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们在哪儿呢（其二）
对于李恒翊的行为，他和委员会的众人有着不同的意见。他一开始觉得李恒翊既然能主动联系自己，并且在自己困在2015年的时候帮助自己，那么他的出发点和动机必然是利于自己的。而11号第一个就不同意这种说法，“谁知道这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企图，他都能入侵你的电脑，能查看监控探头，可想而知他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个人不同意和他主动进行接触，即使要这样做，我们也要加倍小心。所以，我的意思是，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说辞和做法。”
这可让关灵越犯了难，他这个人想来不善于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做决定，此刻他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
台上的刘新仍然口若悬河，不过又开始讲起了他如何开始创作小说的历史，显然不会再谈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不过鉴于之前已经有很多人离场，现在这个时间点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也只能强压住自己的不耐烦，继续做下来听刘新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
大概几十分钟之后，这场冗长的演讲终于结束了，包括关灵越之内的小部分人如释重负，纷纷走向大门，可能是想要迫不及待地释放自己，而更多的人则在主持人的指挥下走向讲台，等待刘新给他们签名。
关灵越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叹气，他何尝不想要一个签名呢？但是很可惜，他没有带书，而且就算带了书，眼前这位讲话拖拉的老大爷已经把他心目中那个能写出《太阳风帆船舰队》这样有着大的惊人的世界观的作家形象打得粉碎，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留着那两本书就好了。
他偶尔间往台上瞥了一眼，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有些读者的热心，为了拿到签名，他们直接拿出了课本、笔记本甚至是餐巾纸，而刘新也来者不拒，一边耐心地签名一边和他们交谈。这样的作者和读者其乐融融地交流的场面看起来的确十分温馨，只是关灵越现在想独自静一静，他两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阶梯教室，他今天已经很累了，现在只想回到宿舍睡一觉。
刚刚走出教学楼，一阵寒风就扑面而来，直接带走了他全身大部分的热量。这也难怪，演讲厅里的暖气开得太足了，他几乎都忘了现在已经是冬天。这阵风几乎把他吹得东倒西歪，幸好今天没有像天气预报上所说的那样下雨，否则这段几百米的回宿舍之路可能会十分艰难。
他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回味今天的演讲，其实也只有刘新那一段对于地外文明的说辞。关灵越对这种“抛砖引玉”的方式不怎么喜欢，如果在这种公共场合拿不出有外星人存在的证据，那他作为台下的观众，宁愿认为这人在胡说八道。办事要有根据，讲道理要有依据，刘新显然是不会说出具体原因的，那他还能怎么办？从这个角度来说，今天的演讲真是不值。
出乎他的意料，当他回到宿舍的时候，意外发现程天镜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程天镜看见他进门，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就当是打招呼了。关灵越觉得新奇，他不会是被那些法国女生们嫌弃了吧？在他的追问之下，程天镜才拉着脸道出真相：原来活动的组织方没能安排好，根本就没有通知到那些法国留学生，他今天在法语角居然和一个美国留学生和一个德国留学生聊了一个多小时，这还是因为组织方一定要给活动照相录像，要不然他当场就能走人。
“你知道什么最气人吗？这个扬基佬是德裔，他爷爷在二战前跑到了美国，所以他还真的会说两句德语。这算行了，我在法语角看着一个德国人和一个美籍德裔用英语交流，学习德语，你说说这算什么事？”
关灵越哈哈大笑，“我愿称你为局外人。”
“怎么说呢，其实也还行，那个扬基佬对科幻小说很感兴趣，也喜欢外星人，我们聊了一会儿《沙丘》，但是很尴尬，我记不起来那些英文名字和地名，聊着聊着还要用手机查。但是！最重要的是！我的法国小姐姐啊！今天怎么就没来啊！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小姐姐，我还和她很聊得来，她还夸我法语真的很好！”
程天镜没头没脑地闹了一通之后，直接把保温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甘心地坐在椅子上，虽然不再发脾气了，但是看起来也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关灵越看到这一幕，简直啼笑皆非，“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今天的活动还像回事。”
“嗯？不就是签售会嘛，能多有意思。刘新一个老头还能跟你聊他怎么写小说，怎么研究地外文明不成。”
“他确实说了，”关灵越脱掉外套挂到衣柜门里侧的钩子上，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杯子，“但是，也没说。”
“那他到底说了没有？”
“我觉得他在瞎掰，像是在吹狗螺。”他走到饮水机前开始接水，上午的一杯水喝完之后他就没有喝过水了，刚才和程天镜聊了几句就觉得嗓子发干，“按他的意思，早在人类刚刚出现的时候，外星人就已经造访地球了，之后许多个世纪就一直隐藏下来。这还没完，他还说2015年他曾经对某个地外文明有精确的判断，并且在当年他的猜想被成功证实了。”
“哦，是嘛。他的猜想是什么？”
“问得好。”关灵越喝了一大口温水，“他不肯说。”
“不肯说？”程天镜爆笑起来，“真行啊，他以为他的成就是费马大定理吗？‘我有一个精彩的猜想，但是这间演讲厅里的人都太菜了，所以我就不说了’。简直笑死。”
关灵越附和着笑笑，他现在在想的还是要把李恒翊的短信告诉委员会的各位，程天镜可以知道，不过他不能当面说，现在给他发消息就行了。这样想着，他拿出手机，没想到跃入眼帘的却是钱笙悦的一条新消息：
你怎么上表白墙了？
他？表白墙？这是个玩笑吗？
他解开锁屏，正要和钱笙悦贫嘴两句，对面已经把截图发了过来。
看起来你被人骂的很惨。你不会真的这么干了吧？
关灵越越发疑惑，他点开截图，只见屏幕正中央的分明是自己的照片，正巧拍到了自己没精打采地从演讲厅的后排向门口走去的样子。从角度上看，像是坐在中间的某人偷拍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至于下面的留言……他刚刚看了两句，就觉得有一股火焰在蹭蹭地从肝脏的位置向上冒。干扰会场纪律？公开反驳演讲者？甚至还“在演讲现场大肆宣扬外星人就在我们中间”的事实？别的都不说了，这个帖子是谁发的，他现在只想把这个人揪出来打一顿，虽然他这辈子还没打过架，但是他可以打到两个人只有一个还站着为止。
“靠，你上表白墙了？”
关灵越大为震惊，程天镜此时已经把手机屏幕面向他，这样的动作差不多就是在问是不是他做的。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程天镜看看他，又看看手机，再看着他，“我知道了，你不是真正的关灵越，真正的关灵越不会这么干，快说，你把真正的关灵越绑架到哪里了，我发誓保密，日后我们平分赎金。”
关灵越气得无话可说，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仿佛有人就是对着他干，再联想到李恒翊无缘无故给他发来的短信，他不得不艰难地承认，这背后的水很深。他给程天镜使了个眼色，“去不去超市？周末了，买点零食啊。”
“现在？你不看看外面的风有多大，不去不去。”
他一个劲地给程天镜使眼色，程天镜目瞪口呆地愣了几秒之后，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哦，行，反正我的存货不太多了。”
程天镜换上衣服，和他一起偷偷走出了宿舍，隔壁那位之前疯疯癫癫的大哥和他们正巧碰上，关灵越下意识地打了招呼，却发现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不会是看到了表白墙吧？情急之下他不敢多想，直接带着程天镜走出宿舍楼。
“我觉得有人在在针对我，”他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李恒翊在演讲期间给我发了个短信，让我快点走，说我被人盯上了。”
“什么？他又给你发短信了？”
“是的。我不知道他这条短信和表白墙上的内容有没有关联，我们马上和钱笙悦还有梁佳谣联系，商量一下怎么办，然后我还和委员会联系。”
“行啊，那我们去哪儿？”程天镜问道，“按你的意识，我们是不是要找一个不会引起注意的地方？”
关灵越没好气地回头指向宿舍楼的天台，“有啊，天台没人，你去吗？如果你想在寒风里打电话我一定奉陪。”
程天镜耸耸肩，不说话了。二人冒着寒风来到了宿舍园区旁边服务楼上的布坎南咖啡，店里真的没有什么人。由于担心睡不着觉，两个人都只点了一杯热巧克力，找了个舒服又暖和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在完成点单之后就无精打采地缩在柜台后面的角落里，不远处一对情侣在甜言蜜语，周围的环境非常合适。
关灵越拨通了电话，和程天镜一起戴上耳机，紧接着，钱笙悦懒洋洋的声音就伴着商场里的喧闹声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恭喜你啊关灵越，你成功地出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