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心」跨时空之恋8

【我需要你，我们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需要你。】 何开心能做的不多，在他自己的眼里，无非就是查阅些资料，有的时候，连真实性都无法保证。 历史总是简洁，三言两语便可以归纳完泣血的时代，那堆满了尸体的小路和山沟无人细细描摹，最终都汇聚成纸页上冰冷而又震撼的数字。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本意上，何开心希望罗浮生能好好活着，哪怕是做一个逃兵，出国躲得远远的，等到一切平息了再回来。 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很唾弃这样想的自己，就像曾经采访中看到的，如果再次抗战，你是否会有勇气奔向战场？ 他相信，很多人都会斩钉截铁地说会，可是只有当危机真正来临，白色的恐怖终日笼罩心头，人，才会暴露出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何开心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懦夫，“罗浮生，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重要，也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必须的，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出国，你走吧罗浮生，走的远远的，等结束了再回来行么？” 罗浮生没有说话，只舔着腮帮子沉默地听话筒那边压抑的哭声。他不知道说什么，似乎所有的安慰和保证都像是童话里的空中楼阁，又空又假，是不需要用心思去揣摩就能一眼看透的假，“对不起，开心，对不起。” “那你走行么，”何开心擦了把眼泪，把后面的“为了我”三个字咽了下去。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互通心肠，谁都没有直白地说一句爱或者喜欢。只是在接连的几次通话中，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或许，他们也都在想：只要我不提，你就可以好好生活，不会被我这个看不到的爱人捆绑。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何开心吼了起来，他眼前一片模糊，胸膛也控制不住地上下起伏，他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幼犬，在房间里仓皇无措地来回走着，“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打电话，我有病吗？” “你这样，对我来说很残忍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会不会受伤，会不会突然就死掉，有几次我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罗浮生，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人这么欺负过我，你走行不行，就当我求你行吗，你走得远远的，等我找到你，或者你来找我，我很好找的，你就到美高美，它是我太外公一手传下来的，很出名的，你一来就能找到我。” “你说美高美？”一听到这熟悉的三个字，罗浮生的眼眸就瞪大了，隐约中，他似乎知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何开心并没有察觉到罗浮生的异样，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啊，很早就有了，很容易找到的。” “好，”罗浮生笑了一声，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而他也恍惚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会死，而何副官家的那个傻不拉几还流着鼻涕泡的小崽子就是他爱人的外公。不过也好，最起码，家业总算传到了媳妇手上。 听到笑声，何开心几乎以为罗浮生已经被自己说动了，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那人的回复，“如果我能活下来，就去美高美找你。” 不过到时候，你家里人可能会恨不得把我打死吧，自家千娇百宠的小少爷，结果铁了心要跟一个快要死了的糟老头子在一起，光想一想，就觉得格外的窒息。 罗浮生又笑了一声，这引起了何开心的强烈不满，“罗浮生！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罗浮生收敛了笑容，他叹了口长气，“开心，别等我。” 无论是死是活，都不要等我，也不要找我，最好是，彻底忘了。 “你混蛋！”何开心一句都不想和他多说，一把将手机摔得稀碎。 电话中断，罗浮生侧头看着依然被遮挡住的，看不见的月亮，戏谑地笑了一声：喜欢上一个没见过面，还比自己小九十多岁的人，何其幸运，又何其离谱。 盯着地上的碎片，何开心发了会呆，等回过神来后又觉得惶恐：他跟他吵架了，他会难过吗？难过了会不会走神？执行任务的时候又会不会因为走神受伤，然后死掉？ 连滚带爬地，他捡起地上手机的电话卡，又翻出之前用旧了的，一刻不敢耽误地播了过去。 好在时间还早，好在月亮好在，好在天气没有阻碍，好在罗浮生也没有被突然的任务叫走。 “对不起浮生，”何开心按了按眼角，“我任性了。” “没有，”罗浮生很心疼，却又毫无办法，“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永远都不需要。” 因为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你的保护。即使相隔百年，除了爱人，我们还是并肩作战的同志。 纵使二人之力无法力挽狂澜，亦可能无法阻止惨剧发生，但是，仗，少打一天便是胜利，人，多活一个就是成功。 “嗯。”何开心点了点头，他吸了吸鼻子，状似无事地开口，“我们，说点开心的吧。” “好。” 于是，这一晚，何开心知道了罗浮生和林若梦相识于一场英雄救美；知道了他喜欢戏是因为母亲曾是一个戏痴，而这个美艳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一起，牺牲在了辛亥革命的战场；他还知道了罗浮生有个小弟叫罗诚，有个死对头叫胡奇，有个妹妹叫洪澜，有个手下跟他一样姓何。 罗浮生也知道了何开心的生日；知道了他自小就备受外公的宠爱；知道了他现在老是被装病的妈妈叫回家，逼着去接管家业。 一切，都在按着冥冥之中无法改变的轨迹，缓慢地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