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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圆圆焰】当外卖员小焰偷吃了客户小圆的寿司

2022-09-04 14:47 作者:crcco  | 我要投稿

刚出院没多久,身体尚虚弱的焰便接了一份外卖员的工作。在遍布消毒水味的纯白病房一动不动躺了太久,她无比渴望尽可能的动起来。人类基因深处对自由的天然渴望让她无法继续忍受拘泥于小小空间的日子。哪怕早已可以脱离床铺自由活动,室内也是那么的压抑和局促。

既然还无法正式回归大学,那么找一份零工,在一天局部的时间里,让自己参与进这个世界,总是可以的。

可偏偏当了外送员。

焰本应找一个清闲的职位。比如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后面投放礼貌的微笑。礼貌恐怕是焰最擅长的事了。

也许是因为不想在心中用“只会礼貌,只会不给人添麻烦”这种话来定义自己。也许一个压抑太久的人总想为自己增添些主观动能性,不知觉间,焰便开始端着手里的餐盒急匆匆的奔向一户户人家。

看来真是反弹的太过头了。焰不禁这样想。这种急匆匆且对体力有要求的工作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自己的清单里。可不易察觉的因与果根根连结,事实就变成了眼前的样貌。

罢了,先这样做下去吧。大不了该收手时就收手。

几天下来,焰倒没遇见让自己收手的苗头。身体并未感受到太多不适。也许这是因为她虽尽力而为,却没有越过应有的限度,更达不到苛求自己的层次。上头知道她的情况,也尽量让她的派送范围不至于太过的远。一来二去,焰的手脚渐渐麻利起来。

太好了,照着这个势头下去,我就不再是那个笨手笨脚的我了。焰开心的想。

手上的活计多了,时间也便紧凑起来。这让每天清晨起来扎麻花辫成了一件废时废力不讨好的事。卧床期间焰尝试过几天不拆头发,和着麻花睡觉。那是一个难受啊。于是焰干脆不扎了,任由一头漂亮的黑直发披散在身后。因为麻花扎了太久,即使散开头发,发丝中部依然微微向两边撬开,就像两只黑色的小翅膀,分外可爱。当然,红框眼镜依然还是戴着的。

这天,焰接了一个寿司店的单子。送餐地址位于一个公寓。是她以前从未送过的地方。

也不知为何,那天就是热的要命。热的连蝉都没力气叫。滚滚热浪中,一片寂静让焰感到莫名的重压施于背部。恐怕自她出生以来,见泷原都未如此热过。

赶到公寓,大汗淋漓,浑身像是冲过了盐水澡一样,电梯却坏了。可地址所在的层数可不低。一想到要爬楼梯,焰不情愿的咽了咽口水。如果早知道电梯会坏,自己才不会接这单子。可毕竟都到这了……

算了



每爬上一层,焰都鼓励自己:再坚持一下,离目的地又近了一步。而且派送所剩时间还够的。更近一步了,更近一步了……坚持住,送完下楼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终究还是不行了。哪怕只剩两层。

焰怕自己再往上爬一阶,浑身上下就会像被摔在地上的乐高积木一样散乱成一块块。

楼梯开始出现重影。她颓然一坐。身体承受不住——她最怕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

不补充能量的话,真就寸步难行了。人总不能要求一个电量耗尽的遥控车继续开下去。

可空旷又安静的楼道里,她又能吃什么?下楼买?会超时的,还要再爬一遍。把头发剃光她也不会想再爬一遍。

她看了看盒子里的寿司。

脑中冒出的想法一瞬间让她感觉有些罪恶。毕竟,她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偷吃客人食物什么的……

可只是吃一块,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吧。就只吃一块……再不补充能量,就要晕了。

因为顾及这一块而无法按时送达,反而会让客人更不舒服吧。

而且应该没人会特意清点数量……就一块,不会被发现……




“来啦。”

心虚的按下门铃,门后传出悦耳的声音。

焰手心冒汗。愈发清晰的脚步声简直就是催命的倒计时。

门开了。焰突然有点想闭上眼,就好像自己成了一个旁观者,不忍心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个,没事吧?”声音传递着来自主人的关切。

张开眼,又眨了眨,却只能看到屋内客厅的墙壁和露出半截的电视。开门的主人呢?刚刚跟我说话的莫不是空气。

低下头——这下看到了。

一手搭在门上,保持开门姿势的小个子少女,用红色的发带将樱色中长发于头部两侧扎成短马尾。她抬头看着焰的双眼有一种清澈感,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底。

不过,焰依然感觉她是自己的同龄人。甚至比自己大都不意外。这也许是少女由内而外散发的什么决定的。

“那个,你的……”焰一紧张,公事公办的话都忘了。

“啊,谢谢谢谢。”少女微笑着接过,低头去看自己期待已久的午餐——

她依然微笑,只是微笑定格在那凝滞着。如果前一刻的微笑是动态的,那这一刻的微笑就是石膏捏的。

她的表情终于变了。不过并无愤怒,也没谴责的意思。只是半张嘴,大眼睛瞪得圆圆,一副陷入恍惚状态的样子。

毕竟没了半盒。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万分对不起!”焰一鞠躬二低头,弄得黑发在背后上下摆动,声音慌的都尖了。“我实在是动不了了,心想就一个……其实就一个也不对的……可是开了头就怎么都停不下来了,回过神来就成这样的了……我……我会赔偿的!我什么都会做的!”

“什么都会做?”就像钥匙插入合适的锁孔,女孩抬起头,双眼恢复高光。

“什么都会——做……”焰开口万分肯定,话到末尾却泄了气。不会说的太过火了吧。焰想。万一对方提出什么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奇怪要求,可就尴尬了。

不过这个客户小姐看起来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子,总不至于……

“那么外送员小姐,用身体偿还可以吗。”

一道雷在焰脑子里炸开。

她还没回味过来话里的意思,那少女就抱住她踮起脚尖亲上来了。




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就好像前一秒还在那公寓,眼前一阵模糊就在自家客厅了。

她摸了摸嘴,辨不清刚刚的一切是现实还是梦。

说是用身体偿还,可少女并未从她那拿走更根本的东西。准确来说,只是亲了下就完事了。

焰走到厕所,双手扒着池子两边,无法置信的看着镜子,好像镜子里映照的是另一个人。

她当时完全忘了抵抗,只觉得整个面部一阵温热,时时有微热的气息扑过来。口腔里的东西也未越界,只是唇对唇。就像整个人陷入了一个软糯Q弹,带着香草味道的团子里面。

但这其中并未生成更多的东西。她们不约而同的推开对方。焰的眼镜掉了,落在地上却毫无声响。一片朦胧中,少女又看了她片刻,便羞红着脸,退回去关上了门。

如此经历,不是梦,也想不到其他解释了。

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空无一物……

等一下,外送箱没拿回来。

记得捡起眼镜,却忘了拿吃饭的家伙。

那东西毕竟是外送公司发的,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工期结束后要还的,可不是重新买个就能了事。

应该不会丢吧。自己悄悄回去拿,应该不会正巧撞着女孩出门吧。

焰焦虑的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回去取,哪知打开门,外送箱却乖乖的躺在门口。

一瞬间,她还以为这东西长腿自己回来了。

打开,里面是一个信封。内侧壁的小袋子上有一摞卡纸。

焰这才想起,刚出院的她的严重缺乏社会经验,以至于打个工,都慌慌张张的想要不要像那些社会人士一样印个名片什么的。至于上面该印什么,她也全然没数,就把关于自己能知道的一切都填了上去,包括住址。后来才发现自己完全小题大做,这一堆没用的卡纸便扔在配送箱的一边,哪怕每次的打开都能看到,也时不时想着要不要回家后拿出来,但过后就会忘。时间久了,就彻底忽略掉了。

看来那少女就是顺着名片上的地址帮自己把箱子送回来了。

焰打开信封,将折好的方格纸展开。娟秀的字迹如下写道:

外送员小姐你好:

对于今天突如其来的行为,真的很抱歉。想必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吧。只是这其中的因缘,说出来,我自己的也难以置信。我最近总是梦到一对麻花辫在眼前晃来晃去。即使梦再清晰,醒来后也会逐渐模糊。所以梦里其他的内容我完全记不得,也许几个梦完全不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麻花辫吧。而我,也将这麻花辫彻底记下来,于脑中挥之不去。

今天开门见了你,最初也没什么感觉。看到那消失的半盒寿司,我同样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外送嘛,出现什么样的事故都不值得意外。即使盒子里的寿司全被换成了锁喉桃,都不值得意外。但下一个瞬间,我感觉心脏稍稍的麻了一下。真的是毫无预兆。就如我对你的行为也毫无预兆那样。外卖盒那没了寿司的半个空间,或者换个说法,是那失却了寿司的半块空白,好像要将我吸进去。麻花辫又在我眼前晃了。我抬头,没看到麻花辫,却看到你的黑直发。朝两边岔开的黑直发。在我脑海中,那些头发像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自动的相互缠绕成麻花,与你的红框眼镜浑然天成。接着,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无可置疑的声音:就是她了。

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想和你连接在一起。

说了那么多,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圆,鹿目圆。我在名片上看到你的名字时,心里想的是“哇,这个名字好帅。”这么说不会冒犯到你吧。总之,真的很想了解你。想和你建立关系。我一直迫切的想和一个人建立关系,但脑内的雷达却一直没有反应。直到今天它“嗡嗡”响个不停啊。不骗你,虽然是脑内的声音,但真的能听到。所以真的期望能再次见到你。可否这周日在麻美茶餐厅见一面?不管你会不会来,我都会在下午三点的时候等上一个小时。

另:我可以喊你homora酱吗?

再另:虽然麻花辫最能触动我,但是最后你眼镜掉下来的时候,我也不尽感叹你不戴眼镜的直发造型真的好漂亮,说是大美人也不为过。

嗯,就这样吧。

                                                  无比期待再次见到你的圆环之理



啊这……

什么homora,明明是homura。

整封信透着不着调的意味,自文字散发出的语气却分外认真,以至于焰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笔误还是故意的。

不如说,真正令人惊讶的地方在于,自己真的开始思考要不要赴约了。

脑子空转半天没有结果,焰最终决定不再想。看了几集录好的动画片后,便上床了——就跟每一个平凡的夜晚一样。

也许今天的经历,真的只是个梦。今天依然是对往日拙劣的复刻。

然后焰就睡不着了。

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把脸埋在枕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最后干脆起床开灯,跑厕所里眯着眼盯着镜子看。

第二天,她专门去附近的眼镜店配了隐形眼镜。



赴约的那天分外凉爽,焰也不需打工。她穿了自己最中意的黑色卫衣,仔细的梳了头发。背起背包就要出门,又返回去看了看镜子。嗯,是长直发不戴眼镜的自己。

到茶餐厅旁边时,她从落地窗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圆。圆也穿着卫衣,是白的。还能如此之巧啊。

一看到焰,圆的眼就亮起来了。

“啊,好好看。”

焰落座,脑中空白,一时不知该回什么。一张嘴,吐出的却是“可以。”

“可以?”

“就是……你可以那么叫我。”

“那太好了。Homura酱!”

太好了,不是homora。

焰环顾四周。虽是饭点,店里的客人却很少,但还不至于落到冷清的地步。对于性喜安静的焰来说,这样正好。接待客人外加上菜的都是一个白发少女,后厨不时闪过红发的身影。她们大概都不是麻美。

圆和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不知道还以为她们相互认识许久,无需那种将二人从生疏引向熟识的过渡。

“毕竟一上来就亲我。”

“如果那天homura酱扎了麻花辫,也许就不只是亲了喔。”

“嗯,你到底是喜欢黑长直还是麻花辫。”

“全都要。黑长直是审美,麻花辫是xp。”

“合理。”

“你好,你要的燧发枪红茶。”白发少女微笑着端着托盘过来,并亲切的向圆点头。圆明显是熟客,所以焰将点菜的事都交给她了。

白发少女走后,焰端茶喝了一口。“一股火药味。不会真是从燧发枪里射出来的吧。”

“天知道呀。也许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能尝到什么。”

“那你现在尝到了什么。”

“sayaka酱做的鱼丸。”

“沙耶香?她是谁。”

“我的神使。”

好家伙,我真是一点都不惊讶。焰心里嘟囔。为自己不惊讶而惊讶,那还算不算惊讶。

“神使?那你是神咯。”

“是神。二十四岁,是学生,也是神。”虽然她远没达到二十四岁。

“那么,这位神大人名为圆环之理咯。”

“圆环之理,专门救赎被996和007困扰的各位。”

“用困扰这个词,未免太轻了。”

“确实,要命的东西,怎么能用‘困扰’来形容。轻飘飘的。应该是‘诅咒’。所有的996和007,都由我来消灭。”

“看来神大人的使命任重而道远啊。”

“那自然。成天睡不够的话,干那种事怕会心脏骤停。”

“那么快就想要?拜托,给我点时间。”

“不急不急。Homura酱那么可爱,我怎么会着急呢。顺其自然,为所当为。一切跟着宇宙的步伐走就好了。”

“若此刻有个好奇‘地球人喜欢谈什么’的外星人路过,又听了我们的对话,它定要感叹:跟回到家里一样。”

“对外星人来说,我们才是外星人吧。”

“对神来说,过去和未来总是一览无余吧。”

“神和人一样,喜欢未知喔。”圆眨眨眼。“没有未知,就没用揭开未知的快乐了。在我看来,十成甚至九成的快乐都来自揭晓答案的那一瞬。”

“我看未必。”焰喝口茶。真的没有火药味了。

“那我们拭目以待呀,homura酱。”



喝完茶,两人手拉着手一路走进商场逛了片刻。但和一般意义上的逛街不同,她们什么店铺都没进。就好像第三方介入其中,就会打破环绕在二人间的奇妙力场。

“我们被包裹在圆环之理的泡泡中。”圆道。

到了顶层的观光台,二人发现观光望远镜全都换了。要说多了什么,就是收费口。

周围的游人稀稀落落。

“算了,反正都看了810次了。”圆嘟囔。

“你还记着数啊。”

“只要我愿意,说成1919次都没问题。”

“真不想去什么地方吗。”

“跟你在一块,光走路都是最有意思的事。”圆道。“将最平常的事变成最有意思的事,这才是约会的意义。”

“那去什么地方,玩什么,都成了图书的封面。”

“对,封面。Homura酱,好安静。和我家楼道一样安静。”

“还想再来一次?”

“嗯。那天太仓促了。只是让水面泛起波纹。水底是什么,都没看清。”

“怎么才算不仓促。”

“嗯,起码要够久。久到能体悟方方面面,能在脑内形成具体的概念吧。‘喔,原来这就是homura酱!’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

“行,我们再来一次。”

于是她们毫不仓促的亲上了。亲的够久,直到小圆踮起的双脚实在撑不住。

原来这就是小圆啊。焰想。




之后每周末,她们都出来约会。说是约会,但从来不提前定计划。见面了便随心所欲的逛啊逛。活动全看心情。上一次去游乐场,下一次可能就是一块掀开马路牙子边的石头看蚂蚁看上一下午。

她们一直都未去对方家里。

“还是为那事做好准备再去。”焰道。“不然的话,就像没拿锅铲就进了厨房。”

“就像没拿苹果就想请杏子帮忙。”

“杏子是那个茶餐厅的厨师?”

“homura酱的直觉真准。”

“也许是苹果让我联想到红色。”

圆跟焰讲圆环之理如何运作。和神使跨越各个时代拯救什么呀,还有她们见证了什么什么故事什么的。

焰认真听着,好像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过往。

有时焰回到家,会忍不住想象圆和她分开后,会躲到某个角落,从背后张开洁白的翅膀,化为樱白的光芒散去。

她们并不提所谓的学业,所谓将来的打算。更不提过往。于是,她们之于对方,便都是没有背景和过往的人。

她们暂且的卸下压在身上的沉重现实,一同进入自我打造的另一重现实。

我们太古时代的祖先,大抵就是这么发展出最初使的“故事”。焰想。后来,故事与现实纠缠不清,便出现了神话。一个没有故事的世界,是无法想象的。是脆弱的,一碰就会崩塌的。而无人知晓的故事,便是最孤独的故事。

我愿意与她共同打造这个世界。抱住圆时,焰的心里清晰的想起这样的声音。脑内的声音,真的可以听到。

焰的下巴抵在圆的头上。

“你好小啊。”焰低头道。“好小的神。”




大学期间最后一次见圆,是在校园的长椅上。她们都在同一所大学——这是她们间唯一确定的现实。

那天,圆只是穿了洁白的连衣裙,外加上身套的针织衫。圆的裙子,白的让焰感到冷。冬天气息的冷。

毕竟白的太像雪了。

圆没扎头发。发带卷成一团握在手里。平日看着普通,可今日在白裙的衬托下,红的像火。

她们靠在一起,最开始什么也没说。

“你知道食雪女的故事吗。”圆开口了。

“你们穿越到冰河时代了?不会猛犸象也在你们的救赎范围内吧。”

“不,不是我的故事。是两个独立行动的神使的故事。她们一个叫德川,一个叫我修院。”

“没有名字吗。”

“她们的名字,被永远埋藏在大雪的深处。即使神动用了因果之力,也只能把姓抢救回来。”

“看来,她们遇到了非常不好的事。”

“何止是‘不好’,分明是‘悲惨’,简直是‘绝望’。为了追击一个叫淳平的魔兽,她们来到一个被大雪覆盖的星球。”

“她们失败了?”

“不,任务本应很顺利。一起执行任务的,还有第三个神使。叫真寻。真寻背叛了她们。即使最后,她们拼尽全力打败了淳平和真寻,但在消亡的前一刻,真寻还是折断了她们的翅膀。她们彻底失去了和圆环之理的联系。她们被困在茫茫大雪中,回不去了。”

焰用沉默回应了圆。

圆继续讲述:“没有了圆环之理的加护,二人的力量开始向着普通的魔法少女跌落。再这样下去,冰雪星球的寒冷就会超过了她们能够承受的限度。最糟糕的是,她们发现自己正慢慢下沉。雪面之下,深不见底。这些雪是活的,雪要吃了她们。”

“可这个故事,叫食雪女。”

“是的。雪要食她们,她们便食雪。她们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这是她们对无可逆转的命运,所做的最后抵抗。她们完成了女神大人的任务,已然无憾。她们一把把的将雪塞入嘴里,连着那份刺痛骨髓的冰冷一同进入身体。外界的冷连同体内的冷贯穿了她们,让她们彻底融入这冷的世界。她们紧紧抱住对方,共同迎接属于自己的终结。”

“是个大悲剧啊。”

“大悲剧。”

圆紧挨到焰身上,好像真的很冷。

之后,她们什么都没说,直到夕阳西下,圆将托起焰的手,将发带摞上去。

“小圆?”

“homura酱,能在你这放一段时间吗。下次见面再给我好了。”

焰点头,没有多问。



将圆送到公寓,电梯门即将关闭,即将切断焰与圆共有的空间。焰突然伸手一拦,电梯门颤了下,犹豫的前一下后一下,最后沮丧的退回原位。

焰道:“小圆你不用担心。不管多大的雪,你都有我啊。我是焰啊。Homura,轰!有团焰在身旁,雪吞不了你,也冻不了你。”

圆笑了。焰从没见她笑的那么甜。

“回见,homura酱。”

至此,圆音讯全无。




最开始,是焰没有打通圆的电话。不见面的时候,她们也偶尔通上视频电话聊上一聊。起初焰并未在意。有时她下课回家,也会发见自己的电话堆满圆的留言。她们双方都不可能随时方便。于是她便时不时的打上一次,为的就是让涌上心头的话能够传达给圆,免得随记忆的半衰期消退而去。

但圆始终没有打回来。

一周就这样过去了。到了每周约会的日子,圆依然没有消息。焰再打,对面已成了空号。

她一路奔向圆家,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没有搭电梯,而是下意识的走楼梯。她没有折回去,而是选择继往上爬。随着身体的恢复,楼梯已不再是折磨。当爬到那熟悉的位置,她的停了停,看了看自己手,好像那儿端着盒寿司。

圆家的门上,贴着招租广告。

焰找到了大楼主管,才知那间房子的住户上周就搬走了。就在圆把发带交给她的第二天。

焰出了公寓,却没有回家。她站在原地,只是呆呆望着那间房的窗。她曾住过的房。

天黑了,那是唯一没有亮起的窗。




那天夜里焰第一次喝醉。她驻足于家门口的自动贩卖机,投币后点中啤酒罐的徽标,不带丝毫犹豫。不知道还以为她惯常喝酒。

下落的“咣当”声,掀开塑料挡板的“吱呀”声,开罐清脆的“啪”,最后是“咕噜咕噜咕噜”。

喝完就把空罐子扔到旁边的垃圾箱。罐装酒是冰过的。冰冻感穿过焰的喉咙划过她的食道。焰的眼前彷佛出现了朦胧的画面。上周,圆给她的讲的故事的画面。

有什么由内而外的熄灭了。

于是她又来了一罐。这次她彻底尝不到酒的味道,只是感受那冰雪一样的刺凉。但脸却发热,头还有点昏。这种感觉可不舒服。她离开贩卖机,一路跑上楼。

一进家门,腿就像突然断了电一样不听使唤。明明上一秒还满是劲。她开始为自己选择用跑而后悔。剧烈的运动无疑加速了……

嗯,我怎么抱着沙发枕缩着躺在茶几上。




天亮的时候,焰忍着头痛起身。她将火红的发带仔细的置于茶几,好像在对待一个标本。

她没有哭。她对此很是惊讶。也许并非没有眼泪。眼泪只是流往别的地方了。

看了半晌,她把发带拾起来系在自己头上。




二十四岁那年,她又想起第二次和圆见面的场景。因为那时,圆说了句“二十四岁,是学生,也是神。”

不过此刻的焰可不是学生。但说是社畜,似乎也不准确。她也拿不准失业的社畜到底还算不算社畜。

圆走后一年,她便申到了Incubator的实习。这家公司因为对月球的改造开发而闻名。

月球其实早成旅游圣地了。焰去过一次,体验并不好,感觉随时会把内脏呕出来。Incubator却宣扬要把月球改造成适宜长久居住的乐土。不少名人都位居移民清单。每每见面握手,他们都带着体面的微笑相互寒暄道:“你也要润到月球啊。”

“润”这个词是被那些探索者从七十年前的互联网遗迹里挖出来的。具体成因已不可考。

传言道,七年前,Incubator的施工地点曾发生过事故。但并未有相关报道,具体是什么事故也是模棱两可。于是这个传言便随着千千万万的同类被信息的洪流冲进看不见的水沟里。

焰毕业正式入职,所有人都说她前途大好。焰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很忙,很累。

有一天,所有人都看到社长QB急匆匆的穿过走廊,对着电话大喊。他口齿不清,以至于大家只能捕捉到“找到她,一定要把……”“必须拿到她……”“只要那些所有权……”“她的……在我们手里……”之类的字眼。

焰起了一身汗,却说不出原因。

但大家还是说前途一片大好。她的前途一片大好,整个公司的前途一片大好。

大好。大好……

突然有一天,QB连着一笔巨款蒸发了。没有任何预兆。

所有人都怀疑“蒸发”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到底算不算比喻。连神探八云御魂小姐都找不出一丝通往他去向的蛛丝马迹。

焰却松了口气。尽管她失业了,她还是松了口气。就好像暗处有个通往炸药的引线,火花在上“嘶嘶”移动,然后就被及时的掐灭了。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




下雪了。

焰在电脑上提交完简历,离开简陋的出租屋。她必须在这个月找到新工作,存款要见底了。

但她心里并不着急。她只是淡然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不放弃任何希望,但希望落空时,也会默默接受。即使处境再艰难。

她越发能感到一个类似钟表齿轮的东西在心的深处转动。每转一下,她便会有略微的改变。改变积少成多,她早已不是那个眼镜加麻花的爱哭鬼。

麻美茶餐厅换成了田所煎饼屋。这家店的煎饼比焰家里的洗手台还硬。但好就好在便宜。

原先茶餐厅的红发厨师和白发少女不知去向。新店的老板是一个皮肤黝黑,面带奇异笑容的男子。据说他曾参演过一个小有名气的影片,现在隐居与此,不希望被打扰。

不过焰今天没去煎饼屋。不知道为什么,胃沉甸甸的就像装了个大理石。她什么都不想吃。

路过一个小酒馆,发现今天是开店周年庆,酒水一律免费。

她想起自己几年前喝醉的窘样。那之后她再没碰过这东西。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伸出一股带着固执意味的冲动。喝一杯,这次控制住,不喝醉。她想。我已不是从前那个我了。我想在相对清醒的意识下,体验那东西的滋味。

也许并非为了酒的滋味。也许喝而不醉,能在心灵深处填补无法挽回的遗憾。

如果不是头上的发带,她真的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可这世上偏寻不到鹿目圆的痕迹。

她进去了。

她东倒西歪的出来了。

她忘记自己空腹了……



“我想你啊!”她对着天喊了一声,彷佛整个灵魂都要抽出来了。让我的灵魂变成巨大的骨架吧。我若犯了什么罪,请将名为胡桃夹子的我送向断头台。

她向雪倒去。

一只手扶住了她。

恢复清醒时,她发现整个屋都比往日暖多了。有人带了手提暖炉过来。

是圆。圆坐在她旁边。圆在看一本书。书名为“真夏夜的银月”。

“早啊,小圆。”

“早啊,homura酱。”

双方语气平淡,与其说是重逢,更像是相伴多年从未离开。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小。”

圆笑了起来。“homura酱也没变。”

圆顿住了。她看着焰,眼中流淌过变幻的光。

“没有变,真的太好了。”

圆抱住焰。她们通过亲吻,再次确认对方的存在。



圆带来了新鲜的食材,焰终于不用啃煎饼了。

二人搭伙做饭。蒸汽中,焰有种结了婚的感觉。

“Homura酱似乎连隐形眼镜也不戴了。”

“拿毕业证书那天回家路上被雷劈了。醒来后发现我变秃了,近视也好了。”

“可秃了还是很麻烦啊。”

“那倒没什么。那之后身体出了些变化。别人是越忙越秃,我是越忙头发越长。工作没半个月又长发齐腰了。”

实际情况是焰攒了点钱做了个视力矫正手术。就是这么简单。



夜晚,圆躺在床上,说她做好准备了。

“当初约好的。进入我们双方家里的时候,就是做好准备的时候。现在,我来了。Homura酱。”

“可惜我们都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焰苦笑。

“是啊,好多东西都变了。但还有一些没变。”

“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吗,神明大人。”

“或许吧。”圆不再动了。

焰知道,必须得有人迈出那关键的一步。现在的她远比过去勇敢。

而且,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焰笑了。

她将手伸去——

“抓住你了。”

“啊,homura酱,你在干什么……啊!homura酱!别……我要裂开了!”

女神大人被撕成两半。




“homura酱,恶魔。”圆的语声疲惫不堪。

“是恶魔,爱的恶魔。”焰悄声道,抱住圆。她幻想着自己背后张开黑色的羽翅,将圆连同自己包裹起来。

这家公寓叫银色庭园来着。焰想。破旧,但名字不错。从今起,银庭便是恶魔的领域。

沉默。

“我梦到沙耶香了。昨天。”焰突然道。

“你没有见过sayaka酱。”

“没有。梦里的影子,完全根据你的描述构造。清爽的短发少女。”焰叹口气。“她在斥责我,但我记不得她说了什么。然后一个类似西红柿的东西砸到我脑袋上。乱起八糟的。可今天,我却能够再次拥抱你。”

“恶魔的预知梦。”

“对,一定是预知梦。沙耶香斥责我,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今天我会渎神。”

“sayaka酱总会无条件的维护我。”圆说着,声音渐渐没了感情。不如说是把感情隐匿起来。

不隐匿,是会哭的。

算了,还是哭吧。旁边的,可是homura酱。

神的泪珠洗去恶魔的罪。



“想看电影。”第二天起来,圆对焰道。

她们去了楼下的音像店。下楼前,焰突然想到什么,把那红发带摘下系回圆的头上,扎了个樱色单马尾。

“这个,还是在你身上合适。”

圆开心的时候,往往笑的很甜。




圆挑了很久,终于在电子屏幕上摁下确定键。焰把u盘插入终端,无人店内的机械语音道:“租赁为期三日,到期自动删除。”

上楼时,焰对圆道:“我听说过去的电影可以直接在电脑上播的。网站上充个会员想看多少看多少。实在不想花钱也能另找渠道。虽然也有租赁服务,但是直接在网站上支付就能在一定时间内在线看,何必像现在这般大费周章。”

“谁知道呢。”圆道。“越不希望人们干什么,越要增加干这件事的成本。历来都是如此。”

“我一直不相信曾有一个年年都有新电影的时代。”

圆没再说什么。系回那红发带后她话就少了。

但她贴焰,却贴的比以往都紧。就跟下辈子都要靠一起似的



电影的标题浮现出来,焰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食雪女,是食雪汉。”

“嗯。”圆点头。



不过半小时,焰就觉得这个所谓的原型乏善可陈。

两个主角的确叫德川和我修院。但都是男的。

无非是两个欠债的社畜意外被餐厅老板淳平相中后的打工还债经历。

让焰看下去的动力无非是两人都是失业者。但电影的前半部分基本是陈词滥调。

直到淳平毫无预兆的掉入化粪池淹死。

那之后整个影片便笼罩在一片暗绿色的滤镜下。德川不再出现。我修院则是焦虑的在餐厅里乱转。电影似乎彻底脱离了打工还债的主线。

故事的最后,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我修院化为白鸟飞向天边的曙光,淳平在向他招手。

他自始至终都未食雪。

随着我修院翅膀富有节奏的律动,焰睡着了。

醒来后,她的身上多了个毯子。

屋里安静的像在梦里一样。

整个屋子只有她。

她冲到屋外,却发现除了随风飘转的白雪,狭窄的街道空无一物。

圆这次,什么都没留下。




“我一直都很好奇死亡之后是什么。死亡之后,什么都不存在了,所以想必便是‘无’。但‘无’又是什么?我们是生者,生者的世界是立足于‘存在’的世界。所以生者注定无法理解‘无’,进入‘无’的人也无法回归‘存在’的世界。那么有没有一个个体,能以‘存在’的形式去真正的了解‘无’呢?恐怕只有通晓一切的神了。我们是凡人,成不了神。我们只能幻想神的故事,用我们有限的认知去构造神。可在‘存在’的现实,那些逝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当她们拥抱‘无’,再多的思念也无济于事。生者能做的,就是让她们继续活在故事里。但本应为逝者的离去负责的人,那些事故的制造者却能心安理得的逃避责任。他们的财富建立在他者的消逝上。他们的财富是‘无’的财富。他们增加追究的成本,以至于对逝者的哀悼都成了奢望。可我不能就此停下。但这也导致,持续在我身边,会将你的生命导向永夜的轮回。可我又是多么的想和他者建立关系,多么想好好爱一个人。只能这样了。对不起,homura酱。”

圆并非什么也不想留。上面不分段的文字,便是她的诸多尝试之一。

可她还是将业已写好的字句燃尽,将灰洒向漫天白雪。




“老板,来个红茶。”

皮肤黝黑的老板对焰亲切的点头,转身入了后厨。

麻美茶餐厅离去了,制茶的用具却留了下来。

红茶,便是她最后的遗迹。

焰接过纸杯,喝口热茶,呼出热气。

“最近都不来买煎饼了。”老板的声音有点落寞。

“实不相瞒,找到新工作了。社长是个大好人。”

这句话不算恭维。哪有背后恭维的啊。只是神盟的待遇真的比Incubator好上太多,社长环彩羽一言一行都透着真城。

“恭喜了。最近客人也渐渐少了。打算圣诞节回一趟下北泽。”老板抬头,看着窗外的雪,双眼的光芒似乎通向远方。“也该回家了。”

“是啊,家总是要回的。不过我听说,在您的家乡,有很多人想念您。”

“还提这个啊。不会再露脸了。年纪大了。”

“啊,是吗。”焰无奈的笑了。她突然有些伤感。

圆说的对,好多东西都变了。

但也有些不会变。

焰告别店长,走出煎饼屋。

她喝尽剩余的红茶,将空纸杯扔进垃圾桶。

雪幕一片迷蒙。焰还是透过雪幕,看到了“银之庭园”的字样。

过不了几个月,她想必就能搬到好一些的住处了。又要搬走了。

不过没关系。银庭的含义于她心中,早已不在是眼前的寓所。

她在,银庭便在。那是她的坚守与等待。

因为,这是为你准备的庭园啊。她心中默念。


【完】

【魔圆圆焰】当外卖员小焰偷吃了客户小圆的寿司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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