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飘落胭脂梨叶”·四【羡忘ABO】
本章预警：羡忘，ABO文学，先婚后爱，非双洁，HE，其他详见前言。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不怪蓝湛会生气，魏婴刚听到王灵娇那句膈应人的话时，也免不了皱眉，只是没想到…小家伙眼下流露出的，会是这般受伤的神情。魏婴心里一时更有些不是滋味，是以正襟危坐起来，答得郑重其事：“这是自然。”
“你既知道……”蓝湛转了转眼珠子，好让眼泪水均匀地分布在眼球表面，不至于溢满眼眶，随即又有些不甘心地转回来，好似非要从魏婴的眼睛里看出个所以然，“为什么还放任他们羞辱我，羞辱我的族人？”
“没有放任。”魏婴小幅地向蓝湛那侧挪了挪，好让小坤泽能感受到的安抚信香再充足些，“那个婢子是厌离的陪嫁丫鬟，我已经让她好好管教了。”
让江厌离去管教，不算放任吗？
蓝湛仍旧定定地盯着，却没等来下文，魏婴的目光坦坦荡荡，甚至还带了点问询的意味，像是真觉得妥善解决好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揪住不放。
嗤笑一声，蓝湛撇开了目光。若非主子授意，能有几个丫鬟敢以下犯上？这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把戏，他不信堂堂十三皇子会看不出来。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是人心向背了。
“你就不怕，我传信给我阿爸，或者告诉皇上？”
明明是威胁的话，怎的说出口竟有些唏嘘？蓝湛忿忿地咬了一口烧饼，更是不客气地接了魏婴递来的水壶灌了几口……
烧饼真不错，人是真不行。
然而一旁的魏婴见小家伙一会儿黯然神伤，一会儿气急败坏，一会儿又像是饱经沧桑、看淡了凡尘似的，也有些发懵。不是说乾元的安抚信香能极大的宽慰到自己的坤泽吗？能让对方有安全感，有归属感，感到放松和愉悦？怎么实际完全不是这回事儿，更像是火上浇油呢？小家伙接他的水壶跟拔剑似的，若非这壶口窄小，指不定还会被泼一脸，那事儿可就更大了……这么想来，现在这局面，还不算特别棘手。
魏婴挠了挠鼻子，脑海里匆匆捋过一遍前因后果，无声叹了口气。他默默敛去自己这不合人心意的信香，顺着小坤泽的话往下讲：“所以啊，我怎么敢欺负你呢？”
趁着还没到宫门口，趁着左右无人，魏婴弓下身，手肘撑在大腿面上，双手合十抵在脑门，打算与小家伙开诚布公。“我知道以你的身份，要嫁什么人没有，背井离乡为了一桩不中意的婚事，嫁给我这么个胸无大志不足挂齿的皇子做妾，属实委屈了。”他诚恳地点头，由衷地惋惜，继而自嘲地笑了笑，“可，你我都没得选。这点道理，我想用不着我多嘴，蒙古王自是跟你都说明白了。”
敏锐发觉环绕他的棠梨信香这就淡去了、被收回了，小坤泽一咯噔，心里酸涩闷堵，又侧过了身去，还剩小半的油酥烧饼被他随手搁置在了侧边的木板上，随着颠簸抖落了一地的芝麻。
“你心里不痛快，我理解；想怎么撒气，也依你。只是，若把事情都搬到皇阿玛面前，恐怕有些不妥……”
“呵。”蓝湛轻蔑一笑，顶弄腮肉的舌头不小心又碰到了之前被磕破的伤口，一阵刺痛，好在这回他倒是忍住了没出声，膝面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原来你觉得，是我没事找事，借题发挥啊。”
“不是。”魏婴蹙眉，下意识抬起想将人转回来面对自己的手僵在了半空，又坐回了方才的姿势，沉声道，“今晨之事，确是厌离之过，我代她向你道歉……也向你保证，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绝不会再有下次。”
瞥一眼，再瞥一眼，那高贵的小王子仍是没有半分松动。魏婴喉结滚了滚，又挠了挠鼻尖，望着时不时从飘起的轿帘一角透进来的光影，低声呢喃：“我是想说，你既已做了我的人，合该我才是你的依靠。但我…我也是头一回要面对……府里有两位福晋，要去…协调，嫡福晋和侧福晋的关系……若有什么考虑不周，有失偏颇，你觉得不合规矩或是不公平的……我并非要阻拦你求助诉苦，只是…提个建议——你与其告诉皇阿玛，倒不如去皇祖母跟前说，她更会为你做主。”
这话听着，好生耳熟，蓝湛不自觉摸了摸腕上的玉镯。
马车适时地停下了，打破再无人说话的尴尬。小玄子摆好马扎，毕恭毕敬为主子撩开了轿帘。一旁的怀桑待十三皇子先行下了车，正欲上前去搀扶他家小王子，却迟迟不见魏婴挪步，偷偷抬眼，就看见天青色的一片衣影打横转了一圈，素白的翘头鞋稳稳落了地。
守宫门的侍卫恭敬行礼，魏婴点点头，瞄了一眼身侧之人，手腕转了个面摸到蓝湛的手背，见他并不闪躲，便放心大胆地牵住了小坤泽的手，领着他一道往乾清宫里去。
“儿臣携新妇蓝氏，给皇阿玛、贵妃娘娘请安。”
怎么是贵妃娘娘？蓝湛端着茶盏，微不可查地一愣，按下心中好奇，随了魏婴称呼：“皇阿玛、贵妃娘娘，请喝茶。”
“好，免礼。”
“早听说固伦妹妹的幺子是个妙人，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面前女子的声音虽慈但严，这笑腔是浮在嘴脸上的。
“是吧？当时朕在草原上初初见到他，便觉得甚是惊艳呐。忘机啊，在府上可还住的习惯？”
“谢皇阿玛关心，忘机住得惯。”听人叫了自己，蓝湛这才抬眼，看清了紫禁城里的九五至尊，看清了他身旁戴着五头凤钗的女人。
魏皇满意地点点头：“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跟皇阿玛说，朕替你做主。”
小半年不见，小家伙学乖了不少。帝王毒辣的眼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蓝湛的后颈，又在二人身上徘徊——跟他想的一样，再桀骜难驯的坤泽，结了契自然而然就知道要向着自己的乾元，会懂规矩、识大体。只可惜，好钢没用在刀刃上，享有这把剑的不是他的太子……也罢，多思无益。
“行了，你们去吧。无羡，带忘机去见见你的额娘还有太后，她们也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行了，你们去吧。无羡，带忘机去见见你的额娘还有太后，她们也一直惦记着你们呢~”
一成不变的流程，老掉牙的关怀，但小家伙也能克己复礼到这份上，半点儿出格的举止也没有，倒让魏婴感到些许意外。出了乾清宫，他松了松肩背，又惯常似的牵起了蓝湛，往他额娘住的芷萝宫的方向去。
这一路比之前轻快了不少，魏婴一直低眉含笑，二人的掌心没了黏腻的汗渍，都清爽温热起来，蓝湛也便由着他牵。章嫔……哦不，前不久已经晋为章妃了，听婢女话里话外，像是还有他当时与魏婴定下了婚约的缘故，到底是魏婴的生母，举止投足远比贵妃要亲切，又是医者仁心，果如他额吉所说，是个好相与的。瞧着他的脸色，便叫魏婴多体贴些；听他问了庭院里那棵亭亭如盖的树，便命人摘下几颗果子给他尝。
“如何？怕是…还有些酸？”
章妃娘娘看他眉间都拧成川了，还小口小口地咂巴，正环顾着手边有什么甜的能让人缓一缓呢，魏婴就已经把蜜饯给端来了。
“酸就不吃了罢~才三月初，是早了些。等再过一月，差不多就该甜了，届时额娘叫人给你们送去。”
“嗯~”蓝湛边摆手示意魏婴将蜜饯先搁着，边继续吃完了手里的两只已经剥好皮的小枇杷，“谢谢额娘，不酸的。”
小坤泽嗦了嗦腮肉，将源源不断溢出的口水咽回肚里去，若有所思地又望了眼窗外那棵郁郁葱葱的枇杷树。
酸吗？其实是酸的，何止酸啊，简直酸掉牙。可那熟悉的、似曾相识的味道，让他心里划过一丝丝的甜，又漾出满心头的酸，相比之下，嘴里的那点滋味就不值一提了。
“呵呵，主子您瞧瞧，咱们羡哥儿的侧福晋啊是个嗜酸的呢，将来多半会生个大胖小子噢！”
老嬷嬷佝偻着腰，慈爱地看着他和魏婴，眼尾都是笑纹，是真心的为章妃、为魏婴…也为他高兴。只是……他们的悲喜并不相通。
“哎呀，刘嬷嬷！您说什么呢，湛儿才刚进门~”见蓝湛脸都红了，眼神闪躲着，魏婴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人打圆场，“时辰也差不多了，额娘，我先带湛儿去皇祖母那儿啦？方才听皇阿玛说，皇祖母念叨的紧呢！”
“好~”
目睹了二人亲昵的章妃，笑望了刘嬷嬷一眼，老人家会意，从袖兜里掏出了一早备好的锦盒呈给她。
“这是额娘第一次见忘机，这枚暖玉便作为给忘机的见面礼吧？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望忘机切莫嫌弃。”
“怎会？多谢额娘。”
蓝湛伸了双手去接，细滑油亮的软玉从锦盒中被取了出来，落在他的手心。章妃娘娘握着他的手，屈起他的手指，那玉竟若有若无飘出了几丝棠梨香气，渐渐生出了温热之感来。他诧异地抬眼，正对上章妃盈盈的笑脸，还带着些医者的关切：“回去后这几日要记着多多歇息，你的泽期近了，忘机。”
出了芷萝宫，还要往慈宁宫去。小坤泽一路都心不在焉的，魏婴唤了他几声都没反应，手里还抓着那枚暖玉。只当他是乏累了，走到拐角处时魏婴拉停了人，让他悄悄靠着自个儿歇一歇。
“怎么了？”小坤泽一脸茫然地被按着脑袋埋在魏婴胸膛。
“累了就歇会儿。”魏婴抚了抚蓝湛的后脑勺，“再坚持坚持，等见完皇祖母，咱们就回去了。”
“几步路而已，有什么累的？”
回过神，蓝湛将手里的暖玉揣进襟口，从魏婴怀里挣出来，颇有些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前冲，全然不知那正是他方才走过的路。魏婴扶额，看着小家伙傻兮兮地朝反向昂首阔步，又似好笑又似无奈，摸了摸鼻子，小跑几步将人拉回正轨，还平白挨了一记眼刀。
叫了人赐了座，魏婴屁股还没坐热，外头就来了人传话，说皇上请他去一趟养心殿。
魏婴为难地瞄了眼被太后搂在怀里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小家伙，暗自腹诽：这种时候唤他过去，是有多紧急的政务？好在太后那厢倒爽快，头都没抬就准了，让他放心，一会儿会叫身边的桂嬷嬷亲自送蓝湛出宫。
那抹玄色的身影彻底从余光中消失不见了，笑嘻嘻的小坤泽不经意间望了望门扉的方向，于是嘴角上，有了一瞬他自个儿都未察觉的僵硬。
“舍不得？”太后微微前倾，探头去瞧蓝湛的正脸，拧了拧他的鼻尖，半开玩笑半正经。
“怎…哪有啊~”小家伙勒停脱口而出的“怎么可能”，猫儿似的笑着往太后怀里拱了拱，就像在草原那会儿，他额吉坐在太后身边时那样，“还是陪着皇祖母最开心了~”
“哦？是嘛？那不如你日日都进宫来吧，陪哀家说说话。”
明白蓝湛是在哄她高兴，本就只是想逗逗这个小人精的太后见人错愕地怔住不吭声时，还是笑的，却没想小外孙纠结了一会儿竟认认真真问她，可否每日过了辰时再来，她便转而也怔住了，无言地摩挲着蓝湛手腕上那只固伦出嫁前她亲手给她带上的琉璃种翡翠镯子，屏退了左右：“是十三阿哥待你不好吗？你跟皇祖母说实话。”
下次更新时间为2月21日，感谢阅读，啾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