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之歌 四
四、四海之妖
听深深讲述完了自己的遭遇，人鱼们纷纷围拢过来安慰他。
晰轻轻环住深的肩膀，拍拍他的背，等他抽泣的幅度逐渐平缓。
深伸手擦擦眼泪，看看围在他身边，眼神关切的人鱼们，说：“哭哭啼啼的，让大家笑话了。”
：“怎么会！”阿云嘎过来用力抱住他，还使劲搓了搓他的头发和臂膀。
：“深深你以后怎么打算呢？”
听到晰这样问，深低头沉默一会儿，抿抿嘴唇，开口道：“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去处了，我想…我能不能，跟着你们？”
说完他的眼神有些躲闪，脸上又有些发红。
有的人鱼互相看看，有的开始交头接耳。
：“当然能。”晰低沉的声音干脆地回答。
：“太好了！深深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阿云嘎伸手把深举起来转圈，深被逗得拿手轻轻拍他。
：“哎嘎子哥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深的眼泪还没擦干，被这么一逗，他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深的去留就这样定了下来，在他加入这个团体后的两三天内，有四五只人鱼离开他们去找其他族群。
对此，云龙告诉深：“人鱼在海里游猎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加入其他族群的，有走有留都很正常。”
说完他还揉了揉深的短发。
深歪头躲过他的手，说：“哎你们一个个的，把我当猫猫狗狗了是吧？看我个子小老是搓吧来搓吧去的。”
：“你讨人喜欢嘛。”云龙眯起眼睛笑着看他拿手不停地顺自己的头发。
此后深跟着他们，每天游极远的距离寻找鱼群。有的时候在色彩斑斓的珊瑚礁上，寻找海螺和贝类。
吃这些东西，深一开始脸都皱成一团，从小吃素和熟食的习惯让他对这些生猛海鲜接受起来有些费时。
当他看见浅海里色彩艳丽、半个脑袋那么大的螃蟹的时候，想起了玫瑰对这些生物的评价。
虽然吃着费劲，但螃蟹肉真是鲜甜肥美。深从这入手，逐渐习惯了海族的饮食。
他跟着人鱼们学海族的语言，看见渔船就绕路去找其他鱼群。
空闲的时候他们找一片岛礁休息唱歌，避开那些有人类、或者开阔的会把声音传播太远的地方。
有一次他们吃饱了卧在沙滩休息，云龙问他：“深深你给我们唱的都是人类在街市上、戏院里的，他们还唱别的歌吗？”
深挠挠头：“嗯…还有吧，小曲儿小调都给你们听过了，就还有山歌还没唱过。”
：“山歌？”晰问：“唱山的歌？”
：“嗯…山里人唱的歌吧，有时候特别高，费嗓子。”深皱眉望天说着。
：“你都嫌费嗓子？那要多难唱？”云龙问。
：“诶那你唱一个给我们听听看？我们海族唱的歌是不是该叫海歌？”阿云嘎和另外几个人鱼来了兴致，围拢过来要听他唱一段。
深撑起来想了想，放开了来了一段儿抑扬顿挫的山歌。
一曲唱毕，转头看见人鱼们的脸色变了三变。
：“挺好，挺好…”阿云嘎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自此以后，再没有人鱼跟他提过唱山歌这个要求。深也不知道，他险些因为这首歌，失去本就不多的朋友。
他唱的那首歌，名字暂且叫它——土鸡蛋吧。
每日嬉笑打闹毫无烦恼的日子，与神庙里的生活天壤之别。
人鱼们从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想着办法逗深开心。一天深深长，深深短地什么事情都唤着他，什么好东西都给他。
到后来深的语速和话量已经无人鱼能及，有时候得捂着他的嘴才能换取片刻安静。
他的笑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自在，像是换了一个人。
有几次他们遇到了其他的人鱼群，都只是远远招呼了各自离开。
一次还遇见了女性人鱼群在满月下的海岸唱歌，晰单独过去回应了她们，还逗留了一阵才回来。
深远远看见那些金色的女性人鱼身边有一只小人鱼，是个小女孩儿的样子。
晰过去抱了抱那孩子，摸着她的头，和她说了一阵话。而后一边回头跟她挥手道别一边慢慢游回他们这边。”
：“她们真漂亮啊……”深感叹，月光洒在女性人鱼金色的鳞片上，曼妙的曲线仿佛勾勒着一圈光晕。
：“哎呀，深深这是春心萌动了呀～”阿云嘎在旁边笑他。
深拿拳头轻捶他肩膀，红着脸说：“嘎子哥你乱说什么！”
他看晰还没游过来，问：“晰哥这是干嘛呀？”
：“那个是晰哥女儿。”云龙凑过来说。
：“女儿？”深想起他们之前说的人鱼的生活习惯，与人及其不同。
等晰回到这边，他们又绕开这片海域动身到更远的地方去。
深问晰为何要离开，晰告诉他：“这片海域鱼群丰富，更好采猎，把地盘留给女性和孩子是海族默认的规矩。”
半年的时光流逝，深切实体会了海的广阔，他们顺着洋流去过温暖清澈的海域，也逆流而上追猎过冰冷海水里的肥美鱼群。
他的肌肉线条逐渐清晰，游动的速度也跟得上人鱼们了。
他还摸索出了用自己特殊的发声结构混乱鱼群的技能，但人鱼们都劝阻他不要随意使用这个能力。
他一直不解为什么，而晰和阿云嘎他们都避而不言。
直到一个夜晚，陌生人鱼们奔逃呼喊的声音传到了他们耳朵边，他终于得知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些奔逃的人鱼路过时，喊着让他们赶紧跟着逃跑，却都在看到深的时候，露出震惊和恐惧的神色。
有人鱼直接喊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只海妖？！”
晰和阿云嘎几人立马围住了深，跟他们解释，深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朋友。
：“你们简直疯了！赶紧赶走他，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深瞪大眼睛，看着围过来的陌生人鱼越来越多，有的已经上前来拉扯晰他们，想把他拉出保护圈。
还没争执多久，他们的皮肤就感到海水里异常的波动，随后人鱼们来向的洋流里，蔓延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糟了！”云龙一把拉过深，扭头就游出去几十米，其他人鱼也跟了上来。
身后一阵阵让人心脏发紧的声波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晰朝自己人喊：“分开逃散！不要全都聚在一起！”
云龙还扯着深咬牙奋力奔逃，却感到抓着的深的手在使劲挣脱自己。
他回头一看，深的眼圈红红的，如果不是在海水里，他的眼泪早就满脸都是。
：“深深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跟我走！”他
还要拉着他继续逃。
声波形成的屏障却已经将这片地方围住了，就像深以前试着用他的声音围住鱼群一样。
只是这声波的频率和幅度远不是捕猎鱼群能比，周围的人鱼已经开始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他们有的已经无法游动，有的失去了意识，有的还在尽力逃散。
：“停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跑！”晰看他们不动，游过来推他们走。
无论晰和云龙如何拉扯，深都用力挣脱他们的手。
：“晰哥，大龙，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他看着晰和云龙的眼睛，音哽咽地说。
晰知道瞒不下去，又被声波震得无法好好思考。
：“你知道什么！别做傻事！”他喊道。
：“我不能害了你们…，长这么大，从没有过这样被照顾到的感觉，就好像心被打开了一样。”他顿住缓了一下。
“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们。”没有眼泪，深的声音却是在哭。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刺耳的声音屏障也越发强势。
：“我是海妖，就该去海妖该去的地方。”这句话说完，他用力将晰和云龙狠狠推开。
：“深深你要干什么！？快回来！”晰和云龙同时喊道，此时不远处的阿云嘎也在呼唤他。
但他们都已经出现肌肉不听使唤，头晕恶心、视线模糊的情况。
就在即将昏迷的时候，深的声屏挡在了他们前面，削弱了一部分深海传来的声响。
：“你们快跑！”
朝他们喊完这句话，深迎着人鱼们逃散的相反方向，奋力摆尾，冲进了飘着血水的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