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文摘录‖《典狱司》

民国二十八年，长沙八大家召开会议， 根据内外抗战结成九门提督。 经二月红推荐，以军阀的身份，位列九门提督之首，其余依次为: 上三门二月红，半截李； 平三门陈皮阿四，吴老狗，黑背老六； 下三门霍仙姑，奇铁嘴，解九。 公历1939，六月初八，节气大暑，九门提督成立。 “红老板出城，向有过一面露水情缘的张军座，借得三支救命发簪。” 拄一根青杖，戴一顶蓑帽，一道盘山青石路，绵绵山雨将面颊弄得湿漉漉的好生凉快。 一拜，求夫人身体可有所好转。 二拜，愿红家梨园世代昌盛。 三拜，祈太平盛世，安居乐业。 “都说我红二拜什么，不得什么。” “不妨你来拜张大佛爷试试？” “怕不要都拜反了才好。” “说笑了。” “我佛修行，千步生莲，一莲一面，一面一缘，不知张大佛爷的缘面，我可见过多少？” “一缘一念，一念一怜。张启山不过是个俗人，家国一面，你独一面。” “何诺？” “仅此对你，万万事，不骗不瞒。” 其实人生就在你以为，和我以为中度过，大概误会就是这般得来的吧。错过不是错了，是过了。 “濡沫十年载，张启山，戏子情深不过如此。” “头发长了。” “挺好看的，别剪掉。” “好。” 【九门提督张大佛爷，三盏天灯抱得美人归。】 “班主，秋雨寒气重，披件大氅再出门罢。” “不必了，赶场子，卸妆也不必了。说不好……就是最后一出了。” “我二月红，算个什么东西？” “跳下来，我接你。” “新春如意。” “大吉大利。” “二月红，还跑么？” “杀了我。” “张启山，你若是死在这里，该多好。” “可曾后悔？”　　 “从未。” 夜半醒，红雪满落，青雨瓢泼。 冷眼看他来他走，一片真心却换作他人冷眼。 公历1941。民国三十年。隆冬。 一场新雪盖住了肮脏的污泥旧雪，天澈的如兑水蓝墨泼过般的净，无风的晴阳头，倒是个好天气。 慈悲自古苟活，不博不成佛。 佥已何等日头，不死不罢休。 张启山推门进来，两只酒壶碰撞在一起叮叮作响，二月红抬起头，对上那双凉薄的眼睛。白手套，黑大氅，墨色军装，一如初见的模样。 “屋外可冷？” “心寒，自当抵得了。” 若有来世，定还你个太平清净的尘世。 一堵墙，皈依，解脱。 参天大树，盘根错节。却不知土壤下的根结从一开始就是扭曲歪斜的，如何屹立不倒？ 张启山年轻时靠惊险刺激的盗墓度过，壮年时靠战争杀戮，毫不知情的二月红不过是不拒绝，给了份同情，就要拿今生所有的正常生活来换。 参天大树，从根坏起，坏死，腐烂。 这样罢，二月红，陪我走过那个圆形拱门。 “下辈子，可莫要再纠缠不清了。” “嗯。” 盖一幢房子，你想要的一池荷莲，踏雪海棠。 春风，夏雨，秋霜，冬雪。 北斗，南风，西城，东升。 我陪你，愧对你的，都赔你。 一生没求过什么，果然是极恶之人，佛家禅说，不得善报，求什么，不得什么。 若你是女子，自当娶你回家；可你也是男儿郎，只结拜相交，可我又怎么能仅满足于此。 张启山，你怎么不回头看看。 张启山，你回头看看。 张启山……你回头看看。 张启山，过好后半生，替我看看，天下安稳，太平盛世，梨园荣景，妻儿恩爱，子孙绕膝是什么模样。 将死之人，满眼背影； 未亡之身，何等光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求求你……回头看看…… “红二爷他……刚还剩一口气时，他说……” “我爱你。” 张启山僵硬的回过头，空荡荡的园子，落满新雪，什么都没了。 民国二十九年，农历二月廿一， 九门提督二月红，殁。 三日后，廿四即植春分，阴阳相衡。 自此而至，凛冬过，暖玉生。 次年同日，祭祖拜先，二月红衣冠冢立于其妻之右，红家班底众徒前来吊唁，现其碑上，有张军座之台甫，以“底亲人”自居之字。 民国三十一年，九门提督张启山，12月8日（即农历十一月十二，节气大雪）于常德会战鏖战一月零七日，以中华民国上将衔陆军中将之职，殉。 【一月枝头低，二月新眉里。】 【三月梨园戏，四月红霞衣。】 【五月铁马骑，六月烽火急。】 【七月踏书人，八月无谁问。】 【九月缟素焚，十月尚不闻。】 【十一夜里魂，十二共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