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雷基斯传（十四）

马雷基斯戴上圆环的那一刻，金色的光芒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不是从某个单一的来源，而是从四周的墙壁上剧烈地放射出光线来，依西尔被这突然出现的强光闪到了眼，当他重新睁开眼时，发现这个大厅宽敞得令人难以置信，比他在奥苏安和矮人王国见过的任何一个房间都要大，而且那些发光的墙壁离得也非常远，不仅如此，它们还在不断地变换着形状，而这个房间的结构也一会儿是八角形，一会儿是三角形。

 

依西尔被这种景象搞得头昏眼花，他抬头向上看去，发现天花板也是非常高，而且向下延伸着锯齿状的钟乳石，不管他看向哪里，视线落到的地方似乎就开始收缩、扭曲，就像是在躲避他的目光一样。

 

依西尔觉得这里快要让他发疯了，他看向马雷基斯，却发现他好像被冻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个骷髅国王的旁边，手指还在触碰头上的像铁一样的圆环，依西尔顿时着急起来，他担心马雷基斯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恶的法术，但这时一个士兵的喊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头来，看到士兵们正指着大厅的两侧。

 

那些原本站在大厅两边的骷髅动了起来，它们从基座上走了下来，都向着中央的高台进发了，它们井然有序地走着，刀剑和盾牌也都被紧握，很明显是要战斗的样子。依西尔看了一下他周围的那几个骷髅，但它们并没有动起来，这令他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立即大喊，叫那些在下面放哨的精灵快点爬上高台来。

 

依西尔只能暂时不去管马雷基斯了，他快速来到平台的边缘，发现骷髅兵们越来越多，它们正在往高台上攀爬。

 

“结阵防御！”依西尔一声令下，所有的精灵们都集合在了一起，用盾牌围住了高台的顶端。

 

“殿下！”依西尔想去摇一下马雷基斯的肩头好把他叫醒，但他刚碰到马雷基斯，一道魔法的火光就将他炸开了，依西尔重重的摔在了骷髅国王身后的墙上，他在地上滚了几下，因为魔法的效果而不停地抽搐，他咬牙竭力想要重新令发麻的四肢活动起来，但却是徒劳的，这时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手足都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战斗的声音，那是拉弓放箭的弦声，他不知道弓箭对这些没有生命的骷髅是否有用，他虚弱地喘着气，身上的麻木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钻心刺骨的痛感。他想说话，但剧烈的疼痛令他除了呼吸什么也做不了，在越来越大的喊叫声中，他听到了好像成千上万只只剩下骨头的脚踏上地面的声音，他嗡嗡作响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们死定了。

 

 

马雷基斯的眼前从一片空白慢慢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空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上升，同时又好像在下落，这种矛盾而又奇怪感觉令他感到很不舒服，这里的力量也令他感到皮肤发痛，他沉浸在这种感觉里，整个人好像都在随着一股强大而又未知的力量在不停地漂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雷基斯觉得这段时间很长很长，却又像是只有一瞬间，纷乱的色彩开始融合，在马雷基斯的眼前形成了一个噩梦般的地带，他就在天上漂浮着，位于这里的中心，燃烧般的天空沸腾着烈焰和黑色的浓烟，这里是一个神秘的高原，其范围好像无边无际一般——马雷基斯明白了，他已经到达了混沌界。

 

马雷基斯在某个方向上看见了一个无边无际的花园，景色荒凉又衰败。这里到处都是枯萎的树木和干瘪的枯草，一簇又一簇腐烂的灌木丛中不断喷吐着满是苍蝇和瘴气的毒雾，满地的真菌和尸体都在往外渗出恶臭的黏液，一滩滩的沼泽里泡沫翻腾，噗噗作响，将粘稠的空气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在这片腐坏的土地中央，却有着一座由碎石和腐烂的木头建造成的巨大高楼，看上去像马上就要塌了一样。墙面上的颜色早已剥落，到处都是裂缝和变成烂泥的铁锈，还有外观很恶心的开在土黄色藤蔓上的黑色玫瑰，这座建筑上横七竖八地插满了烟囱，像淌着口水一样往外喷云吐雾，飘过碎裂的瓦片和腐朽的茅草屋顶。

 

在这片烟雾和黑暗中，很多臃肿肥胖的怪物步履蹒跚地走着，它们身上到处是长满脓疱和肿块的腐肉，皮肤上满布红色的痘疹；还有像巨大的蛞蝓一样的怪物，在一边蠕动一边舞动着身上的触手；一群群蛆虫如同大片大片的棉花一样爬满了墙壁和屋顶；还有一群嘴里流着有毒涎液的独眼怪物，都拿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号角，在这个“花园”中边走边大声地吹奏。

 

马雷基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他看到了一座由闪闪发光的水晶和镜子组成的巨大城堡，它的外观看上去就像彩虹一样不停地变化着色彩，一会儿透明一会儿不透明，从细长的塔楼高处不停地飞散出五颜六色的火球，它们不停地落到地面上，变成一个又一个火花的喷泉。

 

一个巨大的水晶迷宫包围着这个奇异的城堡，不管是小小的路径还是迷宫的墙壁，到处都是扭曲到不可思议的结构，到处都是弧形的彩色火焰，蓝色、绿色、紫色甚至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颜色。

 

在高塔的周围盘旋着像蝠鲼一样的生物，它们成群结队地飞舞在火焰中；形状奇怪，不停发出笑声的蓝色、粉色怪物在迷宫中狂欢，还不停地从身上喷出火焰来，马雷基斯看见那座城堡的门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嘴一样，墙壁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眼睛，一群长着彩色羽翼、脸跟鸟长得一样的大型怪物在城堡的门口走来走去，他们穿着粉色和蓝色的长袍，手里都拿着奇形怪状的法杖，其中一个注意到了马雷基斯，它抬头看着王子，眼睛里透出如大海一般深不可测的魔法能量，好像在发出威胁一般。

 

马雷基斯没有接着看那些怪物，他眼前的景象又变了：这次是一片发生过大爆炸一样的荒地，周围环绕着一连串的沸腾的火山，火山喷出的熔岩和滚滚浓烟从火山口不停地倾泻而出。一处最广阔的山壁上好像雕刻着一面巨大的城墙，巨大的堡垒上挂满了颅骨，城垛上飘扬数不清的红色旗帜。

 

在环绕的山峰内，地面上到处都是巨大的裂缝，从那里像伤口一样涌出鲜血。难以想象的巨大生物的骨架高高堆积在火红的血湖中，到处都是由无数骨头的尘埃构成的沙丘。

 

数不清的像马那么大的猎犬，长着红色鳞片和巨大的獠牙，正在废墟中徘徊，它们的刺耳嗥叫从不停歇，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在这片荒凉之地的中心，耸立着一座高塔，它是如此之大，似乎填满了马雷基斯的视野，是用黑色的石头和黄铜建成的，在它的周围，一座塔接着一座塔，一堵墙接着一堵墙，还有一座巨大的城堡，那里似乎有着数量无穷无尽的军队。黄铜铸成的牛形怪兽将沸腾的鲜血喷涌到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工事上，以及红皮肤的骨瘦如柴的恶魔战士们，有着结实的骨架和球状的角状脑袋，正在城墙上巡逻。

 

在它最高的塔顶四周有着很多很多代表着纯粹的愤怒和杀戮欲的大恶魔，充满了狂暴和野兽般的气味，它们长着蝙蝠一样的翅膀。像捶鼓一样拍打着宽阔的胸膛，咆哮着在黑红色的天空中飞舞。

 

马雷基斯感到有些紧张了，他转过身去，却看到了一副令他心醉神迷的美景，翠绿的树叶轻轻摇曳，林间是一片迷人的花海，旁边就是金色的海滩，海滩上的蓝色浪花泛起白色的泡沫。四周巍峨的群山之上覆盖着白色的积雪，在看不见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一些好像美丽少女的生物在天空里和花海中翩翩起舞，用轻柔的前肢互相爱抚。在翠绿的草地上漫步着一群群的野兽，它们的身体闪闪发光，变换着颜色，这些彩虹般的光彩好像在对马雷基斯进行催眠。

 

王子觉得自己好像被它们的美丽所吸引了，于是便往那些跳舞的“少女”走去，但突然

 

马雷基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危险，赶紧集中精神把思绪从催眠中移走。他清楚地感觉到到自己正在被什么人注视着，并能感觉到有超自然生物的注意力正转向他。马雷基斯觉得自己的毫不设防的灵魂正处于混沌之神的注视下，他感到恐惧感攫住了自己。

 

马雷基斯想找个地方躲开，但黑暗众神的领地却向四面八方蔓延。他做了最后一次徒劳的努力，希望自己可以离开混沌界，但再次被魔法的旋转能量包围住。

 

当他的视线再次清晰时，马雷基斯发现自己在离世界很远的地方盘旋，仿佛站在另一个空间的边缘，俯视着人类、精灵、矮人和世界上其他生物的王国。

 

他可以看到露丝契亚丛林密布的森林，蜥蜴人们在古老的城市废墟中穿梭。他看到兽人部落聚集在荒芜的荒野上，绿色的浪潮覆盖着大地。

 

在这个空间里，到处都充斥着魔法之风，这也是马雷基斯有生以来第一次将它们看得这么清楚，王子看到魔风从北极的混沌之门来到那个世界的北方，奥苏安的大漩涡将穿越而来的这股力量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强行吸收，光与暗在那里互相缠斗，有如雄伟的山峰和巨浪一样永无休止。

 

突然，马雷基斯的面前一下子明亮起来，王子的眼前可以看到整个世界，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母亲以前看到过的景象，魔法力量的流动席卷了所有凡人涉足或未知的土地，不论是海洋、平原还是山谷和森林都充斥着神的气息，魔法是纯粹的混沌力量，无关于使用者的善恶，就好像平静的海面会吸引不知道巨浪和风暴可怕的人一样，亚空间的能量拥有令人惊叹和向往的美丽。

 

马雷基斯又在这里徜徉了一会儿，他觉得头上的圆环发烫起来，马雷基斯意识到它作为某个早于古圣和精灵文明的上古种族的造物，也是一个为他开启混沌界的钥匙，他可以永远待在这个空间里，观察混沌的魔力或者研究它们，尽管他并不知道有多少秘密等着他解开。

 

但在马雷基斯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反抗他这种对混沌力量的痴迷，一种深入他灵魂的感觉，正在试图打破他眼前的幻象。

 

依西尔努力地跪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子，他依然很虚弱，那些骷髅们还在不断地前进，精灵们的箭矢几乎对它们没有任何效果，绝大部分的射击都在骨头上弹开了或是插进了骨头却无法阻止这些幽灵般的士兵继续往前走，很快精灵就和第一批到达高台的骷髅开始近战了，纳加瑞斯人开始用长枪攻击，这比弓箭有效果得多，很多骷髅都被捅成了碎块，那些无法维持人形的骨头掉到地上后便变成了灰尘，然而这些骷髅兵太多了，解决掉一个马上就有第二个和第三个扑过来。

 

精灵们死战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些骷髅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它们会撕咬精灵的盾牌和武器，依西尔想要拔出自己的剑，但他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时依西尔左边的一个士兵惨叫倒地，他被骷髅的剑砍断了脖子，那个骷髅和它的好几个同伴一下子来到了高台上，对着依西尔好像在笑一样举起了刀。依西尔大叫一声，使出全身力量把那个死掉士兵的盾牌竖在自己面前，就在同一瞬间，骷髅的刀随着一声闷响劈在了盾牌上。

 

骷髅不停地劈砍着，依西尔的手臂渐渐的支持不住了，突然骷髅的刀将盾牌的上部劈碎了，这一下撞到了依西尔的脸，差点把他打昏过去，他只能看见那个骷髅在自己面前又举起了武器，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了，只能盯着骷髅的眼窝，在那里依西尔只看见了死亡。

 

但猛的一下整个房间的金色光线变成了剧烈的白光，依西尔一声惊叫，只能紧紧闭上眼睛，等着骷髅取他性命。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也没有刀砍在他身上，依西尔睁开了眼，他很害怕是不是又有什么怪物出现了，但他只看见那个骷髅还举着刀站在他面前，但一动不动了。

 

依西尔长出了一口气，但随即就听见身后有人在笑，他转过头去，发现马雷基斯还戴着那个头环站在那里，身上放射出白光，脸色非常苍白，但又充满了什么奇怪的活力一样，表情轻蔑而又残忍，王子的目光虽然望向依西尔，但又好像没看见他一样，马雷基斯做了一个手势，所有的骷髅立即就像退潮一样转身离开了高台，回到了当初它们待着的位置。

 

依西尔如释重负，晕了过去。

 

因为头环的力量，马雷基斯清楚地看见了所有的骷髅身上像手术线一样将骨头连接在一起的魔法力量，还有在它们的头骨里留下的远古指令，他修改了那些指令，命令骷髅们停下，然后又命令它们继续回去长眠下去，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易如反掌，在他的视野中，这个大厅里到处都是金色的柱子和巨大的拱门，但这些都被魔法所扭曲了，如果没有这个头环，建造这个大厅的上古种族留下的魔法就无法被看破，所有那些弯曲的走廊和奇怪的建筑都有着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魔力——因为这里的魔力浓度太高了，所以并没有魔法之风，就好像气体无法吹进花岗岩一样。

 

马雷基斯拥有了头环的魔力，他可以利用这个头环掌握混沌的力量，以至于就算是萨芙睿的大法师们的魔法对他来说也只是骗小孩的把戏。

 

马雷基斯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比他以前取得的任何一次胜利都要强烈的成就感。他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在告诫他混沌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敌人，马雷基斯已经看见了混沌恶魔的军队，和它们比起来，绿皮和野兽人简直就是蟑螂臭虫，混沌之神们一直在等待，在策划卷土重来，因为他们有永恒的时间去准备，马雷基斯知道大漩涡无法永远保证精灵的安全，他在混沌界已经看到了，混沌之神的力量一直在增长，在北方的这些野蛮人部落都是恶魔们的附庸势力，随着这些人类的逐渐强大，恶魔们也会越来越强，也许有那么一天，大漩涡的防御会崩溃，而混沌的大军将再次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而目前的奥苏安无法面对这种危险，无能的贝尔夏纳不可能对混沌有所防备，马雷基斯的内心强烈地表示着，只有他自己才有这个能耐，这个小圆环的力量可以帮助他保护精灵们遭遇灭顶之灾。

 

马雷基斯慢慢的摘下了那个头环，那些充满了圆柱、拱门的景色一下子从他眼前消失了，他又站在了那个史前城市里的奇怪的大厅，所有的精灵都围了上来，又好奇又害怕地盯着他。

 

马雷基斯冷笑起来，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