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明朝》骨头公会(15)
遍地都是鬼蜂的尸体,看来赫轩他们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钟德深吸一口气,从附近摘下一株肉瘤花,用宽厚的熊掌揉烂。粘稠的汁液在他的掌间流淌着。
钟德的举动让更多肉瘤花因此爆开。瘴气再次浓郁了几分。
钟德小心翼翼将奥卡左肩膀的袖子褪下。
天呐!他看到了什么?
纵横交错的伤疤密密麻麻——撕裂、咬痕、切割……新伤叠着旧伤,各种各样的伤势应有尽有,哪怕是已经愈合了,可视觉感官上依旧触目惊心!甚至有几道疤痕可推断出曾经的深可见骨。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地方,真的能容纳得下如此多比沟壑还深重,比山陵还崎岖的伤口吗?这头小狮子,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钟德心脏剧烈跳动着,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某一处柔软的位置,在刹那间仿佛被什么狠狠触动了。
正如突如其来的风,不经意间拨动了琴弦,情不自禁弹奏出悦耳的小夜曲。
这小子刚才就是用这样伤势密布的小肩膀,为他挡下那只该死的鬼蜂的进攻吗?
钟德的熊掌轻轻抚摸奥卡的肩膀,均匀地涂抹上这临时“金疮药”。
奥卡在敷药过程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样。
钟德庞大的身躯挡住了他,因此他的肩膀并没有被其他兽人瞥见。
奥卡放下自己的衣袖,正在考虑要不要买一个肩盔什么的来护住左肩膀,肩膀总受伤也不算事啊!
铁山不安地跺着脚。
“铁山,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这样大家才能一起思考。”卡洛琳见铁山犹犹豫豫,轻声说道。
“是……是这样的。阿婶说过,不准我待在这沼泽林内超过半小时……”铁山难为情地挠了挠脑袋。
“这些瘴气让我头昏脑涨,现在连我也找不到出路了。”他把脑袋低得更尾巴一样高,牛角都快要插在地上了。“都怪我……”他低声低估。
“铁山,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赫轩拍了拍铁山的肩膀,宽慰道。“不过是一片小小的沼泽林而已,难道还能难倒我这个天才冒险家吗?”
“队长,不是您想的那么……”铁山焦急。
“别废话了……找不到那就一直找,总会找到出路的。”蓝铭雷厉风行,他已经开始迈出步伐,
“鬼蜂若是成群结队的行动,一般不会超过它们的蜂巢周围一百米的距离。”奥卡气喘吁吁地说,“鬼蜂的蜂蜜能解瘴毒。”说完这句,他瘫倒在钟德的怀中。
……
这一伙兽人抵达蛮牛部落的时间大概是隔天的凌晨五六点左右。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是深蓝色的,随着仅剩的几颗孤星隐没后,也渐渐变成了浅蓝色。
赫轩在路上多次提出背奥卡,被钟德拒绝了。
如果不是路上奥卡用虚弱的语气吵着嚷着要休息,他们或许会更快抵达。
蛮牛部落的落处地势高低不平,就像是一个螺旋型的寨子,越外围的地势越高,从外面基本看不到部落内的情况。这点也是在他们进入后才知道的。
村寨外面守着两个魁梧的牛兽人,其中一个的脸部全是可怖的疤痕。
“铁山?”可怖疤痕的牛兽人沉声问,“你这小子这几天去哪里混了?你阿婶找你找疯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紧紧盯着铁山背后的兽人们。
“他们是?”他攥紧了手里的长矛。
“他们是我的朋友。”铁山挡住钟德一伙身前,焦急地说,“有一个被鬼蜂蛰到了,我得赶紧让阿婶救他!”
两位牛兽人守卫对视一眼。
“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和酋长请示一下。”
另一位兽人转身离开。
“告诉你们酋长。”钟德冷然开口,“旧部老朋友来拜访他了。”
钟德此刻的表情阴沉得像快雷鸣轰然的乌云一样,他的声音镇住了那两头牛。
“如果因为你们而导致我怀中这只小狮子出什么问题的话……”
想要离开去汇报的牛兽人咽了口唾沫,惴惴不安地瞥着那头比他矮了一个个头的,满脸伤疤的老牛:“彦叔……”
“请。”彦低头捶胸,对着钟德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酋长吩咐过,有兽人提及是他旧部好友的话,不可阻拦。”
“小子,你不是说你阿婶能救他?带路。”钟德没有看那头牛,反而看向铁山。
得到铁山的急忙引路后,钟德瞥了他一眼,大踏步越过他们。
走进牛头部落所在地的内部,他们才知道里面真正的地势。
“原来里面的地形是这样的。越到里面,地势越低,房子建筑物也相应增多。”卡洛琳感叹道,“难怪刚才从外面看,基本看不出多少建筑,我还以为蛮牛部落牛丁稀薄……”
一路上,大小老少,高矮胖瘦,但凡是他们遇到的牛,都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目光——包括对铁山也是如此。
铁山似乎看不出这目光中的端倪。他热情友好地对每一个族民打招呼,引着钟德他们来到一顶灰褐色的帐篷前。
“阿婶,阿婶!”铁山叫唤着,掀开了帐篷。
“嚷嚷啥?”帐篷被掀开,体态丰腴的中年牛妇女走出,一脸不耐。等她看到钟德怀中的奥卡时,脸色一变。
“他被鬼蜂扎到了?”
“没错。”
“带他进帐篷。”她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帐篷太小,你们待在外面。”牛大婶指着赫轩和蓝铭他们。
大婶雷厉风行。她让钟德把奥卡放在帐篷内的草席上。
钟德照办,他小心翼翼把奥卡放下。牛大婶翻开奥卡肩膀的衣服,瞅了几下。“这小子的肩膀怎么受过这么多的伤……”她的目光有些不忍。
钟德刚才那股冷然的气场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这头粗壮的熊像一个小孩一样焦急地盯着奥卡,却不敢表露出来。
牛大婶松了口气:“还好,及时阻止了鬼蜂毒素的蔓延。抹上我们这里的特制药水,一个多钟头就能好。要是再晚上一点,他这个肩膀包括条胳膊,怕是要废了。铁山,把药柜第三格里面的红色药品拿来!”
“哦好的。”铁山连忙按大婶的话去做。
“阿婶,有两瓶一模一样,是哪一瓶?”铁山问。
“哪一瓶都行,快拿来。”大婶不耐烦地摆摆手。
“好的。”铁山拿起其中一瓶药水,翻了个身,结果身体一个踉跄,来了一个平地摔。
啪嗒,他手里的红色瓷药瓶摔得个稀巴烂。透明的药水洒得遍地都是。
要不是铁山一脸无辜加自责的表情,奥卡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为了报自己昨晚绊倒他的仇了。
钟德额头青筋暴起。这小子这辈子都别想加入他们骨头公会了,别想!
“就知道笨手笨脚的。”牛大婶怒斥一声,“幸好我每一种药都特地备了两瓶。”
大婶亲自拿药给奥卡敷上。
奥卡感觉肩膀冰冰凉凉的,肩膀上那股肿胀感疼痛感麻痹感正在缓缓消退。他认为这药水中含有薄荷的成分。
“谢谢。”奥卡对牛大婶说。
“不用。”大婶看了钟德一眼,语气温和地对奥卡说,“从来没有见过一只兽的肩膀像你一样有这么多的伤口。孩子,你是受了什么苦吗?”
“谢谢。”奥卡用再一次的感谢去回答牛大婶的话。这一次,多了几分感动。
敷完药后,牛大婶让奥卡先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来到打扫地面的铁山身边。
“一边儿待着去!这些碎片我来清扫。”她夺过铁山手中的扫帚,丝毫不客气地说,“笨手笨脚的,别被割伤了。”
铁山瞥着嘴。他的身形比牛大婶高了将近一倍,可是在大婶面前,他就像是一个没脾气的孩子一样。
“说吧,这几天去哪里儿疯了?”牛大婶边扫边说。
铁山就等着大婶问,他兴高采烈地说:“阿婶,我找到工作了。我可以养活您和部落的族民了!”
牛大婶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老娘还用不着你这笨小子来养,你顾好自己就行。”
随后,她叹了口气:“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就行。”大婶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语气是那样的无奈。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不经意间,又好像是刻意地提起:“一周前有一头壮年的牛也被鬼蜂蛰了,送来我这里治疗。只是被蛰了一下,他在我的帐篷内就疼的死去活来,嚎了整整半天!”
“可能是我的神经比较迟钝吧。”奥卡挠了挠头,算是半刻意半不经意回答。
笑话!比这个更锥心刺骨n个度数的肉体痛苦他都品尝过,这区区鬼蜂的毒素,随随意意都能忍耐下来。
不过说真的,的确还真是有点儿疼。
奥卡发誓,他原本是心甘情愿伸出手臂让那只鬼蜂叮咬的。甚至特意伸出最前面的小臂部分,淋上香喷喷的曼什花汁液,简直不能用太肥美多汁来形容。鬼知道那只鬼蜂是怎么想的,居然绕过他的手臂去叮咬几乎没有肉感的左肩膀?
钟德还紧紧握住奥卡的手臂,他几乎贴在奥卡耳边,问:“你这么知道那种花的名字和作用?甚至知道鬼蜂的蜂蜜可以解瘴毒?”
“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过。”奥卡如实回答。
对,那本书就是麸壶那老家伙给他的两本书中的其中一本,现在还静静躺在奥卡背包里,他过去的一个多月中,没事就经常翻一翻。
“你既然知道曼什花的作用,那个时候为什么还去捏爆……你是故意的?”
奥卡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沼泽林里还有其他兽人的存在。”
“我知道,但必须让他们跟着。”
“这么说,倒是我坏事了?”
“没有,那些兽也不是友,能多制造一些麻烦就多制造。”
钟德觉得,这小子现在给他的看法,和最开始第一眼看到时的印象天壤之别。
牛大婶顾着打扫,并没有去关注钟德他们。
倒是铁山,他看了一眼奥卡后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
(图源网,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