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文本对比(78)
武松篇12——武大之死 第二十五回 王婆计啜(简本“赚”)西门庆 淫妇药鸩武大郎 诗曰:可怪狂夫恋野花,因贪淫色受波查。亡身丧已皆因此,破业倾资总为他。半晌风流有何益,一般滋味不须夸。他时祸起萧墙内,血污游魂更可嗟。(其它三版无) 话说当下郓哥被王婆打了这几下,心中没出气处,提了雪梨篮儿,一径奔来街上,直来寻武大郎。转了两条街,只见武大挑着炊饼担儿,正从那条街上来。郓哥见了,立住了脚,看着武大道:“这几时不见你,怎么吃得肥了?”武大歇下担儿道:“我只是这般模样,有甚么吃得肥处?”郓哥道:“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武大道:“我屋里又不养鹅鸭,那里有这麦稃?”郓哥道:“你说没麦稃,你怎地栈得肥耷耷地?便颠倒提起你来,也不妨,煮你在锅里,也没气。”武大道:“含鸟猢狲,倒骂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汉子,我如何是鸭?”郓哥道:“你老婆不偷汉子,只偷子汉。”武大扯住郓哥道:“还我主来!”郓哥道:“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咬下他左边的来。”武大道:“好兄弟,你对我说是兀谁,我把十(金本“大”)个炊饼送你。郓哥道:“炊饼不济事。你只做个小主人,请我吃三杯,我便说与你。”武大道:“你会吃酒,跟我来。”武大挑了担儿,引着郓哥,到一个小酒店里,歇了担儿,拿了几个炊饼,买了些肉,讨了一旋酒,请郓哥吃。那小厮又道:“酒便不要添了,肉再切几块来。”武大道:“好兄弟,你且说与我则个。”郓哥道:“且不要慌。等我一发吃了,却说与你。你却不要气苦!我自帮你打捉。”武大看那猴子吃了酒肉,道:“你如今却说与我。”郓哥道:“你要得知,把手来摸我头上胳瘩。”武大道:“却怎地来有这胳瘩?”郓哥道:“我对你说。我今日将这一篮雪梨,去寻西门大郎挂一小勾子,一地里没寻处。街上有人说道:‘他在王婆茶房里,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日只在那里行走。’我指望去赚三五十钱使,叵耐那王婆老猪狗,不放我去房里寻他,大栗暴打我出来。我特地来寻你。我方才把两句话来激你,我不激你时,你须不来问我。”武大道:“真个有这等事?”郓哥道:“又来了!我道你是这般的鸟人,那厮两个落得快活。只等你出来,便在王婆房里做一处。你兀自问道真个也是假!”(简本“那郓哥被王婆打了,没出气处,迳来街上寻武大郎。把根由从头说起”) 武大听罢,道:“兄弟,我实不瞒你说:那婆娘每日去王婆家里做衣裳,归来时便脸红,我自也有些疑忌。这话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担儿,便去捉奸,如何?”(简本“如今我去捉奸,如何?”)郓哥道:“你老大一个人,原来没些见识!那王婆老狗,什(百二十回本金本“凭”)么利害怕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须三人也有个暗号,见你入来拿他,把你老婆藏过了,那西门庆须了得,打你这般二十来个。若捉他(金本多个“的”字)不着,干吃他一顿拳头。(简本“反吃顿拳。”)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了一纸状子,你便用吃他一场官司。又没人做主,干结果了你。”武大道:“兄弟,你都说得是。却怎地出得这口气?”(简本“却怎的捉他?”)郓哥道:“我吃那老猪狗打了,也没出气处。我教你一着,你今日晚些归去,都不要发作,也不可说,(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小句)自只做每日一般。(百二十回本金本“也不可露一些嘴脸,只做每日一般。”)明朝(金本多个“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卖,(简本“明日少做些烧饼出来卖”)我自(金本“便”)在巷口等你。若是见西门庆入去时,我便来叫你。你便挑着担儿,只在左近等我。我便先去惹那老狗(简本“王婆”),(简本多个“他”字)必然打我时,我先将篮儿丢出街来。你却抢来,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只顾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金本“——”)此计如何?”武大道:“既是如此,却是亏了兄弟!我有数贯钱,与你把去籴米。(金本“——”)明日早早来紫石街巷口等我。”(简本“有理。”)郓哥得了数贯钱、几个炊饼,自去了。(简本“便归家来,并不说起。”) 武大还了酒钱挑了担儿,自(百二十回本金本无“自”字)去卖了一遭归去。原来这妇人往常时只是骂武大,百般的欺负他。近日来自知无礼,只得窝盘(百二十回本金本“伴”)他些个。(简本无) (百二十回本“诗曰:泼性淫心讵肯回,聊将假意强相陪。只因隔壁偷好汉,遂使身中怀鬼胎。”) 当晚武大挑了担儿归家,也只和每日一般,并不说起。那妇人道:“大哥买盏酒吃?”武大道:“却才和一般经纪人买三碗吃了。”那妇人安排晚饭与武大吃了,当夜无话。次日饭后,武大只做三两扇炊饼,安在担儿上。这妇人一心只想着西门庆,那里来理会武大做多做少。当日武大挑了担儿,自出去做买卖。这妇人巴不能勾他出去了,便踅过王婆房里来等西门庆。(简本“次日饭后,挑了担儿出去。这妇人便过王婆房里来等西门庆。”) 且说武大挑着担儿,出到紫石街巷口,迎见郓哥提着篮儿在那里张望。武大道:“如何?”郓哥道:“早些个,你且去卖一遭了来。他七八分来了,你只在左近处伺候。”武大云飞也去卖了一遭回来。(简本“郓哥街上撞见武大曰”)郓哥道:“你只看我篮儿撇出来,你便奔入去。”武大自担儿寄了,不在话下。 虎有伥兮鸟有媒,暗中牵陷恣施为。郓哥指讦西门庆,他日分尸竟莫支。(其他三版无此诗) 却说郓哥提着篮儿走入茶坊里来,骂道:“老猪狗!你昨日做甚么便打我?”那婆子旧性不改,便跳起身来喝道:“你这小猢狲!老娘与你无干,你做甚么又来骂我?”郓哥道:“便骂你这马泊六,做牵头的老狗,直甚么屁!”(简本无此两句话)那婆子大怒,揪住郓哥便打。郓哥叫一声:“你打我!”(简本无此句话)把篮儿丢出当街上来。那婆子却待揪他,被这小猴子叫声“你打(金本多个“我”字)”时,就把王婆腰里带个住,看着婆子小肚上只一头撞将去,争些儿跌倒,却得壁子碍住不倒。那猴子死顶住在壁上。只见武大裸(金本“撩”)起衣裳,大踏步直抢入茶房里来。那婆子见了是武大来,急待要拦当时,却被这小猴子死命顶住,那里肯放。婆子只叫得(简本“就把王婆顶在壁上。武大撞入茶坊里。王婆见武大来,急叫曰”):“武大来也(简本“了”)!”那婆娘正在房里,做手脚不迭,先奔来顶住了门。这西门庆便钻入床底下躲去。(简本“两人正在房里做勾当,听得便钻入床下去躲。”)武大抢到房门边,用手推那房门时,那里推得开。口里只叫得:“做得好事!”(简本“武大抢到房门边呌曰:“你们做得好事!””)那妇人顶住着门,慌做一团,口里便说道:“闲常时只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纸虎,也吓一跤!”那妇人这几句话,分明教西庆来打武大,夺路了走。西门庆在床底下听了妇人这几句言语,提醒他这个念头,便钻出来,说道:“娘子,不是我没本事,一时间没这智量。”(金本无此大句)便来(金本无头二字)拔开门,叫声:“不要来(百二十回本金本“打”)!”武大却待要揪他,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武大矮短,正踢中心窝里,扑地望后便倒了。西门庆见踢倒了武大,打闹里一直走了。郓哥见不是话头,撇了王婆撒开。街坊邻舍都知道西门庆了得,谁敢来多管。王婆当时就地下扶起武大来,见他口里吐血,面皮蜡查也似黄了。便叫那妇人出来,舀碗水来,救得苏醒。两个上下肩掺着,便从后门扶归楼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简本“妇人顶住房门,叫西门庆来打武大,夺路出去。武大却要揪他,被西门庆一脚踢中武大心胸,扑地便倒。西门庆直走了。郓哥也去了。王婆慌忙扶起武大,只见口中吐血,便叫那妇人把汤来灌醒。两个便从后门扶归床上睡了。”) (百二十回本“正是:三寸丁儿没干才,西门驴货甚雄哉!亲夫却教奸夫害,淫毒皆成一套来。”) 当夜无话(金本“事”)。次日,西门庆打听得没事,依前自来和这妇人做一处,只指望武大自死。武大一病(简本“被打”)五日,不能勾(百二十回本金本“够”)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不应。(简本“整日叫老婆不应”)又(简本“只”)见他浓妆艳抹了出去,归来时便面颜红色。武大几遍气得发昏,又没人来采着。武大叫老婆来分付道:“你做的勾当,我亲手来捉着你奸,你倒挑拨奸夫踢了我心!(简本“你教奸夫踢伤我的心”)至今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你们却自去快活。我死自不妨,和你们争不得了。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侍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简本“我死后,武二回来不肯干休,你若伏侍我好了,他回来时,我都不说。”)你若不肯觑(简本“不顾”)我时,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 这妇人听了这话,也不回言,却踅过来一五一十都对王婆和西门庆说了。(简本“却来对西门庆、王婆说知此话。”)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窨子里,(简本“西门庆听罢,吓出一身冷汗”)说道:“苦也!我须知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他是清河县第一个好汉。我如今却和你眷恋日久,情孚意合,却不恁地理会。如今这等说时,正是怎地好?却是苦也!”(简本“怎的好?”)王婆冷笑道:“我倒不曾见,你是个把柁的,我是趁船的。我倒不慌,你倒慌了手脚。”西门庆道:“我枉自做了男子汉,到这般去处,却摆布不开。你有甚么主见,遮藏我们则个。”王婆道:“你们却要长做夫妻,短做夫妻?”西门庆道:“干娘,你且说如何是长做夫妻,短做夫妻?”王婆道:“若是短做夫妻,你们只就今日便分散,等武大将息好了起来,与他陪了话。武二归来,都没言语。待他再差使出去,却再来相约,这是短做夫妻。你们若要长做夫妻,每日同一处不担惊受怕,我却有一条妙计,(金本“——”)只是难教你。”西门庆道:“干娘,周全了我们则个!只要长做夫妻。”王婆道:“这条计用着件东西,别人家里都没,天生天化大官人家里却有。”西门庆道:“便是要我的眼睛,也剜来与你。却是甚么东西?”王婆道:“如今这捣子病得重,趁他狼狈里,便好下手。大官人家里取些砒霜来,却教大娘子自去赎一帖心疼的药来,把这砒霜下在里面,把这矮子结果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没了踪迹。便是武二回来,待敢怎地?自古道:“嫂叔不通问;初嫁从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得。暗地里来往半年一载,便好了。(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小句)等待夫孝满日,大官人娶了家去。这个不是长远夫妻,谐老同欢?(金本“——”)此计如何?”(简本“王婆曰:“你们却要做长夫妻,短夫妻?若是做短夫妻,只就今日分散,等武大好了起来,与他陪个不是。武二回来,都没言语。等他再差出去,又来相约。这是短夫妻。若是长做夫妻,教娘子赎一帖心疼药,却把些砒霜放在里面,把他毒死,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武二回来,那里知得。待夫孝满,大官人娶回家来。这个是长远夫妻。””)西门庆道:“干娘此计神妙。自古道:欲求生快活,须下死工夫。(金本无此两大句只有“干娘,只怕罪过?——”)罢,罢,罢!一不做,二不休!”(简本“此计神妙。”)王婆道:“可知好哩。这是斩草除根,萌芽不发。若是斩草不除根,春来萌芽再发。官人便去取些砒霜来,我自教娘子下手。(金本“——”)事了时,却要重重的谢我。”西门庆道:“这个自然,不消你说。”(简本无此两句对话) 有诗为证:云情雨意两绸缪,恋色迷花不肯休。毕竟难逃天地眼,武松还砍二人头。 (百二十回本“恋色迷花不肯休,机谋只望永绸缪。谁知武二刀头毒,更比砒霜狠一筹。”金本简本无) 且说西门庆去不多时,(金本多个“真个”)包了一包砒霜来,把与王婆收了。(简本“即去包药并砒霜来付与王婆。”)这婆子却看着那妇人道(简本“王婆曰”):“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度。如今武大不对你说道,教你看活他。你便把些小意儿贴恋他。(简本“你便把些小心伏侍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痛(百二十回本金本“疼”)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却便走了起身。他若毒药转时,必然肠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只一盖,(简本“却将被盖住”)都不要人听得。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若毒药发时,必然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齿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一揩,都没了血迹,(简本“却将抹布揩尽了血迹。”)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有甚么鸟事!”那妇人道:“好却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首。”(简本“只怕奴家手软。”)王婆道:“这个容易。你只敲壁子,我自过来撺掇(百二十回本金一本“相帮”)你。”(简本“你可敲壁子,待我来打点。”)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日五更来讨回报(简本“回音”)。”西门庆说罢,自去了。(简本“辞别去了。”)王婆把这砒霜用手捻为细末,把与那妇人拿(百二十回本金本“将”)去藏了。(简本无此句) 那妇人却踅将归来,到楼上看武大时,一丝没有两气,看看待死。(简本“妇人回家”)那妇人坐在床边假哭,武大道:“你做甚么来哭?”(简本“你哭甚的?”)那妇人拭着眼泪说道:“我的一时间不是了,吃那厮局骗了,推想却踢了你这脚(金本无此二字)。我问得一处好药,我要去赎来医你,又怕你疑忌了,不敢去取。”(简本“我要赎一贴药来医你,只怕你疑忌我,不敢去赎。”)武大道:“你救得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并不记怀,武二家来亦不提起。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简本“你救我,好把前事一笔都勾。快讨药来救我!”)那妇人拿了些铜钱,径来王婆家里坐地,却叫(金本“教”)王婆去赎了药来。(简本无此句)把到楼上,教武大看了,说道:“这贴心疼药,太医叫你半夜里吃。吃了倒头把一两床被发些汗,明日便起得来。”(简本“那妇人将药与武大看了曰:“太医教你半夜里吃了发汗。明日便好。””)武大道:“却是好也!生受大嫂,今夜醒睡些个,半夜里调来我吃。”那妇人道:“你自放心睡,我自伏待你。”(简本无此两句对话) 看看天色黑了,那妇人在房里点上碗灯,(简本“妇人下楼点上盏灯”)下面先烧了一大锅汤,拿了一片抹布,煮在汤里。听那更鼓时,却好正打三更。那妇人先把毒药倾在盏子里,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与我吃。”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子里,把那药贴安了,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牌儿只一搅,调得匀了;左手扶起武大,右手把药便灌。(简本“半夜里把那贴煎了,酾在碗内,把砒霜参在一处,送上楼来,扶起武大,便把药灌。”)武大呷(简本“吃”)了一口,说道:“大嫂,这药好难吃!”那妇人道:“只要他医治得病,管甚么难吃。”(简本“只要病好。”)武大再呷(简本“吃”)第二口时,被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那妇人便放倒武大,慌忙跳下床来。(简本“被那妇人都灌下去,便放倒睡。”)武大哎了一声,说道:“大嫂,吃下这药去,肚里倒疼(简本多个“将”字)起来。苦呀,苦呀!倒当不得了!”这妇人便去脚后扯过两床被来,劈脸(百二十回本金本“没头没脸”)只顾盖(简本“盖着”)。武大叫道:“我也气闷!”(简本无此句)那妇人道:“太医分付,教我与(简本用“替”)你发些汗,便好得快。”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简本“泼妇”)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 正似: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里如雪刃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痛剐剐烟生七窍,直挺挺鲜血模糊。(百二十回本无此大句)浑身冰冷,口内涎流。(百二十回本“七窍血流”)牙关紧咬,三魂赴枉死城中;喉管枯干,七魄投望乡台上。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金本简本无) 那武大当时哎了两声,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不得了。(简本“武大嗳了两声,断肠死了。”)那妇人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怕将起来,只得(简本“忙”)跳下床来敲那壁子。王婆听得,走过后门头咳嗽。那妇人便下楼来,开了后门。王婆问道:“了也未?”那妇人道:“了便了了,只是我手脚软了,安排不得。”王婆道:“有甚么难处,我帮你便了。”那婆子便把衣袖卷起,舀了一桶汤,把抹布撇在里面,掇上楼来。卷过了被,先把武大嘴边唇上都抹了。却把七窍淤血痕迹拭净,便把衣裳盖在尸上。两个从楼上一步一掇,扛将下来,就楼下将扇旧门停了。与他梳了头,戴上巾帻,穿了衣裳,取双鞋袜与他穿了,将片白绢盖了脸,拣床干净被盖在死尸身上。却上楼来收拾得干净了。王婆自转将归去了,那婆娘却号号地假哭起养家人来。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妇人哭有三样哭:有泪有声谓之哭;有泪无声谓之泣;无泪有声谓之号。当下那妇人干号了半夜(金本“一歇”)。(简本“王婆听得走将过来,便提抹布上楼,先把武大唇上血迹抹得干净了,扛下楼穿了,将被盖在尸上。王婆自回家去。那妇人假哭起来。”) 次早(百二十回本金本“却早”)五更,天色未晓,西门庆奔来讨信。王婆说了备细。(简本“到次日五更,西门庆来问王婆,王婆报知”)西门庆取银子把与王婆,教买棺材津送。就呼那妇人商议。这婆娘过来和西门庆说道:“我的武大今日已死,我只靠着你做主。”西门庆道:“这个何须得你说费心(百二十回本金本无前两字)。”(简本无此两句对话)王婆道:“只有一件事最要紧,地方上团头何九叔,他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看出破绽,不肯殓。(简本“只恐他看出破绽,不肯入殓。”)”西门庆道:“这个不妨。我自分付他便了。他不肯违我的言语。”(简本“我多把银子买他便了。”)王婆道:“大官人便用去分付他。不可迟误。”西门庆去了。 到天大明,王婆买了棺材,又买些香烛纸钱之类,归来(简本“回来”)与那妇人做羹饭,点起一对(百二十回本金本“盏”)随身灯。邻舍坊厢都来吊问。那妇人虚掩着粉脸(简本“掩面”)假哭。众街坊问道:“大郎因甚病患便死了?”那婆娘答道:“因患心疼病症,一日日越重了,看看不能勾好,不幸昨夜三更死了。”(简本无此两句对话)又哽哽咽咽假哭起来。众邻舍明知道此人死得不明,不敢死问他,只自人情劝道:“死自死了,活得自安过,娘子省烦恼。”那妇人只得假意儿谢了,众人各自散了。王婆取了棺材,去请团头何九叔。但是入殓用的都买了,并家里一应物件也都买了;就叫了两个和尚晚些伴灵。多样时,何九叔先拨几个火家来整顿。(简本“众邻舍明知此人身死不明,不好问他,各自散了。王去请团头何九叔,九叔先拨火家来整顿。”) 且说何九叔到巳牌时分,慢慢地走出来,到紫石街巷口,(简本“自己已到巳牌时分,正走至紫石街头”)迎见西门庆叫道:“九叔何往?”(简本“何九叔那里去?”)何九叔答道:“小人只去前面殓这卖炊饼的(金本无“的”字)武大郎尸首。”西门庆道:“借一步说话则个。”何九叔跟着西门庆来到转角头一个小酒店里,坐下在阁儿内。西门庆道:“何九叔请上坐。”何九叔道:“小人是何等之人,对官人一处坐地!”西门庆道:“九叔何故见外?且请坐。”(简本无此三句对话)二人坐定,叫取瓶好酒来。小二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之类,即便筛酒。(简本“西门庆叫酒保排酒食来”)何九叔心中疑忌,想道:“这人从来不曾和我吃酒,今日这杯酒必有跷蹊。(金本还有“……”)”(简本无此细节)两个吃了一(百二十回本金本“半”)个时辰,只见西门庆去袖子里摸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九叔休嫌轻微,明日(百二十回本金本还有“别有”二字)酬谢。”(简本“西门庆取出十两银子送与何九叔”)何九叔叉手道:“小人无半点用功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若是(金本无头二字只有“——”)大官人便有使令小人处,也不敢受。”西门庆道:“九叔体要见外,请收过了却说。”何九叔道:“大官人但说不妨,小人依听。”(简本无此二句对话)西门庆道:“别无甚事,少刻他家也有些辛苦钱。只是如今殓武大的尸首,凡百事周全,一床锦被遮盖则个。别不(百二十回本金本“无”)多言。”(简本“九叔若去收殓大郎尸首,凡事周全遮盖。”)何九叔道:“是这些(简本“此是”)小事,有甚利害,如何敢受银两。”西门庆道:“九叔不受时,便是推却。”那何九叔自来惧怕西门庆是个刁徒,把持官府的人,只得受了。两个又吃了几杯,西门庆呼酒保来记了帐,明日来(今本无“来”字)铺里支钱。两个下楼,一同出了店门。西门庆道:“九叔记心,不可泄漏,改日别有报效。”(简本无此句)分付罢,一直去了。(简本“西门庆自去。”) 何九叔心中疑忌,肚里寻思道:“这件事却又作怪!我自去殓武大郎尸首,他却(简本“却是”)怎地与我许多银子?(金本多个“……”)这件事(简本“此事”)必定有跷蹊。(金本多个“……”)”来到武大门前(简本“家里”),只见那几个火家在门首伺候。何九叔问道:“这武大是甚病死了?”火家答道:“他家说害心疼病死了。”何九叔揭起帘子入来,王婆接着道:“久等何叔(百二十回本金本“阿叔”)多时了。”何九叔应道:“便是有些小事绊住了脚,来迟了一步。”(简本无此四句对话)只见武大老婆穿着些素淡衣裳从里面假哭出来。何九叔道:“娘子省烦恼,(金本“——”)可伤大郎归天去了。”(简本无此句)那妇人虚掩着泪眼道:“说不可尽!不想(简本“不幸”)拙夫心疼症候(简本“病死了”),几日子便休了,撇得奴好苦!”何九叔上上下下看了那婆娘(简本“那人”)的模样,口里自暗暗地道(简本“暗思想道”):“我从来只听的说武大娘子,不曾认得他,原来武大却讨着这个老婆(简本“妇人”)!西门庆这十两银子有些来历(简本“在此来历可疑。”)。”何九叔看着(简本“遂将”)武大尸首,揭起千秋幡,扯开白绢,用五轮八宝犯着两点神水眼定睛看时,何九叔大叫一声,望后便倒,(简本多个“只见”)口里喷出血来。但见: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无光。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百二十回本金本无此句)正是:身如五鼓衔(简本“含”)山月,命似三更油尽灯。毕竟何九叔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简本金本24回其他25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