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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国19:一夜舞鱼龙

2021-06-05 22:05 作者:余南山的故事绘  | 我要投稿

(回到第一章看小说)

夜了,倚月楼。

若知金楼事,要上倚月楼。

万商之城金楼繁华无数,若要一眼望见,必然需上得倚月楼。

除了宫城之外的白塔外,倚月楼是城中最高的建筑,九层俯瞰金楼城。临着邀月湖,包揽个整个金楼的美景,更重要的是尊崇的象征,待上一刻便是在城内被人认同了身份,无数人慕名而来。

倚月楼虽然,却非人人都能入得。

尊贵非凡的倚月楼从一楼开始便非尊贵不可入,光有钱还不一定行,非得有权势名声配得上资格才准入楼。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倚月楼层层而上,一层更比一层高,越是向上,身份便越要高贵,到八层时便是连普通皇子也无法入楼,顶层的雅座更是全年空置,等待真正配得上它的人。

当初太子商枫曲十八岁生辰,也仅仅订的八楼。

作为异国皇子林子期定到七楼,已经是足见他的权势。

楼上仅是一桌,倒是安静,厅内布置也雅致,简单却暗藏细节,商枫曲很是喜欢。早已有小厮把酒菜备好,是几道精致的小菜,显得诱人,是楼里的大厨所做。

若大的厅就两个人,林子期,商枫曲,两人都不带侍从,像约定好一般。

“本王来商国已有几日,几日所见,便觉商国与我大齐许多不同。”

林子期自个喝了一杯酒,率先开口。

“大齐与商虽不交壤,皆有历史,回溯六百年前,同传自古魏。只是大齐先祖沙场建国,信奉武治;商先祖乃大魏首辅,承接先朝腐朽之局,遂促商养国,信的是文治。”

“几日所见,便觉得商国繁华,四方融合,处处透着平和,与大齐铁马枕戈不同。”

大齐与商同出于魏,史书中早有记载,六百年前大魏分崩,天下被两家所得,镇北侯林业与首辅商行之各取大魏一半天下。两人都是人间真龙,胸中皆有大志,一文一武分庭抗礼。

商行之目光久远,深知战不可久,民安则天下归顺,扬商而利民,大力发展商业,使商国快速繁华起来。而林业则觉得乱世必拥强兵,未来再行安顺之策,遂以战养国,四处攻城掠地,使大齐的土地扩张了两倍有余,手下更是精兵强将无数。

按说两位传奇的想法都没错,无论是利民还是强兵,都是乱世有效之法,按正常发展下去天下必是两家相争。但事实结果却是大齐一支独大成为当世强国,商国却只有几百年的血泪史。

这当然不是商行之的战略有误,而是后人无力。治世为国,君者为先。商行之走后,商国几位君主都是资质平平之辈,撑不起商行之拉出的千年框架,只能勉强守着祖先打下的基础吃老本。

商行之一代天骄,也料到最坏的可能,以极大的魄力写了一封书信给林业,信中表示若未来商国有难,望念在同出大魏一脉出手援助,为此愿提供大量的银粮补助,这才换得后世商国未被吞没。

大齐当时虽是兵强马壮,但长年作战国内不事生产,银粮无法跟上国土扩张,急需商国这么强大的经济支援,于是答应了商国的要求。

此后年商国果然有难,齐国出手相助,而后商国为了自身考量,以空间换时间,不得不成为齐国属国换取短暂和平。

“确有不同。一则言商,一则在武,百年前已成分化。虽是承在大魏同宗,却南北相离,各自有千秋,不谈也罢。“商枫曲说。他是商国的太子,对方是大齐的皇子,两国虽没有太大的争端,但毕竟是百年的附属,历史上遗留的耻辱,他也不想在这块话题深谈。

林子期却是个二皮脸,也不管商枫曲话里的深意,听不懂人话一样的深究。

“六百年前,商国先祖委身归属,使商成大齐属国,换取商国长存。这份坚忍使本王佩服。”

商归齐,这本是商国历史中最大的耻辱。百年的苦难换一朝的腾飞,自商强大之后就很少有人再将此事说起,更别谈在商国皇室面前夸夸其谈。

商枫曲沉着脸,冷冷地说:“三皇子今天是准备来跟本宫讲大商历史的?“

林子期却不为所动,继续说:“太子可知道我大齐先祖在归去之前曾留下一封信?”

大齐的先祖林业,六百年前的天才之辈,与商先祖商行之齐名,他留下的信,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林帝所留之信,必定是重要之事,三皇子是准备泄漏给本宫这个外人?”

“先祖信中所留仅一段话,天下之争,在商齐之间,商若六百年不灭,必先灭商。”

“太子觉得先祖遗训怎么样?”林子期眼神不动地盯着商枫曲问。

这商枫曲第一次见到林子期这么认真的样子,与太和殿时嚣张骄傲的姿态判若两人,眼中的灼热几乎要将他烧穿。

商齐已有了百年之争,如果从历史看商国处于劣势,始终无法在正面上与齐国抗衡。但从长远来看,商国始终在做一件事情,就是不断地积累,积累财富,积累民心以及积累愤怒与屈辱,在积累到一个极限后如果迸发,那将会是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而六百年是个界限,大概是齐祖对商齐两国国力的预判,六百年前可稳稳压住商国一头,六百年后胜负难料。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灭掉商国,一是齐国以战养国需要商国数不尽的财富,二是因为外强环伺无法动手,毕竟东篱与西诏亦非虎视眈眈,各自在商国都有利益,若提前对商国动手极容易被反噬。

六百年之限么?商枫曲不以为然。

也仅仅只是百年的算计而已。

齐祖林业再天才绝伦,也不会料到到商国在百年后会出了堪比商祖虚行之的人物,打破了预想的国力平衡,让计划出现意外变化。

从这一点看的话,是商行之无意胜了林业一筹。

但两位先祖都是人杰,没到最后也不能说谁输谁赢,文治武功哪个才是正确。

“齐祖乃先世人杰,我等难以评价。只是有一点不得不说。”

商枫曲顿了顿,语气加重。

“现在的商国不一样了。”

林子期微微颌首,竟是表示赞同。现在的商国,已经脱出了六百年大计之外,六百年的积累在一朝爆发,成了当世有数的强国。

“千年难料胜负手,百年算计落空。”

“自从商帝出世,这百年算计已经失了效果,新时代正在开始,所以本王来了金楼。”

“三皇子意欲何为?”

林子期悠悠地喝了一口酒。

“结盟……你信吗?”

话题戛然而止瞬间冷了场,商枫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闭着嘴望着酒杯,良久,他才开口:“为什么?”

林子期起身,背手,望向窗外的风景,仿佛通过这扇窗要看遍世界,说:“今天下有大齐,南商,东篱,西诏逐鹿,又有众多小国相互牵制,若要天下归一,何其之难。”

“与其望其四分,不若商齐联手,扫清障碍,届时再来一决雌雄,看看谁是这天下的主人。”

林子期说得壮阔,连秋风都被激起,吹得他的外衫瑟瑟作响。这也许才是真的他。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嚣张跋扈但胸无城府的人。”商枫曲说。

林子期宛然一笑:“现在难道不是?”

“韬晦自污,不难。”

“但能收能放,才显难度。”

“你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无论是对你的太子,还是未来商国。”

“相比你,让林子渊当上齐王,对商国更有好处。”

林子渊是齐国的太子。

商枫曲看他一眼,眼神如鹰,此刻他如同商帝:“所以,本宫凭什么信你,也凭什么帮你。”

林子期深深望着他,似乎要将他洞穿,他舔了下猩红舌头,忽然狰笑。

“本王能帮你干掉那个老家伙。”

“如何?”

商枫曲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一眼南方,独自下了倚月楼。

而后林子期回使馆,商枫曲则没有回东宫。

商枫曲去了灰市。

穿过枯萎的花,破碎的镜子,残缺的马车,他再次到达了尽头。

那座黑色的小楼。

灰市的王者仍然坐在灰色之中,俯瞰人间。

“你开始困惑了?”他说。

商枫曲想着远方的商清逸,忍不住担忧:“源头在哪里,究竟还要等多久?”

“他已经成为商帝的鱼饵,随时都有危险,我等不下去了。”

灰市的王者冷漠而淡然:“等待,你只能等待。”

“源头才是最后的机会。”

商枫曲望向南方,那边有红云在数天前染红了天际,他深呼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将所有软弱吐出了体外,然后恢复成那个坚强的商国太子:“我想试试。”

“用我的方式!”他说。

灰市的王者缓缓闭上了眼,记忆中浮起了那个人,白衣飘飘洒脱谈笑,握着一只烤焦的鱼尴尬抓头,自己遇到他时,他亦如商枫曲现在这般热血,为了手足兄弟不顾一切,然后死在了兄弟的手上。

他心忽然一软。

“去吧!试过后你才会死心。”

“我始终在这等你。”

……

……

齐使会馆。

两人相对而坐。

齐国五公主与剑孤鸣。

“他果然是钥匙。”齐国五公主坐得笔直,惊艳的容颜如圣女闪耀光芒。

剑孤鸣点头,不苟言笑:“原本以为他没机会成为钥匙,现在看来,是为师失算了。”

对着齐国五公主以为师自称,那剑孤鸣的真实身份亦呼之欲出,与商枫曲猜想的一丝不差,正是葬剑府圣司,李照清。

已经二十二年没有出过王城的他,出现在了商国。

这该是能让天下震惊的消息,出于不同势力的考量,却被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

商帝、商枫曲、王小明、林子期,知他身份者寥寥几人。

“子一,去趟南方。”李照清说,表情严肃。

齐国公主林子一目光穿过李照清看向南方,那里有她不得不做的事情,她眼神坚定,甚至有一丝神圣:“老师,是要我杀了他吗?”

李照清摇头,抬头看着天际暗暗忧思:“已经无法停止了,即使杀了他也会有新的钥匙不断托生。“

“将他带到葬剑府。”李照清重重地说,似乎下了重要的决定。

林子一闻言惊讶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照清:“难道老师你要…”

“不可!”她反对道。

不待林子一说完,李照清挥手打断了她:“无需多言,这是为师的天命。”

林子一露出一抹悲伤的表情,在月光下与李照清拜别。

这夜,齐国公主林子一离开了金楼。

向南而去。

而葬剑府圣司李照清,肃穆地看着灯火通亮的金楼以及光明之下的黑暗,独自陷入了沉默。

他袖子里有一把剑吞吐不息。

事情发展得如此迅速,老不死的伙计,你也参与进去了吗?

二十多年了,你的仇恨还没消失吗?

……

……

商枫曲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他动心了!

林子期心情很好。

伺候的下人都能看出来。

即使已经入夜,他仍是很有兴头地磨墨作画。

林子期画上造诣极高,画界有两皇,画皇后李青影在东篱笆,他是与之媲美的画皇子。

即使他随手挥张,只要自他手中出来价值必超千金,还往往一画难求,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身份的吹捧,但也不能否定确实有真才实学。

齐国三皇子封笔多年,人们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隐隐只感觉到似乎是他上了争嫡擂台后就不曾再有任何一副画作。

今日再次提笔,天下又不知道多少文人骚客要弹冠相庆。

天下太远看不见,事实上府上侍奉都已经兴奋的不行,一个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伺候在旁,等着画作完成。之所以兴奋,是林子期有赐画的习惯,画作完成便会随手赐给身边之人。

这可是他封笔多年后再出的画作,天知道能值多少钱。

若是赏赐给了自己,那可不就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下人们一个个都这么想着,各自期待。

画案已经摆好,笔墨纸砚也有懂事的下人伺候着。

林子期点墨提笔作画,笔走云龙,几笔勾勒似云锦,点墨绘出心中情,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展瀚海崇山依旧颜。

寥寥数笔,江山已现。

林子期画笔升提,腾挪转动,而后作点睛之墨。呼吸之间画作已成,虎须鬣尾,身长若蛇,有鳞似鱼,有角仿鹿,有爪似鹰,升腾在空,正俯视万里江山。

好一幅升龙瞰江山。

下人们眼睛一亮,即使欣赏能力有限,也能看出此画的气吞山河。

这定可值好多钱。一个个都挺直了背,满心期待。

林子期作画完毕,满意看一眼,随手赐给站在中间的下人。

“赐你了。”

被赐画的下人大声叩谢,其它下人羡慕地看着他。

这可是价值千金。

林子期哪回在意下人的想法,他狂热大笑。

皎月似雪,照在林子期身上,如有万丈光芒。

这天下,谁又会是这条升龙?

林子期收笔,冷然望北。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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