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12.10

10.顺藤摸瓜

自古以来，徭役征发都是让人极其挠头的问题。

承平时代，百姓或许甘愿配合。动荡年代，百姓必定想尽办法躲避徭役。有钱人家，多捐些人头税，也就抵免了徭役。那些既缺钱又缺乏青壮年劳力的穷苦人家，只能干瞪眼。

幸好，燕京城多少也称得上是北金的首善之地，百姓还是愿意配合官府，大不了多捐些税赋，抵了这徭役的差事儿。加上四处流落至燕京的饥民，有地方能够给口饭吃，他们自然乐呵呵的抢着去干。

当初，拓拔部这些大汉就是混在涌进燕京城中的饥民队伍里，才有机会进来的。饥民大量涌入，官府想赶也不好赶了。哪里还顾得上一一审查他们的身份呢？！

如今，人都已经来了，燕京城哪还有将饥民重新往外赶的道理?!

这帮子大汉是番邦，穿着和习惯自然就跟大家伙儿不同，想要轻易隐蔽本就不易。加之他们还携带了不少女眷，目标太大。若是堵住她们的嘴巴，又没法往外运。总之，这进城容易出城难啊！况且，燕京城各处城门口的把守非常之严，对他们这种外族口音之人盘查的更是非常仔细。若是一不小心，打草惊蛇，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汉们苦思冥想，不知所措、不得其法。

而公主这边的进展却是相当之顺利。接见邻居当晚，她就从诸位邻里口中收到了一个十分有价值的线索: 巷子里最近常常出现外地人。

说到这个问题，就要讲一下这个和合巷的特殊性了。原本这燕京城的坊与巷就是有数的，大致就是那些。而每条坊巷中每日活动的人也就是那些个，即便互相之间不熟识，但至少不是生面孔。尤其是驸马府所在的这条巷子，除了原有居民，其他人一般是不会轻易到这边来活动的，因此一旦出现可疑人物邻里邻居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当然，这一点，对于方才初入燕京的拓拔部大汉们来说就是完全陌生的了。他们中间缺少一个懂京城规矩的人，自然日子久了目标就会越来越大。汉人们着装都习惯以右衽为主，非中原汉人大多习惯披发左衽，这帮子大汉也不例外，尽管为了掩护身份，勉强穿上了汉人的衣服，但是有时难免得意忘形，露出本相。

这帮草原来的大汉，每晚都习惯钻进城里放肆的饮酒，每每都要饮到烂醉如泥。偏偏这帮子人呢，多多少少算得上是北边的蛮夷，常常因一时享乐而忘乎所以，见着这燕京城中的莺莺燕燕更是迈不开步，难免犯下了些引人记恨的事儿来。

俗话讲，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话说这天香楼，自打从陈珂与公主关系日益密切之后，在陈珂的多次建议和多方努力之下，决定每月抽出两日，不定期的向饥民流民布施饭菜粥饼。同时，每七日中挑出一日，不定期的开展降价特惠活动，好让下层百姓也有机会享受到天香楼上等的服务和美食。日子久了，燕京城的百姓就自发的将每七日中天香楼降价那天称为“天降日”。

而这帮大汉自从进了燕京城，时时处处听闻这天香楼的名号，心中早已是向往不已，他们还从未有机会好好地听一回这北金人爱听的戏剧。听说这燕京城中伶人的地位非常之高，就连王公贵族都不可轻易治罪，所有剧团，不论大小，剧目内容皆受保护，不可以任何理由借机报复。而这天香楼不仅拥有数个专属的表演团队，且每七日都会有燕京城剧团竞演。这个竞演的资格是需要按照天时、地利、人和来衡量的，当然场地费是必须的，表演的收益按着三七分来安排，天香楼收大头，剧团收小头。即便如此，燕京城中的大小剧团无不挤破脑袋、想尽办法，挤占天香楼的档期。

许多初出茅庐的小角色，登上天香楼的戏台子后，便身价倍增，像是镀了一层金子般。天香楼的档期安排的总是满满当当的，从最初只在大堂搭了一个临时的戏台子，到如今专门腾出一间大院，重新翻修了旁边观赏的阁楼和亭台水榭，专供表演之用。

燕京城中有一个民间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没登上过天香楼戏台子的角儿，都称不上名角儿。单单是这一点，便叫王秭歆与十三公主颇为挠头，前来拜访的人总是络绎不绝，谁不想搭上这匹快车，一夜成名？！

于是乎，这帮子大汉们，更加渴望能够早日来到“天降日”，好让他们有机会混进天香楼，好好地一睹这燕京城的繁华与风流！

说来也巧，这天香楼的两位当家女老板竟定在同日完婚，消息传遍城中的大街小巷，王秭歆与十三公主借机敲定了一系列优惠活动，目的就是为了让全城百姓，都有机会参与到她们俩大婚的喜庆气氛中，共享欢乐、与民同乐。就在这优惠连连的促销活动中，百姓们也借机过足了瘾。这帮大汉也自然趁此机会混入天香楼，终于算是如愿以偿了。

就在当晚的戏剧和乐舞表演中间休息的当口，王秭歆在杨可璐的强烈要求下，在十三公主软硬兼施的“威胁下”，在陈珂绝美的陶埙之声伴奏下，竟翩翩起舞。几个人，在二层雅间，兴致极高。

而王秭歆舞得就是她儿时记忆中草原民族经常跳得舞蹈，只见她身着一身粉红色纱裙，身形窈窕，舞步轻盈，脚步翩跹，神情极为陶醉，好似九天玄女一般，看得人如痴如醉。天生一副媚态的王秭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风流之色，远山黛眉，轻轻地勾勒，粉嫩的香腮含春，眼波横流，直直地盯着杨可璐，灼热的目光，勾魂摄魄、看得人热血沸腾。王秭歆的舞步和着陈珂口中陶埙发出的哀戚之声，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从不轻易展现舞姿的王娘子，在几位好友的怂恿下，一时兴起，竟然忘情的跳了起来。

房门是虚掩着的，恰巧被正在楼下经过的，那几位酒过三巡的大汉们瞧了个正着，虽只是匆匆一瞥，却叫他们印象极为深刻。他们一边吃惊一边突然开窍了似得醒悟到，莫非这位娘子也是从他们北方草原跑过来的？！

自此这几位大汉便暗自追查起了王秭歆其人其事，在此过程中，他们还险些惹出大祸来，都闹到了大理寺李安平那里。为了搜集线索，李安平曾到天香楼了解情况，而一向敏感的公主及时且准确的捕捉住了这个异常情况。

李安平也没向公主透露太多的事情细节，只是跟公主说，近来有诸多民众报案称家中女眷不翼而飞、莫名消失，他正被这件事儿搞得头疼不已、无从查起之时，就又来了这么一个莫名的案子。据李安平称，他猜测眼前这个新案子极有可能是几个外族人所为，不过他正在搜集证据，尚不能完全确认。

李安平走后，公主便顺着这个线索着手深入开始盘查，她吩咐手下尽快盘查一下近来城中可有哪些地方招用了外族人，哪些地方突然多出了外族人，哪些地方又新来了流浪的外族饥民。另外，她又命各处探子加紧对重点人物、重点区域的监视，一有消息、即刻向她上报。

与此同时，每隔几日便要对燕京城开展一次全面巡视的陈珂，也暗自提高了警惕，她一面吩咐杨可璐充分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加紧打听消息，一面重点加强对城郊区域的检查巡视，进而弥补公主尚未覆盖到的外城范围。

果然，不出两日，大家果然发现了诸多有价值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