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翻译] 《好女儿》——僚机计划设计翻译
译者提示:我的目标是以最大限度反映原文意思的同时尽量使文章阅读起来不那么生硬。尽管我已尽了最大努力,其中仍有可能部分错误和不确认的地方(用括号标注了原文),希望大佬们能在下方留言指出。
名字部分:除了游戏内名字使用社区中文版Mod的名字外(如Galaxy翻译为盖乐西),罗宾家庭中的名字均使用音译,并会标注原来的英文名字。
原文章链接:https://docs.google.com/document/d/1hWNBEvMFt8_s4ZwHw_lxnHuBGaJy35DqWsRuHCAOqj0/edit
致读者和审核:这篇文章可能存在些许比较直白的描写,还请各位尽量放这篇文章一马,因为我真的不想改稿了啊啊啊

特别提醒:本文在2023-03-03进行了一次小的修订,为节省各位时间,我个人已经单独出了一篇专栏来让各位一览本次修订的内容。

如果你在此时间前阅读过此文章,请务必查看此篇专栏。

作者小语:此篇内容已取消(Discord上说这个好像是原来Artbook的一部分,但是后面又给scrapped了)或尚未完成。阅读风险自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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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卡迪亚冲突的数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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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罗宾•郭。”
有那么一会,那个小亭背后的男人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个名字,但随即抛之脑后,继续着他那不变的问询:“你来大邱(译者注:韩国城市)是工作还是旅行?”
“工作。”港口的那名员工头也不抬就给她的票盖上了章。港口的酸水喷溅着,给空气徒增了一份恶心的气味。飞艇停泊在码头上,随着满是泡沫的水上下摇摆起伏;其上的货物和乘客则相继撑起了伞,打开了空气过滤器,共同加入海关长长的队伍中。这会虽是下午五时,但周围却已经和午夜一般黑。天空中只有那些钢铁巨厦和玻璃高塔的闪光灯,拥挤却又棱角分明。这里的光源只有居民家中和那些建筑物大小的广告牌发出的光亮。
这儿没有什么是天然的。对罗宾•郭,这位雇佣兵飞行领袖、工具人(wrench monkey)和时不时的后座人来说,让她最感到震撼的莫过于她是第一次以雇佣兵的身份从外围地区回到家乡这件事。她已经习惯了那里的新鲜空气和自由的生活,她熟悉那儿的花草树木、泥土、平原和洁净的天空。
但这感觉却并不是第一次。在这座位于联邦核心区的黑暗大都市里,她皱着眉头,在疲惫和烦倦的人流中不停穿梭着。她摘下了帽子,几滴酸雨(当地人现在把这种天气称为“盐天”(salted skies))滴落到地面上。
她有些不快,但海关的事就是这样 作者:童年是个风筝 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22179402 出处:bilibili:在一条仿佛时间停止了的队伍里等候着,还暴露在这种天气下(不仅不舒服还咳嗽得厉害)。所有人一心只想要尽快动身前往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与他们工作有关的地方。
她在这确实有事要做,她并没有撒谎。说谎一直都不是罗宾的强项。她毕竟是负责飞机维修的,这里头可容不得撒谎。
“可汗与总理今天会面,确认了新一轮军人的到来——”
“马尔加什邀请您在他们温暖的沙滩和蓝色的大海里度个假,其中更有各种异国的野生动物!”
“心情失落?让亨德森的新照明灯具将阳光带进您的屋子里。”
一把步枪在合成雨披上摩擦了一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女士?”
广告、远处的无线电和新闻报道声,曾都是她生活的常态。她忆起了过往,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站在她两旁的两名士兵身上移开。她队伍的前后所有人都离开了。联邦宪兵们总有自己的方法——他们是这样的。
罗宾回过神来,认清了自己在哪、周围正发生着什么。她的双臂变得极其沉重,因为她知道她的两臂周围围着两名联邦宪兵和士兵。他们的脸因雨和光线不足而无法看清。
“Huh——啥玩意?”她稳定住自己。
她比所有人都清楚液压装置和机械的声音。她低下头,发现她右脚那多了两只发光的红眼睛,穿透过雨水的光泽,正看着她。那不是条狗,但人们喜欢把这些带有装备的仆人们叫做那样。一个四脚的知道走私货气味的机器,不靠训练而是靠软件的准确性。如果上帝是由他的形象去创造人类的话,那只能说人类还真没帮上什么忙。一台丑陋的机器。一点不像她曾经接触过的那些飞机。
强制性的。“您能在这等一小会吗?这条猎犬在您身上探测到了什么东西。”
她清楚这一点。有那么一会她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在害怕,就像她对那些滴溅的酸水一般,在内心折磨着她,尽管她早已适应。她不再是几年前那样怯懦、头脑发热的枪手了,她是个专家——专家可是有自己的文件的。
这只机械猎狗用它的发声器叫了几声,和两名联邦宪兵加密通话了下。两名宪兵纷纷点头。“您是带着吗,女士?”
她立刻点了下头,尽量保持冷静。“32毫米左轮手枪,就在我的腰带里。”
“没错。”
“我是有执照的。私人保安。可以的话,我能拿下我的文档吗?”其中一位宪兵已经向她的腰部伸出了手,大概希望能碰到她的口袋,然而她往后立刻退了几步,说道:“文件在我的包里。”
那名冒犯的宪兵只好缩了回去,感到非常不快;但另外一个,从徽章上看像是上尉级别的,则一直就没高兴过。“让她自己干那活,反正我们快要换班了。”
她把她带着的那个包挂了起来。它被一台数字检测仪过了一遍,是联邦的标准配置。“你那包从哪来的?”那个试图碰她的宪兵严肃地问道。罗宾双膝跪在地面上,翻找着那个皮革的文件箱。他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之前,呃,也是服役过的,大概几年前吧。”她站起来,解开那个老旧的皮革箱子,继续找着证明文件和注册记录。联邦总是对指配的记录非常重视。这些事情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老板想要尽量避开联邦的系统。她交上去的文件只是关于那把枪的,和她是什么类型的“私人保安”则没有任何关联。
她是西卡里奥的一员。
这是个古老的名字。它来自于那些甚至超出古代历史范围的帝国和宗教的故事。对她来说,这个名字常常带着一种她不很喜欢经常提及的重量。
那个上尉级别的宪兵低着头,手里拿个手电筒隔着雨水查看那些层层叠叠的文件,那条猎犬则继续注视着她。她感觉在她身后的那名宪兵眼里似乎燃着怒火。她害怕到甚至只能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被“盐天”所刺疼的暴露的皮肤上。“噢是吗?”
“是啊。”她似乎已经决定成为雇佣兵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当她很久以前决定背井离乡的时候,原因正是因为联邦维持着这座城市。“我是后勤部的。去拜占庭和伯利恒兜了一圈。”
“好的,还行。文件都没问题。但你在这座城市很安全,你知道吧?”他严肃地把这些文件交还给她,“这儿没必要带着一把上了膛的枪。”
“明白。”
“快点吧阿郑,她不值得我们花时间的。”他们在她身旁高声讲着、走过,让她记起了在这之后一直留在西卡里奥佣兵团的原因。联邦的宪兵已经走了。她又看了看自己手枪皮套后边的部分,知道如果那条猎犬能够探测出来的话,那她必须就得把它藏好。她自从上次打枪训练后这枪就再没用过,也算是她活该。
“诶那位女士,继续走啊~!”
城市里的一切都是这样灿烂明媚。她排着队,在她身后竖了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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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这座城市了。它建造在一个没多少人知道的亚洲小骨干地区上。大灾变将它清洗得一干二净,将它推倒重来,但这里还有些“遗迹”尚存。她便是其中一个,至少她的血肉还属于这里。她是个不完整的人,从属于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岛屿:在世界翻转燃烧之际,它瓦解、崩溃,然后沉没了。
而在这之上升起的则是……另一些东西。当她还住在那的时候并不叫它们“另一些东西”,因为她确实不能。她能用什么来和这个整日迷雾重重的城市相提并论呢?蓝色的阴影升入工业云层之上的建筑物中反射出来,但与那些支撑着城市运行的碳铀基础设施设施相比还是略显逊色。未来被具象成了这些不同角度、闪着光的金属洪流,似乎要从上空将一切繁荣的街道窒息至死。这很正常,对她而言,这就是生活。
形形色色的人们与她擦肩而过,面无表情,进行他们日复一日的工作日的生活;人们被这雨打得抬不起头。罗宾并不认为有何不妥,继续走上了她熟悉的道路。
没有人为她欢歌载舞,甚至可能都没人喜欢她:这座城市里的工人阶级大多要么是兜售东西的,要么就是试图维持这个城市运转的。小贩、商店、办公室,它们排成一条队伍占领了这些摩天大厦地面区域的每一寸地方。她听说能唯一与这些巨大的高塔所匹敌的东西,便是卡斯卡迪亚境内的通信阵列。每一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别人;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危,以至于没法关心为什么自己所在的世界会是存留下来的那一个。
她在一个人行道的十字路口处停了下来,等着疲惫的联邦宪兵让车辆停下来以供行人通过。巨大的自动驾驶的卡车两侧射出空虚而色彩突出的广告:薯片,100%纯盐制造。
她在加入西卡里奥以前没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雨。她从未见过这个城市生长发展过,除了或许人以外。她的生命中只有建造、送达,和售出、购入(注:应该是典型的经商家庭)。
在附近的服务器大楼一侧,有机械师正通过攀爬装置慢慢被吊下来。冷却剂在下边有泄露,而她知道要怎么做:买新管子。
这一操作相当昂贵。要这样做就得把服务器都关掉,然后把冷却剂从中清理干净,替换上新的,再把旧管子给换上新的。但这座城市承担不起停止,一切的一切都不行。从污水处理部门到食物加工厂以至碳铀机器,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够停止;因为一旦一切停下来了,一切就都乱套了。
当她在联邦外有了新生活后,她才意识到,这座城市的高塔和她的青春,很大程度上都象征了整个联邦:他们不断建造,越来越高而触不可及。她并不能看出其中的原因,但她知道地球已经足够大、足够好,足够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不再继续建造下去。
警报突然响彻街道。这并不是说有敌袭或是有叛乱分子在西卡里奥基地周围转悠——是地热能风暴,一种由上空云层的某种捕捉城市内的碳铀电子的材料所激发的。指挥交通的联邦宪兵立刻跳进了自己的指挥车里,剩余在雨中的人则要在半分钟内冲向最近的开放式建筑。对于罗宾和其他将近三十多人来说,那个地方是一位医生办公室的狭小的前厅,所有人几乎要把那块格栅地板给压陷。
地热能风暴袭来了,远处的雷霆轰隆作响。整个城市的气温骤然升高,而当雨水到来时,它将这城市的一切短暂打扫干净并烤干。盐的味道被水蒸汽气流带了起来。
透过钢化玻璃向外看,她告诉自己,联邦不遗余力征服一切直至外围地区,并由此收集资源、建立起自己的帝国——只是为了这样一件事:
一只流浪猫被留在了外边的雨中,而第无数次的,她在她的人生中看到了这只可怜的小东西融化在了街道上,而人们还在等着风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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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面罩是她服役日子里的一项礼物:这是在地热能风暴后最急需的一样东西,因为空气中可能含有潜在的碳铀物质。就她能自由呼吸过滤后的大气这件事来说,她就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了。
可能是因为人们发现了那面罩是联邦的军用标准,大家都很自觉给她让了路,给她足够的距离一直走下去。她曾是一名军人,严格来说(她现在严格来说还是一名军人)。不过她是不会这么说的。以前,她是干后勤的。穿着联邦军服的她,武器便是一个剪切板,一个写字板,以及她管理库存的能力。她只勉强会用一把步枪,因为那是服役的最低标准。
但她会的不只是怎么管理后勤,她还知道怎么修东西。这是由她的工作环境决定的。当联邦的补给火车摆烂晚点,或是飞艇被推迟时,如果要在必需件缺少的情况下保证坦克的传动系统工作无异,或是需要搭个庇护所时,随机应变就是个很重要的能力了。
不过这个能力来自另一个地方。
它来自她的童年,她的过去。
在西卡里奥,她是很罕见的那种人。
她是那种极少数之一的,仍对自己家庭全心全意的人。
她绕过一个拐角,进到所谓的市场区。大大小小的商铺到处推销着各种各样的商品,这儿挤满了人。这是城市里官方认可的市场区,是居民们应当购买他们食品的地方。
他又听见了远处新闻频道的广播声,看到了每一座建筑物上巨大的屏幕。还是同一件新闻:
“威尼斯今日官方宣布与Norden以及几个外围国家共同加入一个防御协定。根据参谋长的说法,此次变节已招致驻扎在拜占庭的联邦维和部队的全部注意力。更多消息请静待局势更新……”
作为一名年轻女性,罗宾想的不是可能的战争爆发,而是可能丧失的贸易,以及可能因此而延迟的交货过程。她记得外围地区的那个区域,正是一个挺大的渔业和蔬菜市场的所在地。她以前不会想那么多,但罗宾现在已经长大了,她的职业让她看见了硬币从未令人提及的另一面,一面联邦主流媒体绝对不会详细报导的东西。
在市场里的这些食物,都是来源于市场以外的地方的。
用她的话来说,这些食物可能来自于一个种植的家庭,或者一个打渔的家庭。
她并不想思考这一切,但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她在这去过那些地方,那些联邦不想让她知道,以便让那些黑暗高塔矗立如今,让自己保住位置的地方。
她必须要思考这些事,因为她的家庭是联邦系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她穿过市场区,左右手旁皆是各种仓库和商店,人们推着带保护的购物车和袋子,手里拿着日用品券(译者注:目测是类似于粮票之类的)。她暂时停下思维,看了眼他的记事本——就是个记事本,不是个手机,也不是个平板——是纸笔的那种,虽然会比较不好跟踪进度罢了。在上面写着一串潦草的字迹:购物清单。
她是准备给她的团队们买东西的。杀手中队待他不错。笑星(Comic)的列表就是基本的必需品,和她服役时被部署时所需的医用品没啥区别;这位前国民警卫的女士待她可比那些联邦的军官们要好太多了。这可能是她自身的性格和她的经历共同所致,罗宾沉思道。她曾经有一个由工程师和后勤员组成的小军队。而某天笑星真的来帮助维修的时候,她确实让罗宾想起了以前的美好时光。
“我知道你这个回到兵役中的小猴子有多调皮。别让我失望,听见了吗?一般情况下我才是那个管好自己飞机的人,但我相信你。”
“是的女士。”(译者注:应该是罗宾和笑星的对话)
外交官则有点老顽童的感觉。当然了,她还是不太喜欢他,原因却倒不是因为恶意。她有五个和外交官一样的哥哥弟弟,这倒也让她记起了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外交官的列表全都是非必需品,什么辣椒酱、太阳镜(墨镜)、新袜子,还有在出门时的无聊日子里用来阅读的东西。
尊爵的列表就……有点意思了,不过他知道她就是要去这的。他在她成为一名机械师,甚至是穿上制服前他就知道了。她有一段让她忘却了需要,以及能在她确实需要时找到东西的生活。她在把本子放回去之前再看了看表:盐、银器,还有——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把她的思维打断了。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了她已经到了那个世界里的,属于她的“桃花源”:「家」。
这并不是个挺威严的名字,但在这个城市的这一隅,“郭氏商场”却在讲英语的人们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那是她家族的名字,用五种语言写在大红标识牌上。那是一家由仓库转成的仓储式商店。
她从街边的一侧慢慢接近它,看到霓虹的灯光正打着一则日用品仓库的广告。这里头有个兽医站,有家面包店,有条美食街,以及一样大家不常注意到的东西:郭氏一家的生活居所。
纵使牌子再大,却也抵不过风雨的洗礼。其上是各种各样用于竞争的优惠:每周特惠、为服务业人员提供的折扣,以及只能在这里找到的新东西和特殊物品。
商业很不错,但要想吃饭的话就很难不被迫卷入商业之中。
她停了下来,站着不动——这是一件这个城市的人不会做的东西。她看着她的房子,将其深深印在脑海之中。她将她所见到的与过往进行对比——没错,她回到了她开始的地方。
戴着面罩的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她面临着一个挑战,一个自从她离家成为一名雇佣兵以后,每次回家时都要面临的挑战。
这个问题也是很多西卡里奥成员在他们脑海中不断思考且犹豫不决的:他们能够再一次「回家」吗?她不知道答案,但她现在就在这里。她看着汽车和卡车不断进出于停车场,目睹了巨大的自动装载机一前一后地将商店的大件商品运进运出。他们都穿着连衫裤,手臂上贴着反光条,以便让人们在这座永远漆黑一片的城市中能看到他们在哪。箱子上有一只笑着的小狐狸,那是商店的吉祥物,「小狐狸Kitty」(Kitty the Kitsune)。它对着所有人微笑,许诺着不错的交易。
她往下压了下自己的帽子,继续她的旅程,随意乱穿着马路。他想看看,就一点点,就知道今天谁在工作就好。
是她的家人。
自然,她是家里的大块头。她的兄弟姐妹们来自四海八方,有些是真的她的兄弟姐妹,有些则只是表兄弟;但在那个家庭里所有人都很熟悉,没有隔阂,没有区别。
那边是罗密欧(Romeo)、小李(Lee)、大李(Li)、小范(Fan)和年轻的米莎(Misha)。他们正帮助卡车工人沿着货品码头卸装商品到店里去。米莎这一次是确认所有的鸡蛋都是完好的,而大李则确保卡车司机们运送货物的时间表没有变动。其中一位卡车司机相当不友好,不过她仍然很高效地完成了工作,手指在写字板上有节奏地点来点去。
这是个从她大姐姐,也就是罗宾那继承的习惯。
而年纪还不到十岁的中本(Satoshi,译者注:与比特币发明者的名字一致)和玛丽(Mari),则去「骚扰」他们所认为的名叫阿包(Bao)的人,后者正指挥车辆进去停车场,或是重新摆好停车场内的购物车。中本抱着阿包的腿,玛丽则在与在街道下边的碳铀通风管中冒出的蒸汽玩耍。阿包用嘶哑的喉咙对着玛丽大喊,玛丽听到了他的话,不过只是对着他吐了吐舌头,便一蹦一跳回到商店里了。
罗宾透过大玻璃门看到苏阿姨(Auntie Sue)正检视着所有结算通道和那些收银的年轻小伙。她的头发卷成了鸟巢的圆形状,看得出来是没有打理过。顾客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要优惠之类的,而她终于发火了:
“要想讨价还价就到下边的联盟大街(Federation Street)上去讨!”罗宾能想象的出她用手拿着卷当武器用的报纸说话的声音。“能不能给人点尊重!”
街道对面是一家科技商店,里头的电视和音响系统不断重复放着某种示例媒体来证明它们能够工作。这声音已经伴了她二十多年了。罗宾走过她家族的商场,到了店后面的那条小巷。
昏暗的灯光下,在一条压抑的小巷子里,隐约可见一条建在道路中间灰色的小河——电线、管道以及机器就从那些墙背后通过来。这些熟悉的嗡嗡声告诉罗宾,没错,她是到家了。顺着这里往下走是一个小楼梯,这楼梯通向郭氏商场的二楼。这地方曾是仓库的一个办公室,现在则以已变成了郭氏一家人的家。
可她并不要去那,最好还要离得远远的。虽然他们曾告诉她,她的床和房间都已准备就绪,时刻欢迎她最终放下翅膀回到家中。但今天显然不是这个日子。他很犹豫要不要进去自家的商场,让大家都知道她回来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只要看到它还矗立在这,看到她的家庭仍能生存,仍能不依靠她走下去——就行了。
「咔咔 咔咔 咔咔咔咔」
她心中的情绪化的疑虑被她工程师的特质打断了。这声响是要坏掉的迹象。她小心地踏进巷子深处。最终,她的耳朵和潜意识将她带到了子发电机前。
「咔咔 咔咔 咔咔咔咔」
又是一下。
她耐心等候着。
「咔咔 咔咔 咔咔咔咔」
响一下可能只是偶然,响两下可能只是巧合,响三下可就是真有问题了。
那玩意和一辆小摩托车一样大,直接嵌进金属墙内部。排气口排出了一股废气,她庆幸自己还带着面罩。随后,他从自己的夹克里拿出一样工具。
这是个多功能小刀。罗宾轻轻的打开刀刃,把一个金属公头拔了出来,解开了门闩。她就这样看到了这头野兽的内部——是一个比较老的模型,十年前由亨德森公司(Henderson)发行,但它实际上的原始设备制造商(OEM)是一个外围地区的团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家庭买下这个来保证消毒扫描仪(disinfectant scanners)的运行,不然里头的商品就会吸入太多这城市里的肮脏空气。
金属公头顺利地插进了特制的接口,它开始检查硬件。罗宾只能隔着格栅看着。她对软件尤为熟悉,尤其是这些年的。马加丹(Magadan)的软件比亨德森的软件要简单得多,所以她更熟悉MADB设计;但总而言之,她跟硬件还是很熟的。
在这把小刀的握柄上有个小屏幕,上面回报着一个错误代码「4248」。前两位指示了问题的位置,而后两位则指示了是何种问题。她把它转到另一个方向,屏幕则转而显示:「5 GEAR INC/CYCLE PRESSURE NO」(参考译文:5号齿轮集成电路/未检测到循环压力)。
有些东西本身并没有坏。这些发电机一般都会有备用系统来支持运行,不过她也知道这里头有个耳轴或是齿轮没法提供足够的转矩,致使机械结构卡住。
她能修好它,不过没什么把握。她把多功能刀拿了出来,用大拇指按下了刀柄上的一个按钮,激活了它。她的目光穿过排气口,仔细端详着仍在运行的发电机。
她跪在地面上,用刀把挡板撬了开来,看到这机器里头的无数条管道。
她是郭氏家族里的机械天才。学校里她分数优异,毕业后选择了去联邦服务大学。她是一名传奇的工作者,她想要修补任何东西:从坏掉的自行车到记帐机,以至于人们。可既然这样,为什么她选择成为了一名雇佣兵呢?
她小心地够了进去,在这东西还在跑的时候到发电机的引擎处检查了几个计量表,看看有没有人对它做了日常维护。
她看了看机油高度,很低,所以肯定没有。
她叹了口气。她把钱寄回家是有原因的——这钱就是她的替代品。
罗宾不知道她花了多长时间把她的手和那把刀小心地塞入引擎的运转部分,毕竟她可不想在疑难解答(划掉)检修问题时把自己搞残了。把这玩意关掉肯定会让人发觉,而那是她最不想要的东西。不过最后也没关系了,因为她听到一阵脚步和话语声在身后缓缓向她靠近,随后是一下尖叫与一个木棒在混凝土地板上拖拽的声音。
“我觉得我告诉过你们这帮混蛋滚开我这地方——”是她的声音。这话没什么问题,因为她知道这话是谁说的。
“是西比尔(Sybil)吗?”罗宾说的很慢。她把她的头抬起来,摘掉了面罩。
没错,正是西比尔•郭(Sybil Kuo)。
罗宾完成了她的工作,把挡板装了回去,确保它不会自己脱落下来。她转过身,举着手把帽子向后倾。她感觉她就在看一面镜子,但实际上,她只不过是在看她的双胞胎妹妹(注:英语中姐妹不分,原文中也没有指明是younger还是older,这里暂且认为罗宾是姐姐)。
罗宾和黑头发与西比尔染的红头发对比鲜明。曾经,这是区别他们两人的唯一特征。今天,两人已经二十六岁了,但已能明显发现不同。罗宾的肩膀更壮了,因为上面承载着战争的重量。在最初的一阵惊吓后,西比尔惊喜地握住她姐姐的手;但这一握,也让她发觉他们被生活摧残了不少。她的面罩哗啦一下掉在了地板上。
“你在这干什么呢——?”西比尔话都没说完,罗宾立刻就拥抱了她,同时希望她不会感觉到自己身上带着的枪。
西比尔接受了这位挥霍时光无度的女儿的拥抱。两人都未说话。
每时每刻,每一分每一秒,和整个人生。
罗宾像往常一样止住眼泪,在她妹妹的肩膀上努力平静下来。她抢先开了口,“是啊,对,没错。”
“罗宾,这什么——怎么了?你要回来了吗?”
这是个他曾在脑海里想过几千次的问题,但她从来没有想到个不错的答案。“就是访问而已,我只不过要穿过这个镇子到达我的下一个基地罢了。”
她的妹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尽管妹妹知道这很符合她的行为。她回来的时间一直不长,而且也确实从未真正回家过。虽然她也不能在罗宾确实出现的时候这么说她。
“抱歉,罗宾,我还以为,天啊,我还以为你在——”西比尔停住了,把木棒子完全丢在了地上,“你知道的,这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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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比尔很疲惫,但那是正常的。郭氏家族的工作便是永恒地让自家商店开下去。这是个家族产业,在这座城市里并不常见;城市里的更多是大公司和企业集团。
“要是再等多一个月的话,这东西可能自己就炸了。”罗宾回报道。她很喜欢和机器待一起,因为机器可以被修好。它们所需要的仅仅就是需要被清洁的机油或其他东西罢了。她手上黑得跟雨中的盐一样的机油随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里。
西比尔把两臂交叉起来。今晚她穿着她的连帽裤,说明并不是她值夜班。
“是啊……”西比尔有些不安。“我们一直忘了雇一位清洁工。自从联邦给他们提供了更好的合同后,这里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好的机械师了。”显然,这里有点怪责罗宾的样子,不过罗宾也没法反驳。可能她的意思不止这些,不过她现在还是更专注于清理东西。
罗宾在火炉旁烤干她的手,看到了上边的一个茶壶。如果奶奶说的是对的话,那这茶壶就已经有超过500年的历史了。它白色的表面是快要褪完色的知更鸟和花朵的图片。
“大家都怎么样?”罗宾问道,一边抠着指甲。
西比尔耸耸肩。“一样,还是一样。没忙也没轻松多少。林阿姨想要给我们的三明治换种新肉酱,然后就好像有人建了个社交媒体群来专门反对这件事?”
“我们的三明治可不怎么样。”罗宾说,同时告诉自己水龙头还开着。
“确实,但大家都是吃它长大的。”西比尔指出。
“我吃穆克图克(注:鲸鱼的皮肤和鲸脂)长大的,也没见我专门建了个群来反对地热鲸(geothermal whales)啊。”
“嘛,它就是存在。”
“那我不想听了。”家族里常有一个笑话,那就是当她俩说话的时候,感觉他们就好像对自己自言自语一样。罗宾讲那个鲸鱼皮和肉的笑话时记起了这个,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父亲和母亲去哪了?”罗宾突然问道,突兀地有点让她自己都惊讶。
西比尔知道怎么回答,她指了指厨房桌子上那一叠混乱的纸张文件。“他们去卡斯卡迪亚做生意了。他们说他们想要在那开一家商铺。你知道吧,把全家人移出这座城市,到某个更好的地方……你去过那吗?”(译者:草,深红一号直呼内行)
罗宾没听他说话,她只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噢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能见到他们。”她的声音小了,听到出他的失望与悲伤。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小女孩,她想念她的父母。
“联邦绝对不能把你逼的太紧(译者注:原来的这句话直译过来是,联邦不能把你狗绳拽太紧了,这里是意译),这是不人道的。”她很不快,因为他们确实这样……
但他们浑然不知。
他们不知道是因为她从来没告诉过他们。他们觉得她就是个和联邦有关系的民间承包商,而她在海外基地工作的原因仅仅就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特么优秀罢了。
她的工作做得不错,确实,不过不是为联邦打工罢了。不再是了。
西卡里奥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再次前往外围地区了,那是在加勒比海和巴哈马群岛附近。那儿有充足的阳光和恬静的大海,有不至于一被溅到就会被灼伤,实际上甚至可能可以碰一下的海水。
她甚至没有24小时的时间。一夜以前,他还是被一个开着水上飞机的刚好路过的Gunsek飞行员给送过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和老板最近增加的好感,后者允许她在他们在正式开启这又一个跨越半个地球的旅途前,回家看看,确保不让她忘了「家」是什么样子。
“至少,你们收到我的钱了吧?”
“去那些钱的,罗宾!”西比尔不悦地说,“我们要你回来这里!”
罗宾没办法,她只好板着脸,表现出坚强的样子——虽然她也想家。“我有任务在身(Duty calls),妹妹。我很抱歉,可是,我对联邦而言太重要的。”义务、服务,这些都是联邦在他们成长时教会他们的。这是一个她能记忆的十分清楚的东西,尽管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半欺半骗了她自己。“为什么呢?难道我真的很被你们需要吗?”
西比尔的嘴唇在颤抖。“我的意思是,当然不,你一直都是家中最强壮的孩子。只是人们想念你,罗宾,我也是。我每天都在镜子里看着你(译者注:因为两人长得极像,前文有讲)。”她跺了下脚,确保罗宾真的在听,不过根本没必要。“你消失了数个月,你不告诉我们你要去哪,我们也没法跟你取得联系,你知道那让我们感觉如何吗?!”
西比尔不再问了,因为罗宾早已知悉。一个像他们那么大的,情同手足的家庭,都必将会有不可避免的东西:「悲剧」。
他们房子的内部是有隔热隔层的,因而外面甚至是底下的商店的声音都很难传进来。每个房间窗帘的背后是各种各样的大自然的壁纸和自然光模拟器,让人感觉窗外就是大自然一般。鉴于他们的家实际上就是个办公地点,所以办公室的空地就是一个超大的客厅,而旁边的独立间办公室就是卧室了。这些原因让这座房子的舒适设计,对罗宾而言感到特别不习惯。沙发和套垫到处都是。因为那些交接早班的人们要么还在赖床、做着美梦或是打着盹,他们都没听见罗宾回来的声音。
在所有家人们画在墙壁上的图片中,有一张颇具纪念意义。
丹尼•郭(Danny Kuo),五岁,被两个苏阿姨(Auntie Su 和 Auntie Phuong)抱在怀中。他会永远都是五岁的。这座城市时不时会将一些人囫囵地给吞没,而郭氏家族很清楚这样的痛。
有一个想法经常在他们家里人头脑中浮现:要是他们失掉了罗宾会怎么样?
罗宾,在她远隔家乡,一个人独自在的时候,她也会想这个问题。
“冷静下来,好吗?”罗宾皱眉道。她那时居然有点像外交官一样。“我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而且这钱是好的,对吧?我只是……只是需要在恰当的时间出去。”
西比尔没法反驳。这钱确实不错。罗宾每个季度寄回来的钱都让他们的商店的日子比其他人都要好过很多,而且更重要的是,当下这是必须的。家里的财政都是围绕着罗宾寄回来的那些钱而设计的。
这种自我满足感的循环把罗宾送走的同时,又让她更确信了自己应当这么做的意图。
但她为什么不能就留下来呢?为什么她就得待在西卡里奥?每次家人叫她留下来的时候,罗宾就会自己问自己这个问题。
而她有自己的答案:待在西卡里奥里感觉她就在服务一种超越她自己的东西,一种比整个联邦还要大的东西。他们三人小队的每一位,笑星、外交官,和尊爵……照料他们和他们的机体给了她一种不可知的,赋予她翅膀并与他们一同飞翔的信念。这是一种整个西卡里奥人都知道的不可言表的东西。这可能是一次偶然,一次错误,一个奇迹,但无异于当她和杀手中队待一起时候:他们感觉就像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一般。
在罗宾心里,最接近于宗教的东西无非就是在这死寂的世界中,战场在尊爵加入后便瞬间变得不同了。
这对她的家人而言有什么意义吗?没有。虽然这有点超出了那个问题的界限,但她自己是无法连贯清晰的解释这种东西的。
这是在她一个凡人心中所关注的事情。
她必须和西卡里奥在一起,就像这个世界将不可避地熊熊燃烧起来一般。她就是得这样做。
“嘿,呃,我还有几个小时。我可以去见见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的忙,然后再解释剩下的事情。这样可以吗?”她听了下来,有话说不出,同时又后悔进了自己房子。“我真希望我能待在这。真的。”
西比尔擦去姐姐眼角的泪水,点点头。“好吧,没事的,我觉得下边的家里人都会很想见到你的。”
————
剩下的正工作着的家里人确实很愿意见到她,事实上,他们高兴的程度就跟每一位顾客心中的懊恼之情一样深。整个商店几乎停止了运作,人们涌进了商店的家居区。强壮的安德鲁(Andrew)最先发了话,紧接着男女老幼就开始争先恐后的问她话以及要她修他们知道她会修的东西。
小玛丽(Mari)问罗宾是否能修好她的面罩,以及这外边是否真的有一点不刺激皮肤的雨和不那么硬梆梆的地面。
年轻的玛莎(Misha)说他要成为一个军人,就像她一样。然后有人就在美食街那笑,听着相当不适。笑声完后,她建议他不要去当兵,他则撅着嘴,用吸管喝着珍珠奶茶。
叔叔由纪夫(Yukio)则问她有没有买些纪念品,就像上次她短暂停留时所保证的那样,但不幸的是罗宾真的忘掉了这事。她的钱包里还有些东西……但那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大李(Li)很高兴,当然大家都一样就是。但他很快就又去工作了,因为有一堆东西坏掉了,然后晚饭前也就只有这么多时间。
“你是留在这吃晚饭的,是吧,我的可爱小甜心?”一个老人家的声音从大李肩后传来。
「可爱小甜心」,这是个非常容易就让某位叫罗宾的人上钩的东西。
罗宾当场破防,差点在美食街上洒掉了自己的刨冰。他回过头去,看到了一个叫做“Ba Noi”的人(在一种古老语言中是「奶奶/外婆」的意思)(但是译者我越看越像是越南语昂,于是去谷歌翻译看了下还真是)。
“Ba(奶奶)!”罗宾说着就飞到了这位七十岁老人的手臂中。她外表上让人能觉得她不到五十岁,看来住在联邦里还是有点好处的。
奶奶有着一头和罗宾一样浓密的黑发,它从发带上轻轻的飘洒在她的肩上。他那有皱纹的脸让她的眼睛感觉很大,大到似乎能将罗宾整个容下。她露出了笑,显出洁白的牙齿。
“我当然会!”罗宾宣布道,她的家庭即刻狂欢起来。
奶奶不需要工作,这点罗宾的爸爸妈妈已经跟她反复说过多次了,然而他还是继续当了郭氏商店的迎宾员。现在她可能已经和Kitty一样,成为了寒冷和饥饿的人们来访商店来供养家人们时的,欢迎的笑脸的一部分。她的腰随着年龄渐渐弯了,但这并不影响她跟上那些几乎比她年轻了六十多岁的人们的步伐的激情。
“噢我亲爱的可爱小甜心,你是终于决定要回到温暖的小巢里了吗?”奶奶问着,心中抱有希望。
罗宾再一次破防,她躲闪着,不自然地笑着说道,“不是这一次啦。”她又对自己笑了笑,不知为何。“我很抱歉。”
她不敢直接面对着她奶奶的脸,但奶奶用她老而粗糙的双手摸了摸她的下巴,这才让罗宾放松下来。“噢,没事的。我知道,我知道。”她看着她养育、带起来的家庭成员们。虽然罗宾还是不打算留下来一事让所有人都有些沮丧,但奶奶还是提醒大家,一切都很好。“即便你不在这的时候,我们大家心里还是想着你。对吧各位?”
所有人同意了。至少现在,这已经足够了。
————
她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的夹克衫晒干并换上家庭连衫裤。她也有足够的理由感到有点失落,因为她发现她在去年夏天寄给他们的工具集根本没怎么用过,到头来还是要她自己拆开来,自己妥善保管。
她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她走过她小时候的商店,永远记住它的结构,然后看看大家需要她帮忙的东西。
当她随处望去,看到的皆是家人时,她的心也就满足了。
西比尔几乎一直跟着她,像个不离不弃的影子。她们也讲了她不在这时的生活。有时,耳边会传来郭氏家族成员的感叹声,而那正是罗宾所怀念的。她熟悉她的家人,深深的爱着她的家人;所有人也都很快回到了平常生活和工作的节奏中,好像罗宾从未离开过一样。
在冷冻食品区转悠时,罗宾发现了其中一个升降式制冷器无法工作,于是她仰面躺下来开始检修。西比尔则静静坐在姐姐的身旁。只花了三个半小时,罗宾就把那张大李交过来的那张该死的表上的所有东西都整完了,而且还全都是很复杂的东西:像是装载器或是外骨骼之类的。她正在修理的这个制冷器还是算简单的,对她而言也算是一种放松。
“我发誓,你在这里绝对是个抢手货,罗比。”西比尔提醒她。
“噢是吗?怎样抢手呢?”罗宾从底下滑出来,踢了踢那东西。那是个冰激凌制冷器,而很快它便在隆隆声中慢慢重新运作起来了。她连衫裤上满是机油和润滑油,但对她来说却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我们这个家庭不再需要更多的孩子了。”
西比尔露出狡黠的表情,摆弄了下她连帽衫的袖子的下部边缘。“我的意思是你的技术啦。你已经见过这座城市了。这城市曾经也见过比现在更好的时候。只有像你这样的人齐力才能将这座城市恢复原样。我想说的是,我听说政府正在召集人们组建一个委员会来确保这座城市不会‘轰然倒塌’,而我知道你曾经讲过这样的事情。”
罗宾知道西比尔想要干什么了。“这诱饵还真是不错,西比尔,有你的啊。”
“这值得一试。”
“是吗?如果我们爸妈在这做得一帆风顺的话,那为什么他们还要把我们全家移居到卡斯卡迪亚去?”
“嘛,”西比尔再次耸了耸肩。她是姐妹中唯一一个一同走过这起起落落的。“我们某种程度上还是会待在这的。比如说一些比较年长的家庭成员,他们可能会不适应这座城市以外的生活。”
罗宾笑了。“是啊。”她的工具包里还有一条没用的抹布,罗宾让西比尔把它拿过来,后者照做了。罗宾把自己的手擦干净,说道,“当我第一次离开这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看,那里有只知更鸟(译者注:知更鸟的英文是robin,与罗宾Robin同一个词)!”笑星用手指着,这是罗宾第一次和西卡利奥一起去大洋洲。他们到那已经三个月了,而笑星恐怕是第一个和她谈论工作以外的事情的。罗宾有些惊讶。她刚开始来到西卡利奥的时候,大家只知道她是“工具人”。听到她的名字被一位战斗飞行员如此客气地说出来,笑星吸引住了她;再不久后,终于,整个杀手中队都吸引住了她。
她看向那名飞行员指向的地方,看到一根树枝上有一只小鸟,它的胸部和脸部都是橙色的,用她那双圆圆的黑眼睛注视着她。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注视着它。“这……这是真的吗?”罗宾问道。
笑星笑了,但她很快又感到了些许绝望,因为她意识到这个坐在她身边的人,很可能是第一次看到一只活生生的鸟。
联邦工业化且技术先进的城市景观横跨整个大陆:从这里,这座城市,直到大灾变前那些古老而神圣的土地。自然在与联邦的斗争中败下阵来,它不得不撤回到外围地区。在这里,她,和像她一样的人,发现与他们以前对世界的了解相比,自然的陪伴更令人难以忘怀。
也许是因为她站着时的头慢慢倾向了一边,又或许是她瘦削的脸颊和呼吸的频率,总之,西比尔注意到罗宾有些不对劲。“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啊?”
之前,在外围地区进行一次常规巡逻的时候,一个弹片刺穿了座舱和她的靴子,自此她就少了一块脚指甲。尊爵是名异乎寻常的飞行员,但他并不是碰不得的那种。此外,在一次行动中,当她给西卡利奥的坦克胎面移除某些材料时,她也患上了晕碳铀症——卡斯卡迪亚人将这种东西称为“转化”,即受害者会在仍存活的情况下,其皮肤逐渐脱水,变成鳞片状且极易脱落的类型。很长一段时间里,那是她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但后来恢复之后,她就回去继续给杀手中队做事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对这些毫无怨言。
此时此刻也是这样。她回到家后,就开始把东西一个接一个地运回到一个24小时市场里,到现在还没能喘一口气。
“当然。”她撒谎了,点点头。回家的那一整天她甚至没吃够一顿饱饭。巧的是,她下一个要修的就是美食街那边的烧烤用具。西比尔需要被分散一下注意力,让她不再紧紧跟着罗宾屁股后面。罗宾于是从口袋里掏出她的那本笔记,说道,“嘿,我这有份清单,是我本来想待在这里时自己去买的。”
“是吗?”
“是啊,是为了一些和我共同工作的人的。他们会对此非常感激的。”西比尔接过清单,扫了一眼,看到上面每一个人的名字。
“呵,这些有趣的昵称真不错。你也有个吗?”
这时候这已经不是一个所谓“昵称”了,这是她的名字。“没有,我才没那么酷呢。”
她的双胞胎妹妹边笑边点点头。“是啊,当然。你确实是有点这样的。”
“叫我们其中一辆货车今晚去我们港口那的保管箱就行了。”
“好的,那行。”
也许是她已经被训练成了回应精神创伤、灾难和不幸,又也许她已经适应了这些东西——当商店里的玻璃碎掉、人们惊慌大叫时,她没有退缩,只是转着头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玻璃和钢铁的轰鸣声夹杂在一起,她看到商店的门前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一名家庭成员迅速冲进了后台。是阿宝,他的手臂中还抱着最小的那个宝宝。“是马加丹的人。”他和西比尔说着话,把孩子们留在了后边。
罗宾并不知道阿宝口中的“联邦斯拉夫人(注:马加丹所在的PW世界观里面,就是现实中的俄罗斯亚洲大陆部分最右边的那块地方)”指的是什么,但西比尔拿起了一把钉枪。
罗宾猛地记起来她把她的枪,那把真正的枪,放在她的夹克衫里了,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罗宾和西比尔不顾一切地穿过困惑的顾客们,直冲大门。
一辆运货车冲向前门,将玻璃门的金属框架完全撞坏撞碎。车上几位与她相差不大的年轻人现了身。他们身着西装,压根就不像是暴徒。
罗宾真希望自己能拿到那把枪。那些人的首领,正用他那有纹印的手拿着一根警棍,他用脚踩过一位跌倒的——
*我的上帝啊。*
是奶奶。她面部向下,一动不动。
他那带口音的粗嗓门说道:“我想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只有当这家商场符合规定的时候,你们才能继续开业。”
苏阿姨此时已经怒不可遏。她犹豫着:是要暂居后线,保护她的家人们不受伤害,还是自己亲自正义执行那人?此刻商店里剩下六个人,他们有的将门前的玻璃砸碎,有的则将另一边那些无路可逃的顾客们的日用品和购物车撕得粉碎。
罗宾看着西比尔,不能自己。西比尔此时正和那名带头的暴徒骂骂咧咧地吵着,互相朝着对方大吼大叫。暴力、报复和有关种族方面的诽谤——他们许诺他们定会这么做。
她的皮肤感到刺痛,她的内心则感到深深的痛苦。她记起了内心中的怒火,那怒火让她记起了她是谁,而她又为何存在。
西比尔和那个穿着白色细条纹的溅了满身血的暴徒首领结束了他们的纷执。碎玻璃散落在地上,像雪一般白。罗宾再也坐不住了。
在金属断裂和引擎的咆哮声中,大门前的那辆货车离开了;剩下那些跟着它来的,放在停车场里的汽车,也立刻就没了影子。
在其中一辆货车保险杠上有一个字条,上面写着“卢比孔日常用品公司”(Rubicon Ordinary)。罗宾将这名称记在了心里。
在确保一切安全后,罗宾立刻冲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奶奶。
奶奶血流不止,她伤得很重,然而——
她呻吟了一声,随即便用隐藏在连衫裤后的那一双强壮的双臂让自己站了起来。连衫裤上是孩子们点缀的针线和补丁,有些碎了,有些则坏掉了——它们全都掉到了地上,就跟她的眼镜一样。罗宾用手托住她的嘴巴,看到了令人可怕的一幕:她的脸就好像被人用棒球棒狠狠打了一下。
但奶奶还是硬撑着,忍着痛,对着她甜甜的笑着。她的牙齿已经碎掉了,对此罗宾感到有些恶心。奶奶抢先开了口:
“噢感谢上帝我带着假牙!”她边笑边吐出它们,跪在地上;罗宾则在一旁看着。她的牙齿并不是真的,所以她根本不在意把这些碎掉的假牙吐在地面上。她接着又慢慢走下街去,而今天也是几十年以来,郭氏商店第一次提早关门的时候。
————
没人叫那些联邦宪兵过来,没人想要和联邦当局打任何交道。家里头的兽医正用剩余的资源给奶奶医治,而罗宾则跑到了她楼上的床上。顾客们跑了出去,虽然他们还想要买日用品。地板上残留着血液,而城市那肮脏的阴暗面也让人没有了食欲。
“刚刚都特么发生了什么啊!”罗宾对着她的家庭成员背影大叫道,但没有一个人理会她。比较理会她的可能就只有苏阿姨了,此时她正在为整家人热着饭——全部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几个人。
西比尔最先说了话。她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把钉枪,不肯放手。罗宾记起她以前和西卡利奥第一次出击时也是这样的,她当时手里拿了几星期的步枪,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在联邦的地盘上,从来没有人敢对他们开枪。一切都让她彻底变了,先是第一次,然后是第三次、第十次,第一百次。
西比尔的声音很小,有些难为情。她解释道,“是一些为小小马加丹(Little Magadan)干活的人。他们先前来骚扰像我们这些开商铺的人的时候,联邦宪兵正忙着找出他们那区域里的卡斯卡迪亚人在干什么。他们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不付清他们所谓的「费用」,他们就要来「处理」我们。”
“你开什么玩笑!”罗宾双手叉腰道,“我们已经有了个大到能服务一整个团的家庭了,然后我们甚至守不住自己的地盘?!”
她讲这话时语气很重,就像一名军人一般。她是家里的女家长。她只是不知道这事罢了。
有一位比较年长的叔叔甚至被她这下吓到了。“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能就这样去和他们对抗!要是联邦宪兵真注意到了我们,我们就会被撕碎,把我们赶出这座城市了!”
“以及,”西比尔看了眼她的钉枪。罗宾突然记起她第一次和她用一个棒球棒互相对抗时的情景。“我们先前在他们搞坏我们的发电机和其它东西的时候,是赶走过他们的;只是他们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最多他们就是偷偷把商店里的东西偷走。那些你寄回来的钱,罗宾,大部分都花在了恢复原样的费用上。”
“这都TM哪跟哪啊!”
罗宾是一名军人——甚至不止于此:她是一名雇佣兵。
她估摸着她是行动大于计划的那种:她杀过人,尽管酬金不高。她从未展现过这些事,而她也是会永不承认这种事的——但杀人的想法在笼罩着她,甚至所有人都已能意识到这一点。这是一个从未被提及的细节,就像盲人划过盲文时的感觉那样,极其自然。
她的眼睛眯着,露出了她的牙齿;她紧握着双手,声音嘶哑,口中含着唾沫。
她已经自己适应了和一群坏人工作时的感觉,而时不时地,这东西就会显现出来。
她从一个男人——尊爵——那知道了这种存在。每个房间,每场战斗,只要他在,这种感觉就会淹没一切。它是那种尊爵流露出的,未曾说出和表明的,一种附带着责任的重力与重量的感觉。
这,用一个词概括就是,恐怖。
她看到孩子们偷偷从他们的父母旁溜走,成年人则都扭头看着地板。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骨头掉进金属罐里的声音。
医生马科斯正从奶奶的嘴巴里移除牙齿的碎片。每当一块碎片落下来时,听上去就像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们是一个家庭。”罗宾指着这历史悠久的地板,说道。“只要是我们为它(指商店)做的事,就可以不计成本地去做。”
在西卡利奥的时候,罗宾的身上总有个谜团。她是个可爱、大胆和有价值的好人。这些都是真的。尽管直到当她穿上飞行符,和那些他们称为“杀手中队”的人站在一起时,人们才会意识到她不止于此。她已经不仅仅只是罗宾·郭了。
毕竟,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罗宾……”西比尔说道,“*我们可不像你那样。*”
一阵沉默。这是实打实的真相——她的双胞胎妹妹对她说的。
电饭煲响了,但所有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它的回声。最终,众人在一片沉寂中吃完了晚饭。
所有人都想问罗宾怎么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一切是否都会好起来。大统领(Prez)坐在餐桌的最后面,做着没人做的事情——听着牙齿一块块掉进锡罐里的声音。
————
她夜不能寐,即便是睡在她那熟悉的床上,即便是肚子里装着家人做的晚饭(越式法包(Bánh mì)和牛丼(日式牛肉饭))。她的老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她所能想的却是和西卡利奥成员们一起睡着的那个小床。这不是她的房间,就像贴在天花板上的,在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一样。
她的房间实际上是个储物室,而且实诚地说还是最大的一个个人房间。在她青少年时期的爆发性生长后她就再没怎么长过,所以这房间仍然合适,尽管她的生活早就不止于此。联邦、满天星斗和维和人的海报,还是贴在那,包围着她,向她许诺着一个比她现在还要令人满意的生活——但只不过不是和他们,而是和罪犯和枪支们。她没衣服可换,所以只好就着睡觉,但她根本睡不着,眼睛只能盯着黑暗中闪闪的光亮。
一般情况下这时她会工作在她的平板电脑上,解决问题、检查补给品的货单和雇佣兵网络上贴出的新维护技巧,以什么机场提供什么服务等。
她用手捂着脸,呻吟了一声。她意识到她完全没有动力在这做事。
可能是因为她真的知道失去人是什么感受。她在西卡里奥里有很多朋友。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了。她知道动脚去奶奶的房间,这心理负担就和西卡里奥把伤亡的人员带回基地一般沉重。
他们的老板不遗余力地要把飞行员的遗体找回来,如果他们死了的话。她见过浪人中队(Ronin)这个特种部队,曾经就花了几周一直在外头转悠,就是为了找回一个杀手中队或是刺客中队的一名死去的成员。经常,当他们回来时,他们只带回来一条坏消息:「那地方已经空了」。
罗宾安静地推门进奶奶房间时,她的心里还想着浪人中队和西卡里奥。
那地方实际上是个办公室,不过作为一个房间也算合适。奶奶躺在床上,头部略高,就像在医院的病床上。马科斯医生的工具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罗宾尽量不往那边看。幸运的是夜晚的灯光让她看清了睡在床上的奶奶,她想道。她的脸肿胀的厉害,甚至让她的皱纹都消失了;她的嘴巴上放着个用衣服包着的冰袋。
她需要亲眼见到她,亲自感受到她心中的怒火。她必须这样探访她的奶奶,同时希望家里剩下的人都能理解她这么做。
罗宾正在脑中想着的时候,奶奶的头突然转了过来,把罗宾吓得不轻。
“啊,我很抱歉——”
奶奶呼了口气,憔悴地说道,“噢,没事,亲爱的。我还经历过比这更坏的情况呢。”
罗宾怔怔地站在那,意识到自己在这郭家族最年长的人的房间里,待的时间并不多——尤其是她长大成人后。那些在孩童时尚记不清的物体和轮廓,如今都一刹间变得清晰,即便她已在军队中工作了许久。没人进过奶奶的房间。至少是在爷爷死后,以及她对孩子们进到她房间而大动肝火那次事情之后。
罗宾入神地看着奶奶的房间:旗帜、奖牌柜、人们互相肩并肩,以及坦白来说显然是在一个联邦前线基地(FOB)拍摄的照片。
“你知道我曾经是一名军人吗?罗宾?”
她们都知道互相的身份,她们都很熟悉互相的呼吸方式。罗宾以前一直都没想得那么多,直到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奶奶曾是一名军人,虽然她印象真的不深。当罗宾参军的时候,奶奶一声都没吭过——其它人虽然知道,但也从来就没敢在谈话中提过这点。
“奶奶……”
“是的,我曾经是。”她满怀喜悦地说道。“我最后一次任务部署是在大洋洲事件后了……当时我与那些下流的雇佣兵作战。我是维和部队里的一名军官。”
在房间的一角里放着一身被框住的舞蹈制服,其上“中校”的标志清晰可见。
“奶奶,可你从来没和我们说过。”罗宾知道一点点关于那些维和部队的事情。即便是在服役的时候,所有人也因害怕提到这名字便会给自己带来厄运而只字不提,尽管那些人确实存在。这些特种部队里的飞行员都是民族主义者,他们为了联邦理想的未来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嗯,那时在前线,在外围地区的时候,那儿比现在还要荒凉。而我带领的那支骨干队伍则是它今日被驯服的原因。”那场最终的边境之战,那场联邦大洋洲部队与雇佣兵们的对决,便是奶奶在那的原因。“说起来倒有趣……”她笑着,冰块被抖得沙沙响。她吐出并清理了自己口腔里的瘀血,然后清了清嗓子。“我在那待那么久,就是为了看见和我一样的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奶奶继续说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常见于老年人身上的决心和意志。“那些人,他们所相信的只是钱。他们不关心他们和谁战斗,或为何要战。他们仅仅只是雇佣兵而已,这是他们应得的。我以我在天之灵的丈夫发誓。”
“……战士。”罗宾说道。她趴在奶奶的床边,而奶奶则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那是他们在自己的帮派里称呼自己的。”她清楚他们会把自己叫做那样,是因为每一个黑社会,每一个犯罪团伙,都是这样运作的。因为它很高效。
“战士。”奶奶忍着痛说道。“区别于雇佣兵和好战士的其中一点就是,一名战士为某样重要的事情而战,是因为它真的*重要*。”奶奶说完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自己调整到舒服的睡姿。“我对你服役这件事感到很自豪。我对你今天还在这感到自豪。我对你仍然能给这个家庭带来许多东西而自豪。**你是一名好女儿。**你可别忘了。”
奶奶又接着醒了几分钟,但那些分钟却感觉有几小时长。当她终于睡着时,罗宾这才发觉她把她的手指深深扎进了奶奶的手掌里。
当每一个人醒来时,罗宾已经走了,只在早晚班交接时留了张纸条。
*我突然想起了某些事情,所以我现在必须得走了。我会在新年时回来的!*
*我爱你们所有人!——罗宾*
当然她留下的不止这些。她为每一个姐姐妹妹、哥哥弟弟、表兄表姐和表弟表妹,以及叔叔姑姑都留了一张——当然也包括她的爸爸妈妈。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席卷而来的悲伤之感,就好像在追悼她一样。但这一切最终还是过去了——郭氏家族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这种感觉:罗宾有更重要的、她必须在那里的东西要做。
对他们来说,这没什么。她也肯定会觉得没什么的。
不过,留给西比尔的消息却不止于此:她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精心制作的钱包大小的胶卷照片。
照片上有四个人,全都穿着类似的连衫裤。他们摆的姿势一半是为了拍照,一半则是为了留下这一时刻记忆。这有一名女性,穿着有些恼人,金色的头发又短又脏。她一边躲避着一个追在她身后的男人,一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那个男的显然是被激怒了,也许自己本身也是个受害者,便对着照片的主体挥着拳头,也就是罗宾。
罗宾当时已经跳上了……某人的肩上,戴着一个飞行员的面罩和头盔。她骑在他的肩膀上,双手如双翅般展开,她的脸上还带着一副飞行员的太阳镜。
西比尔往照片的下边框看去,看到了自己闪闪的笑脸。罗宾在那用草书写了一份保证书:
「我被照顾得很好,不用担心!」
————
罗宾用安全信道跟 Gunsel 1 进行了无线电通讯,这样她好同步与他们的步伐,提早到达接送点那。罗宾,这位前学院教师并不在意这一切:她喜欢压力。尽管被问及时罗宾只字不提。她随着人群行动着,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她需要为她接下来做的事——去到那些小马加丹人那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既没有在公共信息终端上查过,也没有找人问过那个“卢比孔日常用品公司”在哪。
她现在知道怎么追踪目标了。
潜行在这座城市无止尽的阴暗街道中,她又记起了为何自己更喜欢那遥远战场的原因。在那她有一种更好的目的感——至少比现在跟着人流和车流,跟随提示一步步到达终点要好。大概两点三十分的时候,她找到了她觅求已久的地方:
那是个酒吧,只有一堵小小的用瓷砖和砂浆来隔开的墙。它坐落于一个办公空间和空地中间,外部以祖国马加丹的古老正统外观构成。她在小时学过这些巨型结构,而当她看见这一切都被压缩进这一个污七八糟的地方时,她感觉很对头。当然,在这么晚的时候还开张的话,里头人造光源发出的点点光亮对她的眼睛显然是不友好的。她摆弄了下自己手枪的保险,从大街上往店里头看,不知自己能否有勇气在夜晚走过那最后一个交叉路口。一辆辆孤车从她身边驶过,再驶过。
没人能帮她分担负担。她的老板不在这,要是他在的话,他必定会用满嘴大话和秩序指令来关照他的朋友,和他的敌人们。西卡利奥也不在这。她融入进西卡利奥,只是为了那么一名雇佣兵。那就是尊爵……她想起了尊爵把射击目标一个个给她立起来的时候。他不在这故意让她对准,让她弹无虚发。他不是这握着枪瞄准,并选择击杀谁的人。
那是她,而且只有她自己。
她的名字是大统领。
过马路时,她感到了风吹过自己翅膀(手臂)的感觉。她有点过度用力地打开了木头和玻璃制成的门,让自己出现在餐厅里。餐厅的气味怔住了她——那是辣酱和肉的味道。窃窃私语的人们,制作深夜晚餐的厨房里锅铲碰撞的声音,让她居然有了种在家的感觉。她的心几乎要软下来了。但随即,这种想法便被一个有着强烈口音的声音打断了——她这才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要做的事。
“欢迎(Privyet;译者注:俄语中一种较不太正式的「你好」),就一位吗?”那个服务员穿着一身有褶皱的黑白衣服。在夜里这么深的时候遇见她这种人属实有些出乎他意料。
“额,呃,不是。”她摇了摇头。她边走边编了一个故事,非常简单的一个:“我听说你们这边有一帮态度很认真的工人是吧?你懂得,就是那种真正的「能手」。”
那名服务员抬起头来看着她。他的光头反射着并不让人觉得友好的白色灯光。她用眼角瞥了几眼,发现酒吧里的那些小伙子开始注意到她了。那时,她不敢回过头去正着看他们一眼。
“我们……我们不是特别清楚您的意思……您是来这吃饭的吗?”
“不是。”大统领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我是来寻找一些新鲜血液的。这么说吧,我是帮一家在外围地区的机构工作的。”
每一个君王都有他们的标志。
每一个君王都有他们的符号。
而每一位雇佣兵都有着被阴谋烙印上去的痕迹。
现在那些组织都是很隐蔽的,基本上那些和他们有交道的都转到地底下去了。然而她对她是谁并不掩饰。
她把她衬衫的领子拉下来,那儿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印记——这是一种某人可以提出问题的权力标识。
那名服务员一脸迷惑,但随即又恐惧起来。“噢。噢!我会,呃,现在就把我那些干活的小伙子们集合起来的。”他急急忙忙跑进了后厨,所有的小伙子都问出什么事了。然后,五秒钟都没有,他们就在餐厅的中央排成一条队集合好了。服务员直朝她招手。
那儿已经没人了。在酒吧的后面,她看见调酒师收回了酒杯和伏特加的瓶子,好像就要待会关门了一般。
这些小伙子全在她面前站着,就像是从部队里叫出来的一样。
这难以置信地简单。这些人一个个身材都比她大,承受着一个并不好的生活所留下的印记和疤痕,以及青肿而带着血的指节。
她淋着雨,顺着红地毯一路走下去。
-工程未完(WIP)- 作者小语:基本上那个服务员就是把所有小伙子都排成了一排,就像上体育课一样;而大统领则是假装要把他们全部都收归成雇佣兵一样。这是一个谎言。
保险已开。
只有其中一位小伙子突然注意到了她的问题,而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一个「机会」。他立刻回头冲去,一路上撞翻了一个桌子和好一些冰块和小桶。就在那一刹那,大统领用大拇指猛地向后拉她左轮手枪的保险,并反射性地左手抓住右手的前臂,稳定自己。那名逃跑的小伙子让她瞄准了他;最终,她扣下了扳机,子弹在玻璃碎裂般的声音中冲了出去。
人没有子弹快。他最终没能碰到后门,且子弹精准射中了他的心脏。枪口的闪光致盲了房间里的所有人,而她也听见了他的头撞到门上的声音:他倒下了。
她已进入应战状态。
其中三个小伙子被吓得不轻,他们即刻反射性地低下身子,试图躲避,但因为他们排成了一整行,在慌乱中他们大都撞到了别人。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是拿着个棒球棒锤了奶奶一下的那个,向她直直冲来——头对头的那种。
大统领转过身去,用枪瞄准着。那个大块头见状立马往回跑,但却再一次被桌椅绊倒。枪又响了一声,罗斌这才得以脱身于面前那个抓住她的尸体(译者注:我的理解是,当时罗宾就是被面前有个人抓住或者说控住了,类似于消逝的光芒中玩家被疫魔抓住时的情况)。她能听见身后的小伙子们身体跌倒在桌子和椅子上的声音。所有的顾客涌向后门,边跑边尖叫着。
但大统领和这些小伙子没有对白,他们心中都知道结局如何。他们不能哀求,他们不能请求原谅——他们所能做的便是低着头看着大统领把那个大块头的尸体拖到他们面前。他们试图悄悄爬行着离开,但结局仍然是死亡。
她扣了六下扳机,然后再扣了六下。当她再一次扣响六次扳机时,他才意识到十二发子弹有点多了。地上躺着五具尸体,而剩下在后面厨房里的人,也在灶具哗啦啦掉在地上的声音中跑出厨房外。而不久后,枪口上的烟也升了起来,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他们死了。她杀掉了他们。这对她而言足矣。
她将剩余的弹壳倒在她的手掌心上,然后又用大拇指往里头塞了几颗。齿轮的咔嚓声和小齿轮的转动声相互和谐的配合着。她又看了看那个大块头,回想了下自己开的最后一枪,这才意识到这个任务已经结束,要返回基地了(RTB)。于是她敏捷地转过身,如她来时那般走着。路过那个服务员时,她听到了他恐惧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你——你究竟是谁?”那个服务器连连想要后退,但身体被东西卡着,根本没法移动。他如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背部压着一块能抵得上他一年薪水的木头。“一名杀手?!(译者注:明显双关。在这里「Hitman」既指本义的「杀手」,也指「杀手中队」或「杀手中队的一员」)”
那时她已经做了三次尊爵的武器系统控制员(WSO),而也就是在这时候,盖乐西(Galaxy)告诉她她需要一个新名字——一个战术名字。这名字将会实打实地替换掉的原名,本身并不是件太令人讨喜的事。她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不过尊爵却给他说了一个词,一个建议,一个与她灵魂相符且打心底里同意的名字。在她的人生中,她成为了杀手一号(In the course of her life, she becomes Hitman 1.)。
大统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思考着,看着他身上那些因爆炸而飞溅的到处都是的白酱(Béchamel sauce)、胡椒和帕尔玛干酪。那些有点溅在她身上的红色的东西不是食物。她跪在地上,想起了自己的老板。她眨了眨眼,虚张声势地威胁了一番,然后才推开门走了。这时外边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那雨并不灼伤她的皮肤了。相反,他们互相欢迎了对方。雨水将她身上洗的一干二净,而她则消失在这座城市,消失在那些黑暗的地方里,成为历史。
(完)

译者碎碎念:
整篇文章看下来的话,个人感觉差不多就是巨型企业控制了整个城市或者国家的命脉的那种(可能有点)老套的故事。不过读下来的话整体还算不错。
翻译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小心酸的。最一开始击中我的就是那只被融化的流浪猫了,可怜的小东西。还有一个就是罗宾一家子说他们商店的财务计划都是按照她寄回来的钱进行设计的,以及之后商店又被打砸抢了这件事。我自己是挺同情他们的。
另外这篇稿子我是大概在今天四五月份在学校里看的,花了大概一整周时间,也拿了铅笔啥的做了标记,所以翻译这篇的难度不如直接看纯英文难度要大(虽然还是很难就是了)。放到今天发是因为今天(8月27日)才翻译完,加上暑假一直都没啥兴趣干这种活+早就忘了这玩意,直到一两周前翻东西的时候才翻出来,然后才想着要搞完整版翻译。
总之,希望各位看的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