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秩序，混沌与记忆的永恒（7）
第十四章 和平与战火（1）
最先感觉到的，是浑身上下的疼痛，就像自己被装在铁桶里从山顶上推下来一样。
“还有意识，是好事。”“就别变成植物人了。”“不想死。”“想死。”“苟活着还是去死吧。”“挂念的事没有吗？”“很多很多呢。”“一点也没有。”……
——首先，我的名字是？
“伊书亚·艾茵，唯一的，独属于你的名字。”“屁！劳资才不认天界的苟屁神明赐给我们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凯恩·瑞德！”“我的名字也很重要，是——”“fnndp！不记住我这个科学家的名字——”“权贵无足轻重，要记住我，我是一个父亲，我是——”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黑暗的意识最深处此起彼伏地响起，瞬间让脑子里变得就像菜市场一样。
每个人的由衷的愿望汇聚在一起，便化为了完全无意义的噪音。偏偏这噪音还响亮至极，不断地和自己的意识争夺着主导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的名字就是“伊书亚·艾茵”。
噪音仍在继续响彻，伊书亚在意识深处无奈地叹息着。
这让人发疯的，摄人心智的呓语，却是属于他的心底的日常。
——那么，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什么？
“一群混账愚民的世界，只知道听从所谓的秩序的话语。”“毕达哥拉斯创造的脑残世界。”“秩序世界，万物皆数的世界。”“不和谐音，混沌的生灵，在威胁着秩序的一方。”“谁说混沌的就是邪恶的？他们不也是降生于这个世界的生灵吗？”“是啊是啊，那个叫舒尼娅的家伙不是把两边统御得很好嘛？”“什么，居然认可了舒尼娅那个混蛋的事，你——”“舒尼娅有做错什么吗？她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舒尼娅什么都做错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E^@$%!”……
声音越发嘈杂。每当牵扯到“关于一个人的评价”的命题的时候，这些疯狂的呓语就吵嚷地格外激烈……追求着一个虚无的答案。
但置身于如此凌乱的，言语的暴风雨中，伊书亚的自我却依然矗立着，沉默地继续着属于自己的思考。
——秩序世界，万物皆数的世界。理论上来说，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用美妙的数学语言来描绘的世界。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
“别信苟屁天界的使命！你爱干嘛干嘛去！”“什么啊！天界不是好好交代过了！就是——”“天界就是一帮杂种混账东西！用花言巧语欺骗着你让你当什么都不用想的工具人！回头干翻他们！”“然后你能上哪去？如恒河沙数一般的碎片位面之间，你能上哪去！”“……维护秩序……”“那也无所谓！GOD BLESS THESE FUCKING WORLD！在那之前先把能烧的都烧成tm的灰！烧尽一切再说！”“……秩序的生灵……”“然后？然后？然后？死的只有你，这个世界依然tmd在自顾自地旋转着！你p都做不到！P！都！做！不！到！”“……守护……”“！#￥W%@%Q@RFASFQWE$!@”……
——吵得越来越激烈了。每当想到和天界相关的事项的时候，总是如此……
伊书亚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没错，现在她渐渐找回肢体的感觉了，也逐渐能运动起来了。
——不过，好消息是，终究还是想起来我的目的了……
——“在万物皆数的秩序世界，保护秩序的生灵”……天界指派给我的任务，就是这样。
粗糙而湿滑的砂砾滑过她的指尖。
充斥着鼻腔的尽是咸腥的味道。
但在此之上，弥漫于全身上下的，是一股说不出缘由的滑腻触感……简直就像自己的身上包了一层泡泡似的，让自己显得与外界格格不入。
诸多感觉传来，渐渐地盖过了那永无止境地在伊书亚的意识深处吵嚷着的呓语，让伊书亚的思绪渐渐回归现实。
是时候睁开眼睛了。
最先映入伊书亚眼帘的，是一片堪称疯狂的天空。
想象一下，把所有色彩的颜料倾倒在一个盆里，再把这般混合物不断地搅拌着，每当有一种颜料即将被盖过的时候又会加入新的颜料……
然后，再把这打翻的染坊倒置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伊书亚看到的天空。
而远处的海天相接的地平线下，海洋亦是如此。深蓝色的大海上，无数的颜色或张扬地爆燃起来，或缓缓地蠕动着蔓延开来，或湮没在无尽的深蓝之中……甚至大海本身卷起的波涛，似乎也在向空中侵犯过去！
低头看去，自己身下的沙滩亦是如此。若是仔细看去，这一地砂砾却是在不断地闪烁着扭曲着，一瞬是万蛇之窟，一瞬是青青草原，一瞬是战后焦土，一瞬……又是被海水打湿的，毫无异状的沙滩。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地不可名状，无法描述，让人看一眼就倍感头痛欲裂……
或者，也可以用一个词将其简单地概括为——“混沌”。
“……混沌的海滨，果然被冲到这里来了。”伊书亚自言自语着，从鼻腔里摸出被地下洪水冲走之前塞进去的氧气胶囊，丢在海滩上，并看着它们被如蛇一般突击而出的砂砾卷走。
砂砾还想更进一步，缠上伊书亚的双脚。但是在进入伊书亚周身约一臂的范围内的时候，却突然崩溃，变回了普通的沙子。
“因为我的能力，所以在我周身一定范围内的世界，不会呈现出混沌的性状……”伊书亚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可惜，能保护的只有我自己，而没有其他人。”
“就像曾经，我降临到遍地战火，遍地都是混沌的魔兽的秩序世界的时候，能做的只有击杀着无穷无尽的混沌的魔兽……”
“砰！”
枪声如雷霆般轰鸣。
在伊书亚的视野尽头，变幻不定的沙滩上，突兀地多出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影子。
伊书亚看了眼手中发热的，冒着硝烟的枪械，点了点头。
她会做的事，她能做的事，依然不曾改变。
她毫无迟疑地迈出脚步，向着混沌的沙滩的深处走去。
修格托斯睁着三只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
他能感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从胸口的大洞里缓缓流失，不，不只是这样，连他的意识都在一并向外流出。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恐怕是的。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只是听到了海滨边上传来了洪水的轰鸣声，想要把真相看个究竟……但是，为什么会被莫名其妙的人攻击？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毫无意义，毫无作为地死去？
不，我不想——
“混沌的生灵，就别这么难看地挣扎了。”
“咔啪。”一声，脖子处传来一声脆响。
修格托斯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