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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情”黛玉与“无情”宝钗的人设由来 (《红楼梦》的主题与人设、情节、叙述规律)

2021-10-08 18:05 作者:称孤道寡单身狗  | 我要投稿

(首先,郑重提醒一下,本期的内容非常枯燥也非常硬核,没有耐心的不强求)

相信经过之前两期围绕“滴翠亭”的长篇大论,各位应该能粗略体会到,哪怕只是分析一段言谈举止,都有可能会牵扯到的范围有多广了。

从微观层面单一情节的逻辑(小红的行为与宝钗的定性,小红与宝钗的认知错位)到整个章回层面所有情节的相互对照(27回诸艳归源小引),再到更高层面的前后章回的写作脉络(宝玉的因与《葬花吟》的果)和人物故事线的主题表达(贾芸小红与人才选拔主题),最终到最宏观的主题与写作规律(《风月宝鉴》的正面与反面)……

粗略来看,《红楼梦》大体是一个框架如金字塔般由点到线再到面逐渐延伸,同时内部还存在着【章回内部情节平行或镜像对照】、【章回前后主题并列或递进】、【大章回与大章回间正反表达】、【人物情节首尾间相互呼应】等等千头万绪的横向与纵向设计相互勾连的复杂故事。

它的复杂性使得我光是思考刚才这段简要的介绍应该怎么写就头疼不已。

那么曹公在创作这些设计与规律时又究竟消耗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呢?

不会真有人以为,那些隐喻,谐音,就能让曹公“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吧?

此外,曹公在【宏观层面的主题分析和总结能力】,【中间框架的设计规划和编织能力】,【微观层面的细节刻画和表达能力】,以及他的对称型强迫癌具体又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水平呢?

如果我们不去尝试摸索曹公的【设计思路】和【叙述规律】,那么我们对于这些内容都不会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我们对《红楼梦》所表达的内容也不会有【一以贯之的设计思路】和【系统的脉络规律】作为衡量标准,来鉴别我们的思考究竟正确与否了。

这也是如今很多人对《红楼梦》的思考千差万别的根本症结所在。

出于感性的判断和天马行空的“脑洞”实在太多了,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大家看到什么都觉得是伏笔和细节,而要把这千头万绪的线索串联起来就更难了。

于是就有人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能把伏笔、细节和脑洞都串联起来,就能给《红楼梦》续一个结局(当然,也得想办法回避文笔,所以就有了“回忆”  笑)

更可笑的是,某些更天真的人还真敢把那个结局吹捧为“真本底稿”。

小说《三体》里有一句话叫作“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我想把这句话改一下,送给某些“真本底稿”的宣传者和他们的拥趸:

傲慢,是对弱小和无知最淋漓尽致的展现

当然,我猜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一定会有人这样想:你说这句话的语气、心态和表情(虽然你们看不到),本身就透露着傲慢,就是对这句话最好的诠释。

对此我只想说,我的傲慢只是针对某“真本底稿”的。

对于《红楼梦》、《三体》、《大明王朝1566》以及《我的团长我的团》(最后一个是我的私心……)这样的作品,我只会越了解越清楚自己的渺小。

另外,如果你是“真本底稿”的支持者,你觉得不爽,你想要反驳我,那我给你指一个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最解气的办法:

就是针对我之前视频中提出的“你们第81回的章回主角和剧情,对不上77.78.79.80这四个章回的章回主角和剧情主题的递进规律”这一观点进行解释。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mf4y147fB/

如果连“原作的写作规律”这个最基本的相貌特征都对不上,凭什么说你们的“真本底稿”跟《红楼梦》之间有血缘关系?

真以为用“凭回忆写出来”的说法,回避掉了最难以模仿的文笔这座大山,就拿你们没办法啦?整容整得再像,也扛不住DNA的检测。

所以我建议某“真本底稿”最好还是躺平认嘲,千万别再用什么写作规律不重要或是根本不存在,都是我对号入座自说自话之类的话负隅顽抗了。

(笑)

怎么可能不存在呢?只是你们蠢,没本事看出来罢了。

如果没有明确且一以贯之的设计思路,没有清晰且井然有序的叙述规律。

以《红楼梦》所要阐述的复杂主题和庞大的人物情节设计,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说着说着好像有点跑题了,这一期本来说好了是要分享人物设计方面的思考,既:曹公设计“情情”黛玉和“无情”宝钗的逻辑起点和形象丰富的过程。

不过,设计思路和叙述规律这些内容又不能算是完全跑题。

“情情”黛玉和“无情”宝钗,笼统的来说,要分析的内容只有两个方面:其一,“情情”“无情”的定位从何而来,其二,又是如何向下延伸出情节的。

小说人物形象从何而来这个问题,答案无非两个,要么人物有原型要么主题有需求,而延伸情节这个问题,则完全要倚仗思路与规律进行推导和验证。

这里插嘴说一句,等我捋完人物定位之后大家就会发现,且不说黛玉和宝钗,《红楼梦》里有可能完全照着现实人物原型描摹出来的角色恐怕寥寥无几,因为设计感和“创作动机”都太明显了,所以我是完全不认同拿曹雪芹的家谱往里套的。

主题、人物、情节、叙述这四个方面紧密联系在一起,彼此之间就像数独游戏一样,可以互为线索,相互进行推导和验证。

因为一个小说的创作过程客观上就是先定下主题,然后对主题进行分析和拆解,继而确定人物和情节的设计需求,规划好人物和情节之后,再根据这些内容,通过或并列突出,或正反对照,或前后递进的规律,编织成型。

最后润色细节,一砖一瓦地叙述出来。

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客观上都存在这么一个过程,无非就是复杂与简单,粗糙与细致的区别罢了。

为了让一些不喜欢我的答案的人也对我的结论无从反驳,我决定一步一个脚印地夯实找寻答案的整个过程,把诸如:

“为什么说延伸出《红楼梦》这座金字塔的顶端起点是家亡这个主题”、“家亡主题是如何延伸出黛玉宝钗的主题定位”、“曹公又是如何根据主题定位为黛玉宝钗设计情节”等等,与主题、情节和叙述规律有关的琐碎问题一一解释清楚。

从头至尾,由上到下,系统性地梳理出来。

那么,具体从哪开始呢?

当然就要先从一切的源头起点:家亡主题开始。

在之前的评论区里,我留意到有朋友问了我这么一句:至于么?

有必要连滴翠亭、小红贾芸相恋这种情节,都硬往贾家家亡的高度上蹭吗?

而且,贾宝玉是否不学无术跟贾家的家亡能有直接关系么?

且不说一个庞大家族的衰亡是否完全归咎于某一个人,即便贾家被纨绔子弟花穷了,百足之虫毕竟死而不僵,让贾宝玉这一两代人衣食不愁总还是没问题的。所以,致使整个家族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原因,应该还是来自于政治和天灾。

既然如此,那么曹公一切都围绕着批判贾宝玉而来的设计有多大意义呢?

 

对于这种观点,我首先要纠正的一个误区是:

贾宝玉并不是曹公自己在《红楼梦》中投射的人物形象,他甚至不是一个人。

而是从纨绔子弟这一类身份的人群中有意识有选择的剥离出来的一个侧面,与贾琏贾珍贾蓉薛蟠乃至贾赦等人共同组成纨绔子弟的群像。

《红楼梦》原文第一回上来就说明了,《石头记》这个故事是以通灵宝玉的视角叙述的,贾宝玉则是神瑛侍者下凡,两相对比,神瑛侍者这个形象其实非常单薄,在“木石前盟”这个故事中所做的事只有一件:

为绛珠仙草还泪这件事种下了一个 因。

而石头所做的事情就多了,这里不再多废话。

故事进入贾府之后,贾宝玉整天戴着通灵宝玉,二者之间的经历至少前八十回,重合度是99%(1%是秦钟那段……)。80回之后,虽然通过脂批可知,还会个有甄宝玉送玉的情节,二者之间的经历会有一些出入,但截至我们能看到的第80回,贾家这座大厦的爆破拆除工作已经基本铺垫完成,崩塌工作正在曹公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展开,并且已经从晴雯的退场蔓延到了迎春这一层级。

那么80回后,就无外乎是引爆强有力的外部因素,拆除贾家的内外横梁立柱,继而逐步细描,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女子们的悲剧结局。

在这个过程当中,无论通灵宝玉和贾宝玉具体共同见证了其中的哪些情节,哪些悲剧的结局又是通过“耳闻口传”的方式一笔带过的,至少“女子们的悲剧是由前面铺垫的家亡的血泪教训导致的”既,石头在第一回中的感慨和血泪,就已经能够得出了。

综上所述,如果仅从叙事衡量,通灵宝玉和贾宝玉形象拆分开这个设定显然是多此一举的

那么这样设计的目的,除了与主题层面有关,还能有什么答案呢?

所以我的结论是,贾珍贾琏贾宝玉薛蟠等人都是纨绔子弟这一身份的侧面。

 

好了,接着回答前面的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梳理一下,问的其实就两件事:

其一,纨绔子弟的骄奢淫逸、不学无术,下人的不守规矩和利益争夺这四条内容有什么必要被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其二,家亡的主题是否真的渗透到了《红楼梦》的每一根毛细血管。

还是按照我的习惯,先从简(没营养)单的第一个开始谈,并尽量长话短说。

曹公之所以把主仆两方面的病根作为重点,主要是基于两个考虑:

其一,天灾和政治等外部因素是无法掌控的,警示也没用,只有骄奢淫逸不学无术,不守规矩利益争夺等问题才是可以通过人为改善,从而延缓家族寿命的。

《红楼梦》中经常有感慨命运无常,兴衰难逃的地方,比如说,秦可卿死后给凤姐托梦时的那一段,还有其他的关于庄子之类的言论。都是源于曹公的这个认知。

具体的内容我没有那个传统文化的底子,就不敢妄谈了。

其二,正是因为外部因素你警示也没有用,总会有的,所以在《红楼梦》中,天灾、政治等外部因素,曹公给它们的定位只是加速和激化矛盾的催化剂,并没有像主仆那四个亡家主题一样大书特书。这应该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吧?

我对这种问题真的没什么耐心,就简单点几下。

首先,曹公在原文中,对于天灾的铺垫是非常少的,53回的乌进孝,61回柳五儿母亲的话,75回尤氏的米饭,寥寥几笔而已。

53回乌进孝是宁国府除夕祭宗祠和荣国府元宵开夜宴的前提背景,两相对照,什么用意不用说了吧?而且乌进孝对祭宗祠和元宵宴并没有造成明显影响。

61回炖鸡蛋,这也只是个话头,矛盾是又经过了晴雯司棋的区别对待,“得加钱”等对话一层层铺垫起来,最终才导致司棋砸厨房。

此外,特别注意,这里还只是丫鬟层面的矛盾。

75回尤氏的米饭,到这,天灾的影响才终于蔓延到主人层面了,但是相较于我已经翻过来覆过去提过很多遍的71.72.73.74回的主题内容和写作规律,尤氏的米饭这个铺垫能跟这四回中的哪个铺垫比一下重要性呢?

连只在对话中提到过的“雨村降了”恐怕都比不过吧?

好,最后汇总对照一下这个顺序,53回乌进孝对祭宗祠,开夜宴没有影响。61回激化的只是司棋这些丫鬟层面的矛盾,75回才蔓延到尤氏头上。

天灾为什么只能作为催化剂,就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

天塌下来的确会先砸死个高的,但水涨起来会先淹到位置低的。

再说了,古往今来的旱涝蝗灾不计其数,绝大多数都并没有导致大族覆灭甚至王朝兴衰的后果,就是因为古代皇权高度集中的大政府能够,对各项资源进行调配,兴修水利,抵御外族,丰年备荒,甚至“损有余,补不足”。

朝廷烂了,执行力差了,天灾才能造成大面积的生存问题和流民反叛。

再说回来,“砸死个高者”的政治问题,相较于天灾,铺垫的就更少了。

刚才提到的雨村降了,还有王子腾的升迁,都是需要拿放大镜到字里行间去找的细节。72回倒是多花了些笔墨,写夏守忠来要钱,凤姐跟小太监哭穷。

但这会是导致元春之死的直接原因么?元春是什么身份?夏守忠是什么身份?

他能做的只是火上浇点油而已。元春之死具体该如何结合《长生殿》去思考,我不敢下断言,毕竟我对也《长生殿》知之甚少,这里只提供一种想法做参考:

第71回贾家内部问题连续暴雷之前,是连续六回半的贾琏偷娶尤二姐,曹公设计了“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停妻再娶一层罪。”

停妻再娶是针对凤姐的悲剧,娶了却背着父母是尤二姐的悲剧,贾敬的灵堂撩妹是凸显贾琏的荒淫,那么,又铺垫一层国孝是什么用意?

我再强调一遍,这个想法目前并没有太多的证据支撑,只是我总结完前后章回的叙述规律后,认为琏凤尤这段剧情落的墨太多了,故此有这么一种猜测而已。

具体能否符合《长生殿》的伏笔,还需要大家的谨慎论证,我就不多说了。

再说回来。综合以上的盘点可以看出,天灾的铺垫和政治的铺垫非常之少,相比之下,骄奢淫逸不学无术不守规矩利益争夺的铺垫则比比皆是。

哪个更像是在铺垫贾家败亡的根本原因,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好了,下一个问题:家亡主题是否渗透到了《红楼梦》的每一根毛细血管。

这个问题非常庞大,范围牵涉到了《红楼梦》的每一处角落,要每个情节都逐一论证的话又蠢又啰嗦,为了避免长篇大论,我选择从三个层面进行验证:

人设,情节和叙述规律。

哎~又绕回来了。

先说人设吧,再不说黛玉和宝钗怕是要被打了。

要证明黛玉宝钗的人设是从主题而来的,这事感觉有点像要你证明孩他娘是孩子的母亲。本来明摆着的事,但架不住总有人要叨叨:“你凭什么说得那么绝对?”“难道就没有1%的可能吗?”“没把所有其他可能性的棺材板都钉死了,你的结论就不能算立得住。”

我这话真不算夸张,之前谈论“绣春囊”的时候,就有人为了否认71回司棋的情节是73回绣春囊的铺垫,把第19回的茗烟和卍儿都拉出来了,说也可能是他遗落的。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嘛……唉……

我相信,持有“没把所有其他可能性的棺材板都钉死了,你的结论就不能算立得住”这种思维的朋友,除了极少数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气死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从而达到让自己的结论继续苟活的目的,其余的大多数人,只是并不明白什么叫整体结构,什么叫系统分析。

所以我今天还真就给大家分析分析,什么他喵的叫他喵的整体结构、系统分析,如何证明孩他娘就是孩子的母亲!

要证明黛玉宝钗乃至所有人的人设都是从家亡主题而来的,同时避免产生“对号入座”和“先入为主”的质疑,我找到了两条标准:

其一,黛玉宝钗这些人的设计是否能够填补满家亡主题的需求

其二,黛玉宝钗这些人的设计是否能够凸显出家亡的这个主题

之所以用这两条做标准,原因也很简单:如果这有一套衣服,从帽子到袜子全都满足你的喜好和日常需求,从肩膀到脚踝,所有尺寸正好和你的身材一致。

那这身衣服不他喵的就是为你量身订制的吗?

家亡主题的表达需求,不会受到我的主观影响吧?设计能否凸显主题,大家也自有公论。

好,评判的标准和原理说完了,咱们来看看家亡这个主题具体都有哪些需求。

首先,要聊一个家族的灭亡,需要聊哪些内容。无非就是家亡的惨状和家亡的教训,如果还有人能找到除此之外的第三个维度,弹幕里打出来,大家评判是不是跳出这俩的范围了。

我相信诸位多少都跟旁人诉过苦,也有不少人拿自身经历规劝过别人不要去做什么,然而敏感的朋友肯定发现了,想要让旁人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尤其是纨绔子弟,你跟人说你以前曾经娇妻美妾,锦衣玉食,独立绝顶,山呼万岁。

如今却流落街头,遭人白眼,一贫如洗,草席裹身,所以你很痛苦,想劝人以你为鉴。

没有人会理解你的,大多数人都会说一句,活该。

一则,大家都没经历过娇妻美妾,锦衣玉食,体会不到那种“云泥之别”的巨大落差感。

二则,悲剧就是你们这帮纨绔子弟自己作出来的,故此你的惨状会被大家认定为:

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当观众萌生了反感,那你所总结的血泪教训,还会有人愿意耐心听吗?

怎么办?原因都已经分析出来了,对症下药呗。

大家没经历过,不明白这种落差,那就尽力让大家认识到被毁灭的一切曾经有多美好。

好,娇妻美妾,锦衣玉食,权倾朝野,山呼万岁,或者其他的方面也可以,大家选选看哪个最有魅力,写哪个最能让观众产生共情吧。

大家不听你说,认为你自作自受,那就把病根详细拆分分配给不同的角色来承担任务。

而且,家亡的惨状和家亡的教训这两个内容本身也一定要尽量泾渭分明。

至少要让读者对你所描述的“被毁灭的美好事物”有最起码的“她虽然不是完美的好人,但罪不至此”的好感。

只有最底线的同情产生了,大家才会萌生探求这些悲剧“都怪谁”的想法。继而看到你所尝试传达的“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

所以,明白凤姐为什么对尤二姐心狠手辣,在铁槛寺弄权,但在掌家事上无可指摘,甚至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了吧?明白为什么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却也有“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常保的”“多置田庄房舍地亩”这种嘱托了吧?

把观众的眼睛从正义审判和荡妇羞辱上拔出来,纨绔子弟的骄奢淫逸才能无处躲藏!

好,既然家亡惨状和家亡教训必须泾渭分明地分开写,那么,最好的办法不就是,男性群体承担家亡教训的主题表达,女性群体承担家亡惨状的主题表达吗?

男性角色先不着急说,先看女性群体的设计与家亡惨状的主题需求是不是完美契合。

由女性群体表现家亡之惨的话,那么第一步就应该先把女性与家族之间的关系琢磨透才行,这背后所涵盖的是女性命运为什么会受到家族影响,具体又会受到哪些影响这些问题。

在香菱和贾雨村那两期中我曾经说过,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个人与群体直接的关系都是利益共同体

无论古今中外,生存永远是个人最基础的问题,只是古代的生产力不发达,所以对于古代的中国而言,土地资源是最基础的资源,包括衣食住行的需求都是由此为基础得到满足的。而农业的周期长,涵盖的范围又太大,不得不进行分工,因此,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集体参与生产,集体参与分配的家族群体生存模式。

女性在这种生存模式中承担的任务主要有三类,婚嫁联姻,生育儿女和力所能及的小事。以履行这些义务为前提,享受家族群体的利益分配,具体来说,就是脱离生产,获得供给。

所以,女性在一个家族中只有三种身份:女儿,媳妇和女仆。

女儿面对的主要责任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满足家族维持利益或扩大利益的需求,进行婚嫁联姻。故此,沿着家族需求赋予个人的则在这个分支主题再细分下去的差别就只有愿意不愿意,做好没做好的区别,也就是我之前总结的,主动与被动,积极与消极。

差点忘说了,要谈对履行责任愿意不愿意,还有一层前提,就是家族的存续问题是否还存在,还有存续的需求,才能谈责任与权益(可见曹公的心是有多细)

贾家的女儿就是元迎探惜和巧姐这五个,大家自己对比,是不是分别符合存续与否两个大分支,以及主动积极、被动消极、主动消极,被动积极这四个具体的类型。

此前对此有异议的朋友,无一例外,都是没有从女儿身份对家族贡献这个层面来思考。

比如质疑元春并不是主动进宫……人家从最初的“选入宫作女史”,到“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这个过程是不是她主动争取才能得来的?难不成封妃这事儿也靠摇号?

再者,还有人质疑探春不是被动的……第55回,探春并不是一上来就直接被任命来理家的。前面有三层铺垫,其一,凤姐小月不能理事,后来愈发严重,“一直服药调养到八九月间,才渐渐的起复过来”。其二,王夫人的态度是:“凡有了大事,自己主张;将家中琐碎之事,一应都暂令李纨协理”。其三,李纨是个尚德不尚才的,未免逞纵了下人。

凤姐病了,王夫人不愿处理琐事,李纨尚德不尚才逞纵下人。

有了三个人三种不同理由的铺垫,才有了探春的“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你说她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将来的远嫁也是一样,但凡探春自己或者贾家还能有点主动的余地,会让探春“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么?

好,女儿身份说完了,接下来就是万众期盼的媳妇身份。

媳妇这个群体的框架跟女儿差不多,只是内容更复杂,毕竟要牵扯到理家的问题,一个家族的败落绝不会仅仅是上层的作死,下层必然也会乌烟瘴气

首先,框架肯定还得先从个人与家族是否已经达成责任与权益的关系说起,也就是嫁进来没,然后才是嫁进来之后,作为媳妇,需要承担的一系列责任。

包括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为人主

那么家亡对于还没嫁进来的姑娘会有什么影响呢?

除了爱情与婚姻还能有啥。

那么爱情与婚姻的悲剧应该怎么设计怎么衬托呢?

其一,沿着结果相反的方向走,其二,往最极端的方向走。

就像一个花盆你要把它摔碎在地上,那么就一定要先举到高处。

具体来说就是,有缘无分?那就把爱情视作生命。贾家最后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那就给她青云志。

然后再沿着这两个设定方向,结合贾宝玉的“痴情于不情”却无情于家业的定位,继续细化设定:你对不情于你的女子也一样不吝惜你的温情,那我就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唯独钟情你一个,并且对你的心思情感全都能够理解,至于其余人,以牙还牙。

完美的恋人、知己形象。

而要达成这种为人处世的效果,敏感,就是不可或缺的前提,那么一个家世必须能配得上男主角的人,怎么才能养成敏感性格呢?

只能是父死母亡,寄人篱下。

你对家业毫不在意,不肯承担责任,那我就既有理家才,又有停机德,对上知礼仪懂分寸,对下宽厚以待,无论才华品德,谏夫治家全都无懈可击。

完美的妻子人设。

所以黛玉宝钗的基础定位和性格特点归根究底都是怎么来的?

一句话:都是围绕着贾宝玉这个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的亡家罪魁,沿着爱情与婚姻两个维度,量身打造出来的悲剧!

第42回的脂批说:“钗玉名虽两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故写是回使二人合而为一。”

理清楚这个基础的主题定位之后,黛玉宝钗身上的情节,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

黛玉为什么爱哭,为什么一身的病?

因为她主要呈现的是情感情绪上的表达,而这些情感情绪方面的表达用泪水和病痛来展现是最直观,最含蓄且最具美感的方法。不这样做的话,难不成让她一有情绪的波动就暴饮暴食买买买,或是让她干脆一生气就去倒拔垂杨柳?

送宫花的时候,薛姨妈为什么说宝钗从来不爱这些花粉,宝钗为什么说自己吃冷香丸?

因为没有人会一生下来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实现理想的道路上,那就太假了。

宝钗也有独自一个人扑蝶的时候,57回跟邢岫烟对话时聊过,七八年之前,她身上也曾有过这些富丽闲妆,甚至她从胎里就有一股热毒。

但她在决心追求理想,把自己锤炼成完美妻子的过程当中,用理性冷却过很多女孩心性,放弃、牺牲过很多个人的感受。比如第22回,贾母因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等语。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便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

她难道真的没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没有自己喜欢的戏文么?

她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女孩那一面?为什么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完美妻子的形象?

七八年之前身上的富丽闲妆是为什么卸下的?

幼年丧父。

父亲早亡,所以提早成熟懂事,明白了自己要承担的家庭责任,继而用理智压抑住了自己的女孩心性,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理想的妻子,立志要“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最终,被贾宝玉误终身。

行啦,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捋清定位真的没什么难理解的了。

碍于时长,今天就先到这吧,下一期顺着这一期继续说下去,聊聊媳妇们的主题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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