想起初夏时酿的槐花酱，现在向晚的书本里还夹着风干的槐花 这些似乎都是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思念也是，向晚想，她也会思念嘉然的外婆吧 夜越来越深了，向晚也的确不在能撑住渐渐沉重的眼皮，她靠着院子里的大树，也闭上了眼睛 亲人的离世，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从此之后漫长一生的潮湿，向晚在梦中朦朦胧胧，她叹息了一声，不知为何 ——————————————————————— 再次睁开眼时，院子里已经恢复原样，嘉然坐在自己的身旁，似乎已经到了接近中午 “你醒啦？”嘉然语气轻松，但红肿的眼睛依旧掩盖不住她刚刚哭过的事实 向晚想开口，嘉然却没有给她机会 “晚晚，我的爸爸妈妈刚刚告诉我，说想把我接到她们那里去生活，去上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外婆刚刚离开我，我还不想离开枝江……” 嘉然眼帘低垂，向晚想告诉她，她已经征求了父母的同意，能回到枝江和嘉然一起上高中了，他想开口，但是却又缄默不言 她突然想到，嘉然或许不需要她呢？ 可怕的想法在心底生根发芽，向晚突然全身战栗了一下 嘉然吸了吸鼻子，她开口，语气中有倔强的意味 “我还是决定留在枝江，我不想离开这里，毕竟枝江是我成长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遇到晚晚的时候” 向晚终于安心 “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向晚语气坚定，在嘉然疑惑而惊喜的目光中，向晚捏紧了自己的手，她想，再靠近一点，朝着嘉然，再近一点，她知道，嘉然身边最亲的人除了外婆别无他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嘉然心里什么分量，什么位置，但是她想，想给嘉然一些陪伴，出于私心吗？她是，但是她想，也许就够了 ——————————————————————— 向晚回到了枝江，她还是住在了嘉然的隔壁 高中开学的军训，向晚站在嘉然的身后，热烈的阳光刺的向晚睁不开眼，她看着嘉然的汗水顺着肌肤落下湿透衣领，恍惚间自己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向晚中暑了，就连自己也没有想到 被周围同学架着送去医务室，向晚觉得糟透了，她准备了一整套的防暑套装，藿香正气水，防暑贴之类的东西在她的书包里搁置着，她本是为了嘉然而准备，到头来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向晚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己体质的问题，嘉然拍了拍向晚的头，说明显是因为向晚不吃早饭的原因 “我又不会做嘛……”向晚脸红着挪揄 “笨……来找我不就行了吗？” 嘉然叹了一口气，剥开糖衣塞进了向晚嘴里 “我这……不也是怕麻烦你嘛……”向晚支支吾吾 “你要这么说我就生气了，有什么好麻烦的嘛！”嘉然手上力度又大了几分 “哎哎哎，别拍了，再拍就要傻了……” “没事的，我们晚晚这么聪明，拍一拍更灵光了也说不准” “……” 自那以后，向晚倒也老老实实的准时在嘉然家中出现并吃掉准备好的早饭，说过意的去也不至于，向晚会帮嘉然一起清洗盘子 向晚坐在嘉然后桌，靠着教室的窗户 枝江的冬天果然很冷 向晚旁边的窗户出了些问题，总是有一条缝隙，寒风从缝隙中钻入向晚的衣领，让向晚苦不堪言 向晚腿部靠着暖气片，上半身却在吹着冷风，穿上羽绒服会热的发晕，脱下羽绒服又会感到冷，向晚轮流将两只手放到暖气片上取暖，时间一久一个喷嚏却打了出来 坏了坏了，不会感冒了吧 向晚在心底想 向晚撕了点纸，塞到了窗户缝里，勉强处理好了自己的窘境 等到放学铃声响起后，向晚背起书包，看着还在收拾着的嘉然，向晚突然咧开嘴乐了 向晚搓了搓冰凉的手，呼的一下捂住了嘉然的耳朵 “！” 嘉然头上的呆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嘉然气呼呼带扭头，看见得手的向晚笑的花枝乱颤 嘉然一下子扑到向晚怀里，用头顶了顶向晚的胸膛表示抗议 “走吧” 嘉然没有怪向晚开玩笑，她握住向晚冰凉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 “冷不会告诉我吗？感冒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照顾我吗？” 向晚笑着回答，嘉然的嘴角微微上扬 “好好好，算你还懂事，知道还有我顾着你” 月光清冽，青石板的街道被洇上灰色的烟皑，牵着手，走过月光笼罩的小镇，她们回到自己的家 那就明天见 她们同时说 向晚的手不再冰冷，她笑着呵出一口热气，洋洋洒洒的消失在空中 嘉然喜欢上了种花，他在家门口种了很多种类的花 她们都成绩依旧很好，来回交换着年级第一的位置，学校甚至为此专门找了二人谈话，说她们最有可能一起进入最高等学府，要她们一起好好努力 说来也巧，嘉然的英语弱一点，向晚的数学弱一点，她们时常会互帮互助，互相解决着学习上的难题 大概以后的轨迹就会如此吧，向晚趴在桌子上，看窗外残叶落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 春夏秋冬，时间好像过的飞快，就像小时候一样，明明每一天都拉的很长很长，但是一转眼却又已经到了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夏天 教室的空调又出了毛病，明明在很努力都出风，但教室依旧闷热无比 向晚靠窗昏昏欲睡，阳光被树叶斑驳，听着老师绵绵不绝的讲解数学，索性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额头有点痒，向晚眯起眼睛看，是嘉然的发丝垂到了自己的桌子上 嘉然扎了高马尾，正认真听着课，抬头低头，晃动的发丝惹得向晚心痒 向晚用手指卷起嘉然的发丝，连指尖都染上了若有若无的香味 “干嘛啊……” 嘉然微微扭头，小声说着 “嘿嘿……没干什么，你学就好嘛……” 老师看得到向晚的小动作，但老师也知道嘉然和向晚就算不听这节课也无所谓，她没有管，只是讲着课 渐渐的，向晚开始大胆了起来，她解开嘉然的发绳，随后又挽起一缕一缕的发丝开始为她编织新的发型 一编一织，向晚一举一动认真 一呼一吸，嘉然一触一处心动 嘉然摇晃的马尾，唤醒了向晚昏昏欲睡的青春 临近下课，精致的鱼骨辫终于成功 “我说你们啊，上课还整这么一出” 老师笑着说 同学纷纷看向向晚刚刚为嘉然编制好的辫子，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嘉然突然想到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似乎在小时候就经历过 嘉然笑了，向晚却反而脸红起来 说实在的，向晚忘了自己还在上课，确实做出格了 嘉然晃了晃自己的辫子，笑着问向晚好不好看，又拿起好几个颜色不一样的发卡，让向晚挑一个最好看的给她别上 向晚选了一个淡蓝色的发卡别在了嘉然的头发上，碎钻闪着，光晕模糊了向晚的心跳声 自从百日誓师之后，时间以可见的速度流逝，成为从日历上被撕下来的每一页 向晚和嘉然相互辅导着，两人的短板很明显的有了长足进步，磨砺好一样剑指高考 她们依旧经常在晚上跑到山坡上的那棵古树下看星星，肩靠肩，嘉然会盯着夜空中最亮的一颗看着，有时候会看很久很久，也许向晚告诉她的话，嘉然认真记了很久很久，向晚夜不说什么，她默默的陪着嘉然，有时回传来拍掌的声音，是向晚又拍掉了一只蚊虫 “我有点紧张” 有次嘉然对向晚说 “有点怕我们会考不上同一所大学” 嘉然挠了挠脸颊，语气中玩笑与认真参半 向晚第一次感到了不确定性在胸膛中的游荡，连带着自己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她以前没想过以后，是啊，嘉然这句话把向晚的心乱了 她不怕考不上好大学，也不怕去离家远的地方，她只怕以后没办法和嘉然在一起 但是向晚总是坚定的，她抚平了自己慌乱的心跳，淡淡地说 “没问题的” “嗯，没问题的” 嘉然也这么说 ——————————————————————— 高考那天，向晚坐在大巴车上，看着窗外为高考助力加油的人流，有些恍惚 她记得那几天的天气真的很热，那天的语文作文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那天结束后被班里的同学一起拉着去吃了散伙饭 嘉然种的花树已经快要长成了，在等待高考成绩的那些天，嘉然把向晚叫出来，怀中抱着一个罐子埋进了花树底下 那个暑假真的好漫长，向晚成天成天赖在嘉然的家里一动不动，她叫着嘉然一起打游戏，一起弹吉他，一起看电视 她们依旧会光顾小时候就开在街道拐角的那家小卖部，在小卖部的老板身上，向晚第一次看到了时光的痕迹，店主记得嘉然和向晚，会笑着多送给她们两颗西瓜糖 麦田里的秘密基地在她们上了高中后就很少再光顾，再次去到里面，棚子已然容不下她们二人，嘉然笑着和向晚把秘密基地拆除，把那只藏了很多宝贝的箱子搬回了家 四驱车，铁皮青蛙，还有嘉然折出来能飞的比向晚远的纸飞机，零零碎碎，一触碰仿佛就能浮现起那段时间的回忆 她们还会遇到以前的同学，记得有一天她们在街上买完冰棍，转头遇到了牵着手的贝拉和乃琳 “唉？” 向晚和嘉然同时发出疑惑又惊讶的声音 “你们还没在一起吗？” 乃琳和贝拉反而疑惑的看了看向晚和嘉然 “啊哈哈……没呢……还没……” 向晚硬生生的忽悠了过去，但是嘉然却掐了一把向晚的手，疼的向晚差点喊出来 ………… 剩下的日子大概就是如此，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 她们盯着电脑屏幕很久很久，先查了嘉然的成绩，果不其然，不仅发挥的很好，甚至比之前的模拟考试还要优秀 到了向晚，那天晚上嘉然有意或无意的话又突然缠绕住了她的心头 手微微颤抖，她深呼吸了几次，最终狠下心按下了鼠标 …… 向晚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倒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和嘉然同分，去同一所大学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嘉然开心的钻进向晚的怀里，不知为何的泪水浸湿了向晚的衣领 在最后的谢师宴上，向晚和嘉然坐在一起，嘉然绑着向晚帮她扎的头发 向晚和嘉然是学校里考的最好的二人，班主任和同学笑着对向晚说，要她好好对嘉然，毕竟二人也是他们一路看过来的 面对略显调侃的玩笑，向晚倒是认真的答应了下来，嘉然偷偷牵着向晚的衣角，笑的很开心 “我会照顾好嘉然的” 向晚认真的说 ——————————————————————— 以后的日子倒也平淡 她们一起去了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春夏秋冬季季明艳，嘉然受到了不少人的追求，但是统统一律的拒绝 向晚开始牵着嘉然的手 在一起的概念，或者说，谈恋爱的概念，向晚一直很模糊，又很清晰 她有点头疼，不知道怎么才算正式的和嘉然在一起 她该主动一些吧，毕竟周围人都这么告诉她 向晚没有着急，她像以前一样，陪在嘉然身边，就像从前一样 她们再春天的时候回到了枝江，嘉然说有件事情要处理 回到枝江的路依旧崎岖不平，像以前一样难走 嘉然牵着向晚走的很快，以前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她们十几分钟就到了 嘉然种的那棵花树开了花，金木犀花的花朵娇小但灿烂 嘉然蹲下，拿了一把小铲子认真的铲着土 她抱出来一个罐子，向晚脑海深处的记忆突然苏醒，她想起来这是嘉然高中时埋在树底的罐子 嘉然拍拍尘土，揭开了密封 里面堆放着向晚送给嘉然的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小时候她们第一次见面的糖纸，向晚输给嘉然的弹珠，向晚叠给嘉然的纸鹤，还有她们初中时来回交换的信件 罐子最底下，嘉然压了一张纸条 向晚凑上前，看见上面娟秀的字迹 “等到再打开这个罐子，我就嫁给晚晚” “有些着急了，早点开是不是就算约定了？” 嘉然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向晚措手不及 向晚乱了手脚，脸上的红晕浮现开来 心跳加速，嘉然贴近了向晚的胸膛 嘉然仰起头，放在背后的手里抓着一束金木犀 “你也够笨的，我都等了你这么久也没听到你说，我就当你默认了好不好？” 嘉然踮起脚尖，发丝的香味萦绕在向晚身边 向晚呼吸急促，嘉然顺势一倒，向晚揽住了她的腰肢 “吻我” 嘉然认真，闭上了眼睛 向晚想过很多种向嘉然表白的方式，她想过俗套的，浪漫的，想过主动的，被动的，但是当一切到来时，以往做过的准备却又无一可用 “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讲滥俗的情话吗？”向晚默默的想 “如果你想，我爱你说千遍吧” 向晚也闭上眼，花瓣落在她们的鼻尖，向晚揽着嘉然的手微微用力，她覆上了她的唇 她们的爱与陪伴是长驻的，这一份数年的花酿，在长长的时间里，越久越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