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同人】第二十七节 冬之日
十二年前 ,东京。
“妈妈,我好冷......”小女孩裹了裹单薄的秋装,往身边的女子怀里靠了靠。
小女孩看上去七八岁年纪,长得清秀可爱,白皙的脸蛋被冻得有些发红。虽然已经入冬,但她依然穿着很薄的衣服。
“再走走,马上就到了。”那位母亲摸了摸孩子的头,脸色苍白得可怕。
“妈妈,爸爸不会回来了吗?”孩子仰头,期待地问道。
“.........”母亲沉默了。
“妈妈?”
“他......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正在那里等着我们呢。”母亲答道。
“我不懂哎,”女孩摆弄着垂下来的发辫,“爸爸在那个地方过得好吗?”
“过得很好,孩子。”
“可是,我听别人说,因为那个叫什么‘金融危机’的东西,爸爸的公司破产了,追债的人找上门来,最后他自己也......也......”
女孩的声音低不可闻。
“也......自杀了。”
“骗你的。”母亲似乎强忍着泪水,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是别人嫉妒爸爸过上了好日子,故意骗你的。”
“哦,原来是这样!”女孩沮丧的脸抬了起来,露出笑容来。
“嗯,对......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就要去找爸爸了......”
“可是妈妈,自从爸爸不见了之后,我们的家没了,房子没了,钱没了,我的布偶也没了,妈妈那天回家还大哭了一场,说工作也没了......爸爸现在去了哪里呢?为什么不来帮帮我们呢?”
“乖孩子,等会见到爸爸,我们亲自问他,好不好?”
“嗯!好的!”孩子笑了,蹦蹦跳跳的,“找爸爸去喽~”
清冷的街道上,薄薄的一层积雪覆盖着。在这个呼出气都能产生白雾的冬日,一对母女就这样走上了那条熟悉的路。
街边依旧是熟悉的景物,只是很多建筑上都贴了封条,还有“通行禁止”的立牌,让人不禁感到无比的冷清。在街角、桥洞,或者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偶尔可见有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人裹在旧毯子里,从那脆弱得可笑的避风港中探出绝望的脑袋来,似乎挣扎着企图挣脱,又似乎仅仅想维持现状活下去。
“妈妈,”女孩抖了抖,感觉身上越来越冷,“我们还要走多久呀?”
“就快到了......”
“妈妈骗人!好几次你都说就快到了!”孩子气鼓鼓地摇了摇头,小脸涨的通红,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怎么会,这不,就在......前面吗?”
............
诶?就在前面?
女孩抬头看了看,没有爸爸的身影,也没有来接他们的汽车,矗立在她面前的,是那道失修残破的河堤,河水涛涛,浪花扑腾腾地敲打着岸边。
这条河很宽,很长,长到好像比小伙伴们玩的超级长的跳绳还要长呢——女孩记得这里。小时候她经常来这里玩耍。
“妈妈,我们坐船去找爸爸吗?”孩子歪了歪头,天真地问道。
那位母亲没有回答。
“妈妈?”
孩子仰头,看到的是母亲几乎面无血色的、憔悴的容颜,和那样凄然的笑意。
那笑容很深很深,深到似乎装得下世间所有的绝望和痛苦。
“妈妈?”孩子再次叫了一声。
“孩子......月葉......我的孩子......”两行清泪在那位母亲脸颊上悄然划过。
“你会恨我吗?......”
“我怎么会恨妈妈?”女孩不解地问道,“我为什么要恨妈妈?我们被人家从房子里赶出来那几天,妈妈每顿饭都让一大半给我吃,我为什么要恨妈妈?怎么了吗?”
“孩子,你够勇敢吗?”
母亲伏在河堤上,泣不成声。河水看起来黑乎乎的,深不见底,女孩探头望了望,又赶忙缩了回来。
“勇敢?......妈妈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江风很冷,仿佛能吹到人们心里去。
女孩眨了眨大眼睛,瞧着自己的妈妈,还有那条河。
不是要去找爸爸吗?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正在等自己。妈妈为什么要哭?
等等......爸爸,很远的地方,金融危机,破产,自杀,河堤,妈妈......
不。
这不可能。
女孩努力地把心中一闪而过的、被自己执拗地定义为“邪念”的想法遏制下去。
这是不可能的。
“这不可能......”但她还是喃喃地说了出来,出神地望着母亲的背影。
“打扰一下。”
女孩骤然一愣,是谁来找她们?是那些和爸爸讨债的人?
“妈妈快跑!妈妈!!”
女孩焦急地叫喊着。
“别慌,小姑娘,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
女孩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金发的外国男子,看上去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
“我没有恶意。”青年解释道,说罢又自顾自地笑了笑,“倒不如说,你们母女还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东西吗?”
女孩感觉像是内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虽然很残酷,但确实如此。她们什么都没有了。
“那边的女士,打扰一下。”他提高了嗓音,呼喊着女孩的母亲。
女子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女士,你真的做好觉悟——或者说,你真的甘心,”青年沉声道,“准备带上天真的女儿去死了吗?”
.............
“哎?”女孩一愣。
清冷的风将女子额前的碎发吹得散乱,更显出几分憔悴。
“不然呢,孩子?”青年耸了耸肩,“你觉得,在这么一个天气,穿着单薄的衣服,徒步走到老河堤边,痛哭失声的母女——除了走投无路打算自杀之外,难道会是出来旅游的吗?”
“妈妈?......”女孩愣愣地盯着母亲。
“.........”
“对不起,孩子......”母亲捂住了脸,难以压抑的悲痛穿透哭声传了出来。
女孩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爸爸他,自杀了......”母亲痛苦地啜泣着,终于对女儿说了实情。
“那么......那些传言......”
“都是......真的......一直以来,就只有妈妈在骗你,孩子。爸爸他自杀了。妈妈也失业了,在这个年头留下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那你说的去找爸爸,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我们也自杀吗?......”
“妈妈.......也没办法啊......”
眼泪像是断线珍珠一样流淌下来,刺得女孩内心生疼。
“妈妈!”
“女士,你知道,”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青年礼貌地鞠了一躬,“人如果真的想死,是不会犹豫的。现在你的态度,说明你其实不忍心让女儿陪着自己去死。”
“我......”
“我怎么会忍心......那是我的孩子啊!那是喊我妈妈的孩子啊!可是......”
“那么,孩子你呢?小姑娘,你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妈妈在自己面前自杀吧?”
“.........”女孩沉默了,眼里似乎含着泪。
“跟我走吧。”青年忽然提议道。
“哎?”
“跟我回伦敦——那是个遥远但富裕的地方......”
“我不要!我不要离开妈妈!”女孩执拗地喊道。
“哪怕妈妈会在你面前自杀?”
“............”孩子沉默了。
“听我说,”青年慢慢蹲下来,看着女孩的眼睛,“如果你肯跟我走的话,我会给你妈妈一大笔钱,这样她就能活下去。而你和我到了伦敦,也能过上好日子,将来你们母女依然可以见面。但如果不然的话,你们的生活必然难以继续,说不定某天早晨起来,妈妈就离开你了,而且,是永远的那种离开......”
“我不要妈妈掉进河里!”女孩哭着打断了他的话。
“那么......”
女孩沉默了,好久好久。
“如果非要走的话,不能带妈妈一起走吗?”女孩不舍地看着母亲,强忍着泪水带着哭腔问道。
“抱歉,不能哦。”青年摇摇头,“我可以对外宣称,我收养了一个失去父亲的可怜女孩,却没法宣称我收养了一位已婚女士。这是名誉问题,对你妈妈来说也是如此。”
“妈妈......”
那位母亲失神地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女士,你不必伤心。我相信你也明白,女儿和我走与女儿陪你一起死,哪个选择是更好的——况且,”青年拿出一张车票和一把钥匙,“这是我闲时在大阪买下的住宅,虽然不是很豪华,但花园、阁楼也是应有尽有,足够您居住。房间的壁橱隔间里就有现金,您拿好这张车票,明天晚上出发的话,后天就可以到大阪——这样一来,您和您女儿都能活下来,难道不好过两个人一起去死吗?”
“月葉......孩子......”母亲注视着女孩,眼中都是柔情,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妈妈.......”
“考虑一下吧,女士,还有这位小姑娘,”青年挥了挥手,“我先告辞了。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还是这个地点,我在这里等三个小时。假如同意的话,就请来这里找我吧。”
“先生,等等,”母亲叫住了青年,“你要带我女儿去哪里?去干什么?不会是......”
她的心头浮上一阵不安。这个世道,诱拐女孩、甚至做些肮脏的工作,也并不稀奇,只是......
“哦?您在担心这个?”青年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色的徽章,“我是约翰逊·索拉里斯,隶属于伦敦时钟塔的魔术师。我以家族的名誉起誓,我希望这位小姑娘去时钟塔学习魔术,并成为我的助力。喏,这就是实话了。”
约翰逊慢悠悠地沿着河堤离开了,清冷的江风依旧吹拂着母女二人的面颊。在她们身后,深不见底的河水呜咽着、蠕动着,像是一条不见首尾的大蛇,在吮吸着大地的血脉。
第二天清晨,约翰逊在河堤只见到了小女孩一个人。她眼眶通红,看上去哭了很久,但此时此刻眼中并没有泪水,只是神情莫名的冷漠,好像没有感情,也不会再伤心或是再高兴了。
“先生,您给我母亲的承诺......”
约翰逊严肃地点头:“我以名誉担保,依然算数,绝对没有半分虚假。”
“那我们走吧。”女孩点头。
“等等,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雨宫,月葉......”
“你会说英文吗?”
“说的不好,但我可以写。”
“也好。”约翰逊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和小本子,“写下来吧。”
Amamiya。女孩这样写道。
“那我们走吧,雨宫小姐,”约翰逊收起了本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义女了。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午就可以出发到伦敦。”
“是,父亲大人。”女孩像个听话的仆人一般,淡淡地答道,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来。
她回过头去,最后看了一眼那条老河堤,以及妈妈昨天哭过的地方。
她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也没有看到她的目光。
没有人来送她,没有。
她就像一片树叶一样,即将飘到远隔重洋的地方。
............
“跟那位先生走吧。你留在这里也只是我的负担,一点用都没有。你就是一块绊脚石,没有你,我改嫁出去也能生活得更好!”
............
母亲最后的话深深地凿进了她的脑海里。原来自己......只是绊脚石、阻碍母亲过上幸福生活的绊脚石罢了。
前夜,母亲转身离开,决然得没有一丝犹豫,女孩独自像个木偶一般,一步一顿地在风雪之中蹒跚地走回了约定好的河堤。
她的笑容、她的感情,在那一晚消失殆尽。从那之后,她如同机械一般苟延残喘,眼中不再有跳动的希望和灵动的天真。
不过至少自己活下来了,母亲也是。
这笔交易,值得。女孩这样想道。她好像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没那么活泼开朗,多了些压抑稳重。
她转过身去,没有再回头,默默地跟在约翰逊身后走向那辆停泊已久的黑色高级轿车。
故乡的清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以及清冷的风。
——这就是十二年前为她送别的组合。
仅此而已。
............
“那年......那天也是这么一个糟糕的天气呢。”
鸢夜叹了口气,默默靠在座椅上,微微仰头,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又好像只是在发呆而已。
“再后来,那女孩慢慢长大了。她白天跟着老师学各种语言,以便和各国人都能打交道;晚上被安排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夜以继日地学习武器、格斗、魔术和杀法。渐渐地,她成了一个除了任务之外什么都不重视的、机械一般的人,名字也改成了和自己的佩刀一样,每天都过着灰蒙蒙的无聊日子。”
故事讲完了,讲故事的人沉默了许久,仿佛仍沉浸在往事中,难以忘怀。
“十二年前,如果我没有做那笔交易和约翰逊先生一起来到伦敦,母亲在绝望之中已经打算带着我一起自尽了。”鸢夜的声音压的很低,“我的生命,是当初父亲大人救下的。所以这十二年来,我没有愿望、没有好恶、也没有抱怨;无论流了多少血和泪,都只是一直都在为了他的抱负而尽力。不过现在,他已经去世了,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出杀害他的人复仇。在那之后,我再不欠他什么,也就自由了。”
“他救了我和母亲一命,我的这条命也作为工具为他效力了十二年。是时候该两清了。”
她的话云淡风轻,仿佛在陈述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件事那样。
【To be co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