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心组/禁忌组&短篇]人生目的
原素材来自刘慈欣《朝闻道》。
但这篇文章的情节与主题与原著恰恰相反，因此是“反朝闻道”
星尘 饰丁仪，心华 饰方琳，旁白 饰排险者，战音Lorra 饰霍金
“你把宇宙的终极目的告诉我，然后再毁灭我......”
荒原广阔，夜空宁静，三千世界鸦杀尽。星光弥散，尘埃落定，愚昧之人向死生。只是站立于荒野中的两个人，无论衣着如何相似，也再难找回那么一点平等之感。仰望的原因并非是因为他来自神级文明，而是为了他所知道的，自己穷极一生却被视作宇宙禁断的终极规律。
星尘仰望着排险者，那无所不知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犹豫。在静谧中沉思，在内心中徘徊，始终故作一般的表情让星尘感到十分煎熬。
似乎是神的赏识，排险者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排险者长叹道，“但不是现在......”
“将是何时？”焦急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欣喜，将那被物理学刻下的伤痕尽数隐藏。
“所有与你一样的人到齐之后，仪式将会正式开始。”
震慑，别无二致的震慑，万万没想到的是排险者会考虑到所有人类的感受。一个物理学家如狂热的信徒一般对一个外来者如此崇拜，一向将生命视作冰雪消融一般的无情者，竟说出了感激的言辞。
“不必感谢我，感谢规律吧。”排险者喃喃道。
“我能拥有您的名字吗？排险者。”星尘又一次如同信徒一般乞求。
“旁白。”平淡答复，似乎已经被问过了无数次。
星空下的原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如同被暂停了时间，星尘连一向让她清爽的晚风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为了求得规律而献出自己的生命，星尘的目的就是如此简单。如同一只扑向烈火的飞蛾，在燃烧殆尽之前见证了光明。
生命在规律面前真的如此无力吗？此刻的星尘未曾想过，也不得而知。
......
“你疯了吗？！这有什么意义？！”
今晚打破宁静的是往日最为镇静的心华。
“我确实是疯了，但为此值得。”
屋内的空气紧张到了极点，平静自若的星尘与这里的一切都显示出强烈的无法融入。即使是所爱之人从未有过的哭泣，也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这不是习惯，也并非临时起意。对于星尘来讲，做出这样的选择，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但无论如何，心华都绝无可能接受。这种为所为的“规律”就白白地献上自己生命的愚蠢行为，她怎么样都不会理解。
“别闹了......”星尘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如同刀刃一般割裂着心华的内心。
“该是我说这句话才对......”心华回应，哭得有气无力，“你从来都这么幼稚，什么时候都为了物理学抛下了我，只有我一个人去容忍......你真的在乎我吗......”
“随你怎么想，你与我的一切，都要在物理学之后。”
似乎是被点通了一般，心华的哭泣终于是停止了。但她总觉得背上好似有千斤重的重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乞求之人抬起了她的双眼，泪光闪烁，失了态的容颜在灯光下显现。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因为这目光而动容。
星尘也不例外，何况她本就不是无情之人。
但她很聪明，只要回避这目光，就不会被触动。
“好......好......”心华自嘲一般地回应，颤抖的声音诉说着她的绝望，“这十几年，就当我......从未活过......”
“照顾好孩子。”星尘仅仅是留下了一句，便背过了身子。
心如死灰，正适合这种情形。也许心华想说一些违心的狠话，但她的心却狠不下来。她明白星尘不论何时都是如此，从两人相识，到相恋，再到相结，星尘从未停止过对物理学的痴狂。就如她所说的一样，自己与她的一切都在物理学的后面。
可她从不后悔，即使到了现在也是这样。因为她明白，在星尘的心底，有一种性格支撑着她走到了现在。这种性格不论何时都存在，能超越一切，只不过是她有时被物理学占据的大脑忘掉了而已。
“你就自甘放弃你自己，去迎接规律吗......”心华说着，语气中的渴求是那样的无力，“即使不为我和孩子，你自己本真的心态又哪去了呢......”
星尘向外的步伐止住了。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副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容颜，心华怎能不在心中想到呢？
“对不起......”咬下三个字，步伐却不再如刚刚一样坚定了。即便如此，也不肯再看心华一眼。
这无情的举动宣告了两人的永世相别，即使她再怎么乞求，也唤不回所爱之人已决的意志。
她是在向谁道歉呢？向心华？向星尘自己？还是向她曾经的志向？心华没有想，也不得而知。
屋内只剩下了沉寂，心华眼里最后的那一抹微光也褪去了。唯有那盏灯能给予心华些许温度。
但没有光明。
......
曾被视为绝对的生命禁区的戈壁滩上聚集起了一大群人类，并非为庆祝而来，只因为心中尊敬的对象将要登上高台。
简单来讲，两个字，送行。
被人群环绕而注视的中央是被排险者建起的高台。完美的对称性显示出他惊人的能力。如同通向宇宙奥秘的进步阶梯，只有人类中智慧的尖端才配得上靠近，又如同为狂热信徒打造的献祭台，等待着愚昧之人献上他的灵魂。
台下是请愿者们——数学家，物理学家，史学家......在此排好他们的队伍，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穷极一生所追求的问题的答案。
台上是排险者，以微笑与祥和的目光看向所有人。
如同仪式开始，受到赏赐的凡人登上了高台。
“他们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当宇宙的和谐之美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你面前时，生命只是一个很小的代价。”排险者淡然地答复道。
绚烂的火焰升起，灼热了每一个祭品的躯体。而似乎印证了排险者的话，火焰之中的生命脸上竟全然没有痛苦与挣扎，反而无不以喜悦的神色仰望天空。
“......这太奇妙了！......”
“......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数十个生命凝为了最后的血液，随着追寻真理的步伐升入了无边宇宙。他们来时为了规律，也将归于自然，成为规律的一部分。
在场的送行者无不生出敬意，唯有站在最后的星尘却没有丝毫的感受。
兴许是被心华的话打动了，最先提出这个要求的星尘站在了队列的最后，她说，她想看看其他人在走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反应。
然而在此刻，不论站在什么位置，她已经是千千万万追寻规律者的愚昧之人的一员，来时特立独行，走时随波逐流。
多么讽刺啊，自己从小选择物理学正是因为它鲜有人懂。一路走到现在，把反抗定式化与反抗随波逐流发挥到了极致。可到了最后，在所有人眼中，她不过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这也是规律的一部分吗？每个人都逃不过这个规律吗？星尘绝不相信。
不论上台的人是何等高人，不论他们问的学术问题有多么前沿高深，星尘都不会给予他们任何一眼。在她眼中，无论何等高贵的品质，在这里都是一个群体里的量产共同效应罢了。
“你就自甘放弃你自己吗......”星尘的脑海中仍然回荡着心华的话。
是啊，自己终究成了可悲群体中的一员，不是吗？
星尘陷入了对去向的思考，或许该问问别的问题。即使身前自己的老同学战音Lorra已经上了台，她也没有注意到。
“您的问题是？”排险者依旧面不改色，千百次送走他人时候的微笑挂在他脸上。
战音在台阶前定了步，双眼散发出的光芒是那样的奇特。这时候所有送行者都知道，不管战音说什么话，力度一定远超于前面的所有人。
只可惜现在是子夜十分，她不能说话。
但电子音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台下一片死寂，天空仍是一片阴沉，排险者脸上的笑容消失，恐惧闪过他的双眼。就连一直都沉浸于自己世界的星尘也抬起了她的双眼。
宇宙的目的，不就是追求规律吗？星尘对她大失所望。
然而下面的对话令人瞠目结舌。
“宇宙的目的是什么？”电子音又一次响起。
“战音Lorra博士，出口在您的后面。”排险者说。
“这是答案吗？”
排险者摇了摇头，“我是说您可以回去了。”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呢......”排险者摇了摇头。
战音面无表情地离开，甚至懒得给星尘一眼，留给震慑在原地的星尘最后的位置。
星尘顿悟了。愚昧之人挣扎已久的内心最终尘埃落定。
“星尘，请上台。”
“旁白，我可以反悔吗？”星尘问道。
这一句更是让在场的所有送行者炸了锅。台下化作了一片嘘声。
“可以，但我要提醒你，一旦作出决定，你将再无机会。”
“我放弃。”十分果断地转身，在一片议论声中离开喧闹的处刑场。
星光璀璨，夜色宜人，晚风徐徐，荒野宁静。让星尘倍感自在的不仅仅是在瞬间感受到的平凡景物，还有她的内心，终于放下了些什么，也终于拾起了些什么。
星尘做好了决定，要带着它们，继续朝着自己的心之所向走去了。
......
一向早睡的户主，今日似乎买下了夜晚的光。
时钟只是滴答滴答地转着，随着无望者的心跳传递出时间的信号。
“喝着冷藏数日的啤酒，划过早已冰冷的心吼，电视音渐渐模糊，试图去感受你的感受......”
爱听的曲子，也总是适时地在脑海中响起。
然而到现在，心华也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就算是如此也不相信自己看走眼了。内心即使反复地把曾经立下的誓言鞭笞，也动摇不了情感如同恶疾一般缠绕自己的心。这种恶疾名为“星尘”，是连她本人都无法治愈的恶疾。
谁又能明白这种心绪呢？夜深人静，唯有灯光与泪水能陪伴她慢慢地熬过时光。
门铃在最不适合的时候响起，将沉落者从幻想中唤醒。
抹干净眼泪，露出了一如平日的微笑。
会是谁呢？难道是言和也来找自己哭诉了？难道是夏语遥情商爆发来安慰自己？还是说单纯地，只是有人上门向家属传达“星尘已死”的消息呢？
“小莲！孩子回来了吗？”心华最终确定了这个猜测，并且在嘴上也是如是说的。
伴着撑起的笑容开门，便只在瞬间被眼前的人给震慑。
是星尘，如此熟悉，而又如此陌生。
笑容也在此刻凝固，从地狱眨眼又回到天堂的经历令她感到难以呼吸，不是惊喜，而是害怕。
无法接受的是情绪从深渊一步被拉到山顶，让眼前这幅早已不再冷漠的面孔变得亲切无比。
“看来我走了以后你释然的挺快嘛。”星尘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你妈死了！”情绪决堤的一刻破口大骂，之后便只余下了紧紧相拥的两人。
守夜者放声大哭，死死地缠住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回抱的手异常坚定，终于是揭示了临别之际“对不起”的指向。
“别哭了......不会走了......”星尘不善言辞，但单凭着一句话就足够让心华安心了。
“不许反悔！呜呜呜......”无力捶打，死死抓住了机会。
“好。”
此刻祥和的夜晚见证了两人的重逢，于对方心中都立下了永不变的誓言。渐渐平息的哭声预示着一切都将回到正轨。而星尘所向往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生气！”心华对着星尘露出不满的神色。
“那......你说怎么办吧。”星尘无奈回应。
“今天晚上你别想好好睡了！”
“......明天嘛......明天都可以......”
“不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轻点好吗......”
“看我心情。”
“华华~”星尘表现出了一个物理学家不该有的撒娇。
“你在乎我吗？”
“在乎！绝对在乎！你比什么都重要！”
一句话把自己走时候的气势全部推翻，让心华都有些想笑。
“所以？”心华抱手，用着不满的眼神看着星尘。
“呜~随便你啦~”
夜深了，美好的生活也才刚刚开始呢。
......
“我依然很好奇，你那天为什么就想通了呢？”排险者问道。
空间之中站立着两个生命。正如乞求规律时候那样，一个习惯在上，一个站在下方。可那种如同乞求一般的情节再也不会有了，星尘脸上挂着笑意，一如老友重聚看向排险者。
星尘的生活几乎是完全变了。狂热的物理学家变成了平凡的物理爱好者，再无对规律的痴狂，只有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所爱之人的一份真挚情感。这种变化，让所有人都甚是奇怪，也包括排险者。
“那，你知道，宇宙的目的是什么吗？”星尘反问道。
“我不知道，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星尘没有回应，站立于空间之中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但轻轻转身，看向自己的家——泛着琉璃蓝的星球，从未如此可爱过。
“难道你知道？”排险者问道。
“不啊，我也不知道。”星尘笑着回应，“但我不想了解，那无关紧要。至少我明白了，我的目的是什么。”
排险者似乎听明白了些什么。
“所以，旁白，你的人生目的是什么呢？”
听到了这句话，排险者的脸上出现了会心的笑意。不同于送行时候的礼貌微笑，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对星尘的一份敬意。
这个不屈的人类，竟然教会了排险者作为一个文明的生命所必须的东西。
时光定格了这一刻，群星因这一刻而闪耀。
“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
（Fin）
那么，你的人生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那确实很重要。
什么？你会问，薄暮的人生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反正不是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