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文书三创]四十三年后,无声铃鹿与大和阿尔贝开始改变悲剧 part13:我不奢求原谅
“多谢款待。”
阿尔贝把吃得精光的面碗放在桌上,一如既往坐在他对面的[他]也将碗放在已经摞了四只碗的碗上。“还要吃吗?食材还很充足。”
“不用,这就是最后一碗了。”
阿尔贝从桌上拿过茶壶和塑料杯,给他自己和[他]都倒了一杯热茶。“主要是今晚得写米浴的训练计划,没来得及吃晚饭。而且,这应该也是我最后一次吃你做的饭了。”
“今天不是星期四吗?你明天来的话,我也可以下厨的。”
“明天可是你和目白麦昆在日本的最后一天了,除了带铃鹿道歉之外,我也不打扰你。”
“是吗……”
[他]把面碗推到一边。“听你刚才的话,你是把米浴也招募进你的队伍里了吗?”
“还没有,但她现在的训练算是由我负责,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邀请她加入我的队伍的。”
“这样啊……这么看来,你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呢。”
“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需要时间和对等的耐心罢了。”
阿尔贝喝下一小口热茶。“铃鹿已经悔改,帝王的本性并不坏,米浴除了暴躁之外也只是对自己狠。至于黄金船,她现在需要的是足够的震慑和时间。”
“你还真是个伯乐一样的人啊……”
[他]感慨的看着阿尔贝。“像我这种资质平庸的无名之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像你这样的心性和能力吧?”
“国王有国王的才能,厨师有厨师的才能,在培养赛马娘这件事情上,你不如我,但论做饭,你可比我强。而且,你现在需要做的,不应该是好好珍惜和麦昆的新生活吗?”
“……也是啊,她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要是我再辜负她的话,可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你不会是辜负目白麦昆的人的,永远不会。”
“……谢谢你的夸奖了。”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阿尔贝小口小口的喝着茶。“明天几点出发赶飞机?”
“嗯……五点那会吧,我得去成田机场那边,早点去等等也好。”
“行。到时候我开车到你这边等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记得和我说。至于离别的话,还是到离别的时候再说吧。”
阿尔贝喝尽了茶又站起来,像以往一样把钱放在桌子上之后就走出了中华眛菜,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那里。
“……是啊,离别的话,还是到离别的时候再说吧。”
……
滴,滴。
阿尔贝接连按下两次秒表,而铃鹿和帝王也在那两声计时声响起后慢慢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向着她们走来的阿尔贝。
“训练员!怎样怎样!是我赢了吧!我领先铃鹿几马身?!”帝王看上去一脸兴奋。
“这次是你领先了半马身,跑的时候也还不错,有按我教你的方法调整。不过,你可别忘了——”
阿尔贝在笔记本上记下铃鹿和帝王的成绩,又挪出手把帝王伸过来的头戳开。“你在前天对抗训练的时候可是被铃鹿稳压一马身距离的。”
“姆……”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帝王像是气球一样瘪了下去,而铃鹿也只是看着这一幕,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从帝王入队之后,阿尔贝每两天就会让帝王和铃鹿来一场对抗训练,说白了就是模拟战,不过强度也不高,除了跑完全程之外就没有任何要求,如果在此之前累了的话也能先喝体力恢复剂。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在对抗训练的时候,不管是铃鹿还是帝王都有在认真和对方对抗,毕竟马娘争强好胜的天性就放在那里,就连时间都没办法将其抹去。
帝王在阿尔贝刚开始对抗训练的时候也有问过阿尔贝为什么要这么做,而阿尔贝的解释则是他已经在别的马娘身上试过了。帝王不信,但铃鹿倒是对此深信不疑。说来也是奇怪,从两人还算是陌路人的雨夜到已经穿越时空的现在,铃鹿一直都无条件的相信着他,对他的话语和安排也都持完全信任的态度,但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铃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呐,训练员,今晚要不要一起去电玩城玩啊?”
“今晚没空,我得和铃鹿去处理点私事。但星期天的话,陪你玩一整天都可以。”
“为什么不能明天就陪我玩啊?不都是休息日吗?”
“因为我明天得送朋友去机场,再到天草武道馆练薙刀和箭术,下午到新开的周日咖啡馆喝咖啡和见人,然后再回去写训练计划和新的小说。而且,我不太喜欢被人打断已经做好的计划。”
“怎么像是老人家养老的样子……不过,说好了哦训练员,星期天要陪我玩一整天哦!一秒钟都不能少!”
“少一秒一杯蜂蜜特饮怎么样?”阿尔贝自信的看着帝王。
“成交!那我就先走啦训练员!”
帝王跑开又转过头向他大力的挥着手,而阿尔贝也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然后,看向铃鹿碧绿色的眼睛。
“也是时候了,铃鹿。”
“是啊,是时候了……训练员。”
铃鹿望着阿尔贝的赤红眼眸,她的心里也有着无限的情绪流转。从她在那场暴雨淋漓之夜的第一次真心忏悔到时间已经重溯的现在,她已经度过了对一个罪人来说的漫长时间,即使现在的她仍有着因为过去的逃亡与乞讨而留下的怯懦,可她早已经变了她不再是那个追求盲目的速度而使用药物的可悲者,也不是以残破身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可怜人,她已经是一个忏悔者,一个甘受木架荆冠之刑的忏悔者。而现在,她要去面对她的罪与罚,去面对她杀死的人和几乎将她杀死的人。只有这么做,她才能从那个名为[目白麦昆事件]的牢笼里脱身,真正的在这个已经重头再来的四十五年前迎来新的开始。
“话虽如此,但在真正开始之前,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阿尔贝走到她的面前,神情不复以往惯例的张扬随性。“无声铃鹿,你现在拥有逃避这次道歉的机会,你可以选择不去面对他们,我本人也不会对你的逃避有任何异议或者意见。即便如此,你也要继续吗?”
“……嗯,我继续。”
铃鹿点了点头,看着阿尔贝的眼睛里也隐隐透露着坚定。“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那好,走吧。”
阿尔贝转过身,而铃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着阿尔贝。夕阳西下,两个人就这样走在校道上,在他们背后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他们视野所及的人也都染上了夕阳的色彩。只不过,随着他们脚步的迈进,在铃鹿视野里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然后,只剩下他们的影子仍与他们同一条路。
“……我们在往哪里走?”
“东边小树林。目白麦昆临时改了地点,她说,从哪里开始的事情,就应该从哪里结束。”
“……是啊,在特雷森发生的故事……就应该在特雷森结束。”
铃鹿自言自语着,阿尔贝倒也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往前走着,直到那两个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们来了。”
“是,我们来了。”
阿尔贝回答着首先发话的目白麦昆,他自己也跨过作为分界线的杂草,就这样走进了小树林之中。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说实话,我喜欢这句话。有些事情就应该这么干脆直接的结束掉,就像你在利用完那个训练员之后就直接将他折磨致死一样,不是吗?”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但你没做错什么。”
阿尔贝看着迎着阳光的目白麦昆和[他],然后,慢慢的走到了一旁,像是中界线一样看着两人,还有站在原地的无声铃鹿。
“不过,这不是我这个无关者该干涉的事情。毕竟……”
“这本来就是你们的故事。”
……
我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他们。他们迎着夕阳,阳光照在他们脸上。
他们迎着阳光,而我迎着他们。
“……目白麦昆,还有……[???]……”
先前的烦恼没有意义。
“……我知道,我犯下了错。”
因为我能做的事情已经定下。
“……但我现在,并没有什么东西是特别想说的。”
过错已经发生,即使可以弥补,也依旧成为事实。
“……我没有办法去改变真正的过去。”
无论是语言还是行为,对于已经流逝的时间来说都过于无力。
“所以……”
对于我来说——
“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我得去做我可以做的事情。
必须得做。
即使现在的内心仍被困于草场,医院和暴雨之中。
右脚向后移动半步。
弯曲双膝,挺直腰杆。
眼睛直视两人的眼睛。
不去看在草地上的,自己的影子。
弯下腰。
然后——
将自己的头——
用尽全力的砸向地面。
……
“你明天就会出院了,做好准备吧。”
“……”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在窗外的雨。来自医院天花板的灯光照在我身上,让我感到莫名的不适。
“……还能感觉到疼吗?”
“……已经感觉不到了。”
就连身体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那就好,如果还能感觉到疼的话,那我帮你开镇痛泵的钱可就白用了。”
“……”
我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把头慢慢转向那个声音的来源,一个坐在我旁边的慈祥医生。
现在,只有他算是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
“要吃苹果吗?”他指了指他带过来的果篮。
“……”
我摇了摇头。
“……哎,你这孩子,只打葡萄糖可是不行的,如果现在拔掉输液管的话,你可能就没办法动弹了哦?”
“……”
“……全身五分之三血管破裂,右腿粉碎性骨折,出院之后,你的生活会很困难的。”
“……”
“但是,小姑娘,一切都是会过去的,你还有父母,不是吗?”
“……他们昨天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这父母……哎……造孽啊……”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着,他的手也拿过了果蓝里的水果刀和苹果,开始慢慢的削了起来。
“小姑娘啊,虽然你现在已经成了这样,但是,生活还是有希望的。我认识一对母子,妈妈是赛马娘,儿子是运动员,他们的腿都出过毛病,几乎是把运动生涯断送的那种,但是,他们都挺乐观的,最后也都重回到赛场上——”
“我没有钱。”
“……我知道你没钱,我说这些话的目的也不是让你又回到那个地方,我只是想说……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得继续,就算是对于赛马娘来说,比赛也不会是她们的全部,在辉煌过后,她们也得去面对自己的生活。”
“我看不到未来。而且……跑步这件事情,就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理由吗?”
他开始把削完皮的苹果切成小块。“孩子啊,如果跑步就是你的全部,那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实在是太单调了吗?”
“……难道,我就不能让自己的人生里只剩下跑步吗?”
“……但人生并没有那么——”
“我想跑步有什么错!”
我声嘶力竭的对他怒吼着。“我只是想跑在最前面而已!我只是想跑步!这难道有什么错吗!好不容易摆脱一个废物来到一个天才的队伍里,可现在呢!现在我被抛弃了!被所有人抛弃了!父母不要我训练员不要我特雷森也不要我!全世界都不要我了!这就算了,可我现在甚至连正常的走路都做不到了!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啊!”
“……你真的没有错吗?”
“我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你违规使用了激素,而且,你还间接杀了那个被你称为废物的训练员。”
“这些难道就是错的了吗!”
“这些难道就不是错的吗?”
“……”
“……哎,小姑娘,做人不要那么偏激,也不要太一根筋。你应该好好想想你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你自己想不明白的话,就让时间来帮你想吧。”
他把削好的苹果和水果刀放在果篮旁的小瓷盘上,就这样慢悠悠的离开了病房,而病房里,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有什么错啊……我有什么错啊……我就不能……我就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吗……”
脸颊传来因为泪水流淌而出现的搔痒感,右手却不自觉的探到了一旁。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却发现那把还沾着果汁的水果刀,已经被右手操控抵近了我的咽喉。
如果现在就了结自己生命的话,也许就可以把这些当成噩梦,就这样抛弃掉了吧——
……
额头传来了疼痛和灼热感,自己刚才那一下,把头磕破了。
但是,没有关系。
只需要这样就好了。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不需要多余的动作。
“……铃鹿,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带着疑惑和震惊。
……明明我杀了他,可[他]为什么……
会说出这种话呢?
……
“喂!混蛋!起来!有客人点你了!”
粗暴的喝声将我唤醒,我睁开眼睛,但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事物,我就感觉到了来自右腿的剧烈疼痛——
“啊啊啊啊啊啊——————!”
“别叫了!你这个夹都夹不紧的废物!快点!有客人点你,你就该偷着笑了!”
“……求求你,不要,我真的已经……”
我祈求着,但是,只是徒劳。
“你还想赖着?!你钱都没还清,你还想不干活?!X的,今天我就得给你来点教训!”
手腕被人掐住,已经极度饥饿的身体没办法反抗,然后,我看见了寒光——
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快点给我干活!不然的话,下次直接废掉你一整根!”
……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躺在床上,已经污浊不堪的身体提醒着我刚才那些事情的发生。肚子在咕咕叫,心里却已经如同死物。
“……好饿……”
将食指还在痛着的右手抬到嘴边,舌头也将污浊舔去又吞咽下肚,这已经是我为数不多的充饥手段了。
“……奔跑也奔跑不了,就连活着也这么艰难……”
冷冰冰的感觉从脸颊划过,我用手捂住眼睛,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
我没有回答。
因为言语已经没办法回答了。
只需要……只需要这样就足够了,哪怕这对于表达歉意来说,远远不够。
……
“真的是……好大的雨……”
我躲在巷子里的一把大伞下,从对面的白炽灯照来的光亮照在我的身上,雨水流到我的脚边,从地上溅射出来的水花打在衣服上,可我毫不在意。
东京发生了黑道战争,听别人说,好像是以前被几个大家族灭掉的德川组东山再起,把整个东京的黑道势力都搞得乱七八糟。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借着这个机会逃了出来,而且,还趁着那个地方被德川组突袭的机会偷走了两大袋钱。看样子,那个小帮派应该不会有空来追究我,也就是说——
我获得了自由,还有了一大笔足以治好血管破裂和骨折旧疾的钱。
但是……但是……
明明获得了自由和财富,可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在生死线上徘徊时,我是那么渴望自由和富足,可现在,当我将这两件事都握在手里时,我的内心却一点都没有那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就好像是……
我遗忘了什么东西一样。
“……不对……”
已经饱足的肚子不再时时刻刻都在鸣叫,我坐在地上,暴雨声噼里啪啦,像是背景音乐。
“……自己……遗忘了什么呢?”
明明以前的自己是不会去思考这些事情的。
“……”
自己这些年来,都是为了生存而受人胁迫着,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没办法自由自在的活着,每天在阴暗恶臭的地方醒来,周而复始的做着重复的事情,被抛弃,又被别的帮派抢回去,若不是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到连器官贩子都看不上,我可能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具东京湾下的尸骸。自己的一生,好像就是为了生存……
“……不。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自己原本的人生,又该是什么样的?
…………哒。
伞沿的一滴雨水打到我的耳朵上,冰凉的感觉钻进我的身体,像是冷却液,也像是——
某种启发。
“……我……”
不知缘由的,我站了起来,忍着腿部因为过度奔跑的剧痛往前走着,直到我彻底脱离伞的庇护,来到雨幕之下。
“……我的人生……”
雨水打在我的身上,我抬头仰望着雨和对面的白炽灯,而内心的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晰。
“我……”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啪。
被雨水浸润的尾巴不自觉的拍动了一下,然后,我突然意识到——
自己,本来是一个赛马娘。
“……对啊,我原本,是赛马娘啊……”
“我原本执着的不是生存,而是跑步啊……”
可是,我却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是自己被胁迫吗?是自己已经残疾吗?是自己已经残破不堪吗?还是因为……
“……是啊,是目白麦昆啊,是她……才让我变成这样……是她,是她,是————!”
————!
口里的话语被硬生生止住,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自受。
是我滥用药物,是我盲目的追求速度,是我——
杀死了那个训练员。
原来,自己这二十四年来的事情,都是自找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自己,已经犯过这么大的错了啊。
二十四年来,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怨天尤人那么久,在生死线上挣扎了那么多次,可从现在看来,这些……都微不足道。
即使能力不行,他却那么认真,那么努力,他用自己的钱给大家买礼物,每天晚上都熬夜写着训练计划,无微不至的关心着所有人的情况。他只是没有天赋,而我,却把他当成废物,肆意践踏着他的好意,还在之后……
杀死了他。
他的笑脸出现在面前,像是讽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目白麦昆的爱人吧?自己的爱人被人害死,目白麦昆又会是什么心情?她一定很恨我,还有其他人吧?也是啊,如果她不恨我的话,她就不会和那个训练员一起让我沦落到现在的境地了吧?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因为这些……
都是我该承受的啊。
目白麦昆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像是警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啊啊啊——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原来自己——原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抑制的大哭着,眼泪肆意流淌着,与雨幕混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我有罪!我该死!我十恶不赦!我罪不可赦!啊啊啊啊啊啊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们!啊啊啊啊啊——!明明,明明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可自己还在这里活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你们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做出那种事情!我为什么会那么做!我践踏了别人的心意,可我却还不以为然……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犯下那么大的罪啊——!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连弥补自己罪业的机会也没有啊————!”
“我为什么要害死他,害死那么好的一个人啊————!他和目白麦昆明明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因为我,因为我,他就这样死了!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大哭着,哪怕暴雨淋漓,身体颤抖。
“我……我……我就这样……就这样……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我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为了自己的私念就做出这种事情!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哈啊啊啊——!”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我跌了下去,然后,在光的照耀下继续哭泣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沉默,僵硬。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做动作的声音。
那一直这样就好了。
“……无声铃鹿,站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和他原谅你了吗?”
“……我并不奢求原谅,目白麦昆。”
……
“你恢复得很好。但是我得提醒你,你的血管破裂已经积成旧疾,就算现在治愈你,你的身体状况也不会好多少,顶多就是让你内出血的风险没那么大而已。”
“嗯……我知道的。”
我回答着眼前的年轻医生,而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就好。哎,可惜那位老医生已经退休了,不然的话,你应该还能再恢复得好一些的。”
“老医生……”
我想起了那个给我削苹果的医生,还有那些在过去发生的事情。
“……医生,你有知道……二十四年前的特雷森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二十四年前?”
他有点疑惑的看着我。“二十四年前的时候我才四岁,怎么可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有听说过目白家死了个大小姐吗?”
“死了个大小姐?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情但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记那些东西干什么。”
“……”
那件事情,已经被遗忘了吗?
……
“我不并不奢求原谅。”
我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因为就连我,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为什么?”
[他]和目白麦昆一起发出了疑问。
“因为我知道,以前的我所做的事情,对于你们来说,有多么罪不可赦。”
“……”
没有人回答,只是脚步声悄然响起,我的肩也在脚步声结束之后被两只截然不同的手托住,然后,我被拉了起来。
“……”
我没有说话,只是无言的抬头仰望着那丁香色和黑色的眼眸。
“……你……在为自己的罪而忏悔吗?”
“……若我不忏悔,那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看着[他]。
“那你……不尝试着让我们原谅你吗?”
“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又怎么能……奢求你们原谅我呢?”
我看着[他],就这样看着他。
明明自己将他杀死,可他却没有对现在的我表现出怨恨或者其他的负面情绪。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吗……
“那你明知道会如此,又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我看着目白麦昆,就这样看着她。
没有想象中的怒火,也没有想象中的攻击,她只是平静的说话,平静的行动,就和我印象中的一样。
但她的尾巴和耳朵是会动的。
她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目白麦昆,还有[???],对于你们来说,现在是你们新的开始,新的人生,但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一种延续,是我作为罪人的重头再来。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我没办法去改变。而且……”
我看着他们,就这样看着。
“你们只是经过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但是,我已经苟活了四十五年。”
“……”
“……”
他们看着我,就这样看着我。
他眼睛里们的光反射在我的眼帘中。
……
在治好以前的旧疾之后,袋子里的钱还剩很多,这些钱也足以让我彻底脱离现在的境地,过上对于以前来说还算不错的日子。但是,我没这么做,因为我已经认识到了我的罪,我在二十四年前之前所做的一切的罪,这成为了我的枷锁,而我,甘愿受到枷锁的束缚。
我把钱全部捐给了特雷森,自己则是留在东京,又一次开始了乞讨的生活。但是,我已经不再计较其他的东西了,饿也好、累也好、病也好,除了死亡之外,一切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无法挽回过去发生的事情,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尝试着赎我的罪。
毕竟,我是个罪人,而且……
我要记住这件事情。
……
“……”
“……”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次看向我。
“我不会原谅你的,无声铃鹿。永远不会。”
目白麦昆向我说着。
“我知道。”
“我会记住你过去做的那些事情,你过去犯下的罪,还有你最凄惨时的样子。”
“我知道。”
“所以——”
[他]向我说着。
“——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
“……”
我看着他。
“这件事情已经是过去了,而现在,我们都迎来了新生活,所以,让它过去吧。”
“不过,我和麦昆都会记得的。”
“……嗯。”
“……我们走了。”
[他]和目白麦昆转过身,就这样慢慢离开了小树林,只剩下我一个人还留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
“……”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那个被阳光照耀,却仍被阴影遮挡部分的他。
他向我伸出手。
……
“愣着干什么?”
阿尔贝看着铃鹿,他的左手也向着她伸去,而铃鹿在一阵迟疑之后,也缓缓的伸出她的手,然后,与阿尔贝的手握紧。
“干得不错,你本来就已经想通了的,不是吗?”
他把铃鹿拉起,又拿出纸巾帮铃鹿把她脸上和额头上的血迹擦干净。铃鹿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阿尔贝做完这一切,然后,被阿尔贝简单干脆的贴上了一个创可贴。
“留下伤疤可就不好看了。另外,我得纠正你一点。”
阿尔贝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你现在可不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而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
“好了,别那么凝重,你已经跨过了那道难关,现在的你该做的事情就和他们一样。”
“……”
铃鹿还是没有回答,她看着阿尔贝,而阿尔贝也转过头,就这么直视着夕阳。
“看看夕阳吧。”
“……嗯。”
铃鹿转过头,直视着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