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22：不公
“红心杰克安排了一切。他用自己城堡主管的权限将那三个园丁安排到会出差错的工作岗位上，好名正言顺地处死他们……实际上，这样的事他已经做过不止一次了。” 我呆呆地坐在那听着。实际上，我还没从刚才那种强烈的负罪感中解脱出来。现在忽然告诉我，一切都的确不是我的错，而是出自他人的刻意安排……这种发展对我来说仁慈得好像在做梦。 “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块A思索了一阵，“可能……是为了掩盖他贪污公款的事实。” “贪污公款？红心杰克吗？” “是的其实下官注意到他的问题也是在不久之前的一桩案子里，有一位财务部门同僚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行。庭审的时候，他试图提出账目对不上之类的问题，但是您知道……法庭完全由杰克和另外几位他的亲信管理，被告人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 的确。在那场我看到的审判里，被告和被告的辩护律师都没有说完话，杰克就敲锤打断了他们。 “事后下官询问了同僚的辩护律师，也就是帽匠阁下。他告诉我，同僚之前托付给他过一份账目清单，那上面清楚地记着城堡的收支流水上面出现了资金漏洞……作为城堡主管的杰克在此时处死那位同僚，下官不认为是偶然。” “那……那帽匠先生呢？他为什么不提出来？” “阁下，这一项罪名的刑罚并不重。帽匠也是这个国家的国民，害怕被报复、要明哲保身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禁感到一阵轻微的烦躁和厌恶。掩盖、推诿，互相欺瞒和伤害他人以达成目的，自私自利的隐瞒……这样人性的恶面在原来的世界就已经令我疲惫不堪。没想到到了这里还要应付这些，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个世界没有这些阴暗呢？ “自那之后，杰克安分守己了一段时间。这次究竟是为什么再次做出这样的事，下官不得而知。因此……下官想请求您也参与这次调查。” 方块A的神色很诚恳。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无论是因为他一路上都这么照顾我，还是因为我踢翻过那个油漆桶，园丁们悲惨的结局与我有一定关系。实际上，装不知道、冷漠地背过眼去，这样的想法的确在我心头一闪而逝。但或许说到底是我自私的恐惧，我害怕我拒绝之后每晚都会经受良心的苛责。 “我……我能做什么？”我问。虽然我的确不清楚我自己除了拖后腿以外有什么用处，但方块A还是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您是爱丽丝。您的身份可以用于很多特殊的场合……比如，您如果说您只是想旁听审判，或者到仙境的某处转转，不会有人阻止您的。” “那我该怎么办？” 方块A站起身，“请随下官来吧，在死刑判决执行之前，我们要去一趟地牢。” “地牢？”意思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吗，我们是要去见那三个园丁吗？他们会对我说什么，会怨恨我吗？如果他们出言指责是我害得他们落到如此境地，我没有信心保证自己不会当场崩溃。 似乎看出了我的忐忑，方块A也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我，生怕我又拒绝了他。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与女王昨天晚上注视我时相似的东西——期待，某人对我报以期待，认为我的存在本身是必要的。这样的感情曾经令我痛苦，痛苦到想要逃到一个再没有人会看到我的地方。 “阁下，如果您不愿意的话……” 不——我想，我或许可以试着做出一点改变。不是无助地等待着救赎降临，而是自己主动做一点什么事。比如，面对他人的期待可以不要移开目光。又比如不是被人驱使着，而是我自己主动地选择接下这份期待，我能做到这样的事吗？虽然这次是被良心和愧疚半推半就着，但是或许我也能成为方块A这样坚强的、不再感到事事无力的人。那种想到什么就会付诸实践，而不是被无尽的自我否定淹没而无法迈出第一步的人。 “不，没事的。我们……什么时候去？” 我回答。不可思议地，我感觉我的心情变得轻松一点了。仅仅是做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似乎就让一直藏在我体内的那些沉重的东西碎裂了一角。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出发吧。参观地牢的许可下官已经向女王陛下申请过了。” 看来方块A的行动力真的比我想的还要强多了，我不由得感到一丝羡慕。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因为担心被对方拒绝而选择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吧。以被肯定的、乐观的结局为前提而行动——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自信呢？ 我和方块A穿过城堡长长的回廊。此刻的时间已临近傍晚，从窗户外投进室内的太阳光线也朝西边偏移了很多。在回廊的各处都放有插着红玫瑰的花瓶，现在看到这些鲜红的花卉，让我的内心感到有些沉重。这些会不会也是别人的性命换来的呢？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试着向方块A提问：“那个……请问这个国家的法律是怎么样的？” “这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阁下。” “我知道。”我向周围望了望，确定附近没人之后才敢继续说，“但是你说的……贪污罪并不是重罪，可是把玫瑰涂红却要处死刑，这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并不奇怪。阁下，你有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原作吗？” “抱歉，没有……” “如果您看过就会知道，在原作中，红心女王判处了涂红玫瑰的园丁死刑，而培育不出红玫瑰的园丁也会被处以死刑。因此，这在仙境中算是一条特殊的法律。” 也就是说，虽然知道涂玫瑰被发现会被判死，但涂了或许可以蒙混过关，不涂一定死路一条，两相权衡才不得不涂红那些玫瑰吧。对这世界荒诞的规矩，我再次感觉到了清晰的厌恶。 走在通往地下的楼梯上，一阵阵阴冷的风从地底的方向吹来，刚才在城堡中看到洒满阳光的景致仿佛一个梦。 “……要怎样才能让杰克不能翻身呢？” “下官不知道。但是，总有一天罪行累计起来会足够的。又或者，我们可能会抓到什么足够定他死刑的证据。” “你……你不怕杰克报复吗？”我作为爱丽丝都会担心这个问题，方块A的处境明显比我危险多了。 可方块A听了反而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我说的只是个笑话，“下官并不害怕这种事。”一句话就把我接下来的问题也堵了回去，他大概就是那种人吧，那种坚定了一个目标无论如何都会去做的人。毫不自我怀疑，也毫不在意后果。这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会被人称之为正义。 我知道再这么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可楼梯还没走完，我于是又换了一个问题将话题继续下去。 “方块A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名？” 在几个小时之前我情绪特别不稳定的时候，方块A曾经有一次脱口而出了我的全名。不是爱丽丝，而是我在我原本的世界用的名字。那个我称不上喜欢，甚至有点自私地想和过去一起丢弃的名字。 “抱……抱歉。那个，是女王陛下……” 出乎我意料的是，方块A居然显出一丝狼狈。他难道以为我是在责问他侵犯了我的隐私吗？或者认为这是极其冒犯的行为？无论怎样，进行了刚才那一番对话后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强大的人也会在这种小事上拘泥，忍不住感到滑稽，差点露出了笑容。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只是……” 只是我想把这个名字和我不堪的过去一起丢了，却又不想成为人人口中的主角爱丽丝。这样自私的我像一个抛弃了原来的壳，又暂时没有寻找到新居所的寄居蟹一样脆弱不堪。我不想成为人人瞩目的主角，却也再不想做回苟延残喘的病人。那么，我应该是谁呢？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我能够脱胎换骨成为第三种选择吗？ “什么，您有什么吩咐吗？”方块A问。 “……还是，叫我静音吧。” 最终，我选择了这么说。哪怕暂时找不到新的身份，我还是无法与那个主角身份产生归属感。把过去自己的名字取了一半回来，也是为了丢弃至少一半的过去。 “明白了，静音阁下。”方块A并没有询问缘由，而是干脆地改了口，这就足够让我感激了。 不知不觉，楼梯也到了尽头，我们站在一扇高大的木门前，木门的两侧由扑克牌士兵把守着。见到方块A和我，他们警惕地用武器挡在大门面前。 “失礼了，请问有何贵干，方块A大人？” “爱丽丝阁下想要参观一下城堡的地牢，女王陛下已经许可了。” 两个守卫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但在对视一眼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替我们打开了地牢的大门。一阵比刚才更阴冷的风扑面而来，面前的空间中无穷无尽的潮湿和阴暗涌入我的眼底。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清晰地明白过来，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你的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欢迎大家多多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