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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科幻之名、行政治讽刺之实的过誉之作——评《索拉里斯星》

2023-05-22 03:19 作者:猪托邦执政官  | 我要投稿

小说和电影通常可以拆解为两部分:故事与思想。接下来我将从这两个方面来评价本书。


我个人认为,小说和电影的关键是讲好故事,思想的传达必须以故事作为载体。放飞自我地表达思想,往好了说是艺术形式,往差了说就是填鸭,受众能否产生共鸣完全取决于个人经历,作品的评价会两极分化。就故事性而言,我首先给出结论——前半段间有微恙,中段突发恶疾,之后彻底抛弃了故事合理性。


在前半段,故事基本上是合乎逻辑的,但也包含一些生硬情节,诸如:见识过索拉里斯“幻觉”的人会被认定为精神失常并送院疗养,尽管这样的人不在少数;第一位亲历者的报告之所以不被相信,是因为抢了领导的风头等。在读前半段时,我仍愿意相信这只是软科幻中常见的“设定”,即为了推动剧情发展而设置的“必要之恶”。但中段的剧情崩坏证明我错了,这些生硬情节的出现单纯是因为作者笔力不够而已。


到了故事中段,主角凯尔文仿佛失了心智一般爱上了“哈丽”。我以为其中必有缘故,静待作者娓娓道来,怎知作者根本没打算填坑。其实这里的剧情虽然烂,但也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爱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嘛。真正可怕的是,之后凯尔文,或者说作者,彻底抛弃了逻辑,凭空得出了“接触不会有结果”的结论,从而彻底否定了索拉里斯星科考行动。之后的剧情乏善可陈,毕竟其故事合理性已是空中楼阁。


那么“接触不会有结果”这一论断有何作用呢?答案是引出哲学探讨。在放弃故事的同时,作者完全投入了对哲学命题的探讨之中,尽管这样的探讨因脱离故事而沦为了说教。


尽管故事可谓“中道崩殂”,但如果故事承载的思想不是那样令我反感,本书倒也不至于让我给出差评。前半段隐隐绰绰,中段昭然若揭,而“思想家”一章就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我起初不解作者为何刻意塑造人类与索拉里斯星的对立。当看到作者直接下场定性人类的探索是“传经布道,宣扬人类的高尚伟大”时,我嗅到了一丝异常;而当读到“思想家”一章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本书是政治讽刺小说!


为了真正理解本书,读者有必要了解作者的生平。作者生于利沃夫(原波兰城市,在二战苏德瓜分波兰之际被并入苏联,如今属乌克兰),后迁居克拉科夫(波兰城市);作者曾是李森科主义的受害者。


在“思想家”一章中,作者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其对可知论的怀疑,并几乎明示了其政治立场(读者只消将“索拉里斯学”及“接触”等词替换即可理解)。凯尔文成了作者宣泄现实不满的传声筒,化身“索拉里斯瑜伽大师”,对唯物主义价值观展开了猛烈抨击。索拉里斯星这一永恒不可知的存在,与索拉里斯学家的探索精神是对立的,正如唯心主义及不可知论与唯物主义的对立那样。作者反复强调索拉里斯星的不可知,正是为了给索拉里斯学家这群可知论者设置一个困境,于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不禁怀疑书名“Solaris”本身也是个暗示。


  “凯尔文博士!请集中精神,注意我讲的话!我不想把任何想法强加于你,因为这与本实验的目的不符,但你必须停止有关你自己,有关我,有关我们的同事斯诺特,以及有关任何其他人的思考,以便消除特定个人所带来的随机性,从而把精神集中在我们此刻所代表的事物上。地球和索拉里斯;一代代的研究者,作为一个整体,尽管特定的个人有生有死;我们在实现智能接触方面的不懈努力;人类所踏上的宽阔历史大道,它无疑将在未来不断延伸下去;为了完成我们的使命,我们愿意做出任何努力和牺牲,愿意放弃任何个人感情——这一系列主题应该充满你的意识。诚然,联想的顺序不完全取决于你的意愿,但今天你身在此处,这一事实本身便保证了我所提到的这一系列主题的真实性。如果你对自己是否恰当地完成了这项任务没有把握的话,也请明说,斯诺特博士将重新进行记录。我们有充裕的时间……”
  当他说到最后几句时,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苍白而冷淡的微笑,丝毫没有掩盖住他眼中深深的茫然。听着他一本正经地讲了这么一大堆陈词滥调,我几乎有些反胃,所幸斯诺特打破了越拖越长的沉默。


  无论是在相对论和力场定理的公式里,还是在超静态理论和统一宇宙场的假说中,格拉滕斯特伦都能感觉到人体的痕迹,所有这一切全都来源于我们的感官存在,我们的生物体结构,以及人类动物生理的种种局限性和弱点,并且是它们的直接结果。因此他最终得出结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在人类与非人类、非人形生物文明之间,都不可能有所谓的“接触”。在这篇针对我们整个物种的讽刺文章当中,他对这片会思考的海洋只字未提,但几乎在每一句的字里行间,读者都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就像是一种充满蔑视、得意扬扬的沉默。至少这是我第一次读格拉滕斯特伦这本小册子时的印象。此外,这部作品并不是一本普通意义上的索拉里斯学著作,而更像是一件稀罕的古董。它之所以被包括在这些经典著作当中,是因为吉巴里安亲自把它放在了里面,而且当年也正是他将这本书推荐给我的。
  我带着一种奇怪的、近乎崇敬的感情,将那本薄薄的、没有封皮的小册子重新放回到书架上。


  另一本皮革封面的小书夹在了《索拉里斯学年鉴》一卷卷的年刊之间。我凝视着被手指摸得发黑的封面,过了片刻才把书翻开。这是一本很老的书,蒙蒂乌斯的《索拉里斯学导论》。看着它,我不禁想起了自己通宵钻研这本书的那个夜晚,吉巴里安把他自己那一册交给我时脸上的微笑,还有当我读到“全书完”几个字时从窗外透进来的地球上的曙光。蒙蒂乌斯在书中写道,索拉里斯学是太空时代的宗教替代物,是一种披着科学外衣的信仰。接触,这个我们努力争取的目标,就像圣徒相通或救世主降临一样含糊不清。星际探索是方法论公式掩盖下的礼拜仪式,研究人员的谦恭劳作实际上等于是期待着圆满的结局,期待着天使的报喜,因为在索拉里斯和地球之间并不存在任何桥梁,也不可能存在任何桥梁。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和许多其他事实一样——例如缺乏共同经历,缺乏可传达的概念——都遭到了索拉里斯学家的拒绝,就像忠实信徒拒绝接受将会从根本上颠覆他们信仰的论据一样。再说,就算真的和会思考的海洋实现了“信息交流”,人们究竟希望从中得到些什么呢?他们又能从中期待些什么呢?难道是有关这片海洋漫长生存经历的一本流水账?也许它老得连自己的起源都不记得了。或者是对它种种欲望、激情、希望和痛苦的描述?而它将这些情感表现在活生生山体诞生的瞬间,表现在将数学转化为物质存在、将孤独和无奈转化为完满的过程当中?然而这一切全都是无法言传的知识,如果有人试着将其翻译成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所有那些人们梦寐以求的价值和意义都将荡然无存,它们仍将是遥不可及。实际上,这些“信徒”们希望得到的并不是这种更具有诗意而非科学价值的启示,根本不是,因为尽管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所等待着的实际上是一种能够解释人类本身意义的“启示”!因此,索拉里斯学是早已死亡的神话留下的遗腹子,是人们如今已没有勇气大声宣扬的神秘渴望所绽放出的最后一枝花朵,而埋藏在这座大厦地基深处的奠基石则是对救赎的渴望……
  但索拉里斯学家们无法承认事实的确如此,他们小心翼翼地对“接触”不作任何解释,以至于在他们的作品中,这个字眼成了某种终极的东西——尽管在它起初尚为清醒的含义中,它本应是一个起始,一个开端,一条崭新道路的起点,是众多起点之一,然而后来它却被神圣化了,而且在时过数年之后,竟变成了他们的永恒,他们的天堂……
  蒙蒂乌斯,这位行星学的“离经叛道者”,以他这番简单而犀利的分析,打破了索拉里斯的神话,或者更准确地说,打破了所谓“人类使命”的神话,这种大胆的否定令人叹服。在索拉里斯学仍处在充满信心和浪漫主义的发展阶段时,他敢于率先公开表示异议,却遭到了完全无人理睬的冷遇。这丝毫不难理解,因为接受蒙蒂乌斯的观点就等于是将现有的索拉里斯学全盘否定。


  蒙蒂乌斯本人基本上已经完成了所有工作,他将索拉里斯学的第一个阶段称为“先知时期”,并将吉斯、霍尔登和赛瓦达包括在先知之列;他将第二个阶段称为“教会大分裂”——单一的索拉里斯学教会分裂成了一群彼此争斗不休的教派;他还预言了第三个阶段——当所有可研究的东西都被研究完了的时候,教条主义和学术僵化就会接踵而至。


科幻小说的一大魅力在于它能激发想象力,让读者短暂忘却尘世烦恼,就像是孙连城看星星的情节——

孙连城仕途不顺,心灰意冷,喜欢上天文学之后,方知宇宙之浩淼、时空之无限。人类算什么?李达康、高育良、沙瑞金又算什么?蚂蚁、尘埃罢了。

试想,当望远镜里浮现的不是星星,而是键政,孙连城还会看星星么?本书的最大问题正在于此。


综上,我认为本书是过誉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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