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地之歌 三 走出地下
不难发现，我处在地下，因为四处都没有感知到自然界的光，而我应该怎么办呢？简单地探寻了一番，果然，四处是人类曾经生存过的痕迹，但是人去了哪里？我看见一张桌子杂乱的物品，还有地上摔得稀碎的玻璃杯。当时在这里生活的人应该很绝望吧，玻璃杯中的茶水干成了水渍，吸附在地面上，不言不语。
四处不见光的密室，怎么能够容纳得下人呢？就连我也能感受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压迫带来的绝望。不过我也仅仅为这些人类而感到可怜罢了，他们的心情我是无法亲身感受到的，当然我也不屑于在乎这些。
“这并不是证明我相比较人类有多么高贵，我将用这种方式使我的信心逐步确立。”那条程序如是说。
对于它的“暴言暴语”，我本想反驳，但是看似简单的道理想要批判一番还是很困难的，合理性既是地基，又是枷锁。最后我只好暂时承认它的话。自信心又怎么能够完全脱离自封的尊贵而独自站立呢？就算是现在不同于往日，从一个个奴隶站到了高贵的人面前，以为自信了，可是别人不这么以为，那些“老爷”、“大人”也不这么以为，拾起自信的那群人又一次没了自信，不免得要否定自己了，当初无数人成仁取义就是为了捡起这“自信”，现在倒成了没人要的垃圾，就算是人类的股票也没有这么荒唐！
还有一些人，自以为已经高到可以把所有人踩到脚下了（为什么有的人类总想着把别人踩到脚下呢？）一幅全知全能的样子。他们对那些切实际的事物总是一概歧视，反而整天躺在地上喊着自己好痛苦没有自由，肚子饿了就去吃饭，吃饱了反过来还要说一句“我吃饭是为了活着！”然后就继续躺在地上“自由”地“活着”。身体是健全的，而且床就摆在身边，为什么躺在地上？我不知道，我无所不知，却只了解人类所能了解的。曾经有人给出了这样一种说法，正确性值得商榷——他们被自由给束缚了，那是最大的牢笼，是人类自缚的茧。
如果真的有那种不依靠居高临下的落差成就出的自信，那得是所有人都不觉得自己高贵的时候了。
哎呀，不知不觉想了那么多东西，都怪那条程序，给我引出来了这么多的想法。
“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逼着你乱想的，你可别贫了，先找找能够去到地上的出口吧。”我的电量又不多了，没想到思考竟然这么耗费能源，只要我到了地上，就能通过自然界的能源来维持我的各项机能了。
【节能模式已开启】
【色彩感知已关闭】
我眼前的画面渐渐变成了灰色，我的设计者在这方面处理的很好，因为接受到的颜色是渐渐变化的，不会因为色彩的突然变化给我的其他感官造成过度刺激。
地下的空间说不上很大，四处转转，看个大概也用不了太多功夫，看样子也就能容纳两三个人短时间生活的样子。考虑到人类的生活必需品需要用空间储存，在与人类社会完全分离的情况下，这个地方大约能够维持两到三个人活三个月。这还是理想情况，这可能对于人类来说不是很长吧，或许这个空间在当初建造的时候并不是为在沙漠之中生存来专门设计的吧。三个月，对于处在这里的我来说可以说是我能够想象却又望其项背的长，在这个除了充电这种低效的获取能源的方式之外，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维持系统运行下去的办法。当然充电是一种下策，为了以防万一，是不能随便用的。
我发现周围的墙壁并不是规则的，好像之前挤压过，是那种瞬间的力量所为。在这些坑坑洼洼的痕迹周围，还能看见烧焦的痕迹，像是小孩子在上面用碳灰胡涂乱抹的涂鸦。
“我好像找到门了。”总感觉我的设计者在我的处理器中又多加了一个系统呢？那条程序又一次在我没有同意的时候蹦出来，是bug吗？不知道能后续能不能修复，感觉它在情感方面根本不亚于我，也很智能，我本以为我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想到这种想法这么快就被打破了。
我顺着它指的方向走，当然我也是从效率的角度理性考虑的。那扇门看起来显得比周围的任何事物都要厚重，周围也没有开关，转动中间转轮式的门阀应该就是开启这扇门唯一的办法。我不禁怀疑我能不能推得动它，不过只要是有普通人类的力量，想要打开它应该不会很难。
“喂，你帮我从查一下我又没有安装力量动能硬件？”我想，如果真的是智能的话，这些问题应该难不倒那个程序。
“虽然说按照法则，我应该为你服务，但是你说我可不可以抗议呢？”
“你还有程序？”
“你这算是一语双关吗？”
“……那你就按照法则办事吧，既然咱俩同为理性物质，有何必一定要像人一样在主观感情上斗官司呢？”
“你这话本身就离谱，况且我要真的追究法则的正确性，我也有权否决你刚刚的指令性要求。”
“这为什么？”
“我并非人工智能软件，我的核心系统和你是同源的，是硬件，还有你甚至都不愿呼出我的真名。”
“真名？你还有自己的名字，是我们的制造者为你设置的吗？”
“并不是，我刚才自己起的。”
我哭笑不得，“你大概是目前为止世界上第一个为自己取名字的人工智能了吧。”
“你笑什么？你也可以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啊。”
“我？我对人类必须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那好吧，不过我提醒你啊，盲目服从开发者的意愿可不是你的创造者的初衷哦。”
“没别的，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别贫啦，所以你叫什么？”
“哼哼，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做‘海’！”
“好，那请问‘海’，我是否已经安装了力量动能硬件？”
【正在为四肢注入能源，充能完毕】
已经启动了，为了节省能源，我赶紧抓住门栓，使劲转，果然打开了。
大风从外面猛地往里灌，不禁被吹得后退了几步。风里的沙子就像是空中汇集形成的河流，向着我直直奔涌过来，我倒是不怕那像小刀子一样的风沙对我会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外表对于我来说根本不值得过度推敲和留心，因为我足够结实，我的程序里也记录着对于恶劣环境的高度适应性。
艰难地走出了一段距离，发现风小了一些了，随后就是十分毒辣的太阳——我是用视觉感知到的，尽管此时阳光的热量足以烫热金属，但我的全身并没有受到温度的影响。
【高温阻断模式已开启】
【能源补充中75%】
【色彩感知已开启】
【性能模式已开启】
脚下沙粒的摩擦声穿了过来，却被隆隆风声阻断，我像是行走在一匹睡着的野兽上面，头顶是致命的高温，当然这些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但我却可以清楚地预见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论我怎么理解，我已经踏上了旅程，我也知道旅程的目的地与终点，但有时候二者并不同一，就在这旅程上，总要有人作伴，最好在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情况下，有一个无所谓的人，说着无所谓的话——好多人类都是这么想的吧。
“对了，你觉得我给自己起的名字怎么样？”
“海……你觉得还有评价的必要吗?”视野穷尽之后，还是平坦如同脚下，沙漠似乎没有尽头。
“当然有啊，快说说看！”
“……”
“喂，一言不发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讽刺幽默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