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与花

深夜胡思乱想写的一点渣作。也以此纪念自己成功的跳出了自己的牢笼。

灰齐山上。

她已看尽人间。

 

此地寂寥无人，她眼前仅有一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她正准备她的新作。顷刻间，砖墙碧瓦在她眼前出现，一座小镇在她笔下诞生。

她穿过楼间的砖石小路，绕过集市中喧闹的人群，驻足于小路的尽头。那是她为自己所留的庭园。她推开大门，穿过园中廊道，进入了园中央的小屋。她褪去身着的衣物，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而下一刻，这窈窕的女子便化身为了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他换上一件长袍，叼起烟斗，又回到了庭中，那里已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了。

“上回书说到……”

 

他已道尽人间。

 

每天他都来到这里，向园中的听众讲述人间的种种奇事。每天讲相同或不同的内容，从何处起，到何处止，全看他的心情如何。而听众并不在意，他们只是每天下午聚在这里，待他讲完便又散去。无人提前来访，也无人多留一刻。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般来到院子里，却发现了一些不同——今日的听众里，多了一个孩子。

“上回书说到，怪盗摘下路边野花，编成花环……”只有他还记得，前一天讲的根本不是什么怪盗，而是一位与飞仙一同遨游炎国山水的旅者。

“什么是花呀？”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讲述。这是他在此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第一次被打断。他本想忽略掉这个声音，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小院，甚至是他创造的这个小镇里，都没有花。

他不喜欢花，花固然美，但总会凋谢。人生老病死，朋友相聚离别，亦是如此。他讨厌失去，憎恶失去，害怕失去。因此，像花这样注定会消逝的美，不会在他的世界里出现。

 

他已算尽人间。

 

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一旁的池塘——在那里，一朵黑色的花悄然绽放。那是墨梅，这种花极少出现在他的画作中。在他——在画外应该是她——在人间穿行的时候，无数人向她豪掷千金，只为求她的一幅墨梅图。但她都断然回绝了。她决不想让自己的画作被铜臭所玷污。

孩子不再关注他的故事，跑向了那朵墨梅，蹲在旁边，欣赏着。

“今天就讲到这里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讲罢，众人散去，而孩子迟迟不归。过一会，孩子起身，走向他，说“先生，这就是花吗？”

“是的。”

“真好看！先生可以给我家一朵花吗？”

他本想像在画外时那样拒绝，但在画中，他第一次见到了新的面孔，第一次收到了别人的请求，一个新的念头在他脑中产生。

“好吧。你的家在哪里？”

孩子伸出小手，拽住了他的手臂。“跟我走！”

二人走出庭院，在小镇中穿行。一路上，皆是白色的墙壁，灰白的砖瓦。二人走到了小镇的中心，他突然觉得那双手拽他的力气越来越大，把他往天空中拉——

“出来吧你！”

 

她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貌，摔在了地上。站起身来一看，对面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案上，一幅水乡风景画静静躺在那里。

“怎么是你？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冲上案前，拿起画，刚想要撕掉，却被年夺走了。

“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搅乱我的画？”她略带愤怒地说。

“那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把画撕掉呢。”年反问道。

“既然被你毁掉了，那就没有留着的意义了。”

“我的好妹妹啊，你不觉得每天一模一样的生活太过乏味了吗？还有，你多多久没有见过一朵花了？”

“那只是短暂的美丽罢了，终究会凋谢，徒留人去追忆，忧伤。我已看尽人间景，道尽人间事，算尽人间路，我在这一复一日的世界里，又与你何干？”

 

年笑了。

“你真的看尽人间了吗？龙门，尚蜀，或者更远的地方，你去过吗？你只是觉得喧嚣，便把它们抛弃在你的‘人间’以外了。

你真的道尽人间了吗？这片大地上的无数感染者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你又可曾讲述过他们的故事？

你真的算尽人间了吗？你害怕失去就把自己关在画中，日复一日的做说书先生，可是你在面对着一个新出现的面孔时，不还是动心去改变了自己吗？”

“我的好妹妹，你把自己困在牢笼里太久了，该出来看一看真正的花是什么样子了。”

 

她沉默不语，许久后，她与年走向了下山的路。桌上，一朵朵墨梅悄然在宣纸上盛开。而树下，粉红的梅花也一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