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白召终将归来
“真是可怕的侵蚀啊!已经蔓延到这一层来了吗?”
穿着白大褂的白召看着不远处写满了大量数据的虚拟屏幕,叹了口气。
白召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是人,他只是白召。
不,或者说,任何一个自维系的生命,都只是他们自己。
什么叫做自维系呢?
人类的存在,需要依赖于自然存在着的法则。
氧化作用,还原作用,水解,原子之间的相互作用——
依赖于外界事物才能维持存在的,就是他维系生命。
而白召,对他而言,外界的一切都并不是维系他存在的必须之物。
之所以需要一具物理上的载体,也只不过是为了让那些他维系的生命,所构造出来的交流窗口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白召只要还能维系他自身的存在,那么做为一个并不完美的自维系生命,他就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死。
最多也只是那些他维系生命再也无法观察到任何与白召有关的事物而已。
一层意识已经被严重侵蚀,濒临崩溃。
白召在思考要不要删除一层意识,然后再重建一层意识。
做为最表层的意识,一层意识才是外界那些人所认知到的白召。
同样也是直接抵抗外界干涉的那份意识。
不过现在,那份意识已经直接和魔神怨念杂糅在了一起。
要是就这么放出去的话,怕不是会来个“千年怨恨,如何偿还”吧?
说不定还会来个,“巴巴托斯,是时候清算一切”。
白召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
“好了,摸鱼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再不尽快将这些侵蚀搞定的话,那就是上层意识该考虑要不要删除我了。”
虚拟的投影屏幕瞬间扩大,从犄角旮旯中翻出了原始的一层白召意识数据之后,二层的白召开始按照这份原始意识数据,开始将混入白召意识之中的外来侵蚀分离出来。
“哎呀,你可留心点,别再走神了!”
一边看短片一边梳理意识数据的白召被某个熟悉的人拍了拍。
“咳咳,其实我在看这个叫做渡尘的动画短片,和你的过往很像哦!”
白召试图解释着什么。
“哈哈哈!”
“哈哈哈!”
“识之律者女士天下第一!”
白召试图糊弄过去。
“同样的手段,你以为还能糊弄我多少次!”
看着短片里狼狈的识之律者,一只手渐渐的抚上了白召的天灵。
“所以,在你的眼里,被崩坏意志影响时的我,就是这种形象吗?”
白召紧张的举起了双手。
干涩的喉头上下涌动着。
“那个,能不能放我一马?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咔嚓!”
仙人抚我顶,一掌碎天灵。
“叫你办点事妥妥哒哒的,一个又一个都是这副摸鱼成性的样子,还是我来吧!不然一层的白召可什么时候才能活过来。”
识之律者女士是个温柔,优雅的大姐姐,她最看不惯白召那拖延成性的模样。
她是集万般美好与一身的完美之人,所有的白召都是这么认为的,大概是这样吧?
三层的白召看了看眼前的荧幕,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我的朋友,我刚刚谱了一手有关你的曲子,要来听听吗?”
白召沉吟了片刻。
不同的意识身处于不同的层级之中,尽管让白召获得了近乎无限的可能性,但也从此,白召再也无法全力以赴的去实现任何一种可能性了。
这里是一个曾经挂载在虚数之树上的世界。
但如今,这里,只是白召。
所有的一切,都是白召。
所剩下的,也只有白召。
伊甸并不清楚白召是如何到达这个崭新的世界的。
甚至于,也没有任何人知道,白召到底叠加出了多少层的意识。
作为三层的白召,他知道,四层的白召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白召们从不曾互相交流。
因为他们本就无需交流。
“伊甸,你对外面的世界,怎么看?”
伊甸优雅的笑着,端起了华丽的酒杯。
“要一起来一杯吗?”
尽管,如今的白召已然与世界无异,但对于伊甸而言,也许白召更加需要注意到的问题,只有一个。
伊甸知道,说不定上一层的意识之中,也保存着另一个伊甸。
但本就是一个普通人的白召,又能坚持背负这可怕的负担多久呢?
每叠加一层意识,就相当于白召要额外承当近乎以指数级增加的负担。
宛如倒金字塔般的意识结构,对于存在于表层意识中的白召而言,已经是无法负担的重负了。
一层的白召已然崩溃。
二层的白召也陷入了彻头彻尾的疯狂之中,需要识之律者女士精心的看护,才能维持正常的运作。
而三层的白召呢?
他不曾休息,不曾放松,已然如同一台失去了所有情感与欲望的机器。
那么,四层的白召呢?
“哎呀,伊甸,只靠说的是没有用的!得这样才行!”
突然跳出来的爱丽希雅亲昵的拿出一朵花,贴在了白召的额头正中央。
白召呆滞了一瞬。
“爱丽,这朵花,还是贴在额侧比较好一些。”
伊甸轻轻的笑着。
“的确,果然还是伊甸的建议更好一些,不过,伊甸难道你没有发现吗?白召刚刚的那个表情,呵哈哈哈——”
白召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笑得前仰后合的爱丽希雅突然变成了一副恐怖的模样。
仿佛一切都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时刻。
那个带着不敢置信之色的爱丽希雅回过头,嘴角绽放着刺眼的血花。
“不,不是的,不是我——”
拿着沾满了鲜血的匕首的白召,恐惧的捂住了脑袋。
“假的,都是假的,都是错觉。”
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随后一切似乎都再次恢复了正常。
“很好,这样,就处理完了。”
没有人知道白召的每层意识之中到底都还有着什么。
即便是每一层的白召,也不完全清楚。
但对于外界的温迪而言,这一切可都糟糕透了。
打碎身上的冰晶,特瓦林背上那个带着天空之琴的温迪顿时化作一阵微风消散无踪。
天空之琴飞到了温迪的手中。
尽管稍有破损,但这天空之琴,依旧能幻化成温迪最合手的模样。
“巴巴托斯,让我们一起,将进犯蒙德的敌人,撕成碎片!”
特瓦林渴望着一场战斗。
以及一场符合风神眷属身份的落幕。
特瓦林所剩的生命已经不多了。
“不必了,特瓦林,我已经想明白了。”
温迪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在接近。
“这种时候,该叫人帮忙,就叫人帮忙吧。”
厚重如同山岳一般的钟离出现了。
“老爷子,您可要替我报仇啊!”
温迪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钟离感觉这副表情似乎有些眼熟。
“你,还是不要学白召的比较好。”
小孩子这副表情自然显得可爱。
但温迪这种少年体型,就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察觉到白召的坟被挖了之后,钟离就已经向这边赶了过来。
神之心也不是不能丢,但不能以这种方式丢。
而且,这可是钟离亲自挖的坟,哪能让人这么久给刨了?
“还没走远,速去速回吧。”
钟离不能在蒙德太长时间,尤其是风神力量眼中虚弱的现在。
特瓦林带着两位神追了过去。
女士带着一行愚人众走得并不安宁。
这奇怪的棺椁仿佛没有重心一般,不时地将几个愚人众的倒霉蛋压垮,砸晕。
女士不得不伸出手,用那位至冬女皇的力量,试着镇压这具棺椁。
但冰元素似乎阻滞了风元素与岩元素的流转。
丝丝缕缕的魔神怨念从棺椁之中溢出。
女士感受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氛,下意识的向着远方闪去。
天空逐渐阴沉了起来。
庞大的元素力因为冰元素的阻滞,不断的挤压着原有的运行路径。
终于。
大量的裂纹在这具棺椁之上浮现。
“那是?”
温迪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钟离摇了摇头。
“不要大意。”
清醒过来的荧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棺椁悬浮而起,被魔神怨念染成黑色的迷雾渐渐从棺椁之中扩散开来。
荧看了看那个厚重如山的钟离,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推测。
“啊!太虚,剑神!”
棺椁轰然破碎。
“哈哈哈!过去的我,经历过失败,受到过背叛,失去所有,而现在——”
掺杂着无数魔神怨念的声音显得浑噩不清。
钟离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但即便是他,也看不穿这混淆一切的迷雾。
荧从远方一点点的赶过来,一时间觉得这些话似乎有点眼熟。
被黑雾环绕的身影却似乎卡住了,一时间没有了动作。
一层的识之律者恼怒的看着虚拟屏幕上的提示。
白召.exe已经停止运作。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被卡住了吗?”
派蒙疑惑的询问着。
荧看了看等得有些僵硬的钟离和温迪,微微的摇了摇头。
虽然温迪不怎么靠谱,但钟离看起来就很靠谱。
想必他如此等待,必有什么用意吧?
“而今天,我,将吞噬一切!”
似乎出现了某些奇怪的小问题,但是白召的一层意识似乎已经能够运行了。
识之律者松了一口气。
漆黑的迷雾中,一双鲜红的眼睛放射着刺眼的红光。
“因为我,就是滋滋滋滋——”
白召的声音中出现了刺耳的杂音。
识之律者破口大骂。
“为什么又出bug了!”
虚拟屏幕上多出了许多的乱码。
“没有人,可以玩弄我的人生,这就是完全的白召,完全的真实,完全的,我!”
识之律者沉默了片刻。
“这里为什么是反的啊!”
白召的意识架构,已经偏离到了一种识之律者也无法搞清楚的程度。
意识到大事不好的识之律者急忙唤醒了一旁的二层白召。
“出bug了!”
白召迷惑的看了看识之律者。
“能跑吗?”
识之律者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太大问题的虚拟屏幕。
“好像,也能,吧?”
二层白召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们能跑吗?”
沉默了片刻之后。
他们又能跑到哪去?
“啊!摩拉克斯,是时候,清算一切!”
似乎越来越离谱了。
温迪看了看一旁的钟离,眼中闪过了好奇之色。
钟离沉吟了片刻,一时间他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得罪过白召。
“这一击,贯穿不干正事的巴巴托斯!”
这已经不是白召的声音了。
混杂着无数人的声音中的哀怨令温迪毛骨悚然。
温迪看向钟离,钟离微微的摇摇头。
“快看,迷雾正在散去。”
准确的来说,不是散去,而是被白召重新吸纳。
一时间,钟离甚至还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曾经与摩拉克斯有关的魔神。
荧握紧了手中的无锋剑,她突然有点后悔没有换一把好一点的武器了。
迷雾彻底散去了。
白召那近乎无法分辨出具体形象的身影看得荧感觉到了恶心。
仿佛所有的事物胡乱叠加在一起后的产物,恐怖的威胁感令钟离和温迪下意识的严阵以待。
钟离一时间不敢先出手。
因为他似乎无法锁定住白召所处的位置。
不,不是似乎。
如雨的岩枪自天而降,在风元素的推动下无差别的砸向地面。
但是钟离甚至无法知晓这些岩枪是否命中了白召。
下一刻,本能的张开了护盾的钟离就感受到了那护盾上传来的压力。
尽管无法知晓护盾上的压力到底是多是少,但是谨慎起见的钟离还是多套了一层护盾。
只是,通通没用。
白召从护盾的缺口处钻了进来。
尽管钟离都不知道他的护盾到底哪里有缺口。
荧下意识的挥剑,但是却感受不到任何实感。
砍中了吗?
荧不知道。
钟离收紧了护盾,将温迪和荧踢了出去。
麻烦大了,这是钟离也感觉棘手的麻烦。
一路退回了璃月地界,钟离这才放开了手脚。
巨大的岩枪挥击长空,玉璋护盾不断的波动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攻击被坚不可摧的玉璋护盾纷纷拦下。
钟离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超出常理的敌人。
所有的攻击都无法直接的感知到,而是否攻击到了敌人,钟离也不知道。
这种宛如一个靶子般挨打的感觉并不美妙。
试着用范围性的封印暂时笼罩住所有白召可能存在的位置之后,钟离终于是勉强算是封印住了白召。
但这只是暂时的。
将封印压入天星之中,不时从天星之中传来的可怕力量左突右撞的,即便是钟离也没办法稳住身形。
在拉倒了数座山岳之后,钟离终于放弃了封印这种无奈的方法。
这玩意封不住的。
天星带着钟离升上高空,随后猛然坠落。
大地在震颤。
同样被拉上天空的一座小山被再次升上天空的天星撞碎。
拉着钟离在璃月境内左突右撞之后,似乎感受到了水的气息,天星再次高高升起,随后瞬间加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砸向海面。
钟离脸色大变,不得不退开了。
这个速度砸下去,钟离也免不了受伤的。
“帝君,这是?”
魈赶来的速度最快。
魈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帝君如此狼狈的样子了。
“无碍。”
高大的岩壁高高升起,试着阻挡可能到来的巨浪。
同时,巨大的岩枪在高空中成型,追赶着天星砸下。
“天火,出鞘!”
炙热的太阳炸开了天星,燃尽了岩枪。
海水被恐怖的热量蒸发,但是钟离却感到了那么一丝丝不和谐的意味。
不对,这里是,幻境?
在钟离意识到的这一刻,他终于清醒了过来。
不知何时已经被迷雾笼罩在内的钟离看着身旁的温迪和荧,他们的脸上都残留着某种极为惊恐的表情。
玉璋护盾的光芒正在逐渐变得暗淡起来。
钟离感到了些许的压力。
幻境,谁又能知道,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幻境呢?
玉璋护盾外出现了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钟离先生,是我啊!开开护盾,让我进去啊!”
窃窃私语声让钟离感觉到了异常的烦躁。
魔神的怨念夹杂在其中,令钟离一时间进退两难。
“啊!”
荧苏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温迪睁开了眼睛,哀伤的叹息着。
“是幻境啊?”
仿佛幻觉般的,钟离察觉到了,白召似乎正在穿过某个玉璋护盾上并不存在的缺口,试图钻进来。
一滴冷汗从钟离的额头上滴落。
“怎么办?”
钟离看了一眼温迪,随后摇摇头,一言不发。
这里,还是幻境。
的确是很高明的手段,只是,破绽太多了。
岩枪贯穿了温迪的身躯。
“唉?为什么?”
混杂的声音中,属于白召的部分似乎渐渐多了起来。
钟离摇了摇头,没有解释的兴趣。
周围的景色在逐渐的淡去。
钟离仔细的思考着,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幻境之中的。
在看到黑雾的那一瞬间?
不,还在更早以前。
随着钟离的思考,周围的景象彻底崩塌,化为无数的碎片。
白召躺在一地的碎片之中,鲜红的血色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钟离走上前。
这里,还是幻境。
嘴角带着一丝安详之色的白召宛如只是睡着了一般的,安宁的躺在这无数的尸体残渣之中。
举起岩枪,白召终于睁开了双眼。
“有趣,没想到这个世界中,还有能看穿我手段的人。”
带着些许杂音的声音似乎令钟离想到了什么。
那不是单纯的杂音,而是与规则的共鸣。
“白召何在?”
钟离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愤怒。
“他就在这里啊!只要你们都留下,留在这里,他就还算活着。”
钟离的岩枪轰然砸下,在白召的鼻尖处停下。
“不,不对。”
钟离冷静了下来。
异样的愤怒对于钟离而言不算什么。
“你在激怒我,原来如此。”
——
女士还是跑了。
温迪期待的看着状况似乎已经逐渐稳定下来的白召。
属于白召的部分开始挤压起其他的可能性。
钟离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种拐弯抹角的敌人,真是很难应付。
如果不是受到某种约束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困死这两位神明。
荧迟疑的看了看周围。
没有派蒙的身影。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派蒙。
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派蒙,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伙伴。
但真的只是这样吗?
经历了宛如套娃一般的梦境,荧不得不产生了些许的后遗症。
“我需要先回璃月了。”
钟离感觉他的状态前所未有的糟糕起来。
仿佛像是真的和一个势均力敌的死敌大战了一番似的,尽管力量没有消耗多少,但是损失的心神,却是一时半会补充不回来的。
温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让特瓦林去送送钟离。
那个该死的多重套娃的梦境,的确足以摧毁大部分人的精神。
就像荧,这会已经难受的开始干呕了起来。
类似的情景荧在幻境中也已然经历过了百千遍,这会她也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白召紧闭着的双眼中透露出些许的鲜红之色,随后这色彩慢慢的淡去。
“可惜,一个人都没死。”
“还好,一个人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