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和我】故里

今天挺冷的,就突然冒出一个脑洞。
依旧一发完,6千多字,不算长
ooc致歉

“嘶——”
一道亮光毫不留情地刺进眼睛,刘波被晃得一阵恍惚,下意识伸手挡住了一下。
“该醒醒了,少爷。”
窗边说话那人松开窗帘,回头看了一眼窝在床上的少爷仍是不愿动,反到用手覆上眼睛,便一狠心,把最后一层纱帘也拉开了。
“啧。”刘波翻了个身,眨巴着干涩的眼睛,“傲天啊,叫人起床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为什么选择拉开窗帘这种最残忍的方式?”
抹了一把脸,刘波总算是坐了起来。只是眼睛像是粘了胶水,仍是不愿睁开。
“少爷说的是,下次我还是用以前的方式吧。”
那人说着,取了衣架上的衣服,掸灰了掸,递给刘波。
刘波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笔挺的身形在亮光里逐渐清晰,远处好像有暖黄色的光晕晃了他两下,仔细眨了眨眼睛,那光却又消失了。
“以前?”
刘波伸手指着门外,一脸的复杂。
“还用你那锣?”
那人抿着嘴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罢了罢了,你还是拉窗帘吧。”刘波翻身下了床。
这管家哪都好,就是每次叫他起床的时候,总是一惊一乍。他问过管家为什么这么做。管家说是他睡得太死,寻常法子总是叫不醒。
可刘波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天会被气死。
听着管家一件件说着今日的日程,刘波却和领口的盘扣较着劲,新作的大褂倒是合身,偏偏这领口的盘扣盘得差点意思——扣的时候费劲,好容易扣上了,却又总是爱开。
今年北平冬天冷得很,这样干冷的空气,总让他想起自己的老家。

“东北的人总是爱跑,天南海北的哪里都去,却都逃不过时不时在心里惦记那片黑土地。”
那时候将要离开家乡,刘波跟着父亲急匆匆赶着进站,逆着一大帮出站的人,他听见人群里有人用熟悉的乡音这么说着。
那个时候他还小,并没有深刻理解这句话。而且父亲总说,家里容不下他们,家里只会让他难过。
刘波一直以为自己十几岁就离开了家乡,应是没有那么深的思乡情。
后来他先是随父亲去了上海,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繁华,当真是切实体会到了什么是“灯红酒绿”。父亲急着等他成事儿,见他总是木讷,怕他形成了孤僻的性子,便总是带着刘波出入各种社交场合。
觥筹交错间,刘波也学着父亲的圆滑处事。渐渐地,他如父亲所愿,能够独自撑起家一半的生意了。家里虽不是什么大生意,可在这般动荡的年代,还能不愁吃穿,刘波已经心满意足了。
上海很好,可刘波总觉得少点什么。
他一个少爷,身边从不缺朋友,可他还是觉得孤独。
两年前,父亲打算开拓别的地界做生意,试试试下兴起的分店,刘波去独自前去考察,近日操劳,再加上车厢的摇晃,使得刘波上车没多久就困得不行。
他坐过了站。
他记得自己是被列车员推搡醒的。
睁眼看着窗外的那一刻,他现在还记得。
窗外鹅毛大雪,站台上揣着手的小贩穿得厚实,却仍是冻的跺脚,满是厚雪的站台顶上,挂着一排冰柱。
北方特有的干冷空气,一阵一阵地往鼻子里钻。他感觉记忆深处,什么东西在苏醒。
“这是哪儿?”刘波痴痴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北平啊。”列车员奇怪地盯着他看了看。
他写信告诉父亲,新铺子,就在北平吧,适合。
话是这么说,其实刘波明白,自己偏心北平的原因,多是因为北平的气候,比起上海,更贴近一些他记忆中的地方。
人在孤独的时候,才更容易想家。
购置了新的宅子,家里佣人拨的拨,雇的雇,准备的大差不差了。可原本说从上海拨过来的老管家半路生了病,最后折返回去了。
老管家想得周到。于是那人就带着老管家的推荐信,出现在了刘波的面前。
可他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管家。
格纹西装,细金丝框眼镜。从头到脚,甚至连名字,都比自己还像一个少爷。
“我龙傲天,要誓死守护刘波!”
刘波来了精神。不是因为这句没头没尾的誓言,而是他喊自己名字的尾音。
老管家信上说来的管家是北平人,但是刘波确定,他们一定是同乡。
就这样,这个叫“龙傲天”的管家,留在了刘波身边。

一阵冷气袭来,刘波打了一个冷颤,从回忆里抽出了思绪。站在一旁的龙傲天见状,赶紧把手里抱着的大衣披在了刘波身上。
“谢了啊,傲天,还帮我带着衣服。”刘波攥着袖子套上外套,“我是没想到会这么冷。”
“少爷说笑了,你我是主仆,哪有您道谢的道理。”
刘波从未拿龙傲天当过下人,可龙傲天却总是时刻提醒他要注意身份,这让刘波总是没来由的恼火。他看了一眼微微欠身的管家,有点赌气似地背过身子,大步走得飞快,他听见身后人似是愣了一下,便赶紧小跑几步追了上来。

似是因为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口音,刘波总莫名觉得龙傲天比旁的佣人更亲切。闲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和他多聊两句闲话。
“傲天,你家是哪儿的?”刘波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一旁摆果盘的管家。
那是龙傲天进府里第三天,刘波还是没忍住问了他。
“我以前没家,少爷。”管家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现在,您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
这不是刘波想听到的回答。但是倒也无妨,刘波相信自己不会认错那口乡音。

现下铺子里打理的不错,刘波满意地点点头。
“还是少爷前几日说得那加赠的法子好,现在好多客人都慕名而来呢。”店铺管事堆着笑脸说到。
“嗯?”
刘波是设想过这个法子,但是还没布置下去过。回头看了一眼管家,见他也瞥了一眼自己,二人一对视,管家又赶紧移开视线。
他懂了。
“……哦,好用就行。”刘波回过头,拍了拍店铺管事的肩膀。
巡视完了铺子,刘波走出店门,侧身看了一眼总是在他身后半步的管家。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龙傲天真的很懂他。盯了一会儿,带着笑说了一句玩笑话:
“怎么的?想架空我呀?”
龙傲天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刘波,他听得出来少爷在开玩笑,但是这玩笑不好笑。
“少爷说笑了,莫不是还没睡醒罢。”龙傲天表情没变,可话里却没好气。
见对方总算是有了点情绪波动,刘波咧嘴傻笑两声。今天没有什么阳光,只是一层厚厚地云雾,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可管家眼镜上,浅金色的镜框愣是起了一阵橙黄的炫光。
刘波感觉自己领口的盘扣好像开了,飕飕地有冷风灌了进来。
最近管家有点不对劲。
他最近好像是藏了什么心思。

刘波想过用什么词能行容龙傲天的处事方式,最后他只得出了一个很大众的词——从容。
是的,他从容得过分。
前不久,刘波因为一单生意得罪了欧阳,结果发现得罪得是个亡命徒。带着一大帮人冲到家里,扬言要杀了刘波。这事儿确实给他吓得够呛,当时就躲在沙发后面不敢出来。
没办法,他打小就怕枪炮声。
小时候他连路口的爆米花都怕,还被他父亲拿来开了他好几次玩笑。
因此,那时候他觉得转身冲入枪林弹雨的龙傲天太从容了。甚至冷静地解决了外面追来的两百多个人,可那时给刘波吓坏了。
那外面可是有两百个人啊,龙傲天他只有一个人。
刘波一度以为他要失去管家了。
那一刻,他虽然还是怕得腿软,脑子里却只想着散尽家财也要救他,他拿箱子里的钱和地契一把一把扔着。
那是刘波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少爷,最无力的时候。他有钱,有铺子,有地契,有生意。但是他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那一见如故的管家。
可最后,一脸从容地管家回来了,只不过没接两句就栽倒在地上。
刘波吓得不停喊着管家的名字。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说了什么。
“傲天你别死,你一定要撑住,你一定要留住这一口气,我去请最好的医生来救你。花多少钱都行!铺子不要了也行!”
那时候他真是失了智。
下一秒管家闭上眼的时候却笑了,刘波眼泪都要出来的时候,龙傲天一个轱辘爬起来了。
“我痊愈了。”
“你,你竟然故意吓我!”刘波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确实太看重自己的管家了,他想,他可能是把那点对故乡无处安放的依恋,全部套在龙傲天一个人身上了。
龙傲天总是这样,一脸严肃地开着玩笑。
可最近不一样了,刘波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但是,他总觉得管家一直有意无意地推开他。
旁人都说龙傲天身上总带着一股子疏离的劲儿,刘波却不以为然,他觉得那叫嘴硬,他见过另一面的龙傲天。
有一年过年,下人大半都告假回家过了年。刘波却因为被事情耽搁,没能去上海找父亲团聚。
一桌年夜饭全是管家一人做的。
“傲天,你怎么没回家?”刘波明知故问。
“少爷,您在哪,我家就在哪。”管家端上了最后一道菜。
一整桌子的东北菜。
没人知道刘波想念东北老家,因为父亲的缘故,他总是把这股子情绪藏的很好。
可龙傲天却知道,他真的很细心。
刘波眨巴着有点泛酸的眼睛,把脸埋在饭菜的升腾而上的雾气后面。
“傲天,这一桌子菜太多了,咱们俩一起吃吧。”
管家迟疑了一下,没有推脱,坐在临着少爷的位子上。
看着坐着仍是笔直的管家,斯文地往嘴里送着饭。刘波突然很想看他喝醉酒的样子。
刘波突然很感谢父亲从小带着他出入酒桌社交场。劝酒的功夫和酒量都非常拿得出手,要不了多久,他就看见管家那白净的脸上透出了红。
喝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套话了。
“少爷,您有话问我?”龙傲天用手抵着眉心,没有睁眼。
果然,龙傲天总是能轻易戳穿刘波的所有企图。
“啊……”刘波有点尴尬,“那不能,咱就聊天嘛。”
还是不够醉。
“你总是不爱讲自己的事儿,可你对我了如指掌。”
刘波又给管家面前的酒杯添了一满杯。
“少爷我没骗您,我说过,您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和您,是同乡。”
果然。
“我知道。”虽然早就知道了,可听到确实回答的时候,刘波还是觉得欣喜。
“但是我确实没有家。”
龙傲天侧过头,看着刘波,眼里被酒气熏得雾蒙蒙的。
“我从小就被卖掉了。父母亲手把我卖给一家稍微宽裕一些的家里,他们家有两个女孩,没有男孩,就买了我。”
“啊……”刘波一时语塞。
“可待我稍微长大一些,家里来了一个孩子,养了几年才知道,那孩子是男主人的私生子。有血缘的比没血缘的强……再加上,这家虽算个地主,可终究养不起四个孩子。”
龙傲天是真的有点醉了,他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拿起刚满上的酒一饮而尽。转过来对着刘波笑了两声。
“您猜怎么着,少爷。”管家表情是笑得,但眼角好像有东西在闪,“我又被卖一次。”
“可我他们觉得我年岁大了,记事儿了,所以让我做了下人。我做的也努力,可就是曾经被当少爷养过,怎么也学不会低三下四。别的佣人看不惯我,陷害我拿了东家东西。然后我就跑了,用身上的钱随便买了一张票,就来了北平。”
酒杯里又被续上了新的酒,刘波却没有的灌酒的心思,木然地看着管家放下酒壶。
“所以,少爷,我哪儿有家啊。”
在那之前,刘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管家,脆弱,但是又很坚强。
“后来,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在街上游荡的时候,见前面人丢了一封信。我喊他没有回应。那是一封推荐信。”龙傲天扬手又把杯里的酒饮了干净。
“少爷,对不起。”
这次龙傲天看向刘波的眼神很认真。
“没人推荐我来,我是冒名顶替的,我本不该是您的管家。”
刘波没想到这个结果,他觉得自己可能也醉了,直直盯着酒壶发呆,想要捋明白一些东西。
见刘波半晌没有回应,龙傲天补了一句:
“少爷您要赶我走吗?”
“不可能。”刘波脑子还没捋明白,嘴却率先做了反应。
“你别想走。”
第一次阻止是下意识,第二次阻止是心里自己冒出来的声音。刘波长出一口气,脑子清醒了一些。
“过去的先不提。你在这已经有些日子了,刘府管家这个职位你做的很好,别总说自己没家,这以后就是你家。再说了,你对我的事还挺上心的,这么细心的管家,我才是赚到了。”
刘波确定这次自己是清醒的。
“少爷说笑了,我不过真心待您罢了。”酒劲似是有点上来了,龙傲天看起来眼皮有点沉。
“用真心就可以吗?”刘波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了一句。
“但是吧,傲天……”
听见自己的名字,管家似是提着最后一丝意识撑开眼睛看着他。
“这个事情确实不太好……下次别拿人家东西了。”
听到这话,龙傲天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家少爷不管装的多世故,心里还是善良得不行。
“放心吧少爷,我一直在找他。”
说罢这句,龙傲天倚在椅背上睡着了。刘波推了半天没叫醒他,最后只能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少爷,对不起,让您看到我脆弱的一面了。”
盖上毯子后,管家又嘟嘟囔囔说了一句。
第二天龙傲天就落枕了。
也难为了刘波,整憋了两日的笑。
虽然自那以后龙傲天还是一副孤傲的样子,但刘波也总能时常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了,二人心照不宣,偶尔拌嘴,却形影不离。

但最近确实不太一样了。
刚离开巡察的铺子两步路像是着了凉,刘波打了一个喷嚏。刘波揉揉鼻子瞥了一眼管家,管家似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刘波撇撇嘴,放到往日,管家应是又要故意用很夸张的语气说“少爷您没事吧!”一类的话。
“傲天,车票还在你那吧。”
管家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憋了半日的阴云,终于还是下雪了。过往的电车打开了橙黄色的灯,一晃一晃地从二人身边过去。
车站不算近,只因为这场雪,刘波想走过去。
“少爷,当年老管家举荐那人,我找到了。”
管家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雪中的街道很安静,此刻声音清楚的很,可刘波还是回头看着龙傲天认真地听。
“当年他丢了信,一时不好交代,就不敢多说。不过好在他是北平本地人,也不至于没地方去。我让他接着明日来刘府报道了,会给他安排的。”
“嗯。”刘波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回过头前,刘波伸手扯着龙傲天的胳膊,把他拉到与自己并肩的位置。
“咱俩还从来没有并肩走过呢,都这节骨眼儿了。能不能别这么生疏了。”
龙傲天皱了皱眉头,似是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咽了下去,静静地与少爷并肩同行。
雪越下越大,风却停了。漫天的鹅毛大雪就那么直直地扑簌而下。刘波看了一眼落了一身雪的管家,莫名觉得他和雪景很是相衬,原本就干净的五官,在纯白的雪景里多了一层清冷。
感觉到视线,龙傲天下意识看向身边人。见少爷落了一身雪,伸手想要掸,就被对方拦了下来。
“没事儿,现在掸了,一会儿还要积。不如就任由它落着吧。”
“少爷,您是冻迷糊了。”
刘波没有接话,确实很冷,刘波感觉自己手脚都有些发木了。
月台很安静,等待的人多是一脸麻木,没有说话。刘波盯着顶棚边缘的冰柱,想到了自己初来北平的那天。
“傲天,我想回家了。”
“回刘府?”
刘波没有接话,他知道管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沉默了好一会儿,刘波看着铁轨的另一头,白茫茫的大雪看不清前路,他的视线却好像穿过了层层雪幕,看着更远的地方。
“我怕,我家那儿,并没有人在等我。”
刘波收回视线。
“傲天,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刘府?”
“你知道是哪。”
“少爷。”
龙傲天往前走了半步紧盯着刘波,
“回刘府。那儿有你的前路。”
“可是那没有你!”刘波没有退缩,也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远处有火车鸣笛的声音,一束暖黄的车灯穿越雪幕而来。
“少爷又说梦话了。”管家视线软了下来,却没有移开目光
“我很清醒。”少爷还是率先撇开了视线。
对面车轨有列车驶过,带起了一阵风卷起了二人衣角。刘波感觉更冷了,紧了紧领口的扣子。
“车快进站了,太冷了,咱们走吧。”刘波搓了搓手。
火车缓缓进站,停稳。二人站在队伍末尾缓缓前进。
真安静。
刘波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他其实不喜欢生意场上的社交,很累。但是他又必须撑起家业,父亲只他一个继承人。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那些担子了。
一步一步接近车厢,终于要到他们了。
比他前一步踏入车厢的管家回头了,他的眼镜框又闪着奇怪的暖黄色光晕。
“少爷,对不起。”
雪落在二人中间,像是隔了一层薄纱,刘波看不清他的表情。
“少爷,您必须醒来。”
刘波沉默不语。
那人似是急了。抓着刘波的肩膀摇晃着。
这次,少爷看清了管家的表情。
“少爷!快醒过来。不要再睡下去了!”
表情很悲伤,但是眼神很坚定,没有落泪。
“少爷……别再念我了……”
管家松开双手,又使劲一推。少爷向后倒去。周身暖黄色的光越发刺眼,他亲眼看着,列车门关上了。
“不……”
“傲天!”
“别丢下我!”

那时不时出现的暖黄色光晕暖黄的光,此刻全部散落开来,最后又逐渐清晰。
那是一盏煤油灯。
“诶呦!”提着煤油灯那老人一拍腿,“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
意识逐渐回到躯体,刘波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可手脚已经冻麻了。那人赶紧放下煤油灯扶着刘波倚靠着一块冰冷的石头坐起身子。
远处又跑来一老妇人,似是抱着一个被子。
见刘波醒来,赶紧把手里被子裹在他身上。
“孩子,你怎么在这睡啊!天寒地冻的,我们差点以为你要冻死了。”
手回了知觉,刘波隐约觉得手里抓了什么东西,抬手看了一眼,他瞬间感觉正在逐渐回复的脑子又一片空白。
那是一把纸钱。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倚靠的冰冷石块是什么。但是他不敢回头面对上面的字。
“孩子,看样子你在这待一晚了,夜里一个人来墓地,多吓人呐。”
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暗色,刘波看到天空不是黑的,是破晓之前的深蓝色。他的记忆开始逐渐回归了大脑。
犹豫再三,他还是侧过头看着石碑上的字,却像是被那三个字烫伤了视线,赶紧闭上了眼睛。
是了。
他想起来了。
那次管家独自一人冲出去解决了欧阳家的人后回来,
他倒下之后,再也没有起来。
那一刻,散了一地的银票地契,像极了讽刺。
什么都没能换他的管家。
“就是啊,多吓人啊,万一有鬼呢。”老妇人故意吓唬刘波,应该是想让他离开。
要是真有鬼就好了,那样,阴阳相隔的人就不会痛苦了。
天边逐渐泛了白。
“孩子,快回去吧。听说北边打仗了,咱们这北平,也不知能太平几时了。”
他知道,东北全境沦陷了,是早上的报纸。
原本他就是想要来这坟前,躺在他记忆深处的雪地和寒风里,随他日夜思念的傲天一起离开这流离的人间。
可是傲天还是要他活着。
刘波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太阳,眼里却没有一丝希望。
傲天,他永远失去了
家乡,他也再回不去了。
(终)

就各种交叉叙述,穿插回忆,也不知道诸位能不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