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日暮里神话》刻耳柏洛斯恐怖事件-1
如果有人在火星地表的艾奥里亚环形山东北部旅行,在埃律西昂平原的高速公路上刻耳柏洛斯沼泽地区附近——即使叫做沼泽,火星地表也没有足够的水来真正地生成一片湿地——的岔口走错了方向,他就会来到一个处于人造磁场边缘的古怪乡镇。这里有一条曲折的混凝土路,上面裂纹纵横,两旁则是棘刺网缠绕的铁板墙,随着地势变高,道路也越来越窄。这里到处可以看见陨石坑,其中有一些足以被称为山丘,而那些落后而无用的棘刺网,在这个时代里经过开发的殖民地颇为罕见,几乎只有在地球上的五金店才有概率买到。但另一方面,这里的庄稼地全是一副贫瘠的模样,只是依靠着环境改造的成果勉强存活;稀稀疏疏分布其间的房舍分格也统一得惊人,全都显得锈迹斑斑、破败落后。在布满生锈金属皮的门廊前、散布着鲜艳橘红色岩石的茂盛苔藓地皮上,时不时能瞥见几个面容憔悴、衣衫不整的精神孤僻者探头探脑地望着你,不知为什么,行人都不大愿意向他们问路。这些人一声不吭、鬼鬼祟祟,他们用护目镜和厚实的面料尽可能护住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仿佛你和他们说话就会触碰到什么禁忌似的,最好还是远离为妙。地势一路抬高,道路延伸进了陨石坑群的后方的环形山上,在这里,那股莫名令人不安的氛围更加强烈了。那些新发现的环形山的形状圆润得过分、对称得过分,太不自然,令人倍感不适。那些环形山里大都围绕着一圈圈本不应该出现的陨石撞击留下的岩石块,有时候,你能看见那些石块在天空中映出格外清晰的剪影。
沿路上,深得可怕的石涧与峡谷纵横交错,还有一些制作粗糙、看上去摇摇欲坠的钢桥。当陆势再次转为下坡,周围成了一大片丘陵——这地方令人本能地生厌,在夜里,当不知名的鹰隼在看不见的地方鸣叫,多的反常的萤火虫蜂拥而出,随着蝉科昆虫断断续续、古怪断裂的鼓噪声起舞时,这些密集的陨石坑甚至叫人害怕。依靠着人工水源生存的光棍树间隔有致地排列在同样是人工开辟的刻耳柏洛斯河两旁,这条新生了将近50年的河流上游河段窄细而波光粼粼,在头戴圆冠的环形山山峰脚下如巨蛇般诡异地蜿蜒着,朝着一群陨石坑攀爬而去。
随着陨石坑越来越近,比起围绕着巨大陨铁块的环形山,树木繁茂的陨石坑群侧面变得更加引人注目。这些黑暗而陡峭的山体仿佛压顶而来,令行人不愿意靠近,可又没有别的路可以绕开。穿过一座修缮了顶棚的铁桥后,你会看见河流与环形山那近乎垂直的岩石壁之间挤着一处小村庄,村里每一户房屋都有锈蚀的金属瓦楞板屋顶,建筑风格一看就比这个时代相去甚远,像是某个经历了末日的荒废土地上的幸存者才拥有的风格,让人惊讶。走近一看,你也不能就此放下心来,因为这里即便看上去有几百所房屋,大多都已经遭到了废弃、摇摇欲坠,而这个村子唯一拥有在火星上罕见的瓦片制成的尖塔屋顶的破教堂,变成了邋遢破旧的商业设施。你会害怕穿过那条阴暗的桥上通道,可又别无选择。一旦穿过那树立在陨石坑上的桥,你就很难不闻到村庄街道那股隐约令人不适的味道,仿佛发酵了数百年的混合着铁锈的腐烂霉菌之气味。当你离开这个地方,在村庄守卫的视野里沿着窄路绕过一些陨石坑,穿过一片被废弃了的但是生长旺盛的杂草地,重新回到埃律西昂平原上的高速公路上时,一定会感到如释重负。当地人取刻耳柏洛斯之寓意,为调侃无论是希腊神话的地狱三头犬还是自身,把村庄命名为看门狗殖民地。
外乡人总是尽量不去看门狗殖民地,而且,从过去某个没有被记载的历史的开始,人们就把通往该地区的路标统统拆掉了,不过细致的人还是能够在卫星地图上找到这个小乡村。按照一般的审美标准,看门狗村的环境其实比大多其他火星地表都要美丽,这里到处都是植物、动物和真菌,密集程度虽不及地球,却也超过了大多数其他火星上的殖民地,然而,当地的艺术家和游客都没有蜂拥而至。在火星刚刚宣布殖民进程基本完成的时候,那时这个小村庄就已经建立了,因为基金会的狂热活动,人们惯常以它为借口,对该地敬而远之。而现在,基金会的狂热活动不再受到世界舆论的关注——2128年的刻耳柏洛斯恐怖事件发生以后,一些人心系该地区及全世界的福祉,把相关消息封锁了起来——人们即使失去了借口,也还是因为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原因,刻意地回避着该地。也许是这么一个原因——尽管不适用于对它一无所知的外乡人——同大多数死气沉沉的火星独立村镇的穷乡僻壤一样,当地居民在退化的道路上走的十分遥远,如今已经野蛮地令人生厌。他们可以说都是无政府主义者,因为不满于协会的条条框框,最终聚集到一起,在火星的各地建立了独立的居住区,与世隔绝了很久以后,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出现了明显的缺陷特征。他们一般都不愿意接受教育,此外,他们的历史充斥着公然的道德败坏和政治不正确,以及半公然的与黑市勾结、故意伤人杀人、侵犯他人财产权等各种简直不可言说的残暴邪恶行为。不过协会对此依然抱着宽容的态度,这些独立据点没有给当地造成任何麻烦,反而还推动了一部分的流通性,他们和协会一直以来都处于中立关系,而且常常和真正的叛乱组织起武力冲突,与其说是叛徒,武装农民或许更加贴切。当地有少数有识之士,他们比起那些拒绝协会提供教育的一般人,多多少少还保持着较高的水准;只不过,他们的后代有时不像他们那样开明,只愿意做无知的愚人,能够识别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也只能从他们身上的高科技物件得知了。雷斯克和主教家族的一些人倒是会按照家族的规矩送他们的孩子去东边的火星阿萨巴斯卡学院求学,但是这些孩子当中,几乎没有人会再回到自己及父母居住的这片富有稀树草原特征的锈蚀瓦楞板屋顶之下了。
没人能够讲清楚看门狗村究竟发生过什么,哪怕是亲身经历过那场恐怖事件的人。不过,有古老的传闻说,曾经有一些基金会狂热者在那里搞过亵渎神灵的仪式和秘密结社,从巨大的环形山的阴影里召唤出了远古造物,而且,他们进行混乱癫狂的狂欢式祝福时,地底还传来了沉闷的电磁声作为回应。火星殖民地建造完成一半的时候,罗赛特·B·勒克斯教士作为新的神父被发配到这里的教堂的时候,曾经以基金会及其魔鬼爪牙就潜伏在附近为中心进行了一场令人难忘的布道,当时他如此宣布:
“我们必须承认,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再是教条的天下了,就基督教而言,那些所有的魔鬼:阿撒泻勒、布泽勒尔、别西卜、彼列、撒旦等等包括但不限于我说的这些,它们都可以是我们的老婆,而这种习俗在人类社会之间流行,使宗教成为了一种符号,没有了真正的意义。即使如此,人还是需要信仰才能够打败内心的困苦,无论信仰的是自己还是其他虚构的或实际存在的事物,我不要求大家信仰是否符合某些宗教,我的目的,只是带领大家拥有正确的信仰,走上正确的人生。但是,基金会的危害却存在于世界,我们与他们斗争了几十年也没有根除他们。不到两周之前,就连我本人都能察觉到,自家后院里透出了明显的黑暗能量。那里嘎嘎躁动、轧轧作响,还有一堆呻吟声、尖叫声、嘶嘶声,我不觉得那些是人能够发出来的,那些声音一定来自基金会用所谓的黑魔法发掘的魔鬼洞窟……”
进行这场布道之后不久,勒克斯先生便销声匿迹了。但后来,那篇布道被以学术论文的方式上传到了网络上,至今还能查询。之后,年复一年都有人报告说听见山里发出了怪声,这桩事至今都是地理学家眼中的未解之谜。
有其他传言说,陨铁围绕的环形山间的盆地附近会飘来恶臭的更衣室消毒水味,而当你站在某些特定的位置上,能够隐约听见疾风冲撞空心金属块发出的尖锐沉重的声响。还有人想要弄清楚“鸟类墓场”是怎么形成的——那是一片受到诅咒的荒凉山腰地带,无论怎么施肥也不会长出树木、灌木甚至苔藓。此外,这里一直都会有大量分不清种类的猛禽聚集,每到有流星雨的夜晚它们就会叫唤个不停,令当地人闻之色变。当地人开玩笑地称这些鸟是死神来收人头的象征,当垂死之人苟延残喘时,它们便配唱一般发出劣质的齐声嘶唱。若是他们得逞了,便会化作一阵沙暴拍翅而去,同时发出魔鬼狞笑般的嘲讽;如果它们失败了,就会渐渐陷入一片失望的死寂。
当然了,这些传说当地人自己都不信,毕竟是自己编的。这地方确实怪得离奇——它的风格是地球上欧洲复古风格,方圆几百千米都是风格截然相反的21世纪科幻风格,这些房子总是会开辟属于自己的地窖,有时候还会装上烟囱,就好像煤炭在火星上价格很便宜一样。另外,这里还有靠在河边的磨坊、坐落在村子中央的通用筒仓、养鱼场、水稻田等等地球上才会有的农家设施,如果不是提前得知,看见这里的人不会觉得自己正看向一颗在百年前什么都没有的荒凉红色星球。这村子的人们不乐意发展重工业,那些高科技大家伙在这里极度罕见,这里的车辆、发电机、穿梭机、自动炮塔等等相对大型的机械,不是从村子外进口就是买了零件乡亲们聚在一起手工拼凑的。而那些古老的陨铁用大自然不可能做到的方式拼成的环,当地人不认为是人为堆砌的环状结构,而是自然形成。在石柱的圈里,以及森特力峰那块完整到足以排上世界纪录的大如桌台的陨石块四周,常常堆积着白骨和大量真菌,于是人们就觉得这地方是基金会的秘密坟场。不过调查者认为这种说法荒诞不经,觉得这些不过是动物的骨骼,可能跟人造磁场导致动物无法跟在地球的时候一样分辨南北有关。

同人自《克苏鲁神话》和《world of won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