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弹少年团||江南名媛】第九十六章
前篇指路


凌晨五点,一抹微光刺破昏暗的黎明,世界开始迈向全新的一天。今天就是爷爷举行葬礼的日子,上天好似知道今天是个悲痛的日子,在黎明破晓后便降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扰醒了睡意极浅的金婉,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时间已是早晨七点。
田柾国整夜没有回来,手机更是静悄了一宿,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金婉咽下满腔无奈,吃力的从床上爬起来,踩着灰蒙蒙的微光拉开了窗帘。大雨还在下,低沉的雷鸣隐约传来,整个世界就像被罩在了一只巨大的玻璃缸里,剧烈的风浪卷起了层层叠叠的迷雾,紧贴着高楼大厦,缓慢的翻滚着。
金婉就这么看愣了神,直至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的心跳瞬间漏停一拍,手忙脚乱地翻找出手机,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微凉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并未自己心中所想的名字,而是另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金硕珍。
凝望着那个名字,她忽而感觉自己触碰到了时光消逝的匆忙与静悄,两个分离至今已经恍惚间过去了十一年,渐去渐远的记忆与想念都在这一瞬间回到了她的眼前,宛如一朵凋零的花瓣落进静谧的池塘,触动一圈又一圈淡淡的波澜。
金婉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键,话筒中瞬间传来一阵与周围这片寂静格格不入的聒噪,男人熟悉清润的嗓音如同早春的溪涧般淌进了她的心间。
“婉儿,我是哥哥。”
金婉的眼波闪了闪,当男人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她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地山崩地裂,大脑顿时陷入一片空白,绯唇微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回国了。”
那头沉默几秒,
“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
“...嗯。”
最爱她的那个人回来了,这意味着两人可以重逢,一起回到曾经幸福快乐的生活了。这个让她期待了无数个日夜的消息终于真真切切的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她还未从昨夜那场争吵中缓过神来,又或许是即将到来的葬礼,混乱的心情五味杂陈,她只能逼迫自己扯起嘴角以最简单的方式回应他的归来。
“今天是爷爷的葬礼。”
“嗯..我知道..”
“我想见见你。”
他暗哑迷离的声音时而熟悉时而陌生,似乎是因为疲倦,又似乎他的音色原本就是如此,穿梭在脑际牵引着无数回忆袭来。
“今天我会回去的...”
金婉攥紧拳头回答,不知为何,在听见这句话的刹那,她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强烈的罪恶感。自己应该明白他这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许久未见的两个人重逢除了久违的寒暄还是什么?无数次未知的见面,不会再轻易中断的联系,无法控制的情愫,还有随时可能动摇的心意。
背叛是一场真挚的爱情最致命的弱点,她不希望自己的爱人受到伤害,同时也不愿就此与自己最珍视的人就此断绝联系,她知道自己的哥哥爱着自己,也在这些年间断断续续的牵挂中悄悄地明白,他对她的感情,早已经超出了亲情的范围。
可那又怎样?亲手掀翻了一切平静的人,是自己啊。
“那我等你。”
她听见了那头人的轻笑,低沉的声音也因此明亮了不少。
“嗯,嗯..”
她匆匆挂断了电话,这才猛地发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拨开灰暗的乌云透出丝丝曙光,渐渐照亮了整座城。
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式打响了。
为了让她顺利出席葬礼,金家特地指派了专门的车辆前来公寓,也不难看出这是金硕珍的意思,只是金婉不由地有些忐忑,他想必是知道了自己和闵玧其已经离了婚,现在正在和田柾国恋爱同居,那他是否有过猜疑,自己和知名明星恋爱为何要顶着被指责的风险未婚同居,而不是回到金家生活。外界从未透露她被金家扫地出门的风声,刚刚回国的金硕珍自然不会知道这件事,那些人也必定不会主动把事情告知他,只要他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不主动问起自己的去向...
但俗话说得好,纸包不住火,在自己决定对他有所隐瞒的那一瞬间,就必须做好总有一天被他发现的准备。倘若被他知道了这件事,不知又要在家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圣洛集团创始人于今日举行葬礼,各大媒体....”
坐车前往墓地的路上,金婉心不在焉地听着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报的有关葬礼的新闻,满心不安地想象着不久后再次见到金硕珍的场面,无数次的在心中重复练习着准备好的台词。车辆很快抵达举行葬礼的墓地,醒目的吊唁花圈顿时吸引住了金婉的目光,几个面熟的佣人和管家站在那里,脸上都带着未褪去的疲惫与悲痛,见她前来依旧会像以往那样向她问好。
“小姐,您来了。”
“不用叫我小姐,我已经不是金家人了。”
“...少爷正在等您。”
她朝他们微微一笑,抬脚朝着墓园的方向迈近。天空飘着濛濛细雨,湿冷陌生的气息随着墓园的深入逐渐袭来,金婉的步伐愈发沉重,一些沉痛的记忆也在愈发清晰的悲惨哭声中重新在脑海中上演。
十二年前母亲因病过世,从下达死亡证明至举行葬礼,自己都从未掉过一滴眼泪,本以为能就此平静地支撑到底,可就在牧师宣告逝者下葬长安的那一刻,我努力积攒着的所有委屈与痛苦,终于彻底爆发了。
所有正在哭泣的人中,只有我的眼泪是为我的妈妈而流,因为她是我的妈妈,因为我是妈妈唯一的亲人。那是永远失去至亲的痛苦,是不再拥有家人的迷茫与无助,我撕心裂肺的哭声凄惨且悲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
而在那些虚情假意的人中,唯独只有一个人愿意给予我拥抱,用干净的手帕擦掉我的泪,拍拍我的后背轻声安慰我,那便是我的哥哥,金硕珍。是他打破了恶意与偏见拾起了我的尊严,将我仅剩的一点勇气完好无损地护在了他的怀里。
爷爷的葬礼同样来了很多人,悲天悯人的氛围渲染着在场的所有人,金婉一眼便望见了撑着黑色雨伞站在人群中的金硕珍。
十年不见,他变了许多。个子更加高挑了,人也更加纤瘦了,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庞褪去了儿时的稚气,沉稳矜贵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什么都变了,可唯独没有变的,是他那双深邃眼眸中承载着的一汪柔情。
“婉儿。”
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她来了的。四目相对的刹那,各种情愫交织在了一起,眼波流转间,他眼底的柔情似乎更加深沉浓厚了,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的美好少年。
金婉顿时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像是刻意要和他保持距离一般,加快速度朝黑压压的人群后方走去,殊不知自己所有的小动作和小心思都被不远处的人看在了眼里。金硕珍垂下眼眸,难以名状的复杂心绪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的大脑。自己用心挂念了十几年的人儿此时就在眼前,可在她的眼里却丝毫没有一点应该属于他的欢欣与悸动,两人的再次重逢,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动人美好。
“少爷,葬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您专心。”
身旁的管家出面提醒,金硕珍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极力将心思放在最重要的葬礼上,负责主持的牧师站在墓碑前宣读着哀悼语,葬礼的流程在悲伤中进行。捧起骨灰盒的一刹那,原本从未忆起的点点滴滴毫无预兆地钻进了心房,金硕珍这才有了些离别的实感,自己曾经的至亲已经不在了。划下眼角的那滴泪将他带回到了十余年前那场匆忙简陋的葬礼,分明是二月天,路上的积雪都还未融化,可那天的天气却不合时宜的炎热浮躁,上天像是铁了心要无视那个人的悲痛,在那样低落的日子里选择送来炎炎烈日。
他至今记得那个抱着骨灰盒的娇小身影独自跪在阳光下的墓碑前失声痛哭,那样令人心碎的场面,却有人嗤之以鼻,他们并不认识那个墓碑上的女人,更不知道那个捧着骨灰盒的女孩是谁,只知道自己是受人委托前来参加追悼,只顾着埋怨那烦人的天气,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怨气挥洒在墓地的每一个角落。
“婉儿,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你...阿珍哥哥。”
起初,他如同那些人一样不明白她为何如此难过,只是觉得她的样子过于可怜,于是上前询问,可当他从和他口中听见“哥哥”这个称呼的瞬间,那股无处可藏的羞耻心却径直刺穿了他的心脏。
她把自己当做哥哥,当做亲人,可自己却不明白她的悲伤,不理解她究竟为什么而哭。多么可笑,她可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家人,是我最爱的人啊。
带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拥抱了她,许是从她躲在自己怀里便停止哭泣的那一个瞬间,他便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永远陪在她身边,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
望着眼前的骨灰盒,金硕珍的眼眶愈发湿润,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痛彻心扉,深入骨髓,所有形容悲伤的词汇在此刻都无法概括他的心情。
婉儿,现在的我们算是相互理解些了吗?我们之间的距离会不会更近了些呢?
就在他久久凝望着墓碑找不到答案的时候,身后忽然伸来的一只手帕扰乱了他的思绪,
“阿珍,你还好吗?”
抬头看去,女人熟悉的脸庞蓦地闯进视线,她唇角微扬,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那双明澈的眼眸里只有纯粹的温柔与坦诚,
“这一次,换我来安慰你吧。”
天空的曙光被乌云分割成了碎片,孤独的飞鸟妄想冲破碎片飞向远方。两个人的时间似乎定格了这一刹那,一切的一切都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理由重演再现,只是这一次,被彻底救赎的人不再是支离破碎的她,而是完整无缺的他。
...
“婉儿,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叫我哥哥吗?”
那场葬礼结束后的夜晚,他与她坐在庭院的秋千上谈笑,岁月静好的恬静气氛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的了解眼前这个总是面带微笑的女孩。
“因为阿珍对我很好啊。”
她不时的眨眨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干净眼眸天真而烂漫,他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学着她的表情微笑起来,
“你就不怕我和那些人一样,是骗你的吗?”
“不怕,因为阿珍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看着我的时候我就像吃了棉花糖一样,心里甜甜的。”
他深邃的眼睛望眼欲穿,犹如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幽深寂静,在悄无声息间将她卷进看不见的漩涡,包裹在了他无法拆解的柔软爱意里。
“阿珍,你是我最爱的人。”
也正是那夜,他们第二次向彼此立下誓约,等他结束国外繁忙的学业继承了家业,两个人就结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白头不相离。
望向她被月光映衬得纯真美好的脸庞,他多么想要告诉她,其实那并不是两个人的第二次誓约,而是第三次,第四次,在她还对情感模糊懵懂的时候,两人便将这件事约定了无数次。
这些年来,他凭借着自己的坚持和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两人儿时的誓约也不再是遥不可及,这一切本来都会顺着两人最初的心意得到兑现,可当他带着满身荣誉与锦绣前程再次回到她的身旁,却发现一切早已错了节拍。
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将混沌的思绪打得清晰,金硕珍缓缓拾起沉重的眸,越过一片漆黑的人群,轻而易举地将视线锁定在了她的身上,然而他却无法上前靠近她半分,甚至就连这样远远的注视都成了一种难得的奢望。
葬礼结束后已是傍晚六点,按照管家的说法,参加葬礼的所有人都必须回到老宅出席摆宴,金婉并没有打算在气氛压抑的摆宴上多逗留,出席葬礼的人都是爷爷生前最重要的家人,唯独只有她是被爷爷亲自从家谱中除名的外人,能以亲人的身份出席已经是她最大的福气了,她没理由再奢求什么。
“叔叔,小姑,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金婉匆匆忙忙的起身道别,她必须敢在周围人问出令她难堪的问题之前逃离这里,否则她已经不是金家人的事必定会在那个人面前暴露无遗。她转身往外走,顺着庭院的石板路走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彻底远离聒噪后的寂静让她松了口气,吹着微凉的晚风逐渐慢下仓促的步伐,她忽然在这片清冷的空气闻见了陌生的烟草气味。
是谁在这里抽过烟?可是爷爷很早以前就下过明确指令任何人都不能在宅邸内抽烟的啊。
出于疑心,金婉寻找起了气味的来源,她顺着石板路走了后院尽头,那里正是烟草味最浓烈的地方,从宅邸拐角的小道里传来的动静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那个违反了规矩的人,就在这里。
“谁在哪里!!?”
她放轻脚步靠近,打算出其不意将其逮个正着,何曾料到自己大喊出声冲进小道后看见的,会是自己最熟悉的脸庞。
“...阿珍?”
男人站在暗处,手忙脚乱地将烟头丢在脚下踩灭,只可惜他晚了一步,在他企图“消灭证据”的前一秒,女人就已经从他的手中看见了明亮的烟星。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金婉满脸迟疑地上前,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是金硕珍无误,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违反了家规的人偏偏是他?那样干净文雅的一个人,又为什么会染上这样不好的习惯?难道是有什么不能有言语表达的心事么?
“...我觉得闷,出来透透气。”
金硕珍眼神闪躲,像是生怕她闻见这股苦涩陌生的气味似的下意识地后退与她保持距离。
汹涌的月光透过竹林倾泻在不算狭隘的小道里,女人终于看清了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疏朗秀雅的脸庞,分明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模样,却因为那阵隐隐约约的烟气而失去了本该有的矜贵与优雅。
“你说的透气...是指抽烟吗?”
男人沉默。
“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
“..两年前。”
“两年了啊...”
金婉学着他的样子背靠着墙,向着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去,细微的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中蔓延开来,仿佛一股萦绕的暗香,无声无息地将两人缠住。
“你不想知道这些年我在国外是怎么生活的吗?”
“肯定很忙吧?”
“是很忙,忙了十年。”
“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女人轻轻地笑,极力伪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时有时无的逃避他话里有话的问题。她自然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只是不想知道,不愿触及那个像定时炸弹一般的问题,所以刻意在装糊涂。
皎洁的月亮高悬天上,周围盘绕着点点繁星,就像他和她的关系一样,他是照亮黑暗的月亮,而比起他,她只是众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中最普通的一个,站在他身边,只会是陪衬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