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抉择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了，身穿皮衣的男人默默地矗立在门口，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女。
“不，不可能.......”安娜斯塔西娅的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慌乱。
“小安娜，你还好吗？”男人开口道。
“不，这是假的，这不是真的......”
“可是我正站在你的面前啊，我的孩子。”男人慈祥地答道。
“不，我的父亲早就不在了。你——无论有多像他，也不可能是真的。”皇女冷静地回绝道。
“孩子，我确实早就不在了，只是一抹残念而已，那么你呢，我们的家人呢？”
“我们的家人......”皇女沉默了，良久，她抬起头，“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您，但是啊——那天晚上，我们只比您多活了几秒而已。”
“你害怕吗，孩子？”
“现在的我，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皇女摇摇头，“如果我希望的话，我可以杀死任何我想要杀死的人，但是，我不会这么做。”
“我说的是当时。”
“当时，当时我害怕极了，我甚至向那个军官求救，乞求他的谅解，求他饶我一命——当然，这幼稚的愿望并没有实现。”皇女无奈地耸了耸肩。
“孩子，从小你就明白，受人恩仇——”
“——要亿倍奉还。”皇女冷静地答道。
“没错！孩子，想想我们临终之前的惨状，想想那些人多么趾高气昂地夺去我们的生命，再想想他们......”
“你要我想多久？”皇女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是什么语气，孩子？！”男人的声音高亢起来。
“嘛，‘父皇大人’，虽然我真的很想这么称呼你，但很显然，你让我失望了。”皇女淡淡地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把你——不仅来路不明而且还一直引导我回忆那些痛苦往事的人——当作我的父亲吧。你应该明白，你不是他，无论你的外表伪装得有多像。”
“你说什么？！”
“你错了，父母希望孩子幸福，所以即便我与我的家人重逢，我们谈及的也会是童年、抑或是未来，绝对不会是那些痛苦的回忆。”
“.........”
那男人的表情阴晴不定，不再说话了，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如果我还是当初刚刚现界的那个我——终其一生渴望复仇的可怜孩子，那我一定会上了你的当吧。但不巧的是，我遇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后来，我报了那年的仇，现在的我，已经没那么多执念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放弃生命要去换取什么同归于尽。”
“我就是你，我就是你，我就是你，我就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娜斯塔西娅，我就是你的内心啊！——”
那男人的身影模糊了，在昏暗中若隐若现，像是渺茫不定的鬼火一样，忽明忽暗。
“那又如何？”皇女凛然一笑，“即便你是我的残念所化，那又如何？”
“什么？！”那残影明显一滞。
皇女咬了咬牙：“虽然我已经没什么怨念了，但是，提及那些往事依然会很痛苦啊，我的身体依然会疼痛啊，我的记忆依然会挣扎啊。窥探我的过去就会付出代价，无名的影子，不要说你只是区区一缕残念，即便你就是完完整整的另一个我，我也不会原谅你啊！—————”
她慢慢抬起了手，在虚空之中缓缓握上拳，那城池外的夕阳便迅速暗了下去，在她的手腕上凝成灼目的光点。
“余晖、灾厄的血之城塞！——”
巨大的城池轰然作响，像是在呻吟着、咆哮着。一切景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绞杀着那团若隐若现的黑影，直到它完全化为虚无。
“无聊。别误了我的事啊～”
协和广场旁。
“麻烦了，Mr，”福尔摩斯眉头紧锁，“皇女殿下大概会陷入和你一样的困境之中。”
“那怎么办？”我试着站起来，却只是徒劳地动了动，完全没有力气。
“您别动了。”科黛小心地扶住了我。
“我去找找看，科黛小姐，这里就交给你了。”福尔摩斯转身刚要离开，忽然清脆的嗓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找我吗？”
福尔摩斯猛地一回头，只见安娜斯塔西娅正好端端地站在那，看着他。
“你是......”侦探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盯着她看了看。
“放心，detective。如假包换的我。”
“失礼了，殿下。”福尔摩斯微微低了低头，以示歉意，“只是，你面对的应该也是自己的心魔吧——也就是曾经的遗憾或挣扎。你居然没被困住吗？”
“没错，先生，你猜测的都是对的，但是啊，”皇女淡淡地笑了笑，“人一定不能战胜自己吗？”
“............”
福尔摩斯罕见地沉默了，良久，他点点头：“我很敬佩你，殿下。”
“大可不必，我没那么伟大。”皇女淡定地摇了摇头，转身看到了我，眼睛瞬间瞪大了，“啊？Master，你怎么了？！”
“我啊，”我苦笑着，“我不如你，安娜，我就是那个没能战胜自己的人。”
“............”
她沉默了，良久，才慢慢蹲下身来：“战胜自己也很痛苦，Master。我说的轻描淡写，只是不想让你们分享这种痛苦而已。”
“皇后怎么样？”福尔摩斯问道。
皇女站起身来，晃了晃手上的一条手链：“放心，她绝对安全。我向她要了这个，你可以交给桑松，让他相信我们已经兑现了承诺。等他们见面，再还给皇后就是了。”
“真是可靠啊，殿下。”
侦探小心地收起那串手链。
“接下来怎么办？”皇女看了看波澜不惊的侦探。
“抱歉，暂时没有下一步的计划。不过我猜，我们没时间计划了。”
“什么意思？”
“殿下，我问你。”
“嗯？”皇女点头答应道，“请讲。”
“你回头看看那些街区，你能看到什么？”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