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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无宁.第二十一章.

2020-06-02 17:57 作者:mi米小奇奇  | 我要投稿

我依旧摇着头:「骗人的吧……」我一点都不像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我被世间的劫难踩踏得心气全无,我瑟缩着,闪躲着,唯独不愿意去面对愈发残破,愈发可悲的未来。我像是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江笑情的手:「七年前,太子到底为什么起兵,李承穆到底做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么?」「我不知道。」她无情地摇了摇头,「如果是表哥不想你知道的事情,我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十二月十九。卫公公说,皇上昨儿夜里就醒来了,拖着病躯,亲自来了趟太平殿,见灯都灭了便怕扰着我休憩,没让人知会我,又回了长信殿休息。他还说,皇上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切莫让任何人等为难我。我点点头。他说见我一切都好,也没被诘难,就回去复命了。临了添了一句,皇上说,叶容华想去长信殿,什么时候都能去的。?十二月二十三。我在太平殿想了整整五天。我每天都睡上很长时间,却总是清清浅浅地做着些不痛不痒的梦,那些梦都是我曾经努力遗忘却忘不掉的从前。比如我和承瑜成亲那天,入洞房前,我透着盖头看见人群里喝得烂醉的五皇子。第二天太子府的管家还打趣,说人都散了,五皇子还瘫在席间就是不肯走,手里紧紧握着我和承瑜的那条喜带,最后管家没办法,连人带喜带一起送了回去。承瑜当时还打趣说,五弟这是羡慕呢,赶明儿给五弟也娶个媳妇就好了。比如承瑜死的那天,我行尸走肉一般飘荡在京都的街道上,听人们说太子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只因皇上在朝堂上驳斥了几句,就起兵谋反,活该被诛杀。后来我听人说承瑜被埋在南郊的乱葬岗,我就一个人大晚上跑过去,扒拉着黄土,一挖就是一夜,挖到十指是血,痛得没了知觉,我也没找着他的棺椁,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后来是李承穆找到我,说太子葬在皇陵,让我别再听坊间传言。他握着我的双手,贴在他的胸口,求我好好活下去。过往百般鲜活,今后却一片死寂。我听闻皇上身子渐渐好了,对外他只说操心国事积劳成疾,休息了几日便又照常上朝。直到有一日他下了朝回长信殿,见到一早等在殿门口的我。我和他说,这次换我求你,好好活下去,好么?冬日里吝啬的暖阳打上他的侧脸,我在另一侧的阴影中看到他的动容与隐忍。李承穆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卫公公一行识趣的退下。「情儿这件事,没给朕办好。」他微微颔首,似笑非笑。旁人眼中飞扬跋扈却圣眷优渥的荣贵妃江笑情,在他眼中,到底不过是对儿时母妃不受宠的遗憾的弥补,是如今指哪刺哪忠心不二的刀刃。这刀捅好了,他宝贝着,那刀捅偏了,便失了他的心。可江笑情是乐意的,每个人的生命都要有一个出口,江笑情的出口就是为她的皇帝表哥而活。哪怕在这过程中不断地惹上血债,不断地丧失自我。直到最后彻底找不到自己,便干脆丢弃掉自己,专心做黏着面具的荣贵妃,强行为苍白的人生涂上一点意义。她宛如一只扑棱着薄翼的蜉蝣,《诗经》里说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一如江笑情的美丽与哀弱,华贵与忧伤,矛盾地存在于这个卑微又强大的个体身上。我能猜到,他没想让荣贵妃告诉我他命不久矣的事实,而一向听话的江笑情却自作主张了一回。她想为李承穆,或者说为我们安排一出好的结局,哪怕这违背了李承穆自己的意思。我拉了拉他袖子,执意又问了一遍:「好么?」他想了想,点点头:「你说什么都好。」?十二月二十九,辞旧迎新的前一日。死亡和新生将我们重新拉扯到一起,我们尝试着用一种新的方式去相处,为了拒绝死亡,也为了迎接新生。我们不约而同地对过去讳莫如深,关于承瑜的、关于幼白的、关于七年前的一切,我们没有再提过。懋嫔被送出了宫,荣贵妃告诉我的,说被送去了昭仁寺为国祈福,眼不见为净,是个好事。李承穆也真的像他曾经说的那样,追封了我母亲为县君,美其名曰我母亲忠君爱国,劝谏有功,无奈螳臂当车,死而后已,不当归属逆贼一党,实为社稷功臣。但这件事他也没在我面前提,我是从婉妃口中得知。婉妃说她特别能理解我现在的心境,当年她入宫做了李承穆的妃子,她怀上玉環的时候,也是这样。她忘不了恨,也抗拒不了爱,她知道自己不能爱上杀了承瑜的刽子手,但她也不能不爱这个孩子,和另一个与孩子血脉相连的人。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和这些矛盾和解,但是一次次的失去告诉她,如果连现在仅有的都不珍惜,那么人只会永远地沉沦于新一轮的后悔和哀恸。我听着听着,若有所思摸了摸肚子,我问她,你说我会爱这个孩子么。她说当然了。我又问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帮我照顾这个孩子么,不用当玉環那么爱,就把他当成皇上的孩子去爱。她沉默了,然后她看看天,又看看我,突然戏瘾上来,熟练地掏出手帕咳了口「血」出来:「我都没说我不在了,你说什么胡话?」我一把把手帕抢了过来:「行了行了,搁我这还演什么演。」啧啧,我捧着贵重的手帕,凝望着用来装血的朱砂,想必又是从我这儿偷的吧,我不经心疼地锤了锤胸口,「瞧瞧这上好的成色,朱砂做错了什么?」我心疼地长吁短叹,婉妃乐呵乐呵地继续咳着。这个姐姐,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每天在自己宫里绕着宫墙一跑就是十圈么,简直后宫强身健体第一人。常年装病秧子装出了瘾,都忘了上次在自己个儿宫里的小厨房徒手拧起两袋米的时候,我就站在灶台旁拍手叫好了吧?婉妃白日里一有空就来陪我,但总是傍晚时就走了,因为李承穆每每戌时不到便出现在太平殿,陪我到亥时三刻又离去,嘱托引鸢伺候好我休息。这一晚不同,第二日是除夕,他和我说起他儿时的年三十,总和他不受宠的母妃一起窝在又偏又小的祈香阁,有点儿梅花酥吃就是件乐事。但我知道后来他就不吃梅花酥了,什么点心甜食一概不碰,自此他抢下康贵妃赐的那盘下了毒的糕点,连着盘子舔了个干净。他说着说着天就愈发沉了下去,快到午时,我撑着下巴打起盹儿,他揉了揉我脑袋,催促我休息。我迷迷糊糊拉住他的手,轻声呢喃着:「等明年,我们也有个孩子……」我感觉我攒着的手开始颤抖,开始变暖,我感受到磅礴的爱,却裹挟着深沉的克制与遗憾。倏尔,我像是回到了儿时,他还是五皇子,我还是佟毓儿,原来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要注定成为对方一生的遗憾。哪怕如今执子之手,哪怕如今相依相伴,到底逃不掉炽热的回忆,和潦草的结局。

来自于  知乎 小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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