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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2023-08-20 18:47 作者:杀心成焚酱  | 我要投稿

早些年,我在一家动物园工作,当时园里年轻人并不多,我是唯一比较年轻的。

当时有一个外出学习的名额,领导找到我,问我要不要去,我听说能外出学习,内心很想去。

但怕管理的动物无人照顾,领导看出了我的疑虑,告诉我不用担心,你负责的园区我找人替你管理。


于是,这个学习名额就落到了我的脑袋上,两天后,我坐上了火车,到达了学习动物园所在的城市。

当时已是深夜,我本想找一家旅馆住进去,第二天一早再去动物园。

但我想省点钱,回头给动物买吃的,我便拨通了领导给我的一个电话,一阵铃声后,电话通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及其嘶哑浑浊,他的声带像是在硫酸里浸泡过,又像是被塑料引燃后的浓烟熏制过一样。


声音的主人告诉我,绕到马路边,栏杆上有缺口,平时遛弯的老头老太太不买票都钻这个口子,你可以钻进来,进来以后再打电话。

我找到了带有缺口的栅栏处,直接钻了进去,当时天黑透了,这家动物园的规模不算太大,园区内部还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巨大的摩天轮不知为什么,深夜还在那缓缓的转动。


转了一会,看到了很多座红砖水泥房,两个一排连在一起,每座房前还有一个巨大的铁笼。

这种结构的房子,是很多动物园的饲养动物的地方,两座红砖房一座堆放杂物的,另一间是动物的内舍(动物用来居住的场所)大铁笼子是平时的展区,人多的时候,会把动物赶到展区里。

如果打扫卫生,就先把动物赶到一间屋子或铁笼里,然后把铁门关上再打扫即可。

人与动物不得同处一室,这是动物园的规章制度。


我趴在笼子边上看,有一座展区里,有一只巨大的狮子,天很黑,我看不太清,但这只狮子十分巨大,正趴在角落里,焦躁不安的摇头。

突然,这只狮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咆哮着冲着自己后屁股的位置撕咬了过去,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这只狮子居然在撕咬自己的后爪子,我赶忙从附近找了一把铁锹,用铁锹拍狮子的身体,让它不要撕咬自己的脚。

哪知这只狮子越咬越起劲,疼的龇牙咧嘴,还在撕咬自己的脚掌,一边咬一边往下扯,鲜血都喷了出来。


我用铁锹不停地阻挡它,这只狮子冲我咆哮了一会,带着一地血迹走回了内舍。


妈的,这狮子是不是爪子上有病,怎么会咬自己的爪子?我正在那坐着。

这时候,黑夜中传来了诡异的声音,哗啦哗啦的,我仔细听了听,像是金属摩擦撞击的声音。

突然,一道无比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我的近处,我吓了一大跳。

那道黑影奇大无比,而且特别的宽,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被风吹了起来。

但随着巨大黑影的靠近我感觉越来越不对,那道黑影居然还长着双手,惊了我一下,我赶忙往后撤了几步,掏出手机照了过去。


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垃圾袋,而是一个身材极其巨大的男人,这男人最少有两米高,身材壮硕,往那一站像一座铁塔。

胳膊粗的跟人的大腿一样,脖子跟脑袋差不多粗,腰部极宽,鼻梁高耸,小眼睛,厚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上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板甲衣(一种盔甲,内部缝制了甲片,外部是布面)金属碰撞的声音正是这件板甲衣传出来的。

他离我四五米的时候,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巨大的男人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窜了过来,砰的一声巨响,我只觉得我胸部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一下子我整个人都悠了起来,一个没站稳,我后退了最少六七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居然打我,我冲他喊,CNM,打我干啥,但是胸部被重击了,很疼,我只能不停的喘气。

那巨大的男人默默的念叨,我让你打狮子,我也打你,他的声音像破锣一样,竟然是跟我通电话的那个男人。


谁打狮子了?那狮子它自己咬后爪子,撕扯的一地都是血,我看它咬自己爪子才用铁锹拍他,我冲这男人大喊,说着说着,我一个侧身冲了过去。

一拳打在那男人的头上,哪知他身形极快,一下竟被他躲了过去,我反手抱住他的双腿想要摔倒他,但这男人的底盘太稳了,我在那疯狂用力,他也在拆解我的摔。


眼瞅着摔不动,我一把卡住这男人的腋下,开始跟他角力,试图把他推到墙角再打,哪知这男人力量太大了,我那时候最少有240斤的体重,身高194左右,这男人虽然不能掀翻我,但在互相角力的过程,他一直在把我往角落里推。


你这狗东西,真是个怪物,我抬头看着这男人,他没说话。

顶了一会,我被这男人压制到墙角,那是一面双层的水泥墙我直接下潜,这男人抓空了,我一把把他顶在墙上,两人正在用力,哪知那面墙直接塌了。

这男人突然一把抓住我,他的手臂又粗又壮,像两根锰钢老虎钳子,狠狠地钳住了我。

一把给我掀了起来,我只觉自己被来了个360度大旋转,直接给我摔到了草地上。


这一摔,把我帅的眼冒金星,我彻底愤怒了,掏出了兜里的刀,一把拔了出来,这男人并没有什么反应,我正待冲过去,看了看手里的刀,这要是用刀,不是窝囊废了?

我一把给刀扔到了远处,正待上去再战。


哪知这男人大喊一声,不打了,你有点能耐,不打了,我认输了。

我还在气头上,但是这男人的声音虽然难听,却有一种能平静人心灵的感觉。


我俩交谈了一会,我告诉他,的确是狮子在撕咬自己的脚,一地是血,我才用铁锹拍狮子的,不信你看看笼子里的血,我要用铁锹,不可能给狮子打出那么多的血。


这巨大的男人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去笼子前看了看,问我狮子怎么会咬自己的脚?

我告诉他,有可能是足炎,或者是爪子被真菌感染了,狮子痛或者痒才会咬自己的脚,等有空仔细观察观察,


对了,你叫什么?我问这巨大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愣了一会告诉了我,苍海。


这个名字,听着还挺武侠的,苍海吗..我以前一名朋友也姓海,他也很强壮,这两人有很多相似点。

想了一会,都是往事,懒得去想了。


这男人岁数应该不小了,聊着聊着,我问他有多重,为什么力气那么大。

他告诉我,他现在是290斤,我仔细的看了一圈,真没看出来,他看着十分壮硕,但是并不显胖。

他很抱歉的摸了摸我的胸口,问我有没有事。

我哈哈一笑,我说你那一拳只能给我挠痒痒。


苍海笑了笑,要请我去找个饭店吃饭,我问他,为啥要去饭店,又吵又闹?

把你的好吃好喝都拿出来,在这招待着,就坐在地上吃,正好还能看月亮。


这巨大的男人嘎嘎一笑,拍了拍大腿,说就喜欢我这种人,说着让我在这等他,他回去取点吃的和酒。


黑夜中,那巨大的身影渐走渐远,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传出阵阵剧痛,伴随着呼吸都疼,我怀疑是不是给我的骨头打碎了,第二天要去医院拍片看看,不过不能让他知道,不然就被小瞧了。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拎了一袋子吃的,我接过塑料袋,掏出了里面的东西。

袋子里有两瓶白酒,是洮南香,我们本地一种生产的白酒。

还有两包真空猪头肉,一包真空猪耳朵,两个大面包。


我看了看他,这男人撕开一包猪头肉递给我,我俩打开白酒喝了起来。

聊了一会我才知道,苍海今年43岁,早些年毕业于东北某大学,是一名高材生,那个年代,能上一本大学的是纯纯的人中龙凤。


我听到这还是个文化人,我绕着他看了一圈,这厮看起来强横无比,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文化人。

我问他,兄弟,我考你几道题如何?测测你的学历。


身材巨大的男人笑了笑,让我考他,可我初中都没毕业,我想了半天,只想出了一道题。

一个池子里打开水龙头,8分钟接满水,打开防水阀,15分钟放完水,在打开水龙头并且打开放水阀的同时,池子里的水多久能接满。


这男人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告诉了我答案,虽然他说出了答案,但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是对是错,因为我也不会。


我俩就着白酒喝了起来,那白酒十分辛辣,有轻微的酒曲味,应该是纯粮的白酒。

猪头肉吃起来口感慥慥的,表面有一层皮冻类的物质,真空包装的熟食味道很一般,凑活吃吧。


吃了一会,我俩喝光了两瓶白酒,苍海告诉我,一会可以去住员工宿舍,明天再说参观学习的事。


狮子的事别忘了,明天咱们得看看狮子的脚,我叮嘱他。

回到宿舍,我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二人来到了狮子笼舍前,这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只身体壮硕的母狮子,这只狮子体型非常大,甚至比某些雄性东北虎都要大。

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非常的健壮,而且她的眼神非常的明亮,我很难形容那只狮子的眼神,但我能知道,如果她是人,一定是一个活泼善良的人。

而且,这只母狮脖子周围有一圈不长不短的鬃毛,鬃毛还是黄黑色的。


这狮子是母的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健壮?我询问站在一旁的苍海。

他笑了笑,告诉我,这是他亲手从小养到大的一只母狮子,今年已经四岁了,不过现在不归他管了,是其他同事在养这只狮子,她一天要吃足足二十斤肉,而且现在已经怀孕了!再过不到三个月,她就该生小狮子了。


说到这,苍海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指着母狮子的肚子给我看,告诉我,这狮子他可以随意触摸,很亲人的。

随后又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他的确很高兴,我看得出他对新生命的期待。


我俩在笼子旁边观察了很久,那只母狮子的后左爪上,覆盖着一层黑红色的结痂,看起来像是被剥掉一层皮后长出的结痂。

我问苍海,这只狮子是不是长期踩在水泥地面上,这些野生动物在野外的环境,是很少能接触到水泥地面的,踩的多半是土地草地或者沙地,总是踩这种水泥地,爪子就容易发炎生病。


他点了点头,我又告诉他,咱们可以弄一些干净的沙子,然后往内舍包括展区里铺满,之后弄上一些干草,让狮子踩在上面,说不定能好转一点。


说着,我跟苍海就去用推车推沙子,推了一上午,才凑够了沙子,随后把狮子赶进了内舍,我问苍海,咱们园里的医生怎么说?

苍海告诉我,兽医也不好说,一会说是感染了,一会说是石灰脚(一种病)


联系下你们领导,咱们请市内医院的好医生来看看怎么样?有时候人类也能看动物的病,我咨询苍海的意见。

他点了点头,第二天,市内最好医院就来了几名专家,给狮子看病,他们还是头一回。


几位秃头的专家盯着笼子看了最起码半小时,之后就是一顿商议,之后得出结论,应该是某种真菌感染,其中一名秃头的医生问我,你俩知道石灰脚不?

我点了点头,知道,有的兔子会得那种病,脚上面长出一层很硬的物质,如果不及时治很危险,会扩散到全身。


秃头医生一把拉住我,对,我分析这狮子的病跟那种石灰脚差不多,如果有条件,可以把那层结痂清理下来,清创后天天抹药就能好。

不过我看了看,这狮子的感染部位不小,如果清创,很可能会感染,剩下的你们研究研究。


苍海用他那跟老虎钳子一样的手臂一把给我拽到一边,问我这种病好治不、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我养过很多兔子,抹药渐渐软化结痂,注意卫生也就好了,并没死过太多。


我就告诉苍海,没事,这狮子身体那么强壮,还长着些雄狮的鬃毛,她这种体质这点病对她来说就是毛毛雨,回头咱们就给她喷药。


我跟苍海达成协议后,去药店买了很多药,稀释后,就开始给狮子喷药,这狮子虽然不咬苍海,但是喷药的时候各种四处躲避,导致我们每天都会花费大量药钱,因为根本就喷不上多少。


治了一段时间,我突然发现不对,这只母狮子的脸的颜色特别奇怪,有点发黑发暗,我问苍海这是怎么回事,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反正以前没这么黑。

后续我们麻醉了狮子,抽了几管血,送到医院一检测,医生说肌酐特别高。


苍海跟我愣了,肌酐高就是肾衰竭,也就是尿毒症,这种病需要透析或者换肾,换肾是不可能了,透析的话,一头狮子该怎么透析???人透析的机器都很紧张,难不成去医院借仪器给狮子透析?

我俩听到这个消息,都蒙了,我望着笼子里的狮子,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肚子里的小狮子该怎么办?


苍海愣了好一会,问我,兄弟,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天晚上,苍海联系了动物园的领导。

领导的意思是,这种属于生老病死的事,正常给药治疗就行,他也咨询了透析的事,不太现实。


我跟苍海没办法,只能四处跑,询问治疗尿毒症的方法,每天再给狮子喷药,但不知道为什么,母狮子的结痂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那黑红色的结痂上带着一个个细小的气泡孔,慢慢的在往她后腿上蔓延,不到半个月,那些黑红色的血痂就已蔓延到了她的小腿处。


远远看上去,像是覆上了一层铠甲,母狮子经常舔个不停,终于,一天下午,她开始疯狂撕咬自己身上的结痂,咬一口,她痛的咆哮,转头撕咬自己身上没有伤的部位。

咆哮后继续撕咬,咬了一会,撕扯掉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结痂。

黑红色的血撒在了沙地上,我透着笼子看到了伤口,那是一种诡异的颜色,淡红色的肌肉上带着一层粉色,绿色的粘液正顺着腿往下淌。


我跟苍海在笼子外面急的哇哇乱叫,过了一会苍海拍了拍我,告诉我,兄弟,去整点治外病的,去拜拜,求求,说不定有用。


我赶忙跑出动物园,找了个大仙,让他给狮子念念,大仙问我狮子的生辰八字,我TM也不知道啊。

只能拿出狮子的照片,让他们对着照片念。


念了一会,电话响了,苍海告诉我,狮子好多了,趴在那睡着了,我嘎嘎一笑,我说我找这个大仙挺好使。

随后我扔下500块钱,告诉大仙多给狮子念念,念他个三天。


回到动物园,我才看到,狮子的确是不咬了,但是开始大喘气,喉咙里发出哼哼的叫声,呼吸显得很急。

我跟苍海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去四处乱问,最后找了一个中医。


中医给我们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告诉回去直接拌在狮子吃的肉里,就这样,喂了一段时间,狮子不仅没好,反而更重了。

每天只能靠在墙边,支撑着身子睡觉。


黑色的结痂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肚皮上,她那淡黄色略带斑点的皮毛都被覆盖住了,肌肉变得空空的。


这时候苍海已经魔怔了,他天天抓着我,问我,兄弟,你说她还能好起来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看了看她瘦弱后依旧不小的身躯,我告诉苍海。

她不会死,能好起来,她是一只健壮的大狮子,给她多吃点好的,她一定能好起来。


苍海听我这么说,高兴了不少,当天我去菜市场就买了很多新鲜的牛肉,回到动物园就给狮子吃掉了,她的食欲依旧旺盛。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俩都很高兴。


我想得很简单,只要吃点好的,她就能好起来,我们每天依旧给狮子喷药,吃草药,但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下去,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食量越来越小。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站不起来了,挺着大肚子,在墙角不停地喘着粗气。


我跟苍海没办法,只能进笼子里,轻轻地给她揉肚子,这样她会舒服一点,她瘦的吓人,粗糙的皮毛完全坠了下去,皮下曾经满满的肌肉,都被那些黑红色的结痂吸食的一干二净。

可现在却像一只沙皮狗一样,浑身的皮当啷着。


但她的食欲依旧旺盛,每天依旧能吃进去六七斤肉,我跟苍海天天掏钱给她买新鲜的牛羊肉吃。

但这些肉并不能让她的病好的来,她的脸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瘦,肚子越来越大,身上的骨架清晰可见。

她再也站不起来了,我跟苍海每天轮着班盯着她,生怕她撕自己的血痂,其实我俩心里都明白。

她不可能活下去了,但我不能不管她,但这种痛苦一直伴随着我,明知没有结果,却仍要苦苦坚持


我怕狮子太孤单,就去玩具店,买了一个机器人小玩具,店主说这种机器人自己会躲避墙。

我拿回笼舍里,试了试,这个小机器人的确会躲避墙,而且会自己不停地走。


狮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小机器人,她已经站不起来了,但对机器人却很感兴趣,脑袋跟着机器人转来转去。

看到她喜欢,我也很高兴。


之后的日子里,我跟苍海轮流看护狮子,有一天,苍海累了,回到宿舍去睡觉,我回到了笼子里,喂了狮子吃了点肉,她躺在地上,张着嘴巴,我把肉切成小小的条,放到她的嘴巴里,她依旧吃的很快。

这段日子我太累了,抚摸着她的大肚子,我把小机器人拿了出来,放在地上,机器人自己动了起来。


恍惚中,我睡了过去,醒来后,发现机器人已经停了下来,转头一看,狮子趴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我心里明白,她已经死了,但我不信邪,站起来,扒拉了半天,她的嘴巴长得很大,眼睛瞪得溜圆,那双活泼的大眼睛如今变得十分憎恶,我凑近闻了闻她的嘴,一股浓厚的腥臭味。


我想,她也许在没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她的嘴角正在留出一种黑绿色的液体,奇臭无比,我赶忙擦干净,这幅样子不能让他看到。


这时候,苍海来了,他呆呆的看着狮子,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也坐在了地上,我看着狮子的大肚子,还有那浑身凸起的骨头,我一把关上了内舍的门,让屋里变得暗一些。

我背对着墙,站着,望着墙上腐朽而陈旧的墙皮。


苍海并没有反应,他甚至都没看我,告诉我,兄弟,别哭,男人不能哭,她解脱了,我们该替他高兴。

我背对着他,指了指狮子的肚子,他沉默了。


苍海一把抱起了她的尸体,走了出去,我们把狮子的尸体送到了冷库,之后如何处理,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很快,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到了动物园,海哥继续在动物园工作,之后,我们便很少联系了。


几年后,我离开了动物园,也没有找工作,天天在网吧混,那时候出了一款新游戏,名字叫英雄联盟。

当时我的记忆很深刻,刚开服,英雄联盟的地图是灰呛呛的,我在网吧登录了游戏,选择了卡牌大师。

进去后,就出神圣之剑,我的卡牌大师跟得了脑血栓一样,疯狂的A人。


这时候,我旁边座位坐了一个人,我也没注意看,玩了一会,转头一看,居然是海哥。

他也在玩英雄联盟,选了个努努,走的还是中路,主E,属实粘点变态了。


我没说话,他玩了一会才发现是我,海哥嘎嘎的笑了起来。

我俩玩了一会,出去找了一家饭馆,走进去坐了下来,我问海哥,他怎么来这了。


海哥告诉我,他现在没工作,正准备面试点单位,毕竟他大学学的专业就是石油专业。

听到这,我问海哥,那你大学学的石油,为啥要去动物园工作?海哥笑了笑,没回答我这个问题。


这时我才仔细看了一下这家饭馆,这是一家很小的饭馆,只有两三张桌子,桌角处的复合板都已经破损了。


老板,安排点饭菜,我哥俩歘点食。


车轴一样黑的菜单趴在桌子上,海哥让我点菜,我选了一个牛肉炖土豆,又点了一个溜肉段。

海哥点了一份凉菜,我们要了两斤白酒,老板娘出去买菜,笑呵呵的看着海哥。


这大兄弟,这身高赶上姚明了,坐着比我站着都高,老板娘笑嘻嘻的说着这种我们一天能听几十遍的话。

过了一会,老板娘回来了,去后厨忙活了一会,把菜和酒端了上来。


哥,你最近除了面试还做什么?我看着他。


苍海告诉我,他准备没事去健身房锻炼锻炼身体,闲着也无聊,还问我要不要去。

必须去啊,吃完咱就走,我俩开始歘了起来。  

吃饱后,很快就到了健身房,海哥进去后,就脱掉了外衣,看着他的身材,我真是羡慕。

他接近300斤的体重,身上居然没有什么赘肉,大胳膊像两根坚硬的柳树干,上半身又粗又宽,肌肉线条十分明显。


他热了一会身,练了一会小器械,走到硬拉区,让我给他装片子,我帮他逐渐往上加重量片。

海哥还是在不断地热身,最后他让我加片,能加的片子我都给加上去了,海哥告诉我这些装上,一共是240KG。


海哥说着两只手抓住了杆子,看起来并不费力的拉了起来,放在地上后,又拉起来一个,动作很标准,但是他实在是太高了,看着拉起来行程过长。

我跟他说,哥,咱不练这玩意,你胳膊太长,练这个吃亏。


这时候,健身房里的教练,女孩子,各种秃头大叔,纹身大汉都围了过来,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分析着,海哥一看来人了,又硬生生拽了一个。


一群人大声叫着好,海哥微微一笑,又走到了卧推区,练了一会,我们二人就离开了。


出门后,海哥问我要不要去他家看看,他在这边租的房子,我同意了。

到了他家,海哥家里其实挺邋遢的,一地的烟灰,还有一台电脑,屋子里的柜子上都是书,各种各样的书,他很喜欢看书。


我躺在他的床上,他打开了电脑,正在玩游戏,我看了看,他在玩一款单机游戏。

后续你看着办吧哥,回头用我就喊我。


海哥点了点头,让我困了就在他这睡,我当时还有事,就回家了。


两天后,他给我打电话,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私人油田当大班,也就是管理工人的岗位

我很开心,当晚海哥约我出去吃饭,饭桌上他问我,要不要去跟他一起走,反正你现在也闲着。


我到那边能干啥?油田的工作我也不懂啊。

海哥笑了,告诉我可以去帮忙看磕头机,那边经常有偷油的混混,不过你到了那,碰到零星几个可以呵斥他们离开,如果碰到大规模车队就躲着点,别跟他们硬整。


碰上车队我也整,我丝毫不在乎海哥的话。


不行,真有那帮车队,你一定躲着点,你一个人再猛,对上他们胜算也很低,海哥很生气。


一番商议后,我们决定一周后去上班,我问海哥,用不用带几个人去,他说等等,到时候问问。


之后的日子,我闲得无聊,天天去网吧玩游戏,一周后,海哥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不需要带人。

我的工资是一个月3500块钱,管吃管住,还有社保。


本打算带几个刹车印子去,但单位那边不同意,只能作罢。


就这样,我跟海哥坐上了绿皮火车,当时的绿皮火车还很老旧,占座,黄牛贩子,在火车上多的很。

我跟海哥刚找到地方坐下,一个抱着报纸的大妈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吆喝,XXX明星被爆与八名男子深夜进入宾馆,报纸1元一份,要的直接递钱。


海哥一听是XX明星,立刻花钱买了两份,我俩在报纸上疯狂的找,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关于那位明星的事,最后还是海哥眼睛尖,在报纸上极小的一个板块看到了那位女明星的故事。

XXX深夜逛街,被八名壮汉保镖护送回酒店,疑似耍大牌?


妈的,又让耍了,这帮卖报纸的就玩这套,给我俩整的都笑了。


过了一会,来了一辆小推车,一边推一边大喊,瓜子可乐矿泉水,盒饭嘎嘎香,脚都收收。

火车上的盒饭非常难吃,还嘎嘎香,能嘎嘎香都怪了。


我买了三盒,打开后发现还不错,三个菜,土豆丝,土豆炖鸡肉,炒青菜,这一份盒饭价格不便宜,6元,海哥饭量大,他得吃两盒。

坐了四个小时,才到了单位所在的城市,下车后,我们直奔单位,私人的油田单位管理十分松散。


很快,我们见到了管事的人,这人是单位的经理,这人长的慈眉善目,胖乎乎的,看起来是个很和蔼的人。

他见到海哥后十分客气,一口一个哥,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点畏惧海哥。

而这人对我,就显得随意多了,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大概了解了,我能来这工作,基本是沾了海哥的光,相当于我是个附赠品。


本来我这种没有工作经验的,看井都用不上我,不过海哥的学历在那摆着,人家面子大,就给我搭上了。


虽然搭上了,但还得培训一段时间,海哥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有事就打电话,随后他便离开了。


之后就是枯燥无味的培训,跟着我一同培训的,还有一群大老粗,这帮工人一个个学历都不高,但是都挺实惠,不是什么坏人。

但多多少少沾不少的奸懒馋滑,一天天就琢磨怎么少干点活,到了饭点,一个个吃的比河马都多。


一天,课堂上,负责培训的讲师又在给我们讲课,这节课讲了一会,工人们睡着了一大半,突然,讲师讲到了关于石油犯罪的题目。

我听了一会,讲师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是碰到偷油抢油的,能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尝试阻止,但如果有一丝危险,都不要跟那群人起冲突。


讲师的话模凌两可,大概的意思就是,不管你们的事别TM乱管,一个个一个月挣几千块钱,让人一顿放血不值当。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培训,我成功的成为了一名走后门的看井工人,我的职责很简单,看管好磕头机的运转状态,包括一些管路问题,偶尔需要记录一下产量,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了。


看井很枯燥,本来就属于很偏僻的荒郊野外,每天还要住在板房里,附近连鸟都少见,我只能拿了一根海哥的钢鞭(一种武器,钝器,形制类似螺纹钢筋,现代多数用于健身)

天天没事,就拿着那根钢鞭不停的耍来耍去,海哥一共有两根钢鞭,都是特制的,长度都在一米左右,每把都足有6斤多,重心比较靠近后端,用起来非常的沉重。


在这里,吃的也不好,私人单位伙食其实很一般,而且很多时候都吃不上,许多看井的工人都是自己买菜做饭。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觉,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我从板房往外看,只见外面的路上整整一排车,甚至都看不到尽头。

为首的是一辆巨大的油罐车,看起来像是私人改装的,开在泥泞的土路上,哗啦哗啦直响。

油罐车后面跟着一堆车,四五辆皮卡车,后面还跟着几辆捷达车,这些车非常有默契,行驶的很有秩序。


我看着奇怪,就观察,发现他们的方位大概是附近的一个增压站,离我这不远,于是我也跟了上去,临走前,带上了海哥的那根钢鞭。

到了增压站,我发现这群人早就到了,这一行人大概有三十来人,他们手持砍刀,搞把,其中几人还背着鱼竿兜子,那里面是扎枪。


为首的是两个壮硕的男人,秃头,这群人什么都没说,一行人钻进增压站,开始抢原油袋,一行人开始往出连拖带拽,往皮卡车上装原油。


这就是盗油团伙吧,很少见,我从兜里掏出一块布,蒙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看着这群家伙把单位的石油当成垃圾一样拖来拖去,弄得一地都是,我气愤极了,但也没办法,他们人多。

过了一会,皮卡车被他们装满了,这群人有一袋油装不下了,仍在地上就准备开车走。


我站在树林里,大喊一声,你们这群碎催,抢就抢,弄得一地哩哩啦啦,这附近全被你们污染了,把那袋子给我送回院子里,老子一个月挣几千块钱,犯不上跟你们玩命,但你们给我悠着点,不然都给你们销户了。

一群人瞬间被惊到了,那一瞬间,我低下身子窜出去一百多米,又换了一个位置。


为首的一名秃头冲着我刚才的位置大喊,爷们,我们实在是穷啊,过来借点油卖点钱喝点酒,你别挑理,说着他示意手下关闭了所有车灯手电,听着一顿忙活的声音,这群人应该把剩下那袋原油送回去了。


夜幕中,这群人开车逃离了,这帮家伙,一年得偷出来多少钱...钱都让这种人挣走了。


回到板房,躺在床上睡着了,还没睡醒,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原来是经理过来视察,这经理慈眉善目的,短发,胖乎乎,别人都叫他刘哥,也有叫他刘老虎的。


刘经理笑呵呵的揽着我,问我能不能适应工作环境,说着还递过来一包吃的,里面有很多熟食。

这人还挺好,我跟他聊了一会,表示这里都挺好,又讲了昨天晚上遇到的事。


刘经理拍了拍我,兄弟,咱们挣这份钱,不该咱们管的事,咱们不要管,你说为了那几千块钱,跟他们玩命也不值当啊!


刘经理说的有道理,我告诉他,我当然不管,偷油就偷,但这群人要是敢欺压老百姓,干过于恶劣的事,我必须跟他们干一下子,谁怕谁?


刘老虎递给我一根烟,兄弟,你这脾气跟你大哥真是一路人,你俩是亲生兄弟还是?我看你俩都长的高,尤其是你大哥。


不是亲生的,不过我们关系很好,我也很尊重他,我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行了,兄弟,有啥事直接电话,哥能办就给你办,刘老虎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我走了出去,锻炼了一会身体,海哥来了,手里拎着两个袋子,他的神色不错,似乎胖了些。


兄弟,最近咋样?说着,海哥递给我两包东西,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两条金桥香烟,几瓶白酒,一些肉类熟食。


挺好的哥,但是这里太无聊了,天天连鸟都看不到几只。


的确无聊,一会我安排个人替你,你跟我回队里待几天,那边养了好几只大狗,可以回去跟狗玩。

一听说有大狗,我乐坏了,赶忙收拾了一波,等了一会,海哥找的替班的来了。


我俩坐着皮卡车回到了队里,当时正是吃饭的时间,刘经理正在那训斥做饭的服务员,告诉你们多少遍了,炖排骨不要放什么土豆豆角,就是干炖,整那水尿八汤的玩意谁吃啊?


看到海哥来了,刘经理赶忙笑呵呵的去打招呼,俩人聊了一会,院子里走进来几个小孩,手里拎着几条蛇。



其中一个小女孩一句话不说,把蛇递给刘经理,三十块一条,小女孩似乎跟刘老虎很熟。

经理递给小女孩40块钱,小女孩并没有说什么,转头就走了,这女孩年龄不大,约莫10岁左右,长的很黑,十分瘦小,穿着一件带着油污的连衣裙,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刘老虎的眼神里仿佛带着一丝恐惧。


今晚咱们吃点蛇,这玩意好吃,刘老虎指着跟小孩们买来的几条蛇。

海哥摇了摇头,我对这玩意也没啥兴趣,刘老虎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回到食堂,我们聊了起来,很快,服务员把菜就上来了,工人们也都吃上了饭,我跟海哥坐在领导那桌。

我看了看菜,一共六个菜,有排骨,牛肉炖土豆,一个腰果炒芹菜,还有一份松仁玉米,一道凉菜,一盘狗肉丝。


没想到,领导们每天伙食都这么好,还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转过头去,我看了看工人们的伙食,其实菜系大差不差,但是工人们的桌子上并没有腰果芹菜和松仁玉米,看来这两道菜是厨师给单独加的。


工人们对刘老虎都十分尊敬,看来他在单位人缘很好。


很快,我们吃完了饭,海哥拉着我,说要给我看个东西,一副神秘的样子。

他拉我走到了他的卧室,打开门一看,炕上摆着一副巨大的盔甲。


咋样?海哥得意的问我。

我坐在炕沿,看着那套巨大的盔甲,这是一套盔甲,形制看起来十分特殊,上面有各种各样的槽楞,做工十分的精细,铠甲的边缘甚至都用铜和各种金属小纽做出了许多装饰。

这盔甲,并不是抛光的十分闪亮的那种,做的有一种饱经风桑的感觉,我轻轻抚摸着这套冰冷的盔甲。


别看了,套上试试,海哥拿出一件武装衣,(穿甲需要借助武装衣(类似一件大棉袄),把一些盔甲布甲绑在衣服上才能更加牢固,如果直接穿身上会非常疼)

海哥帮我把小臂甲,大臂甲,肩甲全部系在了武装衣上,又帮我套上了胸甲,随后替我带上了头盔

这套盔甲从头到脚,都有,包括小腿甲,大腿甲,鞋甲,手甲,海哥帮我把这些全部都套在了身上。


我站起来走了一圈,这套盔甲十分的沉重,接近70斤的重量,但并不笨重,关节处,包括各个活动处都做了特殊的处理。

我穿上后,左右不停地摇摆,转着圈对着镜子看,海哥看我很喜欢,他也很高兴。


转悠了好一会,我才脱了下来,海哥,这一套多少钱,看着不像是便宜通货,3万?

差不多吧,你喜欢的话,钱都不重要..


聊了一会,我带着这套盔甲回到了板房,稀罕了一会,天已经黑了,只能睡觉了。

睡着睡着,海哥突然来了,他穿着他那套巨大的板甲衣,身上也套着一些杂七杂八看起来是拼凑而成的盔甲。


睡不着,找你来了,海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哥,你大半夜穿这个干啥?我很奇怪,啥人会半夜穿着一身盔甲四处溜达。


咋俩练练啊,你也套上,反正也没意思,海哥一脸谄媚的看着我。


整,帮我穿上,我套上了武装衣,很快,海哥替我穿上了甲,我俩在屋外互相推了起来,海哥穿上甲后,力量显得更大了,我不是他的对手。

正当我俩较劲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我赶忙钻进了林子里,海哥也钻了进去。


我俩一看,又是一群车队,这次为首的并不是大车,而是两辆破旧的老式越野车,中间还是跟着几辆皮卡,后面跟着一辆私改的大罐车。

这群人直奔我们的板房而来,我见状赶忙冲进屋子,拿出了那根巨大的钢鞭,跑回树林里,海哥还在那。


我拨通了刘老虎的电话,告诉他,又有人来抢油了,刘老虎懒洋洋的告诉我,没事兄弟,一会我报叔叔就好了。

跟上批还不是一伙,这批看着更年轻点,带头的几个看着也就不到30岁。


什么?刘老虎一听音调都高了,让我在仔细看看。


我离着很远,借着车灯仔细的观察,那群人的确年龄不大,跟上一批不同,上一批多半都是后脑袋三道褶子的大汉,而这批多数是细狗一样的混混。


的确不是一批,我告知了刘老虎。


兄弟,有没有刚,给我干他们,我给你拿6万块钱,后续的事不用你管。

什么玩意?我一听六万块钱,眼睛都绿了,海哥也在这,他有多少?


刘老虎恶狠狠地说,你俩一人六万,给我干他们,虽然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他的模样,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刘老虎说给咋俩6万,干他们,你怎么看?

海哥趴在那,没出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俩悄悄地摸了过去,这群人正在管道附近安阀门,准备往出抽油,我俩摸到四五十米的位置时,海哥一把抓过钢鞭,一路小跑就冲了上去。

我也跑了上去,深夜中,我俩穿着甲,金属碰撞的声音十分刺耳。


那群人大约有二十来人,突然一个人听到了异响,大喊一声,有人。

这时我们距离他们已经不足10米了,其中几人拎着砍刀奔着海哥就去了,黑暗中,我看不太清,只听一顿叮叮当当,那是砍刀砍在金属上的声音。

突然咣的一声巨响,一个人被扔到了我这边。


后面冲上来两个拎着砍刀的人,一刀砍在我的头盔上,咣的一声,头盔里嗡嗡直响,我一把抓住他的刀刃,反手一脑袋撞在他脸上,硬生生的把砍刀抢了过来。

后面又冲上来一个人,从后面不知道用什么武器挠了我几下,反手一肘子直接砸在那人脸上,我只觉一股湿乎乎的温暖液体喷了我一脸,由于带着护肘,那人直接倒了下去。


混乱中,那群人似乎想开车逃跑,我戴着头盔,视角有限,之间海哥一把抓住一个试图上车的人,一把给那人抗了起来,反手一个螺旋大坐给那人摔在地上。

反手拿着那根钢鞭,一鞭砸在越野车的A柱上,这下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一鞭直接给A柱打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转到另一边,反手又是一鞭,直接给B柱也砸了个巨大的凹陷。


让你们使坏,直接让你们翻车咕噜炮,海哥笑嘻嘻的。


混乱中,那群人都开车跑掉了,只剩下那名被摔在地上的人,海哥慢慢的走了过去,那人惊恐地爬在地上,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待海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拎起了那根巨大的钢鞭。


那人立刻吓的发出了呼呼呼哇哇哇的叫声。

海哥冷漠的看着他,不好好工作,一天就TM不学好,滚回去吧,以后干点正经行当。


那人开着车赶忙跑掉了。


兄弟,怎么样,海哥摸着我的脑袋。

我俩互相帮对方卸掉了甲,海哥的盔甲上满是血,脱掉后才发现,都是那群人的血。

我俩检查了一遍,身上甚至连个破皮都没有,只不过有些轻微的红肿。


过了一会,刘老虎来了,他冷漠的看着一地的汽车玻璃还有那群人落下的武器,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我跟海哥并没有当回事,回到队里睡了一觉,第二天,经理送来了12万块钱。

我拿着钱,分成了两份,一份9万,一份3万,昨晚我基本没怎么动手,全靠海哥一人威猛,这种事的钱必须多给他分。


我俩正在聊天,队里养的一只大狼狗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躺在地上,肚皮露着冲着我,随后它站了起来,冲我汪汪叫,试图出院子。

这只狗好像要带我去哪?我站起身,跟着这只狗走了出去,海哥也跟了上来。


这只狗一直在往偏僻处走,走了一会,我们来到了一处水沟附近,水沟旁有一个废弃的工厂。

这只狗直勾勾的望着工厂,我看了看,工厂里长满了杂草,足有半人多高,我指了指院子里,海哥懂我的意思,他也摆了摆手,意思让我小心点。


我猫着腰,钻进了工厂的院子里,蹑手蹑脚的探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直到走到一座废弃冷库前,里面有轻微的说话声。

这座冷库的窗户还在,上面布满了雨水和泥土的痕迹,我透着杂草往里看,什么也看不清。


我绕到右边的窗户,趴在杂草上一看,刘老虎居然在里面,还有那名给队里送过蛇的小女孩。

刘老虎上半身穿着衣服,下半身脱得溜光,那名小女孩正在废弃的缓台上趴着。


曹尼玛的,干啥呢,我大喊一声就冲了进去,刘老虎被一惊,刚想穿上裤子,我随手抓起一块黑心红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砖头就盖在了刘老虎的脑袋上。

砰的一声,刘老虎像一摊烂泥一样栽了下去,海哥听到声响也冲了进来。


看到一丝不挂的小女孩,海哥愣了两秒,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一把脱过外衣,把小女孩包了起来。


老虎,你挺厉害,还好这口啊,海哥冷冷的看着栽在地上的刘经理。


刘老虎还蒙着呢,那小女孩却自己把海哥的外套摘掉了,我俩赶忙背对着她,过了一会,海哥问她好没好。

小女孩说好了,我俩转头一看,她那件连衣裙穿上了,怯生生的看着我们。


老虎,等着,海哥一脚踢在刘老虎的脑袋上,指了指小女孩,让她跟我们走。


小女孩乖乖的跟在我们后面,突然哭出了声,海哥伸出了手,拉着我的手,不用怕。

黑瘦的女孩一把抓住了海哥的手,那一刻我看到海哥如同触电一样,猛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他沉思了两秒,告诉小女孩,抓着他的衣服,咱们走。

黑瘦的女孩拽着海哥的裤子,我跟在后面,走了一会,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孩子,你真名叫什么?海哥询问小女孩。

女孩告知了我们他的真名,就叫她小仪吧,海哥询问着,刘老虎究竟跟她见过几次面,小女孩想了想,告诉海哥,大约十多次吧。


哥,就这种跟着老人的留守儿童,我不信就刘老虎一个人,我估计还有,到底还有谁,孩子,都说出来,我掏出了手机,准备记这些人的名字。


小仪开始报人,TM的报了七八个还没完,最后报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个是队里的工人。

CTMD,世风败坏,这世界太黑暗了也,海哥在那一顿狂骂。


叔叔,你们别生气,刘叔叔他给我买铅笔盒了,还帮我交学费,还带我奶奶去看病。


你是不是傻,他给你买铅笔盒,给你交学费你就跟他干那个,我都词穷了。

海哥摆了摆手,示意我住口,转过头对小仪说,孩子,以后离那群人远点,不要再让他们碰你,一会我们去你家一趟。


我从兜里掏出200元,递给小仪,告诉她,你要啥就买,以后别让男的摸你,脱你衣服,听懂没?

小仪点了点头。


小仪带着我们,回到了她的家里,路上,她抓着我的衣服问我,叔叔,爸爸是什么样的啊?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爸爸。

我用力的回忆着曾经的往事,憋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说辞,告诉她,爸爸就是看起来很威严,但实际上很关心你的男人。


她拽着海哥的裤子,叔叔,你就很像爸爸,海哥没应声。

走着走着,她又问海哥,那妈妈是什么样子?海哥摸了摸脑袋,告诉她,妈妈就是对你很温柔,关心你的衣食住行,如同春日清晨太阳般的女人,这就是妈妈。


小女孩没说什么,很快,我们到了她家,她家在一处很破旧的院子里,只有两间房,我们走进一间比较大的屋子里,炕上躺着一个老太太。

见我们来了,她也没作声,小仪走了进来,告诉老太太,奶奶,他们找你有事情。


老太太让小仪出去玩,我们跟老太太讲了讲废弃工厂的事,老太太并没有很吃惊,她似乎早就知道这些。

她叹了口气,都是乡里乡亲的,传出去也丢人,这事以后别提了。


我刚想开骂,海哥示意我别说话,转身我们出了院子,准备去找小仪。

这时候突然跑过来几个人,说要去附近的公路看热闹。

我上前搭话,问看什么热闹,他们说那边出车祸了。


离得也不远,我跟海哥就过去了,走到附近看到一辆巨大的半挂车,沥青路上满是粉红色的不明物质,沥青路上满是黑色的印记,是血迹还是水?看不清。

我抬眼一看,小仪的小半个身子正在前面趴着,我俩赶忙跑了过去,才发现小仪已经没气了,闭着眼睛,手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形态趴在马路上。


回头一看,沥青马路上满是小仪的碎片,黑的,红的,粉的,黄色,满地都是,不过这些东西都已经被拖的粉碎,成一种肉泥的形态,看上去像是一滩滩果酱,有些已经被压进马路的缝隙里。

她的腿被压成了好几节,散落在马路的边缘。


哥,这咋办啊,我不知道该咋办了。

海哥也蒙了,我俩正琢磨呢,路边突然窜出来一条野狗,一口叼住了小仪的一条碎腿,向树林里跑去。

把腿给我抢回来,海哥冲我嘶吼。


我冲进树林开始追逐那只狗,追了半天,这狗钻进一处栅栏里,叼着小仪的腿跑了。

没追上,我垂头丧气的回去了,海哥正坐在小仪上半身边上,见我回来了,他似乎早就知道,我追不上那只狗。


咱们把她收起来吧,海哥对我说,说着,他拍了几张照片,照下了事态的全貌。

围观的群众递给我们两个桶,我们把那些肉酱一点一点捡回桶里,有些肉酱已经镶嵌在沥青缝隙里,捡了半天,我们才捡了一个桶底。

这也不够数啊,哥,我冲他喊。


拿树枝往出扣,海哥背对着我,还在那忙活。

我俩掰了点树枝,但是扣了半天,也没扣出来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交警来了,很快,小仪村的村长也赶到了,海哥跟他们一起回去处理这件事。

我只能回去睡觉,躺在床上,闻着满手的血腥味,我不由得内心质问自己,小仪的死,是否与我有关?

如果我们不多管闲事,就不会碰到工厂里的事,就不会把小仪带回家,她也不会出去玩,又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


恍惚中,我睡了过去,深夜,海哥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问他,哥,小仪的死,是不是我害的?如果咱不去多管闲事,她会死吗?


苍海没说话,默默的抽着烟。


三个月后,我们离开了这里,这是个令人作呕的地方,临走的时候,我给小仪的奶奶留了2000元,海哥留了3000。

我跟海哥回到了他的老家,他妈妈住在农村里,海哥的妈妈是一名慈祥的老太太,满头的白发像是雪一样,总是笑眯眯的,没事就满屯子溜达,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她。


老太太很喜欢我,每天都给我俩做很多好吃的,我想出门,老太太都得拽着我,问我啥时候回家,不许偷偷跑回去。


但我总觉得,老太太似乎有些奇怪,我很难形容,有一天,老太太去茅厕回来,她的一手都是血,看到我,她问我,孩子,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停地排血啊?

我看了看她一手的鲜血,冲进茅厕一看,满地的都是鲜血,如同血囊炸了一样。


我只能赶紧把老太太扶回床上,跑出去找我大哥,等海哥回来后,老太太已经神志不清了。

把老太太送回医院,折腾了好久,又是检查又是抽血,大夫告诉我们,这是急性白血病,加上其他各种指标都很差。


我只记得老太太入院后,就昏迷不醒了,我去问主治医生怎么办,医生告诉我,可以先输血,但是现在血库很紧张,你去献点血,互助点给老太太弄点。

我跑到血站,这里的窗户都带着巨大的铁栅栏,像监狱,护士们一个个冷冰冰的,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暗红色的血液在管子里涌动,这地方让我感到严重的不适。


回到医院,我才发现老太太已经输上血了,原来海哥给了大夫3000块钱,大夫给找了人,以后输血只要交钱就行了。

老太太每天要输3袋血,每天花费1000多元。


医生对海哥说的话很轻,可对我说得很重,我问他这种情况能怎么办,医生告诉我,这种类型的患者他见过很多,各项指标太差,而且已经没有意识了,反正意思就是等死。


我回到病房,海哥正呆呆的坐在床头,拉着他妈妈的手,我站在边上,不敢靠近。

海哥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我走了过去,他指了指老太太,问我该怎么办。


我只能安慰他,不会有事的,阿姨之前身体那么好,说不定输几天血,她就能好起来。


好起来吗...


之后的几天,医生每天都给阿姨输血,加上打一些药,但她一直没能醒过来,终于,在一个夜晚,老太太死了。

她死的时候,海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老太太喘了几口大气,突然呼吸停了,便死了。


医生来看了看,确认老太太已经死了,之后就是繁琐的后事,奇怪的是,我并没见到海哥难过,甚至他都没哭一声。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哭呢?不过我没问,可能是我的情绪也过于冷静,不能提起他悲伤的感情吧。


处理完老太太的后事,我回到了老家,临分别时,海哥告诉我,以后要好好生活,不要一天扯那些没用的。

我告诉他放心。


哪知两个月后,海哥回到了小仪的那个村子,找到了当时记下来的几个人,海哥的意思是要找他们讨要钱给小仪的奶奶,不要以为死无对证就能躲开。

自己干了丑事,就拿点钱来赎买。


结果其中两人不服,聚集了村里二十来个流氓试图围殴海哥,但海哥那是什么人,岂能被这群杂碎占了便宜?海哥抄起一根镐把,跟一群人打的有来有回。

最后这群人不仅没伤到他,还被他打伤了四五个。


后续警察来了,抓走了海哥,因为他没受伤,而那群打他的人却伤得不轻,两个人的胳膊都被打断了,还有几个人的伤都不重,但也不算太轻。

海哥最后被判了两年半。


我的好大哥进了监狱,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天晃晃悠悠,他进去了,没人对我好了

我试图去见他几面,但不是直系亲属不让见面,存钱都不行。


有一天夜晚,我在克制不住自己,连夜坐火车跑到海哥所在监狱的城市,站在监狱的大门口。

看着一片苍凉的场景,听着冷风的撕咬声,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

这种人都得进监狱,而那群人却依旧逍遥法外,小仪也早就化成一缕青烟了,而我依旧一事无成。


算了,多想无益,继续生活吧,消沉哀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多年后。

海哥已经出狱了,出狱后,他开始变得很孤僻,不愿跟曾经的朋友来往,包括那些表面亲戚。

我也挣了点小钱,也买了自己的房子,算是有了安定的生活。

可是后续因为经济问题。

我这几年挣的钱都光了,最可笑的是,连海哥给我的那套盔甲,也被我卖掉了。


我成为了一名游荡者,没有家,没有吃饭的地方,我每天不是睡在烂尾楼里,就是睡在破旧的垃圾场里。

海哥知道了我的状况,他过来,非得让我去他家里住,但是我拒绝了,我甚至觉得,这种生活虽然有点苦,但是自由,再也没人能束缚我。


有时候,我也会去大哥家里看看,可我却发现,他总是疯狂的咳嗽,经常一咳就是一夜。

我一开始以为,海哥是郁闷的,但随着他咳嗽越来越重,我渐渐地觉得事情不太对,我要拉他去医院。

但是我大哥为人非常倔强,他觉得以自己的身体素质,他不会有事,去医院干啥?


我想了想,也是,我大哥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为健壮的男人,他怎么可能生病呢?


可是拖了一段,我发现他的咳嗽越来越重,整夜都停不下来,我要拉他去医院,这次他同意了。

到了医院,拍了片,医生当着他没说什么,后续我去追问。


医生的表情也很纠结,跟我说,虽然片子看着不像,但不排除是恶性肿瘤的可能性。


是肺癌吗?是就直说,没事,我大哥身体好,他就算得了肺癌一样活几十年,我一点都不担心。

先做个穿刺吧,然后去外地的医院检测下,现在不能确认,医生也没给我准确的答复。


回到医院的大厅,海哥在那坐着,我看了看,他依旧像是一座铁塔,在医院的人群里,如同一只老虎站在企鹅群里,看着他依旧健壮,我放心了。


什么病?肺癌?海哥问我。

目前不是,得做个穿刺,送到外地去看看,我实话实说,我大哥比猴都精,我骗不了他。


过了十多天,结果才出来,医生悄悄地告诉我,是肺癌,准备化疗吧,他这个长的位置比较特殊,不好做手术。


这玩意能活多久?我问大夫,医生说这个不一定,一年两年也是他,三年五年也有可能,看病情的发展。

二十年有可能吗?我挺有信心,看着大夫。


大夫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那就是有可能,我大哥身体很好,20年 30年都没准。


出门后,我回家去找海哥,我琢磨咋忽悠他,但是他学历比我高,阅历也远胜于我,我不知道咋骗他。

回家的路上,我找以前的兄弟借了5000块钱,我买了许多松子,90元一斤,都是最大最好的。

还有很多肉,我想的很好,只要多给他吃好东西,带他去治病,我大哥肯定能活几十年。


回到家,我拎着这些东西,海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笑着问我,是不是肺癌,咱这不安排上了吗?


我赶忙骗他说,不是,哥,你这个肺部有点阴影,明天去医院打针就好了,治疗一段时间看看。

海哥没说话。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医院的肿瘤科,海哥指着肿瘤科的大牌子跟我说,兄弟,你小子还想忽悠我,来这的都是癌症,你拿我当不识字的文盲了?


到了医院,我陪海哥做化疗,由于他太高,床他都躺不下,只能靠在床上打针,化疗其实就是打针输液,我看着桌子上的送餐电话,给他点了两个菜,一个溜腰花,一个土豆牛肉。

海哥对我说,兄弟,以后你忙你的,不用陪我来,我是什么人你清楚,纯爷们上医院还用人陪?笑尿了。


我试图说服他,但是他态度坚决,绝对不让我来,我只能作罢。

你不用陪我来医院,有空多来我家就行,兄弟,海哥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之后的日子里,海哥总是去化疗,一开始还好,可是化疗次数多了,他开始掉头发,恶心,呕吐。

渐渐地,他瘦了,我能清晰的看到,他比以前瘦多了。

可就算他瘦了,他依旧比普通人健壮。


我也经常去他家看他,我多次询问,要不要陪他一起去医院,海哥都拒绝了。

可化疗的药水,在渐渐地侵蚀他的血肉。


由于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只能隔几天去看他一次,后续有一天,我带着吃的去他家,刚打开门,发现海哥躺在地上,满嘴是血的趴在地上。

我赶忙把他扶了起来,他坐在床上笑了笑,告诉我,老了,刚才不小心滑倒了,不用担心我,兄弟。


看着他一嘴的血,我心里太难受了,以前他的步伐稳健,何曾摔倒过?


海哥依旧要强,不让我陪他,不过他已经不准备去医院了,要歇息一段时间再去放疗。

这时候的海哥,体重可能只剩下190斤了,他瘦的速度让人害怕。


自从他摔了这次以后,他食量越来越小,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健壮,他会经常性的昏过去,后来医生说,这种是脑供血不足导致的,要给他买一个泡脚盆,天天用热水泡会好不少,买了泡脚盆后,的确好了一些,但是他还是恶心,吃不下饭。


到了后期,海哥越来越瘦,化疗也不去了,曾经健壮的他,瘦成了一把皮包骨头,曾经他那跟老虎钳子一样的胳膊,现在如同一根枯腐的树枝,皮耷拉着,曾经健壮的肌肉都被吸食的一干二净。


他的大腿现在,看起来跟我的大胳膊差不多粗,曾经的他,一拳差点没给我打死,而如今,他只剩下了一副骨头,不过他依旧乐观。


这个时候,我只能天天去陪他,趁他睡着了,才去办自己的事。

有一天,我坐在他的床边,海哥拿出了一张卡,告诉我,兄弟,我不治了, 小细胞的难治,估计治没啥用了,这钱你拿着,你不要旅游全国吗?拿这钱买台车,剩下的省着点花。


哥,不用,我看你现在还行,不用想那种以后的事,我拒绝了海哥的卡。

海哥没说什么,依旧很平静的样子。


海哥是个十分坚强的人,到了后来,他可能只有不到160斤的体重了,他的大腿下方深深的凹了下去,他的大胳膊看起来比他的小臂都要瘦,但他依旧要强,还要自己下床上厕所,还不听我的。

他自己把着床边墙边,一步步蹭到厕所,上完了再蹭回去。


我只能天天看着他,怕他受伤,过了几天,海哥已经不能起床了,他躺在床上,十分痛苦,但是他这人从不叫苦,我给他买了尿壶,让他在床上上厕所。

他已经无法吃饭了,我只能去网上买了点骆驼奶粉给他喝,又去网上买了点海参。

我琢磨这些东西,是不是能让他好起来?


很快,海参到了,我用水泡了两天,又把海参煮烂,弄了一只老母鸡,给海哥熬了一锅汤。

汤煮的差不多了,我把海参扔了进去,结果那天太累了,睡着了。


睡醒以后,我去扒拉锅里,却发现海参已经被煮化了,一点都不剩。

我端着汤,拿着吸管,把汤端到床边,海哥正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声不吭。


看到汤,他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强行喝了两口,之后看着我,对我说,对不住兄弟,我实喝不进去。

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里,下不去。


随后又笑着对我说,没事,过几天说不定就好了,你别担心。

每次我问他疼不疼,海哥都说不疼,不过我想,他这种纯爷们,就算是疼也不会说疼,他甚至连止疼药都不肯吃,我用他麻药证开的药,他都不肯吃。

他的嘴里渐渐开始出血,暗红色的血附着在他的牙齿上,干涸后,露出黑色的痕迹。

我甚至怀疑,他牙齿上覆盖的那些是不是他内脏的肉丝,但我看不清。

有一天早上,海哥把我的鞋要了过来,那双皮鞋我穿了一年多,早已经损坏严重,鞋上满是窟窿,他躺在床上,把我的鞋修补的跟新的一样。


一天早上,海哥突然喘了起来,他的嗓子本身就很粗,像拉锯一样,胸口不停地起伏,喉咙里传来类似磨沙子般的呼气声音。

他挥了挥手,让我贴近他,我把头低了下去,海哥声音很轻,不要告诉别人,我不喜欢我的那群亲戚,他们也不喜欢我,我死了以后,你别买墓地,那玩意我不要,钱你拿走。


哥,你有啥亲人吗?你不是有个大哥吗,我听老太太说,你大哥的孩子还挺喜欢你的。

海哥点了点头,给那孩子吧,海哥没应声,过了一会他告诉我,你留着吧,我大哥家里挺有钱的,你用这笔钱给我站起来。

我没回应,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到了晚上,海哥喘的更重了,甚至意志都不清了,我说咱们去医院,他却一把甩开我的手,摇了摇头。

这次,我没听他的,叫了120,120的人来了以后,看了看身形巨大的海哥,不知道该怎么办。

担架好像有点躺不下他,见状,我一把抱起海哥,这时我才发现,他可能只有150斤?他轻的像一缕棉絮,浑身硬邦邦的。


抱起来时,我大哥痛的面部扭曲了几下,很快,我们到了医院,急诊的大夫看着海哥,让我去拍个片。

我推着我大哥,拍了个脑部还有肺的CT,医生告诉我,很危险。


我说不可能,他虽然是肺癌,但这才一年不到,没那么快,医生没做声,开始联系哪个科室收,联系了一会,各个科室都不愿意收。

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朋友,问我咋在这,看了看我大哥,他明白了,我这朋友立刻掏出手机,点开拍摄,一边拍一边大喊,看啊,医院不收病人,马上死在走廊里了,大家看啊,就是XXX医院。


急诊室医生急的脸都红了,换医院,我对我朋友说,我又对急诊医生说,你别怕,这事跟你无关,你很关心病人,我都看到了,多谢你,不过这医院风气过于恶臭,事后我必定来找你们找补。

这时候来了一个老头,拦住了我们,告诉我我们,患者已经给措施了,别急,我们得联系联系。


医院估计也是怕了,医院估计也是怕了,过了没多久,就给我们联系到了科室。

到了住院的地方,我才发现,我大哥已经彻底没有意识了,他睁着眼睛,眼神浑浊又空洞,直勾勾的,甚至都不眨眼。


当晚的值班医生来了,看了看我大哥,告诉我,这个情况很危险,我依旧不相信,我的想法很幼稚,我大哥曾经那么强壮,这次估计就是有点小危险,等治好了我们就回家了。


医生给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有营养液,平喘的,还有什么治肺的,但打针的时候,海哥突然有了意识,他拒绝打针,开始用拳头打我。

他的拳头,已经非常无力了,像是一只刚满月的猫用爪子划拉人的力度。


我这次没听他的,强行按着他,打了针,打完针后,我跑进医生的办公室,问她该如何是好?

医生是一名不到35岁的女性,我问她,我大哥这种状况,还能给点什么药,不怕贵,我这边借点钱,好用的都给用上。

医生琢磨了一会,又开了点挂的药,我看了看,都不贵。


没有贵的吗?便宜的能顶用吗?医生没作声,过了一会,她才说,我跟几个医生都看了下,认为你大哥的情况很危险。


什么意思?我问医生。

患者这个状态,好起来的可能性很低了。

很低是多低?我盯着那名医生。


我从医这么多年,这个状况的病人,没有好起来的,医生实话实说。

我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我们运气还挺好,海哥住的病房虽然不是单间,但是晚上一个人没有,我朋友也在屋里。

兄弟,替我盯住我大哥,我出去办点事,我叮嘱我朋友。


到了医院外,我去了一处墓地,这处墓地是我当流浪汉时发现的,这墓地附近有一座小庙,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庙里有三只狐狸,三只黄鼠狼,虽然都是玩具,但我觉得这玩意有点用。

当时天色已晚,我找了家超市,买了两个鸡腿,一个鸡头,一堆肉类食物,还有水果。

到了庙里,墓地依旧传来阵阵念佛声,那是太阳能录音机发出的声音。


我站在庙前,把吃的摆在庙前,又放了一盒中华香烟。

对着里面的几具皮囊念叨,你们几个,帮个忙,咱们做个交易,你们,让我大哥别那么痛苦,让他清醒几天,吃点饭再死,回头等我挣了钱,给你们上供10万的贡品。

一个月来三次,碰到你们的后代,必定都有善待,以前我也养过狐狸黄鼠狼,没亏待过你们。


注意,咱们这是交易,不是我现用现交,你们只要做到,我是什么人你们心里清楚,绝对不会差你们事。

我叮嘱了几遍,便离开了。


又来到附近一处破庙,这里面有很多佛像,我把水果摆好,告诉他们,你们,让我大哥好起来。

回头我挣了钱,一定给你们外表都镀上一层金身,全金肯定是弄不起,镀一层金身没有任何问题。

多次叮嘱后,我回到了医院。


这时候的海哥,依旧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嗓子里发出拉锯磨沙子一般的声音,这时候的他,像一只巨大的丧尸,那空洞的眼神令人喘不过气。

海哥不停地伸着手,似乎在抓着些什么,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哥,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去全国旅游如何?

你的胃,肠子都没事,我问大夫了,他们说没转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海哥睁着那混沌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朋友在旁边对我大哥说,哥,你放心,你兄弟肯定不给你丢人,你别担心。


替我照看下,我叮嘱我朋友。


我又回到海哥家里,我琢磨着,是不是海哥的三魂七魄有一些在家里没跟过来,所以他才昏迷不醒,偶尔才会有清醒的意识。

回到家,我是一顿施法,试图把海哥的魂魄装在身上带走。


回到医院,我哥们很焦急地跟我说,你大哥一直想把氧气管拔了,自己扒拉下去好几次了,我也不好弄他,只能帮他带上。

兄弟,你出去一趟,别挑理,我有点话对我大哥说。


我哥们拍了拍我,转身出去了。


海哥躺在床上,依旧是急促的喘息着,我能听到,他的呼吸频率越来越弱。

我抚摸着他刀尖一样的胸膛,大哥,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双手,冰冷又潮湿,那是死人才有的温度。


海哥突然闭上了双眼,突然他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试图拔掉自己的氧气管。


哥,你是很痛苦吗,如果很痛苦,你点头,我亲手杀了你,你自己不要动手。

海哥没回应我。


突然,他冲着我挥舞着两条枯树干似的胳膊,我弯腰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可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一把揽住了我,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我真的听不清。


躺在床上,突然,我从检测以上看到,海哥的血氧开始疯狂的下降,从85降到了50。

我死死的盯着海哥,突然,我看到他眼角似乎留下了几滴泪。


哥,你怎么哭了,你不是说男人不能哭吗?我用手擦干了他那两滴泪。

随着检测仪急促的滴滴声,海哥的心率从100多掉到了50,血氧也看不到了,之后,他的心率极速的上升,达到了160多。


随着,便是极速的下降,我大哥的喘息频率随着心率的下降,也停了下来。

一分钟后,他便死了,我闻了闻他嘴里的味道,有一股轻微的铁锈味。


我用力嗅着我大哥身上的味道,还是那股淡淡的烟草香味,还好,我见过很多人,没死的时候,就已经腐烂了。

可是我大哥身上并没有臭味。


我以为我会很悲伤,实际上我非常的平静,我大哥死了,不痛苦了,我甚至内心很高兴。


之后便是繁琐的后事,我打了个电话,替我大哥送来了一套最大最大号的寿衣,但是我大哥太高了,穿着依旧短,我只能脱掉睡衣,拿出我大哥生前的衣服,替他套了上去。

纸棺材更别说了,我大哥躺进去,小腿都得漏出来。


阴阳先生用两根红绳,捆住了海哥的双手和双脚,我指着海哥告诉阴阳先生。

不用多久,就半年之前,他如果真的诈尸了,就咱们几个,包括这栋楼所有的人一起上,咱们都得被他活活打死。



我只能抱着我大哥,把他送进了灵车,到了火葬场,便是繁琐的各种事。

由于火葬场的人我认识,半夜他把钥匙给了我,我钻了进去,海哥躺在巨大的冰棺里,都不能盖上盖,他太高了,除非把他的身体扭曲着,不然只能敞着。


当天也是怪,火葬场一个离世的人都没有,天上一片黄色,漫天都是沙子尘土,狂风吹得人脸都疼。

在瞻仰厅的时候,只有我和阴阳先生二人,海哥生前的遗愿是,不愿让人看到他这幅模样,我只能遵从。


随后,海哥被推进了炉子,我本想给海哥找人弄个头炉,这次不用了,没人死,他就是头炉。

过了一会,海哥的尸体成了一堆白色的骨灰,我用力的在里面寻找着,骨灰中有一根漆黑的针。

这是海哥生前治病,埋入体内的针,先生告诉我,这东西不能留,容易有死者的怨气。


我哈哈一笑,怨气?如果真有怨气,就让他一辈子缠着我吧,正好我挺无趣的。

海哥的骨灰,呈现着一种淡淡发粉的颜色,估计跟他生前用药有关系,还有一些黑褐色的东西,先生让我把这些东西挑出去,不要留着。


我把这些黑褐色的物质,包括那根针都用纸包了起来,让我扔掉我大哥的血肉,不可能。


之后就是送去墓地,我已经提前借钱买好了墓地,6万八千万,我没有钱,找以前的朋友借了点钱。

骨灰盒我买了个5000块钱的,虽然让人讹了一手,但没办法,人这一辈子就这一次,我怎么忍心给我大哥用复合板的盒子?

况且,我不能让别人说我不讲义气。

我大哥的钱,一分钱不能动,虽然他让我买车,但我得多畜生,能拿我大哥一辈子剩下那点钱去买车?


处理完我大哥的事,我托人左联系,右联系,但是也没能找到海哥的大哥。


但是找到了海哥大哥女儿的工作单位和电话。

我坐火车,赶到了那座城市,在单位门口沉思了一会,我没有打电话。


过了一会,走过来一个身高最少有一米83往上的女生,厚嘴唇。

嘿,你站那,我冲那女孩喊。


那名女孩怯生生的站下了,看着我,她似乎有些恐惧。


认识苍海吗?我询问她。


那是我叔叔,女孩似乎还是怕我,我拨通了那个电话,女孩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果真,不亏你家里的人,大哥,你家这个基因真是绝了..... 我心里默默念叨着。


你叫什么,你爸爸叫什么?我继续询问,女孩都答了上来,的确是海哥大哥的女儿。


你叔叔离开了,我说的很隐晦。

女孩还是没懂,问我海哥去哪了。


他死了,我这次说的很直白。

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在道边的台阶上。


大点声哭,我哭不出来,你替替我,我笑嘻嘻的看着她。


女孩哭了一会,我递给她一张卡,告诉她,这是你叔叔生前的卡,里面一共有35万多,是你叔叔这辈子所有的积蓄,你留好了,以后结婚了,买点车,交点房子钱啥的。


女孩愣住了,问我,我叔叔的墓地买了吗,我告诉她都买完了,不用你担心。

女孩子把卡递给我,要把钱还给我,说她不能要。


一看这女孩这样,我更高兴了,我让她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看了半天,我估摸海哥要是生个女儿,跟她也差不离。

你拿着吧,你叔叔生前很关心你,他其实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关心,但他也没个儿女,就你爸一个兄弟,这钱你必须拿着,带着他的信念,好好活着,虽然你不是他女儿,但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女孩子一听,哭的更伤心了,聊了一会,我把海哥家里的钥匙交给了女孩,告诉她,让他爸爸去处理一些琐碎的事。


转头,我便离开了,事后,海哥的大哥给我打电话,意思是,,他不缺钱,不能收,就算收,墓地的钱包括办事的钱得还给我。

我说你这是想让我当不义之人吗?我跟我大哥虽然关系好,但我大哥的遗产,只能让有血缘关系的人继承,况且我虽然现在穷,但我以前比你能挣,管好你自己,做好你的事,照顾好你女儿。

我大哥生前还有些记挂你女儿。


海哥的大哥听了后,默默的哭出了声。


挂掉电话后,我掏出兜里的一个烟盒,这里有海哥的一些头发,是我偷偷藏起来了。

传闻,远方有一种能用逝者头发见到逝者的法术,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见见我大哥。


不过我想,这多半是谣传,人死之后,第一步是进入冥界,何来召唤逝者的法术呢?


回到我的庇护所附近,突然下雪了,4月份的东北居然还会下雪,细小的雪花在天空中扭来扭去,没等落到地上,就已融化了。

在马路附近,我看到了一名黑瘦的女孩,看背影像极了小仪,约莫只有五六岁。

我跟了上去,女孩子蹦蹦跳跳的,手里拿着一包辣条,正想过马路。


这时候她看到了我,问我,叔叔,我好像认识你,咱们见过吗?

我吗?我应该只是个路人吧,我看着这黑瘦的女孩。

你可以带我过马路吗?小女孩怯生生的问道。

“好,孩子,拉着我的衣服,不要怕”


叔叔,你是很难过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开心?小女孩很谨慎。

 

没有,我很开心,我赶忙挤出一副开心的样子。

陪着小女孩过了马路,她的妈妈就在马路对面的小卖店里,看到我,她妈妈笑着对我道谢。

我没应声,小女孩牵着他妈妈的手,两人向远方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点一点在地平线上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死亡并不是彻头彻尾的消失,而是一种重新的开始。

他并不惧怕死,在我看,是他杀掉了死亡。

 

天边的雪愈来愈大,雪花坠落在街边的桃树上,天上的云透着黑灰色的光。

冬天已经结束了,春天即将到来,街边的树棵棵都已抽丝发芽,那是生命的象征,春季是生命复兴的季节。

 

怀里揣着那根他身体里的针,我轻轻地把针捧在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暗了下来,黑夜吞噬了这片土地上仅存的一点光。

不过没关系,只需一夜,太阳依旧会升起,那些黑暗的,潮湿的,冰冷的,都将消失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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