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喧嚣 第十章
第一次和他见面，是在郊区的公园里。
“那个，要一起玩吗？”他一只手抱着皮球，另一只手伸向我。我坐在树荫里缓缓抬头，看着阳光下他稚幼的脸庞始终没有开口。
“啊，刻力，你在这啊。”突然一群小兽把他围住，为了争夺他互相拉扯。
“那个，为什么你们不带他一起玩啊？”他指着我说。一时间争夺的两方都沉默了。
“他是被拾回来的小孩！”
“我妈妈说，坏小孩才会被丢掉。”
“你看他和我们长得都不一样，那么丑，我才不要和他玩。”
在一堆叽叽喳喳的话语后，他被那群小兽拖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黄昏。
我蜷缩在树荫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眼前高大的灰狼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这里。
“今天有和小兽们一起玩吗？”
“······”
“又在树下坐了一天？”
“······狼爹。”
“嗯？”
“我不想在那里，别把我丢在那里好吗？”
“你不喜欢和小兽一起玩吗？”
我摇摇头。
“让你待在家里我也不放心。那里毕竟是合租的房子，来往很多人。”灰狼说着叹口气，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还是怪我，没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
“不怪狼爹。狼爹对我最好了。”我拽了拽狼人的衣角，把手臂张开。
“乖。”他拍拍我的头，把我抱起来。
也不知道穿过多少街道，来到旧货市场一处低矮的平房里。推开门，只有不到十几平米的房间堆满家具。唯一的空地，用几件旧衣服做了地铺。这里便是我和狼爹生活的地方。墙的隔音很差，无论是嘈杂的音乐还是挪动桌椅的摩擦声都会格外刺耳。
“喂，毅哥。是我。”狼爹打通电话，用恳求的语气和电话那头的人商量什么。我做在他旁边，手里握着一杆黑色的自动笔，勉强借着蜡烛微弱的光线在白纸上乱画。过了许久，他才挂断电话，脸上有了点笑容。
“小启。”
“嗯？”
“明天起你就和狼爹一起上班啦。”他搂住我的腰，把我举起来说。
“真的吗？狼爹最好了。”我把鼻子贴在他脸上来回蹭，咯咯笑起来。
“那你要听话，下班前要自己呆在仓库里玩哦。”
“好~”我答应着，
第二天。天还是黑蒙蒙的，街道却很喧闹，旧货市场的清晨总是这样。流动摊贩会在路边稍作歇息，吆喝几声自己摊上的新奇玩意。这时候，维修店里器械和铁块摩擦产生的火花就像是这条街最亮的东西。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把脸埋进狼爹的尾巴里。风一直在耳朵边吹啊吹的，弄得耳畔有些瘙痒。
大概是转到第二、三个岔道口，就彻底没了那些吵闹的声音。城市总是如此安静吧。我环顾四周，对没见过的玩意感到稀奇。快到前面有路灯的地方，狼爹减慢速度。隐约看到有个高个子犬兽人站在一家店面门口，嘴里叼着烟头。
“毅哥！”狼爹对他招招手。
“来了。”犬兽人走过来，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就是你家孩子啊。嘿，长得可比你那五大三粗的爹好看多了。”
“您别损我了。”狼爹把我从车上抱下来，“今天还要去哪搬货？我记得上次的东西该到了。”
“行，行。哎呀。”犬兽人把烟头丢到脚下用力崴了两脚，对店里面喊了一声：“刻力余！”
“知道了——”拉长的声音带着抱怨，没过多久，一个趿拉拖鞋的犬兽人从店里面走出来，不满的打起哈欠。“大早上的叫我干嘛····”
“臭小子。叫你起来你就起来，费什么话。听着，你疤狼叔的孩子以后每天都要过来，好好照顾他，知道不？”
“疤狼叔的小孩？”他一下来了兴趣，“在哪，躲在疤狼叔身后的那个吗！”他用力把我从狼爹身后拽出来，一瞬间，四目相对。
“啊！是你啊，丑东西！”
咚！然后他就被一拳头掏在地上抱头哭起来。
“你别介意。这臭小子就这样。”高达的犬兽人揉了揉我的头说，“让刻力余带你去仓库里玩吧。我和你狼爹先去拿货了。”
“狼爹····”
“没事的。我一会就回来了。”狼爹最后抱了我一下，就跟着犬兽人走到更远的地方。直到远处的楼房把他们的身影彻底遮挡，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跟我来吧。”他抹掉眼泪，牵住我的手往超市后面的仓库里走。一路上，我和他再也没说一句话。把我领进仓库后，他就抱着自己的皮球一溜烟跑走了。仓库不算大，但很空旷，除了几个装着啤酒瓶的木箱子也没别的东西。我就坐到箱子上，安静的等狼爹回来。
咔嚓。
可能是等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箱子上打起瞌睡。只听到咔嚓一声，生锈的铁门被打开，他拿着几包超市里的零食跑到我旁边把我摇醒，表情有些不快。
“给。这是我爸让我拿给你的。”
“·····”
“你倒是拿着啊。”看我没反应，他准备把零食塞到我手里。但我本能的后退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你不吃我还吃呢。真麻烦。”他就撕开包装，坐到我刚才的位置吃起来。
“·······”
“真不明白我爸为什么这么照顾你。明明之前见到我都不会笑的。”他自顾自的说起来，边说还不忘把零食放进嘴里，“每天就知道工作、工作。晚上回家也不愿意多看看我。”
“·······”
“要我说，我爸根本就不关心我。你是不知道，我妈还在的时候他对我有多好。”
“·······”
“喂，你不是哑巴吧。说句话行不行？”
“·······”
“你不会是因为早上我说你是丑东西就生气了吧。那我向你道歉。因为我也是听别的兽说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
也许是我一直没开口让他觉得无趣，很快他就吃完零食跑掉了。应该是回去和他那群朋友玩了吧。我这么想。风从门外一股一股的涌进来，我冻得有些发抖。准备把铁门拉上的时候，他从一旁突然蹦出来，只是看我没有反应，他脸上得意的表情慢慢就蔫下去。
“我还以为能吓到你呢。”他两只耳朵耸拉下来说。
“尾巴。你躲在门口的时候，尾巴露出来了。”我把他拉进来，“外面那么冷，我要把门关上。”
“你终于肯说话了！”他兴奋的喊起来。
“你进来喊也不迟。好冷的。”我打断他说。
“等一下。”他扭头把放在墙角的零食拿进来，“这些。这些都是给你的。”
“那里都是灰。好脏。还能吃吗？”
“你不吃我就喂你吃。”
“不要。”我又往后退几步，“你不去找你的朋友玩吗？”
“不想找。他们很麻烦。”他说，“每次都要因为小事吵起来，我还要帮他们圆场。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我叫刻力余，早上你也听我爸喊了。你叫什么？”
“····巴启。”我回答。
这之后，刻力余几乎每天都会跑到仓库和他聊两句。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默不作声，刻力余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得很开心。后来有一天，他坐在仓库里听到刻力余和别人争吵，等刻力余到仓库的时候，手臂上多了两道刮痕。
“别告诉我爸啊。”刻力余说。
“我还没那么闲。”他回答。
“也是。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吧。”刻力余低头跑出去。看样子是和朋友闹矛盾了心里不快活吧。不过和他说的一样，我和他确实算不上朋友。
“······”明明不想多管闲事的，脚就像不听使唤追上去。等他追到店门口时，刻力余早就不见踪影。“毅叔，你有看到刻力余跑到哪里吗？”
“没。他没回来。倒是刚刚有群小孩来找他。应该是他的朋友吧。”李毅说着，依旧漫不经心的清点货物。
咚，咚。
心跳的越来越强烈，不时有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连他都说了，他们算不上朋友。那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急呢。明明和自己没有关系。
雪下的很深，每跑一步都会有雪花渗到鞋子里，脚冻得快没有知觉。可他只能奔跑、奔跑。雪地上留下一串前行的脚印，没有尽头。不安、恐慌。什么时候，刻力余就出现在自己心里了。赶不走，逃不掉。
尖锐的辱骂、疼痛的殴打。当他停下的时候，只看到刻力余被堵在角落，蜷缩自己的身体，伤痕累累。
“走开。”他挡在刻力余前面说。
直到把那群家伙打跑，刻力余依旧抱着自己的头蹲在角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其实比起安慰刻力余，他心里更多是不爽。
为什么不找人帮忙。
为什么不去反击。
可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最后依旧变成三言两语的安慰。
“疼吗？”他握住刻力余的手臂，上面被石头划破的地方还留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会打我吗？”刻力余问，小心翼翼的，像是不像惹怒他似的、不停的发抖。
“你想挨打吗？”
“不想，挨打很疼。但是我之前去仓库找你的时候很吵，而且说了很多话。”
“只是说话而已，我又不介意。”他拍拍刻力余的头说。“脸上的伤口还疼吗？”
“还疼。”刻力余回答，“但是我没想过你会过来。”
“很害怕吗？”
“害怕。”
他也没再说什么，就是靠近刻力余，在他的伤口上落下一个吻。
“不怕了。我还在呢。你爹也在呢。”
“嗯。那我能叫你阿启吗？你也可以叫我余。只有爸爸和妈妈这么叫过我。你也可以。”
“嗯。”他像是想起什么，不自觉的笑出来，“余。”
只是没发生后来那件事就好了。刻力余，只是没发生后来那件事就好了。
“只是····”
“只是什么？”
操场上，刻力余迷茫的扫视周围。明明巴启答应了，可到比赛开始一半，他都没见到巴启的身影。“没事的。阿启一定会来的。”他这么告诉自己。看台上的加油声就好像汽车在鸣笛，大脑嗡嗡作响，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脚像是灌了铅，迈不出去。一个又一个人从他身边超过去，只有他停在原地。
“比赛已经进行一半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刻力余！”鬃狗在交棒的位置朝他大喊，可惜他听不清，也听不进去。
“快要结束了。”呓瑱哮站在看台上，“你还记得赌注吗，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他还不想认输。比赛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他不想承认，也唯独不想承认。
“我赌你喜欢的人不会来。”
阿启。如果你在看的话。给我点回应吧。
就像那时候一样。
东边空旷的看台顶上，凝霜站在巴启身旁笑而不语。
“刻力余的状态不是很好唉，不考虑给他加油嘛。”
“·····不行的。凝霜老师。不行。”他摇摇头。实际上，他一直站在看台上。只是不想让刻力余看到。一旦答应刻力余来看他的比赛，他就会走到那一步。也一定会走到那一步。他在顾虑，他在思考。他千方百计想要阻挠刻力余，但最后都失败了。刻力余依旧对他动了心。
可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你在担心什么。还不是现在。”凝霜拍拍他的后背，“这只是比赛。”
“可是——”
“你只需要把你想的，把你要说的都告诉他。这样就足够了。只是现在，他需要你。对吧。”
是这样吗？
巴启站在原地怔了好久。自己的想法也许不重要了。刻力余现在，似乎很需要我呢。
啊，原来我也是个白痴啊。
扶着栏杆的手放在嘴边合笼，他拼尽全部力气奋力的大喊，脸上带着笑容:
“喂，刻力余！”
从无人的观众台上传来的呼喊在一瞬间解开了心结。他抬头，眼里是小狼有些笨拙的模样。
“余。”
“余！”
“余——”
无数的画面重叠，变成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伸出手。
“拿点干劲来——”
“别让我失望。”
原本还在迟疑的决心，在这一刻下定了。
等着我回来，一定。
一定。
我要找到你，然后，然后……！
他最终迈出了这一步。
他决定了，在校日祭结束的时候。
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