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回家过个团圆年是无数漂泊在外的打工人们共同的愿望。在这一执念的驱使下，各地的车站机场总会在春运时期迎来浩浩荡荡的返乡大军，宛如“人类大迁徙”般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不过，随着互联网与社交软件的普及，如今打工人们早已习惯了在网上与远方的亲友交谈，相思之苦的缓解无形中改变了人们过年期间的执念，一些打工人渐渐不再把“回家过年”当作天大的事，转而执着于利用“春节档”漂在外面多赚些“压岁钱”了。

“没钱才可耻”

某视频平台上出现了一则随机采访路边厂妹的短视频。

视频里的厂妹着装朴素，一边等着出工，一边对镜头说：“我在厦门某外资厂里上班，工资按小时算，每小时30元。但要干满4个月才付全额工资。”

距离农历新年只剩下两个月了，要干满4个月，意味着她将无法回家过年。

自媒体问道：“那你春节还回家过年吗？”

厂妹摇头说：“不回（过年不回家不可耻），没钱才可耻。”一句朴实无华的话，透出了打工人的无奈。

公开资料显示，2019年厦门市城镇非私营单位在岗职工(含劳务派遣工)平均工资97779元，但许多打工人没达到这个收入水平，在一座座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像视频中的厂妹一样过年不想回家，只想赚钱讨生活的人，还有很多。

2021年11月，上海街头寒风凛冽，25岁的魔都厂妹吴春艳站在寒风中，看着外滩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吴春艳的家乡在安徽安庆一座小山村里。初二那年，吴春艳因家贫被迫辍学，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倒了她的肩头。困顿之际，吴春艳突然想起她曾听人说，村里最好的大学生去了上海工作，几年后就在省城买了房，落了户。

想到这里，吴春艳决定去上海闯一闯。她辞别父母，孤身来到上海，然后在某宝上买了个简历模板，跑去网吧里疯狂海投简历。

可惜，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吴春艳不死心，又给心仪的企业连续多天不间断地投简历，终于有家企业的HR主动给她打来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HR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再投简历了，我们最低学历要求是本科。”

吴春艳第一次感受到绝望。恰在此时，老家的父母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寄点钱回家。吴春艳只得忍下所有的委屈，告诉爸妈：“等她发了工资，马上寄钱回来。”

上海滩的夜晚灯火璀璨，可吴春艳的世界却一片灰暗。为了生存，吴春艳不得不在老乡的介绍下，进入嘉兴的一家汽配厂工作。

汽配厂里的每个员工，早已在资本的安排下融入到流水线中了。

吴春艳每天工作八小时，就要坐在流水线上重复八小时的机械动作，可她不敢抱怨，甚至不敢觉得工作枯燥，因为工厂给她提供了免费宿舍，还给了她远比家乡更高的薪酬，她太需要这份工作，太需要钱了。

为此，吴春艳在工厂里几乎全年无休，更别提“过年回家”这样的奢侈享受，总算靠着辛勤劳动与省吃俭用存下了4万元钱。

她将这些钱全部寄给了父母，虽然这笔钱或许只是上海白领们一个月的工资，可放在吴春艳的家乡，已然是一笔令人欣羡的“巨款”了。

打工人的无奈

吴春艳的遭遇依稀让人回忆起90年代的“打工潮”。那时候的打工人，不管家再远，车票再难买，总要穿过万水千山回家过年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抢春运车票的倒计时变成了早高峰叫醒自己的闹钟，越来越多的打工人过年不再回家，故乡成了人们遥不可及的梦。

漂泊的生活总是充满了各种辛酸，要不是被生活所迫，谁愿意背井离乡外出谋生活，谁又想累死累活地干活，却拿着低得可怜的工资，以致过年时既没钱回家，无颜面对家乡父老。

这一切，用视频中厂妹的话来说，便是“没钱才可耻”。

诚然，当外出务工的人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时，面对白发苍苍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孩子，怎能忍心告诉他们“我没攒下什么钱，最后一点钱，买了车票回来看你。”

两手空空的回家，只能让家人在村子里蒙羞。有些打工人看别人在城里都挣到钱了，自己一无所获，在攀比心理下，干脆选择不回家，眼不见心不烦。

除此之外，没钱还意味着资源的匮乏。打工人漂在城市里，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

然而，当深陷麻烦中的打工人需要帮助时，往日称兄道弟的朋友们时常集体变得精明世故，异常迅速地算出帮与不帮之间的利益价值，上演一幕幕“人间真实”。

这时候，“没钱”顷刻之间就成了“没资源”，进而化为“平庸”的代名词。

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困扰，不禁让许多打工人产生了“没钱可耻”的想法。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遭遇的所有麻烦，归根究底便是自己“没钱”。

这一想法究竟是对是错见仁见智，但却真实地反映了打工人生活不易，正如网上曾有妹子发帖抱怨，为何男友只顾搬砖不顾她？

下面的高票评论是：他搬着砖没法抱你，放下砖没法养你。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两个字，打工人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如果可以选择，打工人们也想活得自由自在，像个孩子一样给颗糖就笑，摔倒了就哭，不用在职场里伪装到面目全非，更不用小心翼翼的算计与维系着脆弱的人际关系。

在养家糊口的压力下，打工人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收起所有的小梦想，将“赚钱”写到备忘录的第一页。

视频里的厂妹，在记者提到春节时，想到的不是回家，而是那时她就干满三个月，可以拿到补贴了。

吴春艳在临近春节时，又一次将积蓄寄回老家，然后拿着所剩不多的一点点钱，破天荒地走进路边一家简陋的烤肉店，点了菜单上最便宜的一份烤肉。

一旁的服务员端上菜，熟练地帮顾客烤肉。吴春艳看着服务员，只觉得这位服务员有点像是自己的同类。

肉烤好后，吴春艳叫住准备离开的服务员，将为数不多的烤肉分了几块给服务员吃。

那一刻，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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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院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