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由旬之一闪 · 其四

其四

巨大的西行樱在风中摇曳，伴着淡淡月光撒下细碎的花瓣。

流萤在入夜的溪边描绘着梦幻般的景象。闹市的灯火与喧嚣将近，人类村落已在不远处。

偌大的西行家院落仍是庙宇森严，气势宏伟。

幽幽子收敛起天真开朗、不谙世事的笑颜，转而变得凝重沉默。轻轻推上后门，走出庭院。

“西行家已等不及八年十年。而我，则是连再多等一天一夜，也是……”

想到这里，幽幽子的胸口一阵隐隐作痛，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那位温柔的女子。

那正是清纯柔弱的小紫小姐。虽然只是闲暇赏花时偶遇的陌生同龄少女，却博学多才，温婉而善解人意。不止看得见幽幽子身边若隐若现的灵蝶，就连幽幽子所面临的复杂处境，也能在只言片语间心领神会。短短数次的见面之中，已引为自身无话不谈的密友，总是相依相偎，难舍难分。

然而有一天，幽幽子满怀期待的赶到约定的树林时，却远远看到金色皮毛的巨大九尾狐狰狞地扑向小紫小姐，在撕心裂肺的挣扎哭喊中，叼住那单薄的身子嗥叫着飞走了。

 

那时自己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一声不出，咬破的嘴角流下血来。

代代以除妖卫道为己任的西行家，如今竟还要靠勾结妖怪狐狸的力量抑制西行樱以求苟活。为此即使妖怪狐狸在村落里兴风作浪，掳掠年轻女子，也只好装聋作哑。不勾结妖狐来抑制自家樱树的力量，西行家就会灭亡，那是不得不忍耐的。但小紫小姐在自己眼前被掳走，现在又是受着怎样的蹂躏与欺凌呢……悲愤与不甘咬噬着幽幽子的心。

何时才能亲手退治妖魁八云蓝，还村民以安宁，并将这份屈辱全部奉还呢。

太弱小了，自己真是……太弱小了。

如果有一个人能帮帮自己该多好，能有小紫小姐一半那样理解安慰自己，该多好呢。

正当幽幽子这样想时，从夜市的前方传来了骚动声——

 

八个穿着蓝纹狩衣的女子，旁若无人地在长街上横冲直撞。有的嘴上叼着油豆腐，有的手上还抓着酒瓶，有的已摘下乌帽露出了狐耳，还有的大醉失态，连狐狸尾巴都暴露在外。一些眼尖的村民发现街上混进妖怪，吓得赶紧避开，惊慌奔逃。

这些蓝纹狩衣的女子显然就是前日在西行家中斗法大获全胜的妖怪狐狸，看来喝了不少酒，周围漫是醉醺醺的臭气。

幽幽子厌恶的捏住了鼻子，但只一霎间，就换上了天真烂漫的笑容，若无其事的走去。

“哎……你，你不是那个大宅子里的小丫头吗……嘻嘻嘻……叫什么来的”

“好像是叫……叫……幽幽子……哈哈哈哈……倒有几分姿色嘛……”

几个狐女走近了幽幽子身边，为首的一个正醉眼惺忪，饶有兴趣地用手指狎玩着幽幽子的脸颊。

“你若是给蓝大人做个侍妾也不错……嘻嘻……她一定欢喜你得紧呐……嘻嘻嘻”

“那个……小女子见识毕竟短浅，不敢叨扰狐仙福地……呀——！！”

幽幽子惊呼出声，她骤然被为首的狐女扯开了腰带，虽然拼命要捂紧衣衫，但已露出半边香肩和雪白的胸膛。周围有些壮实的村民鼓起胆子上来拦阻，却被狐女们一抓扭断喉咙，看也不看地扔到了一边，周围些胆小的瞧见妖怪当街横行，更是吓得抱头逃窜。

其余几个狐女瞧着幽幽子的娇嫩肌肤，吃吃笑着围上来，伸爪把玩揉捏个不停。为首的狐女把鼻子凑到幽幽子的脸畔嗅来嗅去，酒臭伴着野兽的体臭让她不禁阵阵恶心。

“开玩笑而已，我们又怎么敢带你走呢？你可是……高贵的除妖家难得的小美人呢”

“对对对，除妖的西行家……哈哈哈哈……”

狐女们冷不丁又抓过几个村民，两三下掏出心肺，随手丢到幽幽子的脸上。继而扬长而去，留下得意洋洋的大笑。

幽幽子裹紧被狐女抓破的和服掩住肌肤，看着为自己打抱不平而惨死的村民尸身，看到新逝亡魂哀哀挣扎扭曲着，有什么东西似要在心中熊熊燃起，却又被硬生生浇灭。最后只好呆坐在地，羞愤的泪水渐渐滑下，眼神空洞的看着狐女们远去的模糊背影。

忽然一阵糯米的甜香漫来，一个浅绿衣衫的清秀少年弓腰背着成捆竹棒，前后挑着两筐雪白的麻薯糕，生疏地吆喝着走来，便要与狐女们擦肩而过。一名狐女意犹未尽，冷不防伸足踢飞扁担，对着空中连划利爪，只一瞬间便将竹筐连带点心抓成片片碎屑，倒似飘了场甜雪一般。继而那狐女又去抓少年的咽喉，不想被对方侧肩斜闪避过，却抓了个空。

少年纵身跳开，捧起所剩一筐麻薯护在身后，说道：“你为何糟践我的麻薯糕？”嗓音稚嫩，也含有几分愤怒。 

狐女吃吃笑道：“你这小子倒很敏捷嘛。”

幽幽子急忙抹去眼泪，远远叫道：“小哥，你快到这边来，那几位狐仙大人喝醉了酒。”

少年抽出两根竹棒在手：“就算喝醉了酒，也没有欺辱人的道理。”

那狐女舔舐着沾了豆沙的指尖，缓缓走近了少年：“本来呢，我只想随便要了你的性命，现在倒想把你多撕成几块拿去下酒了。只可惜你生了张漂亮的小脸，我可有些舍不得，不如先打断了手脚，再绑回去给姐妹们享受一番……”旁边几个狐女嘻嘻笑着，各个露出贪婪好色的目光。

幽幽子见那少年身材苗条娇小，四肢纤细，朱唇白齿，眉目如画，姿容倒似个小姑娘一般，心下大是不忍，又连声叫道：“小哥，快到这边来，我来买你的……”

话音未落，站位最近的狐女已探手去摸少年的脸颊，却见清秀少年左手竹棒一抖，敲在对方手腕之上，那狐女只觉腕上剧痛不止，咔嚓轻响间爪子无力垂下，显是骨断筋折。少年右臂轻挥，碧影闪烁，重重砍在对方脖颈。那狐女大嚎一声，眼前发黑，身躯软软委顿于地，昏迷不醒。

见同伴电光石火之间竟被打昏在地，余下几个狐女大吃一惊。为首的狐女忽然纵身抓去，利爪直指少年的咽喉，便如一道疾风袭来，爪尖更是嗤嗤破空有声，足见这一抓劲力十足。那少年见躲闪不及，竹棒连刺，后发先至。只听噗噗数声轻响，狐女的鼻子、肋下、颈中、前胸数处纷纷被戳中，剧痛之下身形顿时缓慢。少年右手一抖，竹棒挺出，已刺入对方左眼之中。为首的狐女痛的大嚎，显出巨大的兽身，在地上狂抓乱刨，紧闭的兽目中鲜血涔涔而下，样子甚是可怖。其余六个狐女又惊又怒，或现原形咆哮于地，或举狐火笼罩四围，或持法器护在周身，各个严阵以待，将那清秀少年围在核心。

幽幽子略通剑术，眼见这清秀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看着单薄无力，又只是孩童般手持两根竹棒，竟似怀有极高超的剑术一般，双手戳砍迅捷无匹。便是前日在西行家横行的妖怪狐使者，在其面前亦似全无还手之力。待见六个狐女将他紧紧围在中心，又不禁为少年担心，心想这少年剑术再高，终究不能以一当六，当即悄悄在背后打开御所车纸扇，彩蝶在指尖暗暗起舞。一边柔声说道：“这位小哥年少不懂事，求求各位狐仙大人多见谅。若是六位狐仙联手难为一个人类孩子，只怕也有损名声。不如……不如回转敝寺治伤，再请家主摆宴替这小哥代为赔罪，如何呢……小哥，还请你赔个不是，这几位狐仙宽宏雅量，定然不会难为你的。”

为首的狐女渐渐复了人形，侧目瞥着幽幽子，一口啐在地上：“呸，西行寺家满脑空空的小丫头，果是人如其名。”说罢呼号行令，余下六个狐女便将那少年围得更紧。

少年低下了头，忽瞧着幽幽子开口道：“你要我们双方别打架，自己却藏着好看的蝴蝶，你要买我的麻薯糕，却又不像个坏人。”又沉吟了半晌，继而正色说道：“啊，你是怕我打不过这些坏家伙，是也不是？那不会的，不会。”说着，竟是把双手的竹棒插在地上，视周遭若无物般，伸手指向一边，继续说道：

“这个家伙糟践我的麻薯糕，又不肯赔，所以我先敲晕了她。那个家伙要杀掉我，那我只好多戳她几下。剩下的家伙若非要联手欺负我，那我也只好一个个把她们全都敲……”话音未落，几团狐火从四周袭向少年。只见绿影在地上一滚，少年右腕轻抖，左手竹棒戳向一个狐女的肚腹。那狐女正欲举爪挡格，少年的竹棒早已兜转敲在身侧狐女的膝盖上。便在此时，四只尖锐的利爪已各自递到少年的头顶与腰间。那少年忽地身形迅捷无比，只见碧影连闪，噗噗数声，左首的狐女肩膀被戳，痛的倒在一边哀嚎；右侧的狐女面门被敲，一时昏厥在地。幽幽子本欲暗施援手，却看得呆了。只见那少年跃高纵低，飘忽来去，乍看之下竟似分身为二一般，手中竹棒削戳挑劈，来去有如电闪。浅绿色布衫的衣袖和带子飞扬开来，好看已极。但听得竹棒破空之声不断，所余狐女各个委顿于地，有的举爪按眼，有的臂膀软垂，有的昏迷不醒，现了兽形。每个都被刺瞎了一只眼睛，或伤左目，或 损右目。 

那少年把竹棒丢到一旁，说道：“不打了，我本就不喜欢打架，你们又实在不成。但她糟践了我的麻薯糕，你们要赔给我。”

狐女们又是惊骇，又是愤怒。有的呜呜嗥叫，有的兀自喘息。这群妖怪狐狸原是妖魁八云蓝手下极得力的随从，即使给人砍去四肢，戳瞎双眼，本也不会畏缩示弱。但眼下骤然之间被一个稚嫩少年完败，实在又怒又怕。惊骇之下，心中各个一团乱麻。

少年又道：“你们都不肯赔，那我只好把你们另只眼睛也戳瞎，剥了皮拿去卖。”狐女们何曾设想这等屈辱下场，有些不免浑身发抖。

少年正待动手，却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幽幽子已整理好衣衫，握着少年的手轻声道：“小哥，我赔你一百担麻薯糕，你放过这几位狐仙可好？”那少年转头瞧着她，星目眨眨，转而露出微微一笑，说：“蝴蝶小姐真是好人，那我也不要一百担，只要这两担就够了。”

幽幽子转身走进街头一间店铺，转眼间几个僧侣弟子模样的壮汉用担架将狐女们抬着走去西行家的方向。为首的狐女奄奄一息，眼中早没了早些时的锐气与轻蔑，只把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幽幽子一眼。

幽幽子又从怀中掏出锦帕，细细帮少年擦拭适才打斗时脸颊溅上的泥土，问道：“小哥尊姓？”那少年露出迷惘神色：“你说什么？”幽幽子又道：“小哥姓什么？”少年道：“我没有姓的，我娘叫我阿忌。会用蝴蝶的小姐呢？是不是真的叫做蝴蝶？”

幽幽子露出甜甜笑容回应，一边拾起地上竹棒。随手只一用力便近折作两段。心中念想：“竹棒随处可见，这小哥涉世不深，身形单薄，却不知从何学会如此出神入化的剑术，更看得见我所用灵蝶。只须问到他师父是谁，再以礼延至府上，说不定就再也不必受这妖狐们的气了。就连……”想到就连与密友小紫小姐重逢都或指日可期，不由得心口一热，欢喜地说道：“阿忌，是个好名字呢。我名叫幽幽子……当然你怎么叫都好。小哥，去我家做客吧？你的麻薯糕闻来香甜之极，只一筐我怕是吃不够。我家的院子很大，食材都有，也很好玩。你意下如何呢？”说着，不禁将身畔少年的手握得更紧，期待的看着对方。

少年脸颊微红，适才敏捷的身手，眼下竟挣不脱幽幽子柔软的小手。转身又见一个壮汉将自己的竹筐捧起，便也不说什么，有些不自在的任凭眼前的小姐牵住自己的手，慢慢走过漫着流萤的溪边，望见了不远处气势宏伟的庙宇，那樱瓣正从晚风中吹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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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系《东方Project》二次创作，涉及人物二设及形象崩坏等，还请多谅解，祝大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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