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高崔克与菲利克斯系列Slayer第十六章翻译

第十六章:Katerina
原作者:David Guymer
译者:伯格曼啤酒馆
“快来坐下吧,耶格尔先生。”金杖(Goldenrod)以他那尖锐的嗓音请求着,一手指着棋盘旁边的空椅子。“我和凯尔曼(Kelmain Blackstaff)不得不承认,我俩都很难胜过对方半招。”
“是啊,就连记分都变的乏味了。”黑袍巫师凯尔曼也同意道。
“走到哪一步了?”
“我也忘了。”
金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把头转向菲利克斯,“我迫不及待地想看这场棋局的结束,你的开局充满了一种敏锐,非常人的思维,我很期待。”
菲利克斯看着眼前的棋盘,一脸迷惑。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缓缓地摇着头,直到自己碰到了门。
“这不是真的,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棋该怎么下。”
“那,什么是真的呢?”凯尔曼说着,耸了耸肩。
“梦是真的吗?”金杖补充道,“那么梦里出现的场景和幻想呢?或者别人对你说过的预言?它们是真的吗?”
“又是什么让预言成为了现实?”凯尔曼紧接着自己兄弟的话。“是我们做的吗?是我们根据看到的预言来行动而让它们成真的吗?那如果我们没有看到预言的话,还会那样去做吗?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行为发生呢?”
“那你俩的意思是,这里就是现实,是米登海姆?” 菲利克斯说着,左手在背后的门上来回摆弄,右手手掌则心不在焉地摸着身旁的石头。他朝窗户瞥了一眼,透过一个狭窄的窗口,外面弥漫着刺鼻硫磺味儿的烟雾和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仅仅是一个狭窄的窗口,给予的景象已是如此悲惨。
“他毕竟没那么聪明,是不是,洛伊戈【译者注:Lhoigor,即前面提到的Lhoigor Goldenrod,这两兄弟巫师也是系列的老熟人反派了,在系列小说之中数次登场,是艾瑞克·恶魔之爪的法师顾问,最终在巨人杀手这本小说之中被高崔克以及大法师泰格里斯合力解决。】?” 凯尔曼失望地说着。
“他现在的思维是如此的……矛盾。”
菲利克斯的目光仍然盯着窗户。现在他的鼻腔里充满了烧焦的气味,他能感觉到这股浓烈的气味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胸腔。尖叫声很遥远,几乎无法判断方位,但也无法从耳朵里挥去,有如缠绕在往事记忆中的一股幽魂。
卡特在这儿吗?”菲利克斯严厉地问道,“她有没有在阿尔道夫沦陷之中活下来?有没有在遭到围攻之前抵达米登海姆?”
凯尔曼说:“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么我们实际上由你自己内心的投射而来,除了你自己知道的,我们没有办法告诉你其他东西。”
“而就算是真的,”洛伊戈故意压低声音,露出泛黄而尖利的牙齿,向前依靠在自己的金色法杖之上,“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们会告诉你关于你妻子的一切?”
“你杀了我们手中一个不错的棋子,艾瑞克·恶魔之爪(Arek Deamonclaw,一位强大的奸奇冠军),还有那条巨龙斯卡兰迪(Skjalandir,出自巨龙杀手),以及,”他自嘲地笑了笑,“你和那个屠夫还杀死了我们(关于巨人杀手可以看我的简单说书,这两法师一个被泰格里斯斗法干掉,一个被高崔克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所以你看,”洛伊戈继续说着,再一次指向椅子让菲利克斯坐下,“这一切是否是真的并不重要,结果不会发生改变。”
“但如果你能坐下陪我们下两局棋,也许我们会给你提示。”
“不,”菲利克斯说,他的心怦怦地跳着,心里逐渐充满了绝望。如果卡特在这里,他会找到她的,不管这里是真是假,他都会找到她的,还有,他的孩子……
他哽咽了。
是的,如果这里确实是米登海姆,那么他应该能见到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孩子。
凯尔曼发出一声刺耳的叹息,搔着自己的脸颊,仿佛在礼貌地示意菲利克斯他眼睛里有东西流下来了,然后斜着眼睛望着洛伊戈。“不知道阿克昂会不会陪我们下一局。”
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只要念一道简单的咒语就能将他烧成灰烬,但菲利克斯已经不在乎。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再感到过多的烦恼和担忧,而尤其是现在,他的家人也许就在眼前,这让他更加不在乎此外的一切了。
他转身面对着门,用手握住黄铜把手,把它往下推。
“我们从前曾拿自己的命运来赌博,结果我们死了。” 洛伊戈尔喊道,他的声音突然因为忧郁而变得洪亮,因为力量的丧失而变得苦涩。“很少有一条路是正确的,显而易见的选择通常不见得是最好的,任何一扇门的打开都会带来后果。”
但菲利克斯没有听。
他打开了门。

身着代表着城市与国家制服的人惊慌失措,在东门后的庭院里匆忙聚集,他们的衣服上蓝色,金色与白色相间。大坝破裂决堤,河流奔流不息,把它们全部吐向大海。烟涌上了墙壁。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空中翻滚着,令其他的声音都瞬间失色,甚至连飘扬的旗帜和受惊的战马都听不见。一队队穿着卷曲黑色制服的炮兵互相喊着晦涩难懂的指令,同时把两门主炮抬到了大门两边的纵队位置上。未戴头盔、身穿灰袍的骑士们排成一列,这是一座由钢铁和战马组成的堡垒,横跨通往纽马科特(Neumarkt)的主要道路,他们宽阔的装甲肩膀与用木板封住的下水道齐平。他们那肌肉发达的坐骑对那些匆匆走过的人喷着鼻息,咆哮着,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烧火气味使他们不安。每隔几秒钟就有一声响亮的重击击在大门上。鼓声、喇叭声、口哨声和风笛声混杂着野兽的嘶吼,以及枪炮的轰鸣。一辆残破的蒸汽坦克嘎啦嘎啦地开进庭院,残喘着气息。
菲利克斯一头扎进了混乱的人群,脑袋依旧昏昏沉沉记不起来东西。
他不记得自己曾跨过那扇门的门槛,也不记得自己下楼。
然而他却站在这里。
“耶格尔先生,哦,西格玛在上啊,是你吗?”
从人群中大步走来一位高大的骑士,身穿银光闪闪的铠甲,身披饰有一颗燃烧之心的战袍,腰间挂着一把已经稍有磨损的长剑。菲利克斯转身向那人打招呼,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骑士就用双臂搂住了菲利克斯的后背,菲利克斯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但他身后那两只强壮的手臂却制止了他。菲利克斯礼貌地咳嗽了一声,鼻子闻到了骑士盔甲上的油脂和汗水。那人松开双手,有力地握着菲利克斯的肩膀,咧嘴一笑。
“阿尔德雷德?”
圣殿骑士稍稍鞠了一躬。
阿尔德雷德·开普勒(Aldred keppler)或者称为“凶残之刃(fellbalde)”,是菲利克斯手中的符文剑【卡拉古尔】的前任持有者。但他早已在卡拉克八峰山的废墟底被一只混沌巨魔杀害。那么说明这里不是真的,不是.....这有可能是真的吗?菲利克斯不再确定。他眼前的这位骑士看上去,听起来,哦沙莉娅在上,甚至闻起来都完全是真的一样。以及自己重逢旧友,内心里的这份激动让这一切来得更加真实。
菲利克斯紧握着阿尔德雷德的手,“真高兴我们再次见面了。”
“你拿着我的武器。”阿尔德雷德耸了耸肩。“它应该很好地发挥了作用,也许拥有它已经足以对抗来犯的敌人,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骑士的话让菲利克斯稍感不适,也许是因为他说这句话的口吻,但他还是尽量将这感觉置之脑后。
“我需要你的帮助,老朋友。我在寻找一位女性,卡特琳娜·耶格尔,我的妻子,也许你见过她。她——”菲利克斯抬起一只手,几乎和胸口齐平,然后笑了,因为她的形象已经完全跃入了他的脑海。“她大概有一头黑发,左边有一绺银发。大概是阿尔道夫来的难民中最漂亮的了。”
阿尔德雷德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那一瞬间菲利克斯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再次询问,“这里有阿尔道夫来的难民,是吗?”
“这个城市有成千上万的妇女和儿童。你想,大门被攻破时,会发生什么事呢?”
突然间有某种庞然大物撞击了大门,木头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嘎吱断裂声,铁条也开始弯曲。大门中间裂开了一处缝隙,从外可以看到一只恶魔野兽那令人恐惧的头颅。它的嘴里流淌着液体状的熔岩,发出了嘶嘶的声音。而庭院里也随之响起一阵鼓舞士兵们勇气的话语,士官们喊叫着,重复着命令,对西格玛的赞颂和对尤里克的呼喊比比皆是。大门再一次被攻破了。铁条被折断,火焰从破裂的大门窜了出来。
一声号令,盖过了周围的呼喊,“开火!”
箭矢从城楼上的窗户和阳台射出,这些原本是城市委员会办公室的城楼现今已经变成了战时的临时防御工事。大多数箭矢都射中了试图涌进来的恶魔,而少数几支则打在了攻城锤的黄铜表面上。
一个女性的声音传来,在一只弓箭手队伍之中,鼓舞着士气。这声音就来自菲利克斯对面的楼上,楼上的窗口还架着被草垛所掩盖起来的弩炮。当弩炮组还在对他们的武器进行最后一次检查时,弓箭手早已准备瞄准,等待着号令进行下一轮的射击。在那位女性的号令下,他们再一次发射了一轮箭矢。
菲利克斯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个女人,她单膝跪在粗糙的、刚刚增加的城垛后面,把手伸过她的头,从她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传动轴滑了出来,落在她的弓弦上,她以一种天衣无缝的动作又站了起来。她比弓箭手中最爱的人还矮一个头,苗条得像一支箭。胸前穿着一件加厚的皮革软甲。她的前臂和腿部都包着薄薄的单件皮褥长裤。她乌黑的短发拂过窄窄的肩膀,只剩下一绺白头发诡异地挂在左眼上。她不顾这一点,向破门而入的大门瞄准。她左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沉甸甸的金戒指,手紧紧地扣在弓上,火光在戒指上闪烁。
卡特。
“敌人的攻城部队这几日都被我们防下来了,但他们就是不放弃,就是不消失。” 他说话的时候,阿尔德雷德的声音越来越重,他的外表好似在发生改变,菲利克斯觉得他应该认识的一个人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外表一点也没有改变。当菲利克斯眨眼的时候,那人无疑就是阿尔德雷德,而且肯定一直都是。圣殿骑士拔出剑,指向大门。库尔干人的斧头劈向了大门,米登海姆的长矛手和戟手在火炮部队后面待命。又是一轮箭雨落下。“我们灵魂中长存的勇气和坚毅的钢铁决心得以让我们一直胜利,直到现在,恶狼在门口嚎叫着,像你这样的人必须站起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驱赶恶魔。”
菲利克斯往后退了几步,被圣殿骑士的异常紧张吓到了。“阿尔德雷德?”
圣殿骑士朝菲利克斯的身后示意。菲利克斯转过身去。
三个魁梧的巨魔杀手正费力地穿过拥挤的纽马科特街,寻找即将到来的战斗。其中一个挥舞着一双斧子,他是菲利克斯这么长时间以来见过的最丑陋的矮人。他那被压扁的鼻子上长了一颗毛茸茸的疣子,大耳朵上的金环叮当作响。在他身后急匆匆地走着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矮人,身上穿着毛皮衣服,刚刚剃光的脑袋上满是桔红色的胡茬儿。第三个……噢
菲利克斯感到自己的心又要碎了(唉,死去旧友的出场)。
“斯诺里认为菲利克斯离开的想法是正确的。”斯诺里·咬鼻高兴地说,他那张揉成一团的脸上挂着愚蠢的微笑。“既然我们能在城门那儿对付他们,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全都进来呢?”
"菲利克斯已经决定不跟我们打仗了。" 阿尔德雷德说,“他要去找一个女人。”
比约尼·比约尼森(Bjorni Bjornisson)丑陋的脸上绽开了淫荡的笑容,他在另一位矮人乌利(Ulli)的背脊上戳了几下,发出赞许的咆哮,直到矮人狂怒地涨红了脸,退到比约尼够不着的地方。
“他看起来没那么强硬,”乌利大声说,仍然脸红,显然被自己的过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他责备地瞪着另外两个杀人凶手。
菲利克斯仍然哽咽着说不出话。几个月来,他一直对斯诺里的死耿耿于怀,并为此而愧疚。现在,他内心里的一部分渴望能够与斯诺里并肩作战,在一旁的阿尔德雷德也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菲利克斯也没有忘记他对这位骑士的承诺——要好好地使用这把剑,与世间的邪恶作斗争。
他转身望着街对面的屋顶。他的心像船锚一样把他固定在原地,但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原谅我,斯诺里。”他勉强喘了口气,强迫自己从绝望的杀手和他的同伴身边离开,一头扎进了人群。
一座喷泉在一个装饰性池塘的水面上激起涟漪,池塘位于鹅卵石小花园的中心,四周环绕着米登海姆旧城的灰色高墙。红玫瑰和芳香的金银花的枝条向上蔓延,爬过石墙,伸向广场的天空。如同水手突如其来的警告一般,顿时又充满了大炮的轰鸣和战斗的尖叫。哭声不完全来自于周围的人类,天空中的怪诞而恐怖的惨叫就像未干的油漆从墙上一直流到地表一样。菲利克斯抬头注视着天空,飘动的云朵慢慢地拂过眼前,然后从眼前的慢镜头中回过神来,突然加速。他的心怦怦直跳,茫然而又恐惧。
他怎么了?他在什么地方?卡特怎么样了?
他把注意力转回花园,想弄清方向,并设法找到回纽马科特的路。他注意到有一个人坐在池塘边上,穿着长及大腿的珍珠白色板甲。是古斯塔夫......? 他的外甥侧身坐着,细长的双腿在身下交叉着,苍白的脸转向了喷泉。他的侄子用手指——几乎像爪子一样——拂过池塘表面,一群神情压抑、悲伤的孩子围着他,他们破碎的倒影从池水里透过哭泣的眼睛向上看。就在这时,菲利克斯才注意到那个穿着盔甲的身影在水中却没有任何的倒影。
一股阴森森的寒气钻进了他的骨头。
这人,不是古斯塔夫。
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好像是被他那颗跳动的心提醒了似的,脸上露出了掠夺性的微笑。她的短发像灰烬一样,皮肤如人骨一般苍白无光。除了左太阳穴上那道银白色的伤疤,她的脖子上又添了一道伤口,划破了她的喉咙。他依旧记得自己拿剑的手,在剑刃碰到她的脖子时,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那时候斩首传来的震动。在他的脑海里,他再一次听到了她的头颅跌落在巨魔王地牢石头上的重击声。
“尤莉卡,我——”
吸血鬼用割喉的动作在自己的喉咙上比划了一下,菲利克斯自己的喉咙也绷紧了,就好像她把手放在上面捏了一下。“你肯定是在找卡特琳娜,”她说,尽可能简明扼要地揣摩着他的心思。“真令人失望,我一下就猜到了。”
菲利克斯把目光从吸血鬼身上移到头顶沸腾的云上,一片血云染上了边际的银色。他颤抖了。“求求你,东门被攻破了。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儿——”
尤莉卡的笑容像一根被吹灭的蜡烛从亮转到暗,神情一下子变得残忍凶猛。她抓过一个在她身边哭泣的孩子,她抱起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发出一声可怜的求救声,然后把她扔进了池塘。菲利克斯惊恐地叫了起来,根本没想过自己有没有把握击败尤莉卡就冲了进来,把小女孩从尤莉卡的手里夺了过来。吸血鬼对他耸耸肩,好像他不过是个孩子似的。菲利克斯踉踉跄跄地退了回来,他刚站稳脚跟,剑就从剑鞘里滑了出来。
“你知道当吸血鬼的灵魂最终死去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折磨吗,菲利克斯?”尤莉卡说,被她抓住的女孩使劲挣扎着,池塘里的水溅在了她的胸甲上。其他孩子都开始抽泣,但没有一个试图逃跑。好像他们已经听天由命了,或者他们知道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深有体会。”
“尤莉卡,快停下!”
这是一场考验,一种挑战。饥饿的狼群在门口不断地咆哮,如果他们不停下来,他们一定会把我们都吃掉。但你要知道不仅仅是恶魔才会威胁我们的生命,人类,如果你不杀我,我就杀了你。”
菲利克斯的剑稍稍迟疑了,“你叫我,人类(manling,这里是神殿的那股声音在对菲利克斯说话)?”
尤莉卡吼了一声,把已经一动不动的女孩推进了池塘底部,自己则跳了起来,伸出湿漉漉的手,伸展开了残忍的骨爪。菲利克斯被这般迅速吓了一跳,赶忙往后退。吸血鬼咧嘴一笑,在菲利克斯的左右来回跳窜几乎令人看不清楚,菲利克斯试图后退,却被打倒在地,直到他的后背撞到花架上,红色的花瓣飘落到他的肩膀上。吸血鬼的动作让人头晕目眩,就像这血色天空或周围传来的尖叫声一样不自然。她走了过来,尖牙露出,饥饿的咆哮着。
菲利克斯咒骂了一声,扯了扯他的斗篷,把衣服从玫瑰花枝的尖刺上扯了下来,然后顺着墙滚了过去。就在这时,尤莉卡一记迟来了半秒的拳头将刚才他所在地方的木头、藤蔓和石头都打得粉碎。菲利克斯从墙上跳了起来,转过身。血从他脸上的几个小伤口流了下来。是玫瑰尖刺造成的,他的手上有更多的抓痕,衣服上还有花枝的刺。
尤莉卡把胳膊从墙上抽出来。她闻到菲利克斯渗出的新鲜血液,越发狂暴。“我不记得你在普拉格的时候像现在这般害羞啊,亲爱的,你既然已经杀了我一次了,现在为什么要退缩呢?”
她像猫一样发出嘶嘶声,扑向了菲利克斯,已经用爪子刨着他的脸了。菲利克斯本能地举起剑来抵挡来避免那强有力的骨爪穿透自己袖子下的锁子甲,与吸血鬼的骨爪碰撞而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但在那一击的威力把他击退之前。锁子甲上的金属铁环部分从他的胳膊上被撕裂下来,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竭尽自己的所能在闪避尤莉卡的攻击。在那几秒钟里,他挥舞剑刃的速度也逐步加快,他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能跟上尤莉卡出招的速度,而他的大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的手臂因为高强度的劈砍挥击开始疼痛,汗水和血在他脸上的皱纹里流淌。吸血鬼在菲利克斯挥舞着的剑刃下游刃有余,自己的身体像是背叛了物理法则一样快得已经无法看清,在前一秒菲利克斯还在防御下一次攻击之时,尤莉卡就已经先一步在防御还未形成之前给了菲利克斯的腹部一记重拳,几乎把他的身体撕成两半。
当他飞出去的时候,空气从他的肺里冲了出来,轰隆一声飞过池塘周围低矮的长凳,滚入水中。
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了,到处都是发光的石头和气泡。喷泉的潺潺流水声充满了他的耳朵。他本能地想深吸一口气,但他忍住了,尽管他的肺已经憋到了极点,但他依旧需要时间站住双脚来浮出水面,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花香四溢的空气。水从他的脸颊流下来,弄乱了他的头发。喷泉的水柱冲击着他的背部,水花溅得他睁不开眼。他呻吟着倒在地上,双臂交叉抱着受伤的胸骨。
这一击确实很疼。
这感觉他不得不承认,太真实了。
水花被尤莉卡打散,吸血鬼扑了过来,跨在他身上,把他再次压回水里。非利克斯最后听到的是孩子们的尖叫声,他的耳朵里又灌满了水。尤莉卡把他压在下面一会儿,然后把他拖了出来,头发卡在嘴里,他喘不过气来。
“你曾有过一丝后悔当时杀死了我吗,我的爱人?”你会因为知道这样做会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而抵制必须采取的行动吗?”
菲利克斯想回答,但回答不上来,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在基斯里夫有句谚语: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比没做过的事好,而我后悔很多没有对你做过的事。她张大了尖牙般的嘴,身体前倾。
菲利克斯张开嘴巴,发出一声透不过气来的尖叫,挣扎着往水里泼,但当吸血鬼向他俯下身来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往水里压得更深。水淹没了他的眼睛,尤莉卡的脸和她对他说的话都被扭曲了,他的胸腔里现在充满了压力,声音再次响起。
“世界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菲利克斯。你有能力拯救这群人,但不是像现在这样。”

菲利克斯喘着气奋力起身,想要让自己的喉咙从骨爪上解放出来,却发现爪子早已不在。他还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池塘里,而是坐在一条挤满了战士的街道中间,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上。他抬起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揉着喉部仍有瘀伤的皮肤。破旧的旗帜在倾斜的房屋上飘扬:旗帜上的狮子、鹰和狮鹫随意展示着他们的颜色,虽然已经残破但依旧不屈。成千上万身穿重甲的步兵正在沿着道路向前推进,他们手中高举的长矛和长戟有规律地随着运动,空中的箭矢遮蔽了天空,手枪和野战炮的轰鸣不断,就像靠近一处瀑布一样,人类,以及其他非人类的野兽们的喊声此起彼伏(场景再次被转换)。
菲利克斯坐着的地方,他能听到有人在他周围,一队弩手在一旁观望待命,等待着他们的旗令。旗手们骑在马上,他们在前线和后方战线之间不断奔驰,随身携带着皇帝卡尔·弗兰茨的旗帜。空气中充满了汗水和洒出的啤酒、肮脏的皮革和许久未洗澡的人的酸臭味,这才是战争的真正味道,而在战场上洒出的血腥只不过是一种调味品。
菲利克斯呻吟着站起身来,身上湿衣服往地上一拍。然后他环视四周,眼睛扫视着,奇怪地意识到,虽然他刚才绝对是在一条狭窄的米登海姆大街上,但他现在却看着眼前的一座小山丘上非常疑惑,他俯瞰着一个起伏的战场,战场上有成千上万的人。战场上的部署规模是惊人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菲利克斯只能和他站在一起的弩手们观望战场。即使是米登海姆也不可能派出如此庞大的军队。他怀疑,即使是【不可阻挡】号,也无法把足够的装备和补给品运到白狼之城的山顶,以维持它们的运转。
菲利克斯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军队下面的街道上。它看上去就像一个商业区——所有的房子都有装饰性的窗户,有运输工作人员以及行政办公人员的工作间,还有在银行前面那些引人注目的石墙。但它又开始被拉长而变薄,正好将街道上双方的军队隔了开来。
帝国部队牢牢地守住了战线的中心。成千上万的步兵排着自豪的战斗队形,等待军号向前推进,在两军激战中时刻待命支援前线的同胞。来自十省的不同军服和旗帜的纹章显示着十省各自的骄傲,他们的庞大纵队横跨十多里。比菲利克斯更为高贵的骑士们骑着他们高大的装甲战马在联合军队之间慢跑,当他们在狂风中策马奔腾时,他们的长枪尖上的旗帜噼啪作响。后面的队伍里枪炮林立,他们的侧翼,一边是穿着精致盔甲、披着耀眼斗篷的巴托尼亚骑士,另一边是穿着轻甲以及粗布麻衣的基斯里夫游牧骑兵。直觉告诉菲利克斯,他正在见证两个曾经辉煌过的军事国家的最后一战。
自西格玛的时代以来的古老盟友也参与了战斗;一队矮人架起大炮,携带着坚不可摧的格罗姆瑞(gromril)武器和盔甲来援助帝国。一排不可动摇的重甲战士带着不露面的头盔,作为矮人之中至坚至强的他们组成了方阵,在炮兵和远程部队的周围形成了一面牢不可破的盾墙。虽然距离很远,但菲利克斯还是认出了他们的首领——他披着龙鳞披风,橘红色的头发高高耸起,绝对不会认错,他是阿格里姆·铁拳(Ungrim Ironfist),卡拉克·卡德林的屠夫王。矮人王在盾墙的中心向前不断推进,以超凡卓绝的武技,举起手中巨大的战斧劈翻一波又一波的野兽人和混沌战士,他被一圈奇怪的火焰光环所包围着。
【注:这里稍微扩展一下,菲利克斯所看到的这一场战斗大概就是终焉之时2528年左右卡皇,屠夫王,金属脸,还有杰罗德等人在艾维海姆陷落之际的联合作战,期间天堂之风卡皇因为不敌阿克昂而险些被杀,幸得屠夫王以及金属脸及时赶到,之后屠夫王以多年的战斗经验劈开混沌精锐的盾墙,直接与阿克昂单挑,双方在短时间内不相上下。后来金属脸施法竖起金属之墙将两军隔开,卡皇与屠夫王等人得以有喘息的机会进行商议,屠夫王自告奋勇带领矮人屠夫留下为卡皇以及激流关矮人联军撤离断后,后在混沌大军中英勇作战至自己最后一人,引发身上的火焰之风产生巨大的自爆而死,原文出自ET5第一章,屠夫王真男人,精矮落泪】
他将视线逐渐从矮人的阵线上转移开来......一切都变的奇怪。
这是随机出现的场景?预言?
这太古怪了,不可能是梦。
而在他们的周围,密密麻麻而又吵闹的第三方军队涌入,他们的数量是帝国和矮人军队加在一起的十倍之多。绿皮大军的吵杂充满了天空,这些穿着笨重皮革的残忍种族敲打着人皮大鼓,身穿洞眼和亮片的地精欢蹦乱跳地演奏着狂躁的笛声,带领着他们的追随者们高唱着尖锐而欢快的圣歌。在菲利克斯观望着的每一秒里,都有成千上万支歪歪扭扭的箭矢从绿皮拙劣的弓上射出,看上去摇摇欲坠破破烂烂的投石机将巨石抛向高空,而在投石机后面,一队打了鸡血一样的哥布林戴着带刺的头盔和手工缝制的飞翼,等待着轮到他们在战场上被弹射出去。菲利克斯在战场上最为激烈,混沌最为强大的冠军勇士们所聚集的地方看到了绿皮的大军阀:一个巨大的独眼黑兽人,他深绿色的肌肉上焊接上了铁板,在混沌大军之中纵情屠杀,嘴里流着口水,脸上洋溢着简单而满足的喜悦。显然,这股庞大的绿皮军队并非他所能控制的,在各处的战场上,绿皮都是毫无组织纪律地在推进又或者是在后退;很显然,现在他们都面对着一个更为强大共同敌人。
菲利克斯看着这个不可能的联军看呆了,他的视线再次回到了帝国战线,并越过它来到了另一边,那里——如果可能的话——有更奇怪的东西排着队准备战斗。
一队闪闪发光的精灵战士组成了银色长矛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混沌掠夺者,他们优雅而无情地使用长矛刺向来犯的敌人,当然他们与人类并肩作战并不奇怪,人类和精灵军队也曾在大入侵时期一起联合抗敌。但奇怪的是,与高等精灵站在统一阵线上的,还有着他们的远亲;瘦骨嶙峋、下巴像刀一样的战士们身穿皮革披肩和深紫色披风,与身穿银蓝色盔甲的长矛手,还有身披秋叶,不穿盔甲而充满野性的林中精灵战士一同并肩作战。长弓和收割者十字弩齐齐向敌人的阵线发射。菲利克斯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个四分五裂的种族重新团结在一起,而正在这时,他看到一条巨大的黑龙俯冲而过,黑龙背上坐着一位身穿铁甲的精灵领主,他身上带着一股汹涌的阴影,从精灵的阵线上掠过。
菲利克斯摸了摸他那把剑的龙头剑柄,但他却没有感受到符文剑的颤动。有可能这头巨龙离得太远,无法唤起卡拉古尔的弑龙本能,也有可能这一切对卡拉古尔来说都不像对他那么真实。
就在那一刻,他希望自己也能够如同剑一样明辨是非和知晓现在的情况。
因为,在战线的尽头,在看不见阳光的阴暗边际之处,有一个比在场的混沌军团还要强大,更加可怕的巨型躯体正在靠近。在一层极度不自然的黑暗中,一位长着骷髅脸的巨人大步流星地走着,他悬在地面上,被一股黑魔法所托举而起,这股绝对到令人恐惧的至强力量甚至连这位巨人都难以完全控制。他的战场充斥着一片死寂,毫无活物,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是最强大的混沌冠军们,在面对他时,也会毫无例外地倒下,然后他们再被他拉起来,成为亡灵军团中的一员。
一个名字
一个每一个学习了禁忌知识的学生都熟悉的诅咒之名,在菲利克斯的脑子里盲目地颤抖着,尖叫着。
纳加什。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场不可避免的最终决战。”一个干巴巴、略带优越感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一个精灵法师站在弩手中间,菲利克斯在依旧矛盾的思维之中认出了这位精灵法师。他和所有的精灵一样高,但却异常的瘦弱和苍白,几乎能透过皮肤看到里面的骨头。他的脸又窄又傲慢,杏仁状的眼睛晶莹苍白,甚至充满了残酷的神情。泰格里斯,奥苏安白塔的至高大法师【注:他们首次相见与合作是在高菲系列小说巨人杀手里面,感兴趣可以具体看我的说书】。法师耸耸肩。“这一切仿佛都是一个奇点,万物的毁灭终将再次上演。”
菲利克斯睁大了眼睛,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大屠杀。一支混沌战士正在向前推进,他们的盔甲上流淌着鲜血,在混沌卵的掩护下,试图靠近帝国的远程部队阵线。一队精灵骑士身穿带槽的镰形盔甲,骑着冷蜥,在一场至少有七个不同种族的战士参与的激烈混战中出逃,结果被一群嚎叫的恶魔猎犬追上并撕咬。连天空也未能幸免。魔法在云层中噼啪作响,飞马骑士和精灵巨鹰骑士在弧形的魔法闪烁中穿梭,与混沌的飞行怪兽交战。周围的喧闹声嘈杂不堪,而这本身对士气和精神就是一种极其残酷的考验,到处都在嘶吼与惨叫,自己的同伴和敌人可怕而又吵闹地死去,即便是作为旁观者也无法将整个战场的惨剧尽收眼帘。
“米登海姆怎么样了?卡特在哪里?”
他说,在如今这种情况和局势下,你优先关心的东西却是如此的奇怪。如果你能想象我为这件事付出了什么,如果有一种方法能让你明白我的牺牲有多深,那么也许你会理解的。”
“你是说你们奥苏安的事吗?”
精灵发出轻蔑的冷笑。“你终究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弩手们发出一种听天由命的低语声,菲利克斯几乎听得出他们正紧咬着牙齿,心跳加速。一排新的旗子插在发号施令的旗杆上:一面普通的白旗,上面有弩手的标志,旗下是两个飘动的三角形,蓝色和白色代表着米登海姆。
“命令是,前进!”小队中士叫着,然后把哨子放到他的嘴边,吹响了行军的号角。弩手们向前冲去,菲利克斯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所影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跟着他们一起前进。
他朝他们前进的方向望去,恐惧地攥紧了剑。
几乎没有任何前兆,一个巨大的银辉色裂缝就出现在混沌军团的中心,它盘旋着,扭曲的伊希尔能量围绕着它,扩散开来,由之产生了更多裂缝,以菲利克斯有限的知识来看,它正在将空气撕裂开来。在裂缝之中,一个影子渗了出来,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让他感到害怕。
这股阴影正在裂缝的另一侧坐视,它正等待着时机,而这个影子,正是一路以来一直在中部山脉跟随他的影子,要不是麦克斯·施莱伯,他早已殒命,而影子象征着死亡。
这是必然。
“我眼前这又是什么?”
“时间很像战争,一段无限伸展的虚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但时间总是向前走,而它总是会来到这个时候。”
“我不明白。”
“他是说你得做出选择,菲利克斯。梦境中曾经出现的女巫现在从他的另一侧出现,精灵法师和变异女巫丝毫没有对彼此的敌意,而是都站在了米登海姆弩手们的队列中。“他是在问你是否想要拯救这个世界。”
“这种选择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吗?”
“不是这个世界。” 女巫悲伤地回答。
“你是谁?” 菲利克斯的喊声盖过了沉重的靴子声和噼噼啪啪的炮声。“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泰格里斯笑得很苦涩,“她现在就在这里,是吗?”
精灵用他那那月亮形状的法杖指着敌人庞大的军队。菲利克斯顺着指向看了过去,但他实在不懂泰格里斯指向的是什么,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接着,他瞥见了那个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但是依旧高大的混沌冠军,他就在混沌军队之中。卡加什-费尔在马背上肆意劈砍着绿皮和人类,他那匹巨大的战马与另一位强大的混沌军阀肩并肩地狂啸,他蓝色的盔甲装饰得非常华丽,上面闪耀着神秘的符文,让他如同海市蜃楼一般闪闪发光。艾瑞克·恶魔之爪用斧头和长矛粉碎了所有胆敢靠近他的人。菲利克斯看到这两个强大的混沌冠军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而他们并不孤单。
菲利克斯到处都能看到他从前的宿敌们在战斗,试图破坏他希望自己孩子能够茁壮成长的世界。巨大的红龙斯卡兰迪尔翱翔在战场上空,如同整个战场都是自己的囊中猎物,口中喷出的熊熊火焰将雄鹰和鹰骑士们燃烧殆尽,跟巨龙一比,它们就像弱小的昆虫一样。死灵法师海因里希·凯姆勒(Heinrich Kemmler)躲在防线后面,召集了一群僵尸,在那里运用自己的法术来对付其他被拉起来的骷髅(这里指的是et里的海大师已经叛变,投诚混沌)。而在一辆奇怪的战车上挂着一个带角的巨型丧钟,它被一群穿着猩红盔甲的鼠人推到战场上,灰先知川奎罗叽叽咕咕地在发号施令,当战车的铁轮碾过绿皮和地精时,鼠人法师高兴地尖叫起来,他陶醉于自己吞噬了巨量的次元石,并兴高采烈地从爪子上释放次元闪电将试图逃跑的人化为灰烬。
菲利克斯甚至没有去注意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他的拇指已经从剑柄移到了手指上的戒指,触摸着戒指上印着的矮人符文。他有许多话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愿意用他的右臂来换取和她告别的机会,如果这意味着他可以再一次拥抱她,他会很高兴地献出自己的生命。他愚蠢而多愁善感,现在也已经是快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知道,更糟的是,自己是一个浪漫的人。这不是真实的,卡特不是真实的。
沉重的脚步声把菲利克斯带了上去:时钟的滴答声,沙子的滴答声,鲜血的滴答声。米登海姆人的盔甲在裂缝的光芒下闪闪发光,每个人都像池水里的涟漪,映着光辉。菲利克斯想知道在那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世界和奇怪的恐怖,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想去了解,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因为它是真实的。
“我现在还有选择对吧?那请让我回到高崔克的身边,这样我就能结束这一切。这是每个人都想要的,最后的冒险。就应该这样是吧?”
巫师和女巫的表情都很严肃。
他闭上眼睛,把心思放在自己的意志上。
“送我回去。”

一阵热风携带着煤渣的气味,吹到了菲利克斯的脸上,他睁开了眼睛。
他再一次回到了纽马克特大街,但这一次,他身处戒备森严的屋顶上向下俯瞰,而之前他就是在那里发现了卡特。当他走到边缘时,弩炮的木片残骸在他脚下嘎吱作响。城墙上尽是被熏得漆黑,而饱受折磨的人群,他们活活被烧死的样子仿佛被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刻。菲利克斯甚至能尝到嘴里的苦涩,这般人间地狱如同被巨大的火球击中一样。
他把手放在已经因为热量而变形的圆屋顶上,探出身子。
大门被砸得粉碎,周围的石头仍在冒烟。散落的火焰点缀着庭院,活像陵墓里的蜡烛,燃烧着死者的遗体。破碎的窗户、残破的胸甲和损坏的头盔散落一地,地上带着血的剑刃、死人背上伸出的箭头上一点点细小的钢铁上,都反射着周围的火焰。菲利克斯感到自己的眼睛在跳动的灯光下变得软弱无力,视力逐渐模糊。
这难道就是最后一个残酷的考验,来测试他对混沌大军所造成的惨剧的反应?
菲利克斯抹去眼里的泪水,抽泣着。“对不起,卡特,我一开始就不该离开你,我应该和你一同作战,誓死捍卫阿尔道夫。”
“那样又会对谁有帮助呢?”
菲利克斯的手指几乎快要戳进石墙。那个声音。让他的心随之跳动,但他还是半信半疑。他一直盯着柴堆。“我看不出自己能够在这末世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而我觉得,我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你救了麦克斯。”
“但如果不是我,他可能还活着。”
“不,麦克斯肯定不是这样认为的。”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垂下了头,然后他转过身来。
卡特确实站在他前面。她的头发被弄得很乱,左眼上的银色发卷染成了红色。她的皮甲和护垫都烧焦了,还缺了几块。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幸存者的迹象。
“你真的是卡特吗?”他上下打量着她,奇怪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有一个伟大而可怕的命运吧?”
"菲利克斯,你的命运是注定的。" 卡特说着,拉起他的手,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你的命运虽然注定不能让我们长相厮守,但我不后悔成为你生命中的一段美好回忆,哪怕它只有短暂的几年。”
菲利克斯笑了,泪水夺眶而出,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他的心能够感受到她靠过来的身躯,这才使她变得真实。突然间,所有他想做或想说的事情都化为乌有了。
这一刻,对他来说,足矣。
卡特靠得更近了,直到他们碰了个正着,他们之间只有攥得紧紧的手。她害羞地笑了笑,把身体稍稍转了过去,露出一条羊毛背带,搭在她的箭筒和加厚的软甲背带之间。从里面,一双水晶般明亮的天蓝色双眸好奇地从一张胖胖的小脸上探了出来,上面点缀着一缕白金色的头发。菲利克斯对这些事情毫无经验,但他猜想婴儿一定还不到一岁。菲利克斯笑了,小婴儿伸出一只小手试图去抓菲利克斯的脸颊,开心地呀呀直叫。
实际上很疼,但菲利克斯并不在意。他的心彻底融化了。
“我的女儿…...”
“她的名字叫罗莎·耶格尔(Rosa Jaeger),” 卡特轻声说,他们周围的世界姗姗来迟地回到黑暗中,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代我向你父亲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