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一个古典的日本故事

2019-08-13 21:54 作者:悠木阳菜大萌  | 我要投稿

好的这是写《古都》(川端康成)的文评。然后川端康成的书我写了也没用jpg,他就属于适合段落摘抄类来说他文字到底多漂亮的,但是假如每个话题都摘抄段落我就要写的时间很长了(看了看还躺在草稿箱里的《伤心咖啡馆之歌》),而且字数也肯定很多...(看了看《伤心咖啡馆之歌》,已经3000字,才开头)但是不摘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会有一些。

这本(唐月梅先生翻译的)

1.本书的受众

       这是这本书特别的地方(以前我读的书都是随手可以安利的。),这本书虽然出自一个近(当)代的日本作家,但是川端康成在这本书里写的故事是一个很古典的日本故事,具体来说是这样几个点:

1.里面人物之间身份的差别(大商家与小商家,商人和劳动工人)使得身份低的一方顾忌对方,害怕自己与对方相见会给对方带来麻烦,或者要为家庭未来考虑而放弃自己的爱情。

2.身世的纠葛:这个故事很经典了:一对双胞胎因为命运的嘲弄而从小分开,成长在不同环境中。

3.A喜欢上了B,但是又不能与她相爱。这时存在一个C,C与A长得一模一样,于是A又爱上了C。(这是日本古典的小说里很常见的,但放在现在的语境下就显得滑稽(?))

        这些矛盾在只熟悉20世纪后期的日本小说(eg.村上春树)或者因为看到这是川端康成晚年写的作品而以为这会和雪国那样(没错就是我)的读者来说是一时有点无法感同身受的,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个故事的作者暗示故事的背景是在当代日本(一个正处于资本主义萌芽的日本),所以新旧交集之下这样的故事是可能的。

       但这不重要。这本书很明显的体现了川端康成的书的特点——故事是为了展现美而出现的,所以整个故事发生的背景,人物违背常理的善良,故事架构的简单,都不重要。整个故事想体现的就是“美”,想体现一个“理想”。

于是可以讲到下一点。

2.川端康成写这本书的主题们:

        诺贝尔文学奖授词:《古都》以毫不夸张的感伤,动人心弦的手法,将神社佛阁、工匠荟萃的古老街道、庭院、植物园等种种风物,敏锐而精细地表现出来,作品充满了诗情画意。

      每个主题我会举一个例子,然后后面跟上略写的举证(因为太多了也没意思)

2.1传统与现代的交割

      这是川端康成大多数小说都有的话题:对传统的在消失边缘的美的事物感到无奈,不舍。这里川端康成实际上看的非常透(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的理解):

出自他“松林的翠绿”章:

...

仿古代书画断片——以正仓院书画断片为主的织品,挂满了正个的房间和走廊。

这是龙村的织品。太吉郎多次参观过龙村织品展览,还看过原来的古代书画断片和有关目录,脑子里有印象,都叫得上它们的名字、可是他还是一再仔细参观。

“这是为了让西方人知道,日本也能织出这样的织品。”认识太吉郎的店员说。

...

在里头的橱窗里摆着索尼牌小型收音机,连太吉郎他们也感到吃惊。这些委托商品,尽管是为了“赚取外汇”,但也未免太……

他们三人被请到里面的客厅喝茶。店员告诉他们,曾有好几个外宾在这些椅子上坐过。"

        这里有意思在于,正仓院书画断片成为了一个装饰品(为了向外国人展示),也就是说它退出了商品流通。而在这种古色古香装饰的店里,收音机的出现就仿佛是其中的异物一般。就像你在一个古代人身上看到了镭射枪(??)一样,当然这不是“不好”,这只是让人觉得它的出现很奇怪。

        我想川端康成在这里体现的就是一些旧有的工艺它不再有用,或者说人们大部分的日常审美已经不再偏好它们,这使得它们退出了日常用品的舞台,成为了这种装饰品。而收音机的出现恰恰提醒我们,说到底,这是一家店铺。虽然一开始作者展现给我们一种典雅(?)的氛围,但店铺就应该卖那些有用的东西。

        而这种装饰品的地位就是有点让人伤心的,因为这样一件物品假如不被用的话,就没法“活着”。(这里我不太知道怎么表达)

        川端康成在书中没有明写他的情感,但是从他选择这样一个视角(实际上从他第一章对女主爸爸对腰带的苦思冥想与掌柜之间态度的对比,以及之后对京都节日变迁的描写,对植物园的改造等等素材的选择与视角),我们也许可以看出他对于这样的情况的一种无奈(?也许)。

2.2京都漂亮啊!!!!

       这是我看完本书最大的感想之一。《古都》的故事跨越了京都的四季,川端康成自然也把京都一整年的景色景点,节日,祭典都写了个遍。其中用词用语也很有他本人的poi(玩梗jpg)。

这里摘录的是“和服街”章开头的一段:

京都作为大城市,得数它的绿叶最美。

修学院离宫、御所的松林、古寺那宽广庭园里的树木自不消说,在市内木屋町和高濑川畔、五条和护城河的垂柳,等吸引着游客。是真正的垂柳。翠绿的枝桠几乎垂到地面,婀娜轻盈。还有那北山的赤松,绵亘不绝,细柔柔地形成一个圆形,也给人以同样的美的享受。

特别是时令正值春天,可以看到东山嫩叶的悠悠绿韵。晴天还可以远眺睿山新叶漫空笼翠。

...

来到喷泉附近,春风轻轻吹拂过来,四处飞溅起小小的水沫。喷泉的左边,修建了一间相当大的钢筋玻璃圆屋顶温室。他们三人没有进去,只是隔着玻璃观赏各种热带植物。因为他们散步的时间很短。路的左边,挺拔的雪杉正在抽芽。下层的枝桠贴近地面伸展开去。它虽是针叶树,但那新芽却悠悠的翠绿,一般来说是不会使人联想到字的。它和唐松不同,不是落叶松。假使是落叶松,是不是也有令人着迷的嫩叶呢?

        《古都》的故事横跨了一年,在这样的篇幅里,川端康成将京都主要的几个节日都写了进去(有一章的名字就叫“袛园节”)。当然除此之外,川端康成在每个季节也都写了不同的景物与之对应——春天是樱花与嫩叶,夏天是雨,山,秋天是火,冬天是雪与雾霭。(这只是部分我现在记得的)他试图体现的就是京都是一个四季皆景的城市,而且这些景物是不同的,有的甚至是很细微的。(比如紫花地丁)同时节日也是接踵而来,充满了文化气息。(这个见每一章基本都有一个节日)

2.3善良,也是悲哀

       这是我对整个故事的看法。这本书主要的故事很简单:千重子是一个小和服批发商的女儿,但她后来得知自己有一个双胞胎——苗子,一个在杉树林伐木女工人。千重子与她的家庭都表示愿意帮助苗子,甚至收养她,但是苗子害怕自己与千重子的接触会给千重子“小姐”(这是她的用语)添麻烦,于是在书的结尾,在她见了千重子的家庭并确信千重子过的很好后,她就与千重子道别离开,并表示不再相见了。

 那段文字如下:

翌日早晨,苗子一早就起床,把千重子摇醒,小姐,这可能就是我一生的幸福了。趁着没人瞧见,我该回去了。

正像昨晚苗子所说的那样,真正的小雪在半夜里下下停停,现在还在霏霏地下着。这是一个寒冷的早晨。

千重子坐了起来:苗子,你没带雨具吧?请你等一等。千重子说着,把自己最好的天鹅绒大衣、折叠伞和高齿木展都给了苗子。

这是我送给你的。希望你再来啊。

苗子摇摇头。千重子抓住红格子门,目送苗子远去。苗子始终没有回头。在千重子的前发上飘落了少许细雪,很快就消融了。整个市街也还在沉睡着。

        这里假如是看过一些日本古典作品的人应该能理解苗子为什么要离开。说的简单(但是实际会更复杂不是这样简单的。)一点,是有这样几个原因:

        1.苗子与千重子生活过的不同,这样互相交往会让千重子周围的人嚼舌根。(见“冬天的花”章)

        2.(当时“弃子”还是一个比较偏贬义的词汇)苗子认为小时候她的父母抛弃了千重子,所以她觉得自己有一种“原罪”的感觉:父母把她给留下了,没有抛弃她。虽然千重子过的很好,但她却不得不背负“弃子”这个说法一辈子,从而自己对她造成了麻烦。所以她有一种想要赎罪的心态。

 见“冬天的花”章:

小姐,你婴儿时被我们的父母抛弃了,可我什么都不晓得呀。

这种事,我早就忘记了。千重子无拘无束地说,现在我已经不认为有这样的父母了。

我想,不知道咱父母是不是会受到报应⋯⋯那时我也是个婴儿。请别见怪。

这事体有什么责任和罪过呢?

虽然没有,但我以前也说过,我不愿意妨碍小姐的幸福,哪怕是一星半点儿。苗了压低嗓音,我想索性隐姓埋名算了。

        这是主要矛盾。

        除此之外还有这样几个矛盾:

  1. 千重子有一个童年玩伴——真一,“他性情温柔,尽管他喜欢千重子,可他从不曾像龙助那样说出这种令人窒息的话来。所以他们相处得很自然。”(出自“深秋的姐妹”章)但是真一的哥哥龙助有很明显表示对千重子的喜欢。而且,这桩事还被双方父母看出来了。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你我都是干类似行业的,龙助要求来帮忙,说实在的,是因为他希望更多地接近千重子小姐,哪怕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也好。

太吉郎点点头。水木揩了揩额头的汗,他那额头很像龙助的额头。

那孩子虽然其貌不扬,但很能干。我决无意强求。不过,有朝一日有幸得到千重子小姐的垂青,真到那份上,恕我冒昧,请你把他收养为养老女婿。我愿把他过继⋯⋯”水木说着,低下了头。

过继?⋯⋯”太吉郎简直吓了一大跳,你要把大批发商的继承人⋯⋯”

这是人生的不幸啊。我了解丁龙助近来的情况才这么想的。

感谢你的厚意。不过,这种事还得根据他们两个年轻人感情的发展来定。太吉郎避开水木的强烈要求,千重子是个弃儿啊!

弃儿有什么关系?水木说,我说这些,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那末,是不是可以让龙助上贵店来帮忙呢?

可以嘛。

谢谢,谢谢。水木感到轻松愉快了,连喝酒的样子也不同了。

第二天早上,龙助急匆匆地来到太吉郎的店里,马上就把掌柜和店员都召在一起,查起货物来⋯⋯诸如香云绸、白绸、刺绣绉绸、京都绉绸、绫子、特等绉绸、捻线绸、结婚礼服、长袖和服、中袖和服、窄袖和服、锦子、缎子、高级印染绸子、出访礼服、腰带、黑绢、和服的零星物品等⋯⋯

龙助只是看了看,什么话也没说。掌柜由于有上回的事,对龙助有点拘谨,连头也没抬起来。

大家挽留龙助,可是龙助还是在晚饭前回家了。

        好的问题就在于,千重子怎么想了对吧。因为双方父母也没有强求是吧。答案就在第一章里有:

我要求上大学时,我父亲说:一个要继承家业的女孩子家上什么大学。上了大学,反而碍事。倒不如多关心点买卖。只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感到有点⋯⋯”

是害怕吗?

是害怕。

是对父母绝对服从吗?

嗯,绝对服从。

在婚姻问题上也是绝对服从?

嗯,现在我是打算绝对服从的。千重子毫不犹疑地回答了。

你没有自己的⋯⋯自己的感情吗?真一问。

有,太多了,有点不好办⋯⋯”

你想把它压抑,把它抹杀?

不,不想抹杀。

你总是绕着弯说。真一微微一笑,声音却有些颤抖,他把上身探出波形栏杆,想要偷看一眼千重子的脸。真想看看你这谜一般的弃儿的脸啊!

已经天黑了。千重子这才第一次回头来看真一。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真可怕⋯⋯”千重子把视线落在大雄宝殿的屋顶上。她仿佛感到那用厚扁柏树皮葺的屋顶,以沉重而阴暗的气势逼将过来,有点使人害怕。

        这里就是另外一个矛盾:千重子本人也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弃儿,麻烦父母很多。(这里我觉得比上一个点好理解。日本的家庭构造是很有趣的。)所以她才会有这种情感。她本人在这段话前有暗示,她是对真一有好感的。(“无疑,千重子隐隐约约觉察到真一在爱她。她的告白,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爱着的人了解自己的身世。”)

       这里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川端康成用笔极其地含蓄。这个一开始的对话暗示了文章最后没有写的结局。(或许也不是,毕竟它是没写的,你可以自己构造。但从文本情感的顺延来说,它是有模糊的方向的)

       我再往下讲就必然带有争议,所以下面是选读吧。(因为你不感到这种对父母的抱歉的感觉的话,是没法对本文的悲哀之处有感觉的。但是假如你有这方面的了解并且觉得它是真切的话,你自然会感到一种无奈的悲哀。)

        这里除了这种情感本身的悲哀,还有与主要矛盾一样的,身份的悲哀。小的商家的主人在大商家面前的用语(过继?⋯⋯”太吉郎简直吓了一大跳,你要把大批发商的继承人⋯⋯”)是自然的,但恰恰也是一种身份的矛盾:太吉郎能拒绝别人的好意吗?他只能回避。当然水木没有强求姻缘,但是再怎么说,这是自己的女儿,而太吉郎的这种回避也许可以说明他不得不屈从于别人的好意而放弃自己女儿的自愿。

2.秀一是一个爱慕千重子的织衣匠(但这里同样因为身份的差别,他无法表达),千重子拜托他给苗子织一条腰带,他看见与千重子长得一摸一样的苗子,转而向她求婚。

       对于这一点苗子看的很透:


这不是挺好吗?

挺好?⋯⋯秀男把我看作是小姐你的幻影,才要同我结合的呀!我是个女孩子,我很了解这点。苗子又重复了一遍。

...

千重子已经听苗子说过两三遍:与其说秀男是把苗子当作千重子的化身,不如说是当作千重子的幻影,才要同苗子结合的。

如果说是化身,那当然容易明白。然而说是幻影,究竟是指什么呢?⋯⋯特别是作为结婚对象⋯⋯

苗子,你总说幻影、幻影的,究竟幻影是什么呢?千重子严肃地说。

幻影不就是手触摸不到的、无形的东西吗?千重子继续说着,突然涨红了脸。苗子不仅是脸。恐怕全身各个部分都像自己。她将要属于男人所有了。

尽管如此,很可能无形的幻影就在这里。苗子答话说,幻影,也许就隐藏在男人的心里、脑子里,或许别的什么地方。

也许我变成六十岁老太婆的时候,幻影中的千重子小姐还是现在这样年轻呐。

苗子这句话使千重子感到意外。

你连这样的事都想到了?

对美的幻影,总没有厌倦的时候吧。

那也不见得。千重子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来。

幻影是不能践踏的。践踏了只能自食其果。

晤。千重子看出苗子也有妒忌心,但她说,真是的,什么幻影在哪儿呢?

就在这儿⋯⋯”苗子说着摇了摇千重子的上身。

     这一段是很精彩的!!!!!!!你可以不看其他的但一定要看这个!!!

      这段写的爆好。秀一喜爱的是千重子的“幻影”(这里带有秀一无法了解千重子的意味),而幻影总是美的,也是不真正能够存在的。

这样的看法还在小说最后有体现:

山村里经常下这样的小雪。我们在劳动,不知不觉间,杉树的叶子披上了一层白色,就像是一朵朵白花。冬天枯萎的林木,常常连小小的枝桠都成了白色,好看极了。苗子说。

有时小雪很快停下,马上变成雨雪,有时又变成雷阵雨⋯⋯”

打开挡雨板看看怎么样?一看就明白了。千重子刚想站起来走过去,就被苗子一把抱住,算了,又那么冷,要幻灭的啊!

幻、幻,你总爱说个幻字。

“幻?⋯⋯”

苗子美丽的脸蛋绽开了微笑,流露出一缕淡淡的哀愁。

      甚至可以说,整本小说的一个中心就是“幻影”。川端康成的一些作品(因为我看的少嘛)就是基于这个点出发的。

      所以这里可以给出一个有趣的看法:

       川端康成的部分小说是以现实为背景的虚幻,它的背后就是这种幻灭的“哀”。他的小说虽然故事中的人物与场景很美,但它们离现实是远的。(这里就可以牵扯到“圣地巡礼”,川端康成的小说就是不可圣地巡礼的。)川端康成虽然写的是人物的生活,但这种生活是经过加工摘选的生活,而它的背后有一种脱离日常可以遭遇的感觉(比如本小说里千重子生活的一年。)。就是这种看上去想现实又无法在现实中还原的东西(又是文章的主体)构成了一种危险的暗示,仿佛它什么时候消失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这种描写可能能解释这个故事里,相对接触现实的生活(我只能用这个词)的男性的地位(因为他们是要承担家庭的经济来源的人,所以自然的。),他们可能不能成为这样的一种“理想”,但是他们是重要的。因为正是他们把这篇小说给丰富了。光写千重子与苗子的故事实际上很短的,但是加上这些角色之后,千重子不仅要考虑自己(身世),也要考虑与实际与小说的现实背景有密切关系的家庭问题。这使得不只这篇小说的两个主要人物——千重子与苗子 都体现了她们身上对周围人的这种,我该怎么说呢,敏感与认真,(啊,表达不了我就这样写了)从而在小说里,主题是非常丰富的,而最后我们燃起的也是对两个主人公复杂的情绪。

一个古典的日本故事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