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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世.06

2019-09-03 16:31 作者:没关系是小号  | 我要投稿

0.6 错良宵

一月说长不长,道短不短,时限一过,北堂墨染下了朝,匆匆赶到了长倾苑接人。

  这一月,北堂墨染却是没来长倾苑打扰,只在长倾苑外加了守卫,长倾苑守的死,安插的眼线还没进苑子里,就被折玉打发了出来。

  北堂墨染是个沉得住气的,既是有了一月之约,奈何周忆君是不敢轻举妄动,北堂夫妻二人成婚这些日子,第一次分开一月有余。

  这一月,会发生些什么呢,谁会更思念谁多些呢。

  北堂墨染踏进长倾苑时,谢嫣然正在苑里的树下同小荷将个坛子埋进去,没用工具,一双手沾满了泥,许是很用心,根本没意识到,身后已来了人,长倾苑不重规矩,也没人通传。

  周忆君不喜小荷与谢嫣然的装束,刚入长倾苑时,便命折玉备好了上清山习医时常穿的校服,校服一身素净蓝色,长袖干净利落的用同色素带捆了起来,一头青丝也只佩了时兴开的花制的素钗,周身已无宸王府半身气度,真好似是长倾苑新收了两个娇俏女弟子。

  北堂墨染就站在隔谢嫣然不远的地方,手心里起了汗,明明想把人带回去的紧,可瞧着她同小荷在树下,笑的那样开怀,这样好的笑容,自己已很久没有在瞧过来,鬼使神差的,什么都不怕的宸王殿下,竟起了怯意,愣愣站在了原地。

  “怎么?不敢往前了?”周忆君不知何时站在了北堂墨染的身侧,同他一起看着还在忙活的谢嫣然。

  “王妃在我这里,快活的多呢,殿下。”周忆君像是打趣,又像是在故意点燃北堂墨染的怒火。

  北堂墨染何尝不知周忆君故意激他,快活与否他不清楚,宸王妃这装扮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碍眼了,袖中手捏成拳,面上还是温和,隐忍问他:“嫣然身上的蛊,周先生准备何时解?”

  “等我玩腻了?或我那天心情好些……”周忆君话还未说玩,北堂墨染实在忍不下他言语轻佻,用命做玩笑,怒声逼道:“季殊……”

  北堂墨染的声儿大了些,总是岔了谢嫣然手中正做的事儿,她刚一侧首,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他,心中大喜:“王爷。”

  谢嫣然忙起了身,直直扑进了他的怀里,全然不顾站在一旁的周忆君。

  他的身上忽而一暖,由着这个拥抱撞进怀里,他的王妃比想象的更思念他,手上死死拥着的力道,就能感受的到。

  站在一旁的周忆君神色鬼魅,挑唇一笑,恭身行了个礼:“宸王妃用的方子在下已命人送去了府上,王爷今日便将王妃接回罢,每隔一月,复诊一次便好。”

  说完这话,自个便退了下去。

  小荷见状,也不好在候在一旁,回身去了谢嫣然房中替她收拾行囊,小荷长呼一口气,只叹这一月,总是过去了,许是走的急,没注意迎面而来的折玉,生生就撞了上去。

  “哎哟!”小荷吃痛一唤。

  折玉瞧是小荷,忙上前扶了一把,又拉着她左看右看,深怕撞出了事儿,小荷吃笑,退了两步:“我没事。”

  周忆君浑身是阴恻恻的,可身边的小童倒是温润的很,折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人正要擦身而去,折玉忽而悄悄在小荷耳边道:“言多必失。”

  小荷心下一凉,回头一看,折玉已匆匆离去,不见身影。

  北堂墨染小心将谢嫣然扶上了车架,自己随身而上,进了车内,才瞧见谢嫣然脸上这里脏一块,那里灰一块,暗叹一声,笑了起来:“你啊,还像个孩子。”

  言毕从怀里掏出锦帕细细将她脸上的尘土擦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眼前,情绪忽然就翻涌起来,谢嫣然眼眶速速红了起来,像只小兔子,伸了手要他抱,北堂墨染瞧她这幅模样,柔柔将人揽了过来:“刚在做什么呢,那般认真。”

  她靠在他的肩上,手里扯着校服的带子,情绪平复了些,听他问刚在树下的事儿,又高兴起来:“我埋了梨花醉,等个两月,就可以开封喝啦,你喜不喜欢。”

  梨花醉?北堂墨染微微皱了眉头,他是不爱饮酒的,怎么谢嫣然会想着制酒呢,他不答她的话轻问:“那这一月,嫣然除了酿酒,还做了什么。”

  谢嫣然没有发现他微微拧起的眉,一字一顿道:“每日除了周先生给我诊脉之外,还会让我做些长倾苑的杂事,他说长倾苑不养闲人,所以每日我便同小荷抄些药方,做些点心,还有酿酒,还有…还有整理些乐谱。”

  谢嫣然本不会做这些事儿的,说来也奇怪,每次抄的药方,做的点心,还有整理的乐谱都会让谢嫣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北堂墨染听到整理乐谱时只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力道有些大,谢嫣然在怀中感到不适,轻轻嘤咛了一声。

  北堂墨染的沉默,让谢嫣然有些不安,她在迟钝,也能感觉到北堂墨染的失态,她从他怀里挣出来:“王爷?”

  是不是这一月分开的太长,他总是不高兴了,可送她进长倾苑的,不就是自家王爷吗?

 “咳…”北堂墨染干咳一声,迅速恢复了神色,有些歉疚握着她的手道:“抱歉。”

  车中气氛不合时宜的又冷了下来,刚才的温存,好像只存在片刻,总要被一些不明的情愫打散被疏离客气代替,一路他们各怀心事,都不在说话,明明应是个好良宵,二人和衣而眠,却连多说一句都显的多余。

  第二日,北堂墨染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参加朝会,而是留在了府中,谢嫣然还在睡梦中,小荷在屋外将熬好的药,还有每日谢嫣然都要用的入梦香递了进来,那香淡淡的,不细闻,察觉不到什么香味儿。

  北堂墨染拦了拦:“这是?”

  小荷还站在屋外,端着盘子里的东西回道:“周先生配的入梦香,白日里点了有安神的作用。”

  既然是入梦香,为何不用在晚间,北堂墨染满腹疑虑,谢嫣然醒了瞧见北堂墨染在门外,闻到熟悉的香味儿唤道:“王爷,这香白日里用了我精神也好些。”招了招手,小荷将药和香放下后,便退了出去。

  谢嫣然自然的将那药端了起来,正要用,北堂墨染却接了药碗,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心中嘀咕。怎么现在吃药都这般自觉。

  谢嫣然也不说话,乖乖的由他喂着药,一碗药用完,又由着他递来的清水漱了口,在抬头,唇边递来了一颗蜜饯,喂进了嘴里。嘴里的甜意好似要将药里的苦生生压下去,她的心头却更加的复杂和酸涩。

  这些年一直这样照顾一个生病的人,或许真是件很难的事吧,可笑的是,她都不知道,她自己哪里生了病,这些琐事,尊贵的宸王殿下,自成婚以来,好像每日都没有断过。

  那日在桃花坞,她昏迷中恍惚记得他一声声急切的唤她的名字,好像从来,从来都没见过他如此失态。

  “墨染……”她轻轻唤他。

  谢嫣然很少叫他名字,从前碍着礼数尊称声王爷,成婚后多半也只唤他王爷,唤他名字的时候真的很少。

  北堂墨染点香的背影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被这一声轻唤吓的静住,心下一震,更不敢回头去看她,只听她在讲:“墨染,教我抚琴好不好。”

  听到这话,他突然想到以前做的一个噩梦,手一抖,火折掉了下去,香也没点着。

  香炉中点燃了入梦香,静静的燃烧着,可廊下的二人,心事重重,心间各怀心事,却都还强装镇定,将情绪忍在心间。

  北堂墨染取来了藏在库房里的融玉琴,坐到了谢嫣然身后,他怀着她,大掌握着她的指尖抚在弦上,谢嫣然没有学过琴,他只教了些初学的音律,简单的几个调子组成了音律,一下下击在了她的心上。

  入梦香寥寥燃着,谢嫣然的耳里是新学的音律,指尖是他的温度,脑中却是模模糊糊另一个影子,她闭了眼去想,却只想起一个笑,在去听那音,好像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唤她:“阿嫣,很好…就是这样。”

  阿嫣?何人唤过她阿嫣?北堂墨染还拥着她,指尖的音律还没停下,她却好像看见了那人衣袍,衣袍上绣了些桔梗花,是沉水碧色。

  谢嫣然忽然很紧张,王爷素爱梅,喜深色,心头像是被狠狠拉扯了一下,那声音很温柔似梦:“阿嫣绣的什么,我都很喜欢的。”

  谢嫣然指尖狠狠用了力,融玉琴弦被这力扯断,发出尖锐声响,刺耳的声音仿佛将谢嫣然拉了回来,她猛然回身,也没有注意到手上的伤,很是惊慌,拉了北堂墨染的衣诀质问:“你是谁!!”

  她的声音已不似从前柔婉,满是惊惧,眼里含着泪满是迷惑。

  北堂墨染见状,怕她想起些什么,忙将她拥进怀里轻哄:“嫣然,嫣然,是我,我是北堂墨染。”

  怀中的人抖的厉害,下意识还是拥紧了他,喃喃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那些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好像有什么将她死死的罩进了网里,拉入了迷宫里,她的泪无声的咽湿了北堂墨染的胸口,他安慰着她反反复复的回答着她的问话,反反复复的回答他的名字,像是咒语要扣进她的心间。

  “我是不是,真的病的很厉害?”这些莫名的声音,莫名的画面,还有她同北堂墨染莫名其妙的关系,都让谢嫣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没有的嫣然。”北堂墨染心上涌上一股心疼,终究是 他欠了她,让她无故的受些折磨。他的手顺着她的发,顺着她的发,想让她安心些,这些年,他一直在找解蛊的办法,却没有勇气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不要丢下我。”她喃喃拥他更紧,不要丢下我,迷迷糊糊间,好像那模糊的影子也曾牵着她的手:“阿嫣,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抱着他,渴望得到更多安慰,不管那人是谁,不要丢下她,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小荷远远站在一旁,瞧着自家小姐情绪不稳,心中复杂的很,就算自己知道所有,为了能保住现在片刻安宁,保住小姐重获的安稳人生,只能暗自捏紧了拳,不敢多说一句,就如那日入了长倾苑,周忆君讲的:“人这一生,总是公平的,怎能事事顺遂呢?”

  谁都不知道这个巨大谎言能够隐瞒谢嫣然多久,每个隐瞒谎言的人,都有着自己的言不由衷,北堂弈是,洛菲菲是,小荷是,北堂墨染更是,谢嫣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在自欺欺人,明明那些音容样貌,都不是北堂墨染。

  明明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梨花醉,做起来却得心应手,明明自己没有学过琴,指尖摸上琴弦的时候,却熟悉的很,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她,这些记忆都是谢嫣然的。

  从来谢嫣然都不愿自欺欺人,哪怕在贪恋北堂墨染的怜爱,她都不想在沉溺于这个梦中。可笑的是身边的人都不愿同她讲真话。

  哪怕她的手里捏了一枚绣球花钗,是她没见过的样式,她将钗子递到北堂墨染眼前,还是笑盈盈的问他:“这是你要送我的吗?”

  从来谢嫣然都不愿自欺欺人,没有得到的回答,她早就习惯了,转身将那钗子簪在发上,抬了步子,跑的很快,没有管身后人的呼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长倾苑,气喘吁吁坐在周忆君面前时,反而踏实了很多,面对这个满身秘密的医者,仿佛谢嫣然才是真正的自己,周忆君将她埋好的梨花醉起了出来,慵懒的倒了杯酒递她:“怎么,同你夫君吵架了?跑的这样急?”

  谢嫣然像是被蛊惑一般,苦笑了声,瞧着眼前胸有成竹的人,不答他的话,反问他:“周先生知道些什么?”梨花醉很甜,却一点止不了心间的苦。

  周忆君在饮一杯,只突然觉得谢嫣然有可怜,明明这样一个明艳的女子,现下却满是愁容,可又能怎么办呢,夫妇和顺的日子,过了这么久,总不能忘了自己是谁,自己从前是谁。

“想知道答案?那不如……不如随我回一趟武仙国?”周忆君在给她添了杯酒。

  谢嫣然眼睛蓦然睁大,武仙国,武仙国,那种四面八方的恐惧感忽而又将她包裹,她的手抖的厉害,想要将那梨花醉饮下,却被来人打掉了,她怒的起声刚要发火,却对上了北堂墨染那双焦急的眼睛。

  “谢嫣然哪儿都不会和你去。”他将周忆君桌上的梨花醉抢了过来,三两口咽了下去,手紧紧的牵着她,任由谢嫣然想要挣脱。

  许是酒精的缘故,北堂墨染一双眼睛染了灼人的醉意:“哪都别去,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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