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和血的地狱 第二章
“嘭”随着一声巨响，张末被撞得飞了起来，落到了楼梯的下面。那个身影也被张末撞倒，控制不当顺着楼梯滚了下来。
“我去！”张末摔得头晕眼花，但并没有受严重的伤，连忙艰难地爬起来，一看那个身影竟然是王浑。
“张末，你怎么突然往上跑？”王浑撞得也有点疼，躺在地上抱怨着。
“别管了，快起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张末冲过去，一把将王浑拽了起来，急切地大叫。
“怎么了？”王浑见张末十分着急，也变得紧张起来。
“快走，再不走……”“张末，你怎么掉下来了？你没事吧？”忽然阿伟从铁架后的黑暗中转出来，跑到张末身边紧张地说。
“你是谁？你到底是不是阿伟？”张末不由得后退两步，然后冲上去一把抓住阿伟的肩膀，疯狂地大叫着。
“你怎么了？我当然是阿伟啊。”阿伟吓了一跳，奇怪地说。
“张末，你干什么？发生了什么？”王浑也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拉开了张末。
“但是，刚才那个地方又出现了一个阿伟，这是怎么回事？”张末在恐惧的刺激下产生的疯狂已经淡去，只剩下包裹在心头的阴影。
“你看错了吧，我就在这里，从哪能又出来一个我？哦，那堆杂物里有一个塑料假人，这里这么黑，你肯定把那个假人看成我了。”阿伟微微一愣，然后毫不在意地说。
“就是，世界上哪有这么诡异的事。”王浑听张末说的时候吓得脸色发白，这是也说了一句。
“希望是这样。”张末也有些动摇了，潜意识中不断按时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弄错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都掉下来了，我们上不去了。”阿伟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绳子，有些焦虑地说。
“你那么能跳，能不能跳上去？”王浑看向阿伟，眼睛中闪烁着炙热的光，看得阿伟脸色苍白。
“王浑，不要胡扯了，那么高谁能跳上去？”阿伟稳定了一下情绪，沮丧地说。
“今天我在里面玩的时候，发现好像还有一条路通向另一个出口，我们往里面走走看看能不能出去吧。”张末想如果再不走，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灯怎么不好用了？”王浑按下旁边的开关，灯却没有亮。
“班长在进地下室前好像说过，六点之后地下室就会断电。”阿伟沮丧地说。
“我没有听到啊。王浑听见了吗？”
“没有。可能是当时没认真听吧。”王浑摇了摇头，拿起手电筒向地下室的深处走去，张末和阿伟也连忙跟在他后面。
手电筒的光撕开了黑暗的一角，很快入口变成一个光点，脚步的回声越来越清晰。两边的架子和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尘埃，人们就像踏入一个静置已久的空间，移动带来的微风带起纷飞的灰尘。
转过一个货架，张末看到了阿伟出现的杂物堆。只见一堆木板和废纸壳堆在一起，埋着一些残破的塑料假人。
“这就是你掉进来的地方吧。”张末看着阿伟说。
“应该是……但我记得，这堆杂物周围站着三个假人，为什么现在没了呢？”阿伟疑惑地说。
“是不是看错了？假人不会自己动吧。”王浑紧张地说。
“不知道，或许是被人搬走了。总之小心一点。”阿伟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王浑打着手电走在最前面，当手电的光再次照向前方时，只见一个高大的塑料假人站在路中间。
“这里居然有假人，怎么办？”王浑回头看向跟在后面的张末。
“应该只是一个假人，我们绕过去吧。”张末虽然心里也有点害怕，但很快克服了恐惧。
人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假人，继续往前走。前方的道路上，假人越来越多，人们一开始还很惊奇，但渐渐地习惯了。
“快看，我们快到出口了！”走在最后的阿伟大叫着。只见就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安全通道”的牌子，字发出血红的光。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张末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不要管了，我们赶快出去吧。”王浑高兴地说。
随着靠近安全通道，人们看到有一个假人挡在门口。与之前遇到的站得很直的假人不同，这个假人弯着腰，双手抓着头，姿势很诡异。
“这个感觉不太正常。”张末紧张地说。
“没事，我们赶快出去吧。”王浑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走到假人旁边试图绕过去。
“嘭”假人的头忽然爆炸了，血红色的液体和破碎的塑料四处飞溅，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嗷嗷嗷”王浑吓得倒在地上，手电筒从他的手中滚落，红色的液体沾在他的脸和衣服上。
“这是……血吗？”恐惧像刺骨的寒风在张末的心头肆虐，张末的声音颤抖着从咽喉里挤出来。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僵硬地站在原地。那个假人摇晃几下倒下了。
身后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张末捡起手电筒转过身，只见一群假人挤在铁架间的通道，像他们迅速冲过来，头上裂开渗着血的裂纹。
“快跑啊！”张末拽起王浑，跑进了安全通道。
前方是一段向下的斜坡，人们来不及多想，只能顺着斜坡逃跑。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张末停下来，剧烈地呼吸着。
“怎么了？快跑啊！”阿伟在前面急促地大叫。
“我们好像已经摆脱它们了。”张末仔细听了听。
“真的吗？太好了！”王浑已经十分疲惫了，立刻躺在地上休息，“那些假人到底是什么毛病？为什么会那么吓人地向我们追过来？”
“不知道，总之我们要快点逃离这里才行。”张末想起那些假人头上留着红色液体的裂缝，心里一阵发毛。
“但是这里不太对劲。地下室的安全通道向下倾斜已经很奇怪了。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安全通道还是看不到尽头，还是一片漆黑。而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空气变得越来越潮湿。”阿伟不安地说。
“我们先不要往下走了，回去看一下，如果那些假人已经消失了，我想我们还是呆在入口那里等待救援比较好。”张末想了一下说。
“休息一会儿再走吧。”王浑躺在地上说。
“快点走吧。喂，王浑，不要躺在地上，小心生病。”张末用力摇了摇头，拿起手电继续往前走。
人们开始往回走，但走了很久也没有回到那个安全通道的门。
不安在人们的内心蔓延，终于，王浑绝望地大叫起来：“该死的，为什么走了这么远都没回去？我们根本没跑这么远才对！”
“那个门……消失了吗？”阿伟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
“这个情况来看，只能这样解释了。”张末沮丧地说，“只能往前走了啊。”
“但是，目前发生的事已经超出我们的认知了，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鬼东西。”阿伟用力踢了一下坚固的墙壁。
“没事的，只要我们往前走，一定可以出去的。”张末颤抖着说，虽然说着乐观的话，还是难以掩饰恐惧。
“对，我们一定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王浑的声音急促的就像快要溺水的人呼吸。
人们用力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了一扇白色的门，门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六芒星。
“大家快看，这个应该就是出口了！”张末高兴地推开了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潮湿的空气带着像垃圾场一样难以言明的气味扑面而来。只见门那边是一个宽阔很多的通道，水雾中笼罩着昏暗的光，看不到远处，墙、地面、天花板都是由暗红色的砖组成。
“这是下水道吗？”王浑惊讶地看着门外。
“不知道。别管了，快点出去吧。”阿伟紧张地推了推王浑。
人们走进新的场景。脚下铺着一层薄薄的脏水，踩在上面感到温热而粘稠，令张末感到很不舒服。
走在水雾中，张末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排排塑料假人，与之前见过的大多数假人不同，它们很整齐地排列着，就像经过仔细测量规划才安装在地上。
“这里也有好多假人啊，会不会忽然活过来攻击我们？”王浑担心地问。
“谁知道呢？但现在我们除了往前走也别无选择了。”张末犹豫了一下，首先走进了假人组成的阵型中，其他人跟在张末身后。
“前面没有了。”人们安全地走过了假人，张末松了一口气。
“快点往前走吧。”阿伟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
人们沉默地走过一段狭窄得压抑的走廊，天花板上的一个管子口忽然渗出一个细长的手臂。只见它至少有三米长，有五个关节，手臂的末端是一个惨白发皱的手，上面沾满腐坏发黑的血，在人们前方自由地来回摆动。
“怎么办？”人们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王浑颤抖的声音才打破寂静。
“……没办法，只能躲着它过去了。”李华皱着眉想了想说。
“该死，真不想面对这些怪物。”阿伟踹了一下墙，然后向前走去，“那就让我先来尝试一下吧。”
那个手臂摆向一边，只见阿伟抓住时机纵身一跃，从另一边跳过。手臂似乎感受到了阿伟的行动，迅速向阿伟伸过去，但阿伟敏捷地向前翻滚，躲过了手臂，逃出了手臂的范围。
“我成功了！”阿伟转过身，兴奋地举起双手。
“嗷嗷嗷！tough gay！”张末和王浑发出热烈的欢呼。
“好，下一个我来过！”张末精神大振，模仿阿伟的方法，成功脱离了手臂的攻击。
“I’m very healthy!！I can do it！”只见王浑深吸一口气，向手臂与墙的空冲过去，然后在快要被抓住的时候扑在地上向前滚。然而犹豫身体肥胖行动不变，王浑被手臂抓住了脚，向上提了起来。
“救命啊！嗷嗷嗷！”王浑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然而毫无用处。
张末连忙冲过去抓住了王浑的胳膊，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
“giaogiaogiao！”张末拼尽全力，才阻止了王浑被拉进管子里。
“王浑不要怕，我来救你了！”阿伟在墙上找到一把布满锈迹的消防斧，跑到王浑身边，挥动斧子砍断了那个手臂，王浑与一段手臂一同掉到地上。
“吓死我了！谢谢你们！”王浑踢掉脚上失去力量的手臂，吓得脸色惨白，身上过剩的脂肪在剧烈地颤抖。
“不用谢，同伴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张末微笑着说。
“以后要小心一点。”阿伟转过身，抬起手中的斧子，“还好这里有一把斧子……啊嗷嗷！”
管道口忽然挤出十几条手臂，从背后抓住阿伟，转瞬间就把他拉进管道。
几声凄厉的惨叫后，一大团沾满血的塑料碎片和一把斧头从管道口掉下来，然后伸出一个手臂，像之前的一样来回摆动，只是手腕上多了一块手表。
“那是阿伟戴的手表！”张末惊恐地大叫。
“可恶！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王浑从惊吓中反应过来，跳起来愤怒地踩那个被阿伟砍下来的手臂，发出塑料开裂的清脆的声音。
“算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张末用力摇晃着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来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
走了很久，前方出现了一扇沉重的铁门。人们用力推开门，门后是一排机器，各种零件被传送带传送到机器上一步步组装加工起来，在生产线的末端形成一个婴儿外表的塑料假人，掉进墙上的一个漆黑狭小的管道口。
“这是在干什么？”张末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机器。
“好像是在加工塑料人偶。”王浑走到用火焰喷枪将头和身体塑料融化、融合的机器旁，火光在他的脸上闪烁。
“但是，这也太诡异了，为什么要制造这么诡异的人偶呢？”张末捡起一个成品，只见它虽然和之前遇到的塑料假人一样没有五官和头发，但爬着的姿势和身体的比例、曲线都非常逼真。
“不要管了，我们快走吧。”王浑绕过生产线，继续向前走去。
张末跟上王浑，才看到生产线另一边的墙壁上也有一个带着沉重的圆盘状门锁的铁门。
“等一下，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王浑正要打开门，张末连忙抓住他。人们紧张地趴在门上，机械转动碰撞和东西被碾碎的声音穿透不稳定的呼吸声，环绕在耳边。
人们小心翼翼地转动门锁，门缓缓地向里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下方的坑中堆积着融化成液体的塑料，发出明亮的光。空间中弥漫着炙热的白色烟雾，散发出刺鼻的塑料味。上方是深不见底的大洞，光芒照亮了边缘的十几米的区域，剩下的部分还隐藏在幽深的黑暗中。
对面有一扇一样的门，但圆柱形的内壁上只有一个不到十厘米的狭窄的平台。
“这有十多米吧，要往前走吗？”王浑看了看对面遥远的门，有些害怕地说。
“走吧。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张末用力晃了晃被塑料味弄地发晕的头，先走了进去。
人们侧着身体背靠着圆柱光滑的内壁，一步步缓慢地向对面移动。
走到大概一半的时候，上方忽然传来似乎是关门的声音，接着几十个塑料假人从上方落下来，大多掉下去沉没在融化的塑料中，也有几个抓住了内壁的平台，挣扎着拼命往上爬。
“这些家伙会动！”王浑惊恐地大叫着。
张末忽然感到身体一沉，只见一个塑料假人抓住了张末的脚腕，把他从平台上拽了下去。张末连忙抓住平台的边缘。
“嗷嗷嗷！”手指与平台挤压传来剧烈的疼痛，张末抬起另一只脚拼命踹塑料假人的脸，伴随着踢装满水的塑料瓶的触感，假人的手从张末的脚上脱落，挥舞着手臂掉了下去。
上方传来密集而沉重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已经老化的机械开始运作，借助融化的塑料的光，可以看到一个覆盖圆柱形空间的圆形金属底面从上方的黑暗中缓缓向下移动，边缘与圆柱形空间的内壁紧贴着。
“张末，快上来！如果不快走，我们会被推下去的！”王浑惊恐地大叫着，抓住张末的手腕。
在王浑的帮助下，张末艰难地回到了平台上。那个金属的底面已经下降到人们的头顶。
“完了，走不了了！”张末发出绝望的叹息。
金属忽然停住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表面在轻微地震动。
“太好了，快点走！”
人们抓住时机前进，但在狭窄而光滑的平台上，尽管心中很焦急，速度也不会很快。
在距离目标对面的门还有大约两米时，金属又开始下降了。
“该死！”张末的衣服早已浸透冷汗，全身都在剧烈地发抖。
终于到达了对面的门，此时金属的底面已压得人们必须弯着腰前进。张末用力拧开门锁，纵深一跃撞开门逃了出来。
张末转过身，只见金属的底面已经低到使人难以保持平衡。王浑脚下一滑，从平台上掉下去，用两只手抓住平台，挂在距离门不到半米的平台上。
“张末，救救我！”王浑绝望地向张末伸出手。张末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往上拽，然而金属已经降下了来，底面的边缘与门框压碎了王浑的胳膊。
被挤碎的胳膊被轻易地扯断，一声惨叫之后，一切又回归死寂。
似乎被平台卡住了，金属停止了下降。
昏暗的光线中，只剩下被金属的侧面堵住的门框。
“giao！giao！giao！”张末紧紧地抓住手中血淋淋的半截手臂，愤怒地踢门后的金属。
光线闪动了一下，张末转过身，只见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墙皮已经泛黄脱落，看起来十分破旧，但比起之前弥漫着血腥味的暗红色调，这个房间显然更适合人类。
房间里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有一台落满灰尘的老式电脑，发出房间里唯一的光。一条条代码迅速出现在屏幕上，很快塞满了屏幕。
忽然所有代码都消失了，光线变暗了很多，黑色的屏幕上只剩下一行字。
<欢迎来到中央控制室。>
“你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假人会动？”张末走到电脑的面前。
<我们是控制中枢。我们负责维护世界。这里是生产和回收人偶的地方。您看到的会动的假人，是因为场出现扰动导致不规范认知后游离在过度区域。那里的混乱的场会让它们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不明白，给我说清楚！你们是干什么的？”恐惧和愤怒溢上心底，张末一拳砸在桌子上，溅起一片尘埃在寂静的空气中飘荡。
<我们负责让你们感知到你们需要感知的东西。>
“到底什么意思？”
<您已经到达虚幻和真实的边缘，您可以回到曾经的生活。
或者，您可以选择面对现实。>
“我的朋友已经死在这个鬼地方了，我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从门出去，您将看到真实的世界。希望您不会后悔。>
电脑后的墙上出现了一扇白色的木头门，门上挂的绿色牌子上写着“安全出口”。
张末走进门。只见门后昏暗的光线中，很多简陋的铁架排列在面前。
这是一个宽阔的空间，很高的天花板和墙壁已经泛黄开裂，发出干燥的霉味。远方有一点微弱亮光。
张末在空荡荡的铁架间向亮光前进，心中渐渐产生一股诡异的熟悉感，直到看到光线透过的出口处那一段向上的楼梯，张末忽然明确地意识到，不管有多少不一样，这里是学校的地下室。
出口外还是黄昏，时间似乎没有流逝，暗红的余晖在空中漂浮的尘埃间流动。
张末走过楼梯回到地面，周围是一座座生锈的金属和腐烂的木板搭建成的简陋的框架，代替了原本的熟悉的建筑。很多塑料假人排着队走在道路上，虽然相互转身，有一个站在对外的假人还对着队伍指指点点，看起来似乎在交流，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路的两旁是树木干枯的遗骸。
这就是现实吗？
强烈的冲击让张末一阵眩晕，迷茫地抬起手。
然而占据视野的，是一块有手的形状的泛着光泽的塑料。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