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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克福大学曾做过一次简陋的人脑实验，他们在志愿者入睡并进入‘快速眼动期’后用40赫兹的微弱电流刺激志愿者脑额叶，这一举动使得志愿者们做梦都几率大幅度提高。基于这个原理，一种帮助睡眠者入梦的小玩意被生产出来，此时边缘桌上就摆着这么一件，名为梦境诱导仪，长相酷似头戴式耳机。如果这东西出现在LPL夏季总决赛某位参赛选手的脑袋上，没人会觉得违和。

“我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梦境诱发稳定仪，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他大头套，这名字接地气多了。”边缘说道，“说吧，这次来找我什么事。”

隔着桌子坐在对面的男子是便衣的警长姜斌，他和边缘私交甚好，也经常找边缘帮忙，毕竟私家侦探在某些时候比警察办事要方便些。

“我想请你调查这东西有没有问题。”姜斌说。

“有人带出问题了？”

“没有。”

“那是你们发现什么端倪了？”

“也没有，如果真的有浮出水面的大问题，我就不必来拜托你调查了。现在的难点是我们怀疑他有问题，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如果警方贸然调查，有问题还好，要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媒体会怎么报道，社会会怎么评价我们？故意为难良心企业，乱打乱察，以权谋私，代价太大了。”

“明白了，你负责怀疑，我负责干脏活儿。”

“也不用说这么难听，赚钱嘛，不寒碜。”

“可你总得告诉我点东西，你总不能莫名怀疑人家吧，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放心。”

“他们卖的太便宜了，这玩意的售价连成本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售后良心的离谱，除了我妈，我这辈子没见过对我这么好的人。”

“那你可能是垃圾箱里捡来的。”

“别贫了，他们的售后真的离谱，不仅免费维护，还上门服务，最离谱的是上门还带礼品，网上有人出了薅售后羊毛的攻略。最最最离谱的是这公司不仅没有谴责和叫停这种薅羊毛的做法，反而转手就给薅羊毛的热帖点了个赞。”

“那我可得试试。”边缘小声嘀咕。

“这公司给我的感觉就是在烧钱玩，完全摸不透他们想干嘛，按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公司做类似产品，市场也已经被他们完全占领，他们没理由继续砸钱赚吆喝。”

“不能启动反垄断调查吗？”

“不能，垄断本身不违法，靠垄断地位进行不正当竞争才违法，可他们根本没有凭借这款产品的垄断地位经行任何商业竞争，说难听点，他们比中国邮政还冷淡，那邮政还借着影响力开奶茶店呢，这公司真就赚钱的事儿一件不干，连自家的其他产品都舍不得帮着推销。”

“我有点感兴趣了，他们这么烧钱没把自己烧死吗？”

“暂时还没有，产品是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搞的，他们资金充足，不过就现在这玩意的烧钱速度来看，这家公司也就还能撑个四五年。把一家市值上万亿的上市公司全都烧给你说的这个大头套，而且还看不到任何盈利手段，这太可疑了。”

“这活儿我接了，”边缘拿起大头套仔细端详，轻声念出大头套上的产品发行方的名字，“五五开集团控股有限公司。”

 

 

2

调查一件商品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店里搞事，边缘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家头套专卖店，店里客人不多，因为是周内的工作时间，像边缘这么闲的人可不多。

“欢迎光临！”年轻漂亮的导购接待了边缘，“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看看头套。”

“您说的是我们的梦境诱发稳定仪吧，我推荐您这一款呢，最近在打折，全套买下来不到三千，十年包换，终身保修。”

“这么贵？就这破头套？”边缘故意刁难道，“我知道这玩意儿的原理，不就是发射电磁波吗，我家微波炉都比它好用。”

“先生您说笑了，虽然它的研发原理是基于法兰克福大学的快速眼动期干扰实验的结论，但是在用户体验上我们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实际上每个人都有最合适的电磁波适应强度和频率，尽管差异微小，但是这微小的差异会给用户带来完全不同的使用体验。我们的设备会尽可能检测每个人最适应的强度和频率并稳定发射对应电波，仅一套设备中的检测系统造价就相当高了，况且它还必须时刻检查用户的睡眠状态，在保护用户安全上我们也花费了大量心血。”

“那你们是亏本做买卖了？”

“这是公司的决策，我们销售人员并不知道高层的意图，但请您不要诋毁我们的产品和我的公司，这是不对的。”销售小姐微笑着解释，言语中无不透露着对自己公司的维护。

“看来你们公司的待遇很好，你是个出色的员工。”

“还可以，如果您有意加入我们，我可以帮您引荐。”

“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是喜欢自由些的生活。”

一般来说大企业的底层员工待遇都是每个公司难以启齿的，可眼前的销售小姐骨子里透露出的自信和对公司的维护让边缘更加认定了五五开集团是真的在往这款大头套上面砸钱，他们甚至对一个销售好到让销售都自愿维护公司！闻所未闻。

3

侦探总有神通广大的朋友，边缘也不例外。他带着刚刚购买的绿色头套找到了做医生的朋友孙仁青。

“为什么买原谅色的，没有别的颜色了吗？”孙仁青问。

“哦不，我喜欢绿色。”

“你的回答总让我出乎意料。”

“这头套可能有问题，这次来是想让你帮我研究研究。”边缘不再废话，直入主题。

“这玩意能有什么问题，我都用了小半年了，绝对安全，人畜无害。”

“没什么特殊感觉吗？”

“没有，带上以后入睡很快，而且每晚都有奇奇怪怪的梦，我每天都很期待。”

“那睡醒之后呢？”

“神清气爽。”

“还是检查一下吧，起码测量一下佩戴者的睡眠状态，我接了活儿的，得搞点数据交差。”

“真没见过这么无聊的要求，那个没病的人会主动要求做睡眠检查呢？不过既然你要求了，我可以帮你做。”孙仁青说完摆出一摊设备，有心率检测仪，血氧检测仪，血压检测仪，体温检测仪，还有一些其他边缘根本不认识的生命体征检测设备。

“这么大排场！”

“不摆这么大怎么好意思管你要钱呢？”孙仁青笑着说道。

边缘躺在床上任孙仁青摆弄，不一会儿他身上就插满了奇奇怪怪的探头和针管，“我估计你这次大概率是要白遭罪了，大头套上市的这一年多以来从来没出过任何问题，作为一种电子设备，它的安全性比收音机都高。”

“被废话了，开始吧。”

“吃药，注射麻醉，还是你自己睡？”

“我自己来。”

边缘闭上眼睛，睡觉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实际上还没等他思考完多久才能睡着的问题，就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

边缘梦到一个仓库，仓库地面上散落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枪械，饮料，还有背包连着弹夹。边缘捡啊捡，一直不亦乐乎地捡到孙仁青叫醒他。

“真是个好梦，我已经很久没空去打游戏了。”边缘站起来，舒服的伸个拦腰。他转头看向孙仁青，后者却不似他这般轻松，而是紧盯着电脑屏幕，一言不发。

“怎么样，数据正常吗？”边缘问。

孙仁青艰难地点点头，仿佛极其不愿承认刚才的发现似的：“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大家都没发现就一定不会出错，可现在我才知道，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无视了大头套的安全问题，才导致这么严重的情况一直都没被发现。我们还是过于相信五五开集团了……”

“什么问题？”

“很复杂，我先说结论，从你刚才睡觉的那一个多小时的生命体征数据判断，你根本没有睡着。”

“其实我睡挺香，梦很有趣，有一个背包它连着弹夹。”

“我知道，我知道带着大头套睡觉的感觉，可是数据问题就摆在这，很难解释。”

边缘把脑袋凑向电脑屏幕，那上面正显示着几张数据图。

“老边，你看这些数据，”孙仁青管边缘叫老边，这是他要说严肃话题的表现，“第一份数据是你这一个小时的心率变化。正常人睡觉时的心率往往要比苏醒状态低十几次，但你的心率只是在最开始的几分钟里从75次/分下降到了65次/分，随后就回升到了75次/分，然后保持着高心率完成了一个多小时的睡眠。这张图纸不论给那个医生看都会得出你在这一个小时内是装睡的结论，这太离谱了。”

“那你是怎么判断我不是装睡的？”

“没法判断，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我害怕的是第二份数据，你身体各部位的血氧含量。刚才你睡眠时身体其他部位含氧量都正常，但我通过含氧量计算出的你大脑的耗氧量却搞得惊人！在你一个小时的睡眠中，你大脑的耗氧量比往常要高出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我不是很清楚这是个什么概念。”

“人类大脑的基础耗氧量很高，但是在进行脑力活动时耗氧量并不会在这个基础耗氧量上增加太多。即使是高考这样的剧烈脑力活动，人的大脑耗氧也不会增加超过百分之五。而刚才你直接让这个数字提高了五倍，这说明我们在造梦状态下大脑活动的剧烈程度比参加高考还要剧烈五倍。虽然这个比喻很拙劣，但你应该能明白这有多剧烈了吧。”

“既然你提到高考，我差不多能想象这是怎样的剧烈成都了。可既然我大脑的耗氧量这么高，为什么我醒来以后还能这么舒服呢？难道我不该很疲惫吗？”

“难以解释，这不是我掌握的知识能解释得了的。但这个数据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我们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但实际上我们的大脑并没有停止运转。在某个我们自己无法察觉的角落里，大脑正飞快地运转，为某个野心家工作。”

4

边缘找到了世界上最优秀的神经学专家石英博士，起码她一直都如此自居。

“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通过外界手段操控人脑，让其在我们不知情的状况下工作？”边缘问。

石英看完孙仁青写给自己的邮件，心里已经琢磨的七七八八。

“从理论上来讲，这完全有可能，因为人脑处理信息的主要方式还是依靠在各神经元见传递电信号。每个神经元本身的结构和功能都是很简单的，他们处理的电信号也不算复杂，所以理论上存在可能。只要我们能向特定的神经元传递它能识别的信号，就能直接操控它。”

“那现在有人做到过吗？”

“据我所知还没有，因为发送一段电信号并被接受虽然很简单，但是我们却完全无法解读这些信息。我们即不知道发送到信号代表什么，也不知道反馈的电信号代表什么。所以我们能达到的操控，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对牛弹琴，我们知道牛听到了，牛也知道有信号给它，但我们互相无法理解。在这个比喻里，研究者是弹琴的人，实验大脑是牛。”

“这么说现在最难的地方还是在于我们没能破解大脑中信息的编译方式，而不是对其进行输入的手段。”

“是的。”

“那如果破译了呢，能利用这种手段做到什么？操控人类吗？”

“不至于，尤里的技术对人类而言还为时过早，但我认为，至少可以获取信息，就比如说通过操控大脑挖掘你的银行卡密码。”

“似乎不算很厉害。”

“你觉得你可以抗拒这种挖掘？”

“卡里没钱。”

5

边缘找到专卖店的姑娘，请她引荐自己。入职很简单，边缘轻松加入了这家大公司，没有任何阻碍，现在边缘有些明白姜斌为什么会找自己调查了。警察的确不方便做这些事情，只要在入职前随手一查，警察的身份就无处可藏，但边缘自己的无业游民身份却可以轻松坐实。

“以后你就是公司的一员了，切不可把之前无业时的散漫和懒惰带进来！”边缘入职后顶头上司如是说。

边缘做梦也没想到五五开集团会给他开出如此夸张的薪水，他的收入比做侦探时多了一倍，而且每天只需要工作不到六小时，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员工们都如此维护公司了，因为这里真的太好了。

不过边缘并没有乐不思蜀，不是因为他藏了无懈可击，而是因为他有身为侦探的觉悟。三个月的时间里他根自己所在的片区里几乎每个人都聊了个遍，最终确定了公司一台服务器的位置以及维护时间。边缘跟负责维护的同事打了个招呼说自己也想参观参观，同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毕竟在这么好的公司带着，谁会有坏心思呢。

边缘顺利偷到了服务器数据，他将数据拿给姜斌翻译，警方没能翻译出数据中有关解读人脑编译的部分，但是确定了有一部分数据是没有报验的。有了这个理由，警方得以光明正大地出动并抓捕了五五开公司的主要负责人——马非。

 

6

审讯室。

姜斌：“姓名。”

马非：“马非。”

姜斌：“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马非：“不知道。”

姜斌：“还嘴硬是吧，”

马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姜斌：“你们公司为什么赔本经营大头套？”

马非：“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有趣的梦，权当是做慈善。”

姜斌：“你觉得我会信吗。”

马非：“不信又怎样。”

姜斌：“你怎么解释佩戴大头套会导致人脑耗氧量提高。”

马非：“做梦必然是要耗氧的。”

姜斌：“哪家做梦耗氧比高考还多五倍。”

马非：“这说明你的梦比较精彩。”

姜斌：“为什么会有部分代码没有申报。”

马非：“只是跟新数据时写进去的补丁，没有必要报。”

姜斌：“那这部分数据是用来做什么的。”

马非：“改善用户体验。”

姜斌：“不止吧。”

马非：“就这些。”

姜斌：“这部分数据的编译方式是怎样的，解释一下。”

马非：“不能告诉你，这是商业机密。”

姜斌：“拒不配合？”

马非：“不是不配合，这是底线。”

姜斌：“明白了，那就是以科技手段窃取记忆，泄露国家机密。”

马非：“你凭什么冤枉我！”

姜斌：“不是冤枉，这不是没搞懂你在做什么，只能猜测吗。你老实交代，我们从轻处分。”

马非：“没什么好交代的。”

姜斌：“这么大的罪名都敢背负，却不愿意说自己在做什么？”

马非：“没什么好说的，随你判。”

 

马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交代，被判处无期徒刑立刻执行。五五开公司全面停运，财产上缴，公司解散。

 

 

 

 

 

 

7

转眼一年过去了，五五开集团支离破碎，但它们的大头套却还在被广大人民使用，而且有人自发地搭建起服务器用以跟新数据。这一年里，边缘也没闲着，在没有发现五五开集团的真实意图前他不打算停止追查。

一个雨夜，边缘扒着网线追查到一处偏僻郊区的破旧老楼里，没人能想到这座烂尾楼里住着人。

边缘静悄悄地来到一堵铁门后，屋里正响着剧烈的机械键盘声。边缘收紧肚皮从门缝间穿进屋子，里面亮堂的很。一个白发蘑菇头男子正对着电脑疯狂敲击，嘴里还不停的叨叨着，最后一步，最后一步。

“奈斯！完成了！”白发蘑菇头从椅子上挑起，他转过身对边缘说道，“看到了吗侦探先生！我完成了，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原来白发蘑菇头早知道边缘追查到了这里。

“边缘侦探，真是可惜，你来晚了一步。”

“是吗，那真是巧了，按这个节奏接下来你该解释来龙去脉了。”

“为什么？我又不是大反派。”

“可你完成了这么厉害的东西，不找个人解释，心理不憋屈吗？”

“也是，那你先坐，我整理下头发。”

没多久，蘑菇头完成了整理，可整理完成后他显得更老了，约莫有六七十的样子。透过这副老态，边缘隐约察觉到这个人与三十多年前的一位风云人物居然有几分相似。

蘑菇头开口了，他沉重地诉说往事：“三十年前，我被无端小人攻击，从那以后我就决定要找到真相，这么做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我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我自己开公司，自己聘请科学家搞科研，最终终于开发出了大头套这款能挖掘记忆的产品，为了把它铺设开来方便我寻找最重要的记忆，我不惜把整个公司都搭进去。后来我发现有人追查，只能退隐后方，如果不是马非的忠诚，也许你们早就发现我了。就在刚才，我找到了仓鼠的记忆，在他的记忆里，我清楚看到他是收了钱要黑我！什么八倍自瞄不屏息，什么背包连着弹夹。那些都是我亲手打出来的操作，现在我能证明了，我能用仓鼠的记忆证明自己。我卢苯尾……”

就在这时，警察一拥而入并带走了卢苯尾，但是他的叫喊声穿透了云霄，每个地球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我卢苯尾，没有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