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后记

壬寅年九月初九，余住江阴旧宅。艳阳天，日灼三日，后大风俄起，是秋夏之交也。余与人辩之，上下淋漓，见风起林舞，乘兴独往。次日染疾，是风寒也，遂久闭门扉而不出，百般聊赖，便作此文以记心矣。

思前日，天地如大窖，阳炭烹之，岂有不怨之理？门前有一大湖，有无名栈道临其上，盖三四里。荷红玉影，岸芷游鳞，亦有飞鸟翔集，观此胜状，忧愁并忘，心旷神怡。有虫翩然临于水上。剔透莹亮，双翼薄而明，微一甲，蜉蝣也。纤巧而上天，玲珑而走水，从容不迫，全无拘束，自生向意。

而风起往时，满目萧然。花已残，荷已败，鳞已散，叶已凋，蜉蝣俱灭。其尸积塘面，薄暮冥冥，夕日拂之，光芒万丈，不见蜉蝣，惟留绛衣，亦如昙花，初开便败，刹那芳华。三日可叫万物衰败，何谓人乎？故不应滞于忆，太白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善哉！岁月不待，当以今日为始；患得患失，终失功成之境。

嗟夫！余常闻世人求其所求之，未果，遂随波逐流矣。便如枯叶落川，而叶已死方随流。故曰：死者随流。此死非身而为心也。众生皆忙，于奔命求生，苦也，而常忘忙为何。长此以往，必忘其生之，忘初心所向，盖心已死，死者随流。似蜉蝣，朝生暮死，而蜉蝣无情思，人却丧情思，弗如也。是心死为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