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流：有机会治！去医院！
           别听网上那些谣言！

大家好，我是小外。

说到“百草枯”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它作为便宜、除草效果好、无残留的除草剂，一度是全世界最畅销的农药。

但与此同时，服用百草枯自杀的事例也屡见不鲜。

给你充足的时间去后悔,但不给你活命的机会

这是媒体对百草枯毒性的解释，
并称其毒性弥散身体，无法解毒，服毒者只能遭受缓慢而不可逆的肺纤维化，在医院里痛苦哀嚎而终。

“无药可救”、“不可逆转”是它们强调的重点。

这些说法也有很多医生提供佐证。

我本来对此也毫不怀疑，直到我在知乎看到了一个被称为“齐鲁方案”的疗法。

据称，山东大学齐鲁医院是目前国内最大，也是最权威的百草枯中毒治疗基地。医院每年收治的百草枯中毒患者在400-600例。2012年至2017年收治了近3000例，6年治愈存活率超过60%。

治愈率60%和无药可救差得也太大了吧？
媒体和它们的专家又在胡扯？

当然，“齐鲁方案”是有事实病例的，
比如“杀鱼弟”，他在18年7月底喝了百草枯，在19年1月因打伤人被拘留。
可见他确实活下来了，而且身体应该还不错。

不过，我们肯定不可能拿一个个例就完全相信。

查证

先简单看一下

（虽然名字听起来有点莆田。它其实是国内第一梯队的医院。素有“北协和，南湘雅，东齐鲁，西华西”之称。治疗农药中毒方面，很可能是全国第一。）
我们不妨先搜索一下国内期刊，看看“齐鲁方案”具体是在做什么。

菅向东等人（2014）在《中国工业医学杂志》发表了“齐鲁方案”的具体细节，同一刊物，刘文广等人（2016）也发表了采用齐鲁方案救治中毒者的病例。

其中，公布的病例患者3h血药浓度为5.3mg/ml，
远高于百度百科宣判死刑的3.44mg/ml。

其主要流程是洗胃 、全胃肠洗消 、血液灌流 、大剂量糖皮质激素 、抗氧化治疗，并附加抗凝干预，视病情使用环磷酰胺等。
直到21天后，换上中医药巩固。

我简单说一下原理——
洗胃、全胃肠洗消，自然是用于清除残留、减少吸收。
血液灌流则是对体内百草枯的清除。
抗氧化治疗是明显的对症治疗，因为百草枯的主要毒害机制是产生大量氧自由基导致的过氧化损伤。
糖皮质激素具有强烈的抗炎和抑制免疫的作用。
（大家应该并不陌生，面对SARS和新冠时，大剂量使用糖皮质激素也是对抗肺纤维化的重要手段）
环磷酰胺是一种免疫抑制剂，但是对肝肾负担严重，所以在早期并不投入，而是肝肾功能恢复后视情况给药。

可见，原理上是靠谱的。

而且，不像是那些榨干患者最后金钱的骗局，
因为这里提到的疗法手段，并不是齐鲁医院独有，其他医院也完全可以实行。
这和那种玄之又玄的“神药”、“概念疗法”是有区别的。

但也需要注意，激素+抗氧化的支持疗法，并不稀奇。
不如说，支持疗法往往是没有特效药时、最早开发出的方法。

查询在齐鲁医院之外的地方，确实也有相关的案例报道。（如刘璇等，2022）
在中文刊物里，有完善完整的文献体系。

与此同时，像李哲等（2022）的综述里，也可以看到，度过急性期的患者虽然仍有部分死于呼吸衰竭，但同时也有很大一部分人的症状在数年间减轻好转。

有理由认为，百度百科和媒体的介绍，偏差是非常大的。
当然，这仍然没有打消我们的怀疑，毕竟这些期刊的份量和文献的质量……实在都不怎么样。

进一步查证

我们注意到，在菅向东等人（2014）的文献中，有提及是在“加勒比方案”( Caribbean Scheme)基础上改进得出。

原文是一篇西班牙文文献……

在2000年的这篇文献里，整理了17年间的29起ICU病例。
其中，摄入20%百草枯（paraquat）溶液超过45ml的11人中，10人死亡；不高于45ml的人中，接受“加勒比方案”的12人有8人生还，未接受的6人无人生还。

这篇文章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①缺乏血检结果，也就是说，无法排除活下来的人是否是真的喝了百草枯。
②无法排除时间和医疗设施带来的影响。

这称不上是一个很好的佐证，结合其被引（只有共9次被引）看起来基本上是中国人的名字，就更减弱了信服力。

搜索齐鲁方案也只找到了一些低分的文章。（只有一些不到10分的期刊而已，在医学方面实在难以称得上好文章）
明明百草枯中毒应该是全世界广泛存在的问题……

唉，那我们就只好系统地找一找发生过什么了。

首先，去比较喜欢凑热闹的nature。

1964年，nature发布文章表示用百草枯作为除草剂带来了农产品产量的提高。

那之后，1973年的报道“'Paraquat' Attacked”中，提到在64例中毒者中，有22人生还。并且提到了Peter Holdsworth这位比较特殊的中毒者，他“咽下”百草枯后，三日血液百草枯含量5μg/ml，治疗方式是倍氯米松、D-盐酸普萘洛尔和肝蛋白。

这个治疗方式是竞争性抑制剂的思路，这绝对是实验性疗法。
毫无疑问，1973年应该处在应对百草枯中毒的初期。

然后，看看比较可靠的lancet。

lancet的文章时间在1968~1999年。

我翻了一些，发现了一篇很重要的文章。

Addo和Poonking（1986）整理了72个病例，患者摄入了超过10ml的20%或24%百草枯。
使用了大剂量的地塞米松（糖皮质激素）和环磷酰胺（免疫抑制剂）治疗，
指标上，25人做了检测，其中18人的血浆2-76 mg/l，1人0.5mg/l，6人血浆未检出（尿检阳性）
72人中，52人（72%）生还。

其具体疗法说明为：
如果在3h内入院，用鼻胃管生理盐水洗胃。
口服漂白土和活性炭，口服硫酸镁。静脉补液。
高剂量注射维生素C，抗氧化。高剂量注射维生素B，促进烟酸转化为NAD。
注射弗鲁塞米，口服氢氯噻嗪和三甲基丝氨酸，强迫利尿。
注射并口服地塞米松，注射环磷酰胺。

可见其与“齐鲁方案”类似，
不过齐鲁方案中，环磷酰胺因为对肾脏负担大，所以在一段时间后，肾功能恢复才使用。
这里则是一直使用。

另外，本文献在后来遭到了严重质疑。
因为其中进行了血浆检测的25人中，7人无法检出百草枯并存活。
剩下的18人中只有6人存活，所以，此数据与其说72%，只能信到33%。

另外，Perrians（1992）进行了对比研究，结论并不理想。
在他的研究中，发现使用免疫抑制剂组的死亡率和不使用的死亡率相比，没有显著差异。

共识

参考Lock（2010）的Hayes’ 毒理学手册。
其83.3.12.4章节指出，相关结论多建立在小规模的研究上，经过多人对数十项相关治疗的评估，免疫抑制疗法的疗效仍属于“假设”阶段而非“结论”阶段。
另一种选择是放射性疗法，但结论更不乐观，没有证据认为放疗有用。

“齐鲁方案”虽然比这本手册问世较晚，
但从发表、后续影响力来看，可以认为其并没有推翻这本手册的结论。

总之，百草枯中毒一直都能治。
“齐鲁方案”之所以没有发表在好刊物上，不是因为疗效造假，而是因为作为技术手段上的改良，没有那么高的创新性。

结论

①百草枯中毒能不能治？

答：能。

和摄入量、送医时间密切相关。

如你所见，虽然学术上也有相当程度的争论，但这集中在“哪种治法更好”上。
国内媒体所宣称的“无药可救”完全是胡扯。

另外，这也不是中国媒体的独家。
在1973年的nature文章上，就进行了辟谣——原文说“不是只有Peter H.这一个幸存者”与媒体相对。
百草枯毒性很强，死亡率很高，又被禁售了，非常符合媒体吸引眼球的目的。

②“齐鲁方案”和泰山共识怎么样？

答：能治。

从1986年那篇柳叶刀到2014年的齐鲁方案，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个治疗方案是可行的。
在各篇文献里，可以明确看到齐鲁方案对原有治疗方法进行了技术上的改良，其治疗效果是可以相信的。

然而，把它吹得太高也大可不必，它的学术地位一般，并不是很强大的证据。

网络上目前的关于齐鲁方案的科普，往往也存在缺点，如过度夸张糖皮质激素作用。
但比起瞎扯的媒体，还是更接近事实的。

③为什么网上好多医生都说绝对治不了？

答：你信谁？

一方面是包含柳叶刀、nature在内的大量学术杂志论著，加上齐鲁医院这种国内顶尖医院，所有数据公开可查。医治好了的病例也确实可查。
另一方面是……很可能不是农药中毒相关科室的医生。而且，各种平台的实名认证……说白了防不住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