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失格]Chapter 8 : 仿佛回首
一切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正常的有些奇怪。随着马车逐渐上路,我的精神状态才在颠簸中回归冷静。 今天发生的事,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虽然马车已经启动,但,自朝拜之后我还是没有见到父亲,以及本叫我等待他的博恩。 另外,想不到只是一个简单的柏棱伊家的朝拜,大法师那样的人物居然会过来。就算科恩斯特说只是顺道,但...... 就在我苦思冥想之际,一旁的科恩斯特将我打断。 “一直看着外面,想什么呢?” “嗯?呃,不,没什么。” 可是话一说完,我又突然意识到,眼下不正是一个大好时机吗?现在这辆马车里,只有我,哥哥,以及阿尔莉兰,在回去的这段时间里,正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交换信息。 于是话锋一转。 “不对,等等,的确,有点事情......” “嗯?” “其实,哥哥,我最近,是有一些疑问的,我有点,想不明白。” “哈哈,正常正常,人就是这样,活得越久疑问越多了啦。” 听到这样的措辞我无意中露出了鄙视的目光,科恩斯特总能搞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那时我对这种普遍的自以为是很是反感。 “嗨,你这什么表情,搞得我好像有多不靠谱似的,那个,啥玩意想不明白了?跟我说说看呗。” “我想想,首先大法师他刚刚说的,关于魔力适应体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所谓的其他魔法又是什么?” “啊?你一上来就问这个吗?嘶,嗯......这可有点伤脑筋喽。” 说着他摆出那样一副故作思考的模样,看起来是在想要如何向缺少前置知识的我解释好某些概念。不过我也并非故意要刁难他,只是这些天,关于“不需要适应体”的诸类庞杂信息太多,我的心中升起了某种模糊的希望,那是,很久以前就失去了的,对魔法的向往。 “既然如此,就这么跟你说吧。” 他眼前一亮,仿佛心中有了什么主意。 “可诺,你认为,所谓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我想想,用魔力施展法术什么的?嘶,这我怎么解释得了。” “这么多个世纪以来,人们都认为,魔法之所以可以生效,与魔力离不开关系,对吧?” “嗯。” 话说这不是谁都知道么,不知道科恩斯特是要铺垫些什么。然而接下来他的种种解释,却让我,有些毛骨悚然,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我能预见,魔法的发展将在不久的未来抵达一个关键的节点。 “大约六百年前,旧帝国学会里的先驱就已经明白,几乎绝大多数的魔法,其所依赖的所谓魔力,本质上是来源于一种叫做灵气的东西。灵气在一般情况下是无色无味的,照理来说,世人甚至本不应该发现灵气的存在。然而,凡事都有意外,那是祖先的祖先,在无法想象的遥远的过去,比我们要陈旧的多的存在,也就是,如今被称为古希多利亚先人的那群人,他们很幸运的发现了,灵气节点。” “灵气节点?” “嗯。目前猜测,那种灵气节点其实是大量灵气聚合后的产物,由于某一区域内的灵气密度过大,灵气之间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反应,最终坍缩形成了具备实体的节点,按照我和老师在柯莫达尔图书馆废墟中找到的古籍残页来看,那种灵气节点,外表看起来大概就是一个散发光芒的神奇奇点,而且后来的研究表明,节点内的灵气越是浓厚,其所散发的光芒就会越强。” “柯莫达尔图书馆废墟?等等,这些年,你居然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照理说你不应该老实待在真知城么。” “哈哈,先别在意那么多,以后会告诉你的。” “好吧,那你继续,我不插嘴了先。” 就在科恩斯特准备进一步解说时,坐在我们对面的阿尔莉兰突然说:“那个,您刚刚说的,叫做节点的东西,我好像,记得,在哪里见过来着。” 我不由震惊,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这个外表懵懂的精灵。 “嘶,你确定吗?” “嗯......我记得,我曾经见过那种,符合您所说的特征的,发光的点。” 没等哥哥继续发问,我就忍不住抢先。“那阿尔莉兰,你还能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了那种东西么?” “诶?这个,其实我,有点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那里应该是一个,没有太阳的地方。” 听到这样的话后,科恩斯特突然板着严肃的脸说:“没有太阳,么?” “嗯......是的,而且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很空旷巨大的地方,另外,嗯......” “另外?另外是指?”我说。 “而且那样的光点,有,有很多......” 阿尔莉兰所说的对我而言无疑是十分震撼的情报,她说她曾见过,而且还有很多,那也就是,这种东西如今还存在于世?可是,五年来,我从未听说过,或是在书本中看到过,任何有关“灵气节点”的信息,今天听科恩斯特说,还是头一次。 正当我准备继续请求阿尔莉兰追忆时,科恩斯特突然伸出手臂挡在我的面前。 “呃?你这是干嘛?”我不解的问道,说着正准备将哥哥的手臂挪开,可是,他这次似乎没有要依着我的意思。没等我继续疑惑,他又说出了一句怪话。 “事出突然,恐怕我不得不提前这么做了。”他用很不常用的,冷淡的口气说。 那边的阿尔莉兰此刻也被哥哥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而惊到,正在那一脸茫然地发呆。 只见哥哥伸出另一只手,打开手掌,直直的对着他前方的精灵,马车里的局面,不知为何演变成了奇怪的,对峙。没等阿尔莉兰和我反应过来,哥哥伸出的手掌心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魔法阵,银白色的古语围绕着中心的六芒星旋转着,伴随着嗡嗡的魔能驱动声。 顷刻之间,一个简单的施法结束,魔法天才科恩斯特只用了大约三秒,没有吟唱,就完成了整个过程...... 随着神秘的法阵消失,阿尔莉兰也跟着,昏了过去。而我的大脑此刻处于静止状态,完全来不及想清楚眼前刚发生的一切。 “不是,你干了什么?”我惊慌地说。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窗外未曾见过的建筑和风景,和我们来的时候并不相同,这不是回去的路。 科恩斯特见阿尔莉兰的身体已经瘫倒后,放下了挡在我面前的手臂,然后毫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只是让她睡一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坨白色的东西,套在了手上。那是一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白手套,戴上手套后,他又突然看向我,猛地一出手,朝我的脑袋上来了一记重重的手刀。 这一下,让我昏了过去。 而在我昏迷的期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奇怪而真实,真实而魔幻的梦。 梦中我于一片草地上醒来,好像是森林里的一片空地,有些空旷,但是草地上似乎有些凌乱,一切痕迹都是那么新鲜,看起来像是刚刚发生过什么。在月光之下,我看到了一些断裂的树枝,深浅不一的土沟,被翻开的草皮,远看还有棵断裂的松树。那不像是用什么斧子砍的,因为木头的断面粗糙不堪,同时也不像是什么大风吹断的。硬要说的话,那有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我察觉到周边的环境很不对劲,尝试呼喊,但发现我却根本不能发出声音,喉咙就像消失了一样,无论我怎么尝试,却没有一点声音反馈。 就在我迟疑之际,突然看到地上一个巨大的影子罩住了我。惊慌地回头,却看到我身后的空中,悬浮着,一个诡异的,半颗头颅。 那可能像是人的脑袋,但绝对比正常人的脑袋要畸形的多,而且,它没有上半部分。就在我被它的诡异惊到准备逃跑离开时,我发现我居然不能移动,仔细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从腰部开始的下半部分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扯去,我只看到自己拖着血淋淋的上半身矗立在草地上。 阵阵的咀嚼声,开始从耳边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洪亮。 我知道的,那是骨头破碎的声音,那是肌肉被撕扯的声音,那是,脑汁被吸允,筋条断裂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暗黑而不可见,意识仿佛又被掠去。 再次睁眼,我发现自己被钉在一个木架上,木架置身于一座城堡屋顶的顶端,我看着面前偌大的红色月亮,莫名察觉到嘴里,好像在干着什么。嘴里的感觉是多样的,有什么毛发般的东西,可能是什么皮,还有一些粘稠的,我说不清具体的什么,同时还有硬质的什么,有点像指甲。 木架上的我,只剩一颗头了。 不知为何,我就是这样突然知道。而且,慢慢的,随着我嘴里的动作逐步加快,我的意识也慢慢地又开始逐渐丧失。 我好像嚼碎了什么酥脆的东西?啊,耳朵,听不见了么...... 有一个硬硬的,口感奇怪的东西,不知从何而来的思维控制着我,我猛地咬合,随机把它吞到不知道哪里后,左眼,看不见了。 我突然又感觉到,刚刚是什么奇怪的环节,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在那个草地里,但是有什么东西,不,是很多东西,爬满我的脸。我透过缝隙,看到有数不清的黑色虫子聚在我身上,那些虫子,它们似乎在尽兴地啃食着我的身体,看着正在被享用的身体以及那边以及被吃的差不多的下半身,我似乎预感到,我的脑袋也不会坚持多久了...... 在那些黑虫如潮般的啃啮下,我不知不觉又回归到了黑暗与虚无。 ...... 醒来时,是被猛烈的头痛唤醒的。虽然说是醒来,但其实只是恢复了些许意识,察觉到,我好像已经不在梦里了。 通过身体的触感,我意识到,我现在,应该是躺在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上。 就在我尝试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我听到了不远处,嚯嚯的磨刀声。 我尝试睁眼看个清楚,可虽然左眼的眼皮被我成功缓慢地抬起,但右眼出,不知为何,当我尝试将它打开时,却传来了刺痛,仿佛如果我硬要睁开右眼,就会将眼眶撕碎一般。 那记痛感从眼部蔓延到全身,我被刺激到后嗖的一下起身,用手使劲按住那个睁不开的眼睛,好像那样就能压制住痛感一般。 “可怕的精神力,居然现在就醒了么?” 那是科恩斯特的声音,我用仅剩的左眼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知何时,他换上了那身黑色的风衣,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刀。 他面前的磨刀石和他手里的小刀足以证明,刚刚磨刀的家伙就是他。但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从马车上开始,就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喂喂,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这回,可必须把话说清楚了,科恩斯特。” 一边说着,我一边松开右手,因为右眼的痛感已经好些了。 我的大脑已经差不多调整了过来,可此时我发现,自己身上的外套衣物居然全部被扒去了。 而且在我裸露的皮肤上,有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用墨水标注的图像与记号。 我不淡定了。 “我说,你要干什么。” 他没有理我,只是拿着手中的刀,慢慢地走到我的跟前。 凑近之后,我才能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呼吸紊乱,没有规律地喘着大气。 而且,当正面看清他时,我才突然发现,他的脸,似乎有些不对劲。直到再三确认后,我也还是不能相信,他的右眼那里,黑暗空洞,不,那是因为,他的右眼,不见了。 看着他眼眶处不知何时风干的血迹,以及刚刚那个磨刀石上,有个放置着一颗眼珠的盘子。我在脑中,尝试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但科恩斯特突然又伸出右手将我按倒在了我刚刚躺着的石头上,我的反抗本能被激起,但他的力气是那么大,甚至可以说大的离谱。 他就想锁链一样,将我牢牢地控制在了那个石头上。 “喂喂喂,这到底,到底是要干什么,你倒是说话,说话啊!”我对着他吼叫道。 “如果再去让你昏迷的话,就没有足够的魔力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了。” 这一番话更是让我不解,我不理解,科恩斯特,为什么,我和他,会在这个地方,这个看起来,似乎是某间密室的地方。 没等我继续说话,他就腾出一只手来,摁住了我的嘴,从现在开始,我只能无力地闷气。 他的另一只手没有一直闲着,我最担心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那把刀,看来是为我准备的。 无论平日里我装的再怎么沉着冷静,此刻也藏不住自己的恐惧心理。 然而科恩斯特的表情却与他要做的行为看起来不符,那只拿刀的手在一点一点靠近我的胸口,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如果他用那个的话,我的身体,恐怕不是什么好下场。 但在他那唯一的左眼中,此刻却罕见的流出了眼泪。 泪水从他的眼中滴到了我的脸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流泪,但他的表情却是那样凶狠,一副不杀不快的样子。 “科恩斯特,要在这里,杀掉我?” 这样的心思,源源不断地冒出,又被我一次一次驳回。 最终他还是那么做了,正如我其实早就预见的那样。已经打磨锋利的刀子侵入我的皮肤,深入我的血肉。 随着切口不断被他拉大,我隐藏在人皮下的一切也都呈现在了他眼前。 痛感放射至全身,我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我能感觉的,他在逼近我的心脏位置。 我想要撕心裂肺地吼出我的疼痛,但嘴巴被捂的严严实实,于是我尝试摆动身体,但身体同样也在他的禁锢之下。 最后我只能,流下没什么价值的泪水,来作为我所能做的一切。 疼痛没有因我的泪水停止,只见他还在继续,在离刚刚不远的位置,又是一刀划开。 那样过度的疼痛,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科恩斯特就好像看不见一样,注意力只集中于自己的刀上。 不知是多久,我已经疼的快要晕厥。没人可以想象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在科恩斯特他彻底打开我的胸口后,他好似从里面掏出了什么,可由于当时的视线被泪水占据而过于模糊,我没能看清那是什么。 只知道,他的的确确从我的身体里取走了什么。 此外,那些疼痛,也都是真实的。 从我的胸口处取走什么后,他又切开了我的两只手腕,和下身的两处,任凭大量的鲜血流出。 早已失去正常反应能力的我此时就像失去牵引线的木偶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块石头上,我不知道科恩斯特他具体做了什么,导致我现在仿佛一具僵尸。 他已经不再需要控制我了。 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 过了一会后,他又走了过来。我逐渐冰冷的身体尚能感觉到,他将什么东西,封进了我的胸口。 在那之后的事情,就全都不得而知了。在全身虚脱的状态下,我再次晕了过去。 昏迷的过程中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喂!你们这群废物,我养了你们这么久,为什么现在连个感知屏蔽场都找不到?废物!全都是废物!” ...... “什么?还没找到?他妈的!没用的家伙,就别活着浪费我的资源!博恩!快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一群窝囊废,留着当饲料吧!唔——” “好的团长,那接下来,还要派人找吗?” “......你,说什么胡话,找......当然,当然要找。呼——,听好了博恩,继续加派人手,天黑之前必须给我把人找到。” ......那是,父亲的声音? 朦胧之中,我好像听到的什么,仿佛是父亲,以及一些其他人发出的声音。 “别别,不要啊!副团长!我一直都是对琉恩大人忠心耿耿的啊!我之前抓了那么......多......噗——” “草,你们怎么这么铁石心肠!琉恩,你他妈就是个变态,老子倒了霉了要为你办事!你他妈不得好——,好,好死......” “既然是杂鱼就少在这叫个不停了,你们这样,会烦到团长大人的。” 模糊听到这些动静的我,醒了。 醒来以后,我尝试着起身,但被熟悉的痛感压制,失败了。 于是我只能尝试大声的呼救——“喂?有人吗?” 虽然不清楚父亲他们与我的距离,但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可能还不足以让他们听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胸口疼的不行,但还是成功喊了出来。 “呼,有,有——人——吗——!” 我很幸运,因为他们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喂,博恩,你有没有听到?” “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嗯......” 希望就在眼前,我又一次呐喊道:“有人吗!” “这次,我们应该都听到了吧?” “好像是瀑布那里,我这就去看看。” 渐渐的,我听到有脚步声在向我靠近。 “可,可诺少爷?” 那是,博恩的声音。我庆幸,应该是获救了。 博恩发现我后我又累昏了过去,再一次醒来之后,我已经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了。 “醒了么。” 耳边是父亲的慰问。看样子他好像一直待在床边。 我慢慢的起身,睁开双眼,想要尽快看看父亲。 睁眼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我的右眼,竟然可以看见了。 但是,看见的,却和左眼完全不一样,那不是眼前的东西。 “等会,可诺,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父亲突然问。 我下意识地闭上右眼,因为,刚刚右眼中的画面令我终生难忘。 我看到画面中,有个长得像,不,应该就是父亲的人,在某个不见光的地方,把梅詹何太太,杀死了...... 而且梅詹何太太被杀死之后,尸体被父亲切成了好几块,装进了一个袋子里。那个袋子,则被装进了,一个酒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