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开放之际,我所期盼的那一刻》第五章
第五章 心之所向
“铃原。”
听见有人呼唤我的名字,连忙转过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回过神后才发现,我似乎在这里站很久了,身后是蓝色玻璃制成的小平楼,我正耸立于大门口前,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双眼注视的地方只有一道水泥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是听错了?”
内心如此发出疑问,随后接以肯定。
不久后天空下起了雨,水珠从天空中落下滴到了头发上,随后越来越多,转眼间头发就湿了。
应该说全身都湿透了,可即使如此,铃原没有选择离开,就算冒着发烧的风险,双腿也没有移开的动向。
这时,一名身着立领校服的学生走到铃原面前,递出了雨伞。
“小朋友在等谁呢?”
“我?——小朋友?”
我们年纪差别不大吧,大哥——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唔……”
对方一副不明白事况的样子,然后似乎是想到什么了,开口追问着。
“你的父母多久到,在之前要不要我陪你聊天打发无聊的时间呢?”
“不知道,不用。”
理所应当的回答脱口而出,到现在我才发现所谓的现实。
我不知道要等谁,那我为什么要等?好奇怪?
转身望向身后的建筑。
这里是是孤儿院,我一直以来长大的地方,如果没记错,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所以我才等人来接我,可对方迟迟没有来,所以我才一直在这里站着。
可是,我明知道等不到「对方」的迎接,却还要站在这种地方。
究竟是为什么?
一辆车从马路的另一边开来,车灯发出的白光,伴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从铃原面前飞驰而过。
好像是忽视了他的存在一般。
“好吧,那我走咯。”
这名年纪于我相仿的中学生有些失落的离去了,临走前他将伞递给了我,随后表明自己还有一把伞。
望着那道孤独的潮湿背影,水滴与裤腿的摩擦伴随着「啪嗒」声清晰地闯入耳膜。
紧接着脑袋里掀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人好熟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那个转角处所滞留的残影使我的内心印象更加清晰。
头发没有特别打理,脸部却清洗地异常干净,五官样貌也并非特别精致,身着井德市中央高校的男生校服。
铃原千树。
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浮出水面。
也就是我。
“哎?”
理所应当的疑问,脱口而出。
那我又是谁?
眼球下意识地转向自己的身体,不出意外的发现与以往不同的差别。
骨骼肌肉比印象中的小了一圈,呼吸的感觉比以往更加通畅,肉眼可见的更加稚嫩。
阴暗的天空中持续降落着更多的水珠,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积起了一片片大小不一的水沟。
视线从那片水沟划去,可以看见反射在水面上的那道幼小的身影。
也就是刚从孤儿院毕业的我——— 15岁的铃原千树。
如此的现实摆放放在眼前,不管怎么想都知道,现在是在做梦。
可为何大脑还可以这么清晰地进行思考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我站在这里是做什么呢?明明不会有任何人来搭理我,明明本该跟我一起的父母也早已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处了。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这场梦什么时候可以醒来呢?
正当铃原这么想的时候,从商品街迎面而来的几辆车逐渐从面前缓缓停下。
准确来讲,是行驶在最前方的黑色轿车,缓慢停下,使紧随其后的几辆车也放慢了脚步,但他们很快就绕道而行了。
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孤儿院面前,在车窗摇下来的那一刻,内心猛然意识到———
这果然只是一场梦,仅此而已。
雨水流淌过车窗,形成一片朦胧的屏障,水面流动的感觉令人有些犯困。
现在我正坐在黑色轿车的后座,车内正播放着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古典乐曲。
而播放这段乐曲的人是正在副驾驶座的名为「母亲」的中年女性。
“这首歌真令人怀念啊。”
位于驾驶座的司机开口说道。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针对于谁,所以铃原选择保持沉默。
“毕竟是上世纪末的曲子了,现在早就不流行了吧。”
母亲的语气带有几丝遗憾,可即使如此,她还是会继续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这点让我有些敬佩,就算在梦里,这种感觉也尤为真实。
“哈哈,在以前确实是非常火爆的啊——我记得在铃原出生之前就很火了。”
“这样啊。”
话题中突然出现了我的名字,所以也不得不回应。
“铃原小时候真的是超可爱的啊,好怀念那时候哦。”
母亲如此调侃之下的车内氛围变得轻松好多,不过被别人夸可爱还是会让人感到不自在的。
“人类幼仔都挺讨喜的。”
“不要这么扫兴啦!”
“铃原一直都是这样。”
司机座位的父亲也轻松回应着。
“但你说对不对嘛,老公,铃原小时候超可爱的!对吧!”
对方那一开始就很限制级的声音,在旁人眼中,看来估计只是个大学生吧,再加上有着异于常人的活力,丝毫没有中年妇女的成熟感。
所以说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成长的?
“是啊。”
父亲拍了拍母亲白暂的小手,眼神温柔的回应着对方所抛出的话题。
得到答案的她摆出「V」字形手势,以表自己的胜利。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
回到家后,住所的位置与门牌号又或者是房间的内饰与印象中没有一丝区别。
只不过在本该空着的房间中,充满着大人味的生活气息,而那间房间毫无疑问是父母的。
在不知不觉间,某种现实发生改变,或者说是我自己视其为现实。
棕色的沙发,洁白的墙体,整洁的餐桌,熟悉的房间……
毫无疑问,每一处都充满着岁月的痕迹,这些都是属于我的记忆,无可替代的——宝贵的东西。
“今晚来吃寿喜烧吧!”
母亲手中提着,刚刚从车子后备箱拿出的购物篮,从旁边可以大概看见袋子中的火锅底料以及各种配菜。
“好~~”
寿喜烧,虽然令人期待,可更让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想到这,铃原下意识地望向从大门进入的高大背影,然后连忙走到父亲身边,接过手提包。
“父亲工作上的事情还顺利吗?”
“唉?——嗯…..没什么大问题,下周会有一场大手术。”
“哦,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话语还是毫不留情地从嘴巴中脱口而出,父亲那有些诧异的神情足以证明这一点。
“怎么了,铃原。”
“啊~~没什么~~”
一时语塞的铃原顿时打算打退堂鼓,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父亲用那粗大的时候拍了拍铃原的肩膀,带有几丝白丝的黑发下的双眼,散发着慈祥的目光。
“下周要上高中了吧,好好加油哦。”
“嗯,我知道了。”
“好,”父亲脱下西装制服放置在沙发上。“看看今晚吃什么吧,哇~~寿喜烧啊~~好久没吃了吧。”
“还有啤酒跟咖啡哦。”
母亲从厨房探出身来,此时她已经用上家用围裙了,女性的换装速度真的好快。
“好棒啊,我可以先——”
父亲干伸出的「恶爪」立刻被汤勺碰倒了。
“不行哦,男生都先去洗澡吧。”
母亲面露慈祥笑容的双眼之中散发着冰冷的目光刺向我跟身旁的父亲,不是,我是无辜的吧,况且我也没有在饭前洗澡的习惯。
“唔——妈妈好严厉哦~~铃原,我们走吧。”
“这跟我没关系吧。”
可就算这么说,面对母亲大人那道「温柔」的目光,我倒是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只能卑微地跟在父亲略显疲惫的身影背后进入了浴室。
在那之后吃了美味的寿喜烧,父母之间还聊了各种关于他们初遇时期的回忆。
比如像是父亲不小心将护士的针线以及给病人用的生理盐水打翻的惨状。
据说当时是父亲刚进行完大手术,所以身体很疲惫的缘故。
事故在发生的时候,父亲还神志不清的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连自己被针割伤的痛觉都没有。
在面临着疯狂出血的情况下,没有人上去营救。
而那时身为当事者的母亲,只好为其包扎伤口。
“那时还真是不小心啊。”
“就是,你父亲当时真是麻烦死了。”
而我则是吃着饭后的甜品,坐在棕色沙发上倾听着两人的叙旧,时不时也会插上几句。
与此同时,窗外的天色也已经变得暗淡下来了,即使是雨天,窗外依旧能听见来自商品街的嘈杂声,伴随着雨滴拍打石砖的声音散发着优美的乐曲。
也为房间的欢笑声增添了不少点缀。
一周后,在父母的送行下我来到了井德市中央高校。
因为是第一天入学,所以我也允许他们一同前行,不过在之后我就开始自己独自前往上学了,并且怀抱着异与往常的心情。
不知为何,对于即将到来的崭新校园生活,使我能够感受到期盼与欢乐。
在高一时便结交了许多朋友,似乎把此心情所赐,我对于本该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感到更加积极,每一次的集体活动,我也是毫不犹豫地打头阵进行参加。
所以有一些小遗憾,例如比赛失利,或者违反规则被迫黄牌之类的,但我还是非常开心。
或许是在体育祭上大展身手的缘故,身边收到了不少异性的告白信。
而我也是巧妙地拒绝了。
或许是命运的捉弄,在高二学期开始的分班以及分社团中,我跟至田和水原又是分到了一起。
我们又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要用「又」来形容呢?明明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准确来讲的话是这个人生的第一次,感谢上天对我的恩赐,如果这场梦不会迎来结束的那一天,那该有多好呢?
而呼吸道通畅感与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让我由衷的缺点,这一直以来发生的事都来自于现实。
极具真实感的经历———因此我也能够尽情地度过充实的每一天。
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时间很快的来到充满离别气息的那一天早晨。
我早早的起了床,换好了立领制服,然后很快来到了餐桌前准备享用铃原家的丰盛早餐。
“今天起这么早啊!”
母亲从厨房走出,手中端着一盘咖喱鸡与炒饭,那盘一看就知道充满卡路里的油量米粒让人不禁食欲大发。
“毕业典礼可不能迟到啊,爸爸呢?”
“他早早的去上班了,据说今天有一场大手术要做呢。”
“真辛苦呢。”
我一边在内心中向辛勤工作的父亲道谢,一边跳起勺子炒米饭与咖喱鸡发起进攻。
“铃原也是长大了啊,都会关心起长辈了。”
母亲用慈祥而缓慢的语速调侃着,嘴角不时微微上扬。
“没什么大不了呐~话说今年的樱花也没开呀。”
内心变得害躁的我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一直以来都没开吧,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话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
快速扒完碗里的米饭,感受着胃袋翻滚的同时离开了餐桌。
“我吃饱了。”
“路上小心。”
在我拿起书包关上门的那一刻,一如既往的声音抚过耳畔。
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可气候依旧寒冷,呼吸道中的刺痛与往常相同。
鞋子与冰冷的石砖的碰撞散发着更加轻盈的步伐。
升学考在上个月就已经考完了,所以现在书包里也是空空如也,体重的减少为身体的活动消去了不少负担。
再过不久就要去东京大学了,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啊。
三年很快的就结束了,可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个三年呢?能踏踏实实过完不留下遗憾的又有多少呢?
漫长而又短暂。
——————
“车门已开启,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
熟悉的电子音回荡至耳畔。
抬起头,不知已经看过多少遍的新干线驶入月台。
走进不曾改变的车厢内,半年前的回忆又从脑中浮现。
当初还是梅雨季,车厢内只有我跟一名叫做水原花苗的女生。
“听说,明年春天樱花树会开放。”
……
那一次的约定,依旧铭记于心头,只不过如今已经无法赴约了。
现实就是如此,人生不会一帆风顺,总会留下遗憾。
所以我想即使是她也会明白了吧。
“恭喜你们毕业了!”
在听完以长篇大论为前提的致辞下,校长终于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唔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台下顿时人声鼎沸,有人笑有人泣,不远处还能看见一群人将一个人向下抛动着。
在一片混乱的场面下,所有人的情绪无疑都是激动的,台上的校长与教导主任露出慈祥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场景,没有阻止也没有责备。
好像见过很多次这种场面的瞳孔中依旧热泪盈眶。
校长的手微微的往脸颊拂去,仿佛在掩饰内心忽然涌起的情感。
无论看多少次,身为教育者可以见证孩子们的成长,度过属于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的青春,陪伴着他们,看着他们走到最后———然后在今年的春天,迎接又一批的新生。
不断重复着这一过程。
从中延伸而出的趣味,或许是只有他们才能够体会到的,属于他们的东西。
随着铃声的打响,预示着毕业典礼的结束,早晨的那份离别气息在此刻是异常的强烈。
学生与教师们逐渐从场内离去,也仍有部分留于此地畅谈不为人知的美好回忆。
唯有此刻,人们内心肯定都期盼着时间可以过得缓慢吧。
望着这副场景,鼻头不知从何时起就逐渐酸痛。
以后或许不会再见面了,现在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一切美好的回忆都要在这里划下句点了——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一切都结束了。
人还真是个神奇的生物啊,原来用不着悲伤,也可以流泪,所以说我现在很开心,是吧。
“呐,铃原也沦陷了呀!”
熟悉的音色从身后传来,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谁。
“才没有!我只是对花粉过敏。”
转过身面对那个声音的黄毛主人,至田根由今天的穿着很正式,西服配领带。
他没穿校服的缘故,是因为他跟学生会一起负责这次的毕业典礼,以优等生代表负责上台演讲,只不过他的演讲稿写得好烂,所以我也没怎么听就是了。
“学校没有种花亚~~”
水原花苗突然从他身后窜了出来,暗自窃笑着,不过仔细一看,对方的脸角还有轻微的泪痕,似乎才刚干不久。
“你不要多嘴啦!你也是,没资格说我吧,你不是也哭了吗?”
“哎?你怎么知道?”
“哭完不洗脸的人太蠢了。”
“不是吧?我明明有好好擦过的…….”
水原慌张的又擦了一遍脸,可那两道泪痕依旧挂在那略微发红的粉色脸颊上,不过我跟至田达成共识般,没有揭发这个事实。
“所以说今晚要去喝一杯吗?”
水原很快地转移了话题,但她打从一开始似乎就以这为目的来进行会和的。
“好主意呀,来吧!”
至田很快的就答应了。
“那就选商品街的路边摊吧,我记得有一家特别好吃,一起去吧!”
“好,那就晚上7:00就这么定咯!”
两人很有默契的击了掌,就好像到我这人不存在一样,这种时候可真是有默契啊!
“所以说我是附带的么?”
“唉嘿?”
只见对方彼此双眼客户的对视了几秒,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真让人火大。”
嘴上如此抱怨着,可内心并没有真正感到厌恶,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傍晚的夕阳将地平线以下肉眼可见之处染成了金黄色。
我们三人一起走在人满为患的国道上,沐浴着金黄色的光照,朝着校园站点前进。
或许是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股毕业的氛围里,所以在场的人似乎都不曾注意现在或许是最后一次踏足于此地。
以此为契机,每个人的路线就此划开,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不断向未来延伸着。
“那晚上见!”
“晚上见。”
我们在车门的对面互相道别。
事情发生在大约两个小时后。
铃原回到家后发现了些许异常,可能是习惯了以往那份温馨的氛围,因此如今弥漫在家里的———是一股死气沉沉的错落感。
刚进入玄关,日光灯是熄灭的,可从客厅方向隐约传来的呼吸声是内心的不安感逐渐上升,内心的直觉能够猜到对方的身份。
进入客厅的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两具苍老的身体,从脸庞轮廓以及面容也能够判断出他们是谁。
“爸爸?妈妈…..?”
明明知道答案,可内心却深信不疑,毕竟对父母的形象,铃原有保障的可以说是非常清楚,可面对如今的场面,他更想否定眼前的场景。
但面前的这对年迈夫妇头发早已发白的形象,就算如此,从面部五官可以非常肯定——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
“啊~~千树回来啦?今天刚从学校毕业回来吧,恭喜你啊~~”
母亲有些虚弱又坚强有力的声音是如此令人心寒。
“从今往后就是大学生喽~~”
父亲面露慈祥的笑容刺激着内心的苦涩感。
“怎么会……?”
不知为何,双腿逐渐失去了力量,就像骨头突然融化消失一般,没有余地再站起来了。
身体顿时瘫倒在地。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该不会告白给拒绝了吧,哈哈~~”
父母落落的笑着,可即使如此,铃原依旧没有打起精神。
“明明早上还没事的,这是什么情况——时空穿梭吗?为什么现在……..我不明白……”
声带无力地抛出内心的疑问。
“好奇怪….”
双腿跪坐于冰冷的地面上。
这时,line传来了声响,震动声导致手机从口袋中掉到地上,无损的双眼被手机屏幕所吸引,上边的名字栏显示「水原」跟「至田」。
「今晚计划临时取消。」
「今晚水原有事情不能来了,所以聚餐计划临时取消。」
双手打开他们的社交平台,两人喝酒的照片光明正大的发布在社交动态里。
所以说,我果然是多余的啊……..
来自于内心深处的自嘲。
“铃原,你好好听我们说。”
沙发上的母亲轻声呼唤着,可铃原依旧不为所动,看起来就没有认清现实。
感觉好奇怪,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放呕。
“铃原。”
听见有人呼唤我的名字,连忙转过身,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是一堵水泥砌成的石墙。
我又一次站在了孤儿院的大门前,天空中下大雨,水滴通过重力降落到我的头顶,然后流进全身上下。
身体的潮湿和温度的冰冷是如此令人难堪及痛苦。
“铃原。”
那个声音有一次出现,可不论我看向任何位置,都找不到声音的发源处,而那个熟悉的音色却让人想不起来是来自于谁。
这一定是梦,一场令人感到压抑的噩梦,内心如此确定着。
“铃原。”
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依旧跪坐在自家客厅,身边坐着母亲的身影,刚才应该是她在呼唤我吧。
“怎么了?”
“啊,你终于回应了,我和爸爸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唔….”
“你听我说….”
“好….”
母亲做回到沙发上,而我则顺势坐到父亲身旁,彼此之间眼神互相交流着。
“我和爸爸,马上就要离开了。”
不久之前的金黄色已经逐渐被黑暗所笼罩,天空中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随之而来的则是纷纷下落的雨水。
“为什么?”
母亲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那充满皱纹的双眼之下所散发的那到无力的目光仿佛在感叹着世间的无常。
“儿子啊…..”
然后是下定决心一般,母亲缓慢的呼唤着我的称呼。
“父母没有办法陪你走到最后。”
“…….”
问题不在这里吧。
看着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内心的不安感,无法再对他们多做一些事情的负罪感涌入心头。
为什么要离开呢?
好像是窥探了我的内心一般,沧桑的声音流转而出。
“生命很强大,也很脆弱,死亡是这个世界万物的共同归宿,不过都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成人,即使我们有义务抚养孩子长大成人,但也决定不了孩子的未来,也就是你的未来——”
母亲深色瞳孔仿佛在遥望着不知何处的远方。
“你今后会遭受很多挫折,有时还会遭遇无法翻身的痛苦。”
父亲充满皱纹的双手将体温传递给我。
“不过,每次你都能站起来——不管多少次都能站起来——不知不觉中,就拥有了从困难中站起来的那份坚韧———那是一种比之前都更强大的力量———然后你会变得强大,生活越来越好,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人。”
这是我不曾见证过的愧宝,而现在我真正得到了这属于我的东西。
明明知道外边下着雨,却听不见雨声,原因就是拂过耳畔的声音是如此轻柔且沉寂。
我打从内心的想将这些话铭记于心头。
“所以,对不起。”
“我们没能尽到自己的义务。”
恍然间,父母那对苍老的面孔仿佛离我逐渐远去,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真实。
“为什么道歉?我很喜欢——所以请你们不要离开我!为什么!?我不懂……这不公平……..你们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明明生活都还在继续……….我们还能在一起吧…..现在我已经高中毕业了……..还被东大录取了…….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做错了吗?”
为何时间不能静止。
“我们终于….看着你长大了…..”
父亲的眼角微微带出点水珠,我无法理解他哭泣的理由。
是离别时的寂寞,还是对于死亡的畏惧,或者是——久别重逢时的惆怅?
答案逐渐浮出水面的同时,我感受到这个世界存在分崩离析———天空中的雨水像是化为瓦片一般逐渐消失,城市正在崩塌,生命逐渐枯竭,一切就像回到归宿一般化为尘土。
然后只剩下我与父母呆在一起的这个阴暗空间。
“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变老?”
话语落入两者耳畔之余,彼此的表情像是释怀一般,面对着我缓缓开口回应着。
“人不能沉迷于梦境之中,贪婪所构成的欲望交织而构成了如今的我们,若是继续被自己的欲望所支配,就再也无法从这个阴暗灰白的世界醒来。”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同处一室的长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毋庸置疑,这将会是永别。
墙体随之瓦解,房间中的书架,曾经阅读过的小说,代表昔日回忆的相框,体育祭上赢来的奖杯,校园祭得到的奖品……
这间充满温馨回忆的小屋逐渐变成灰白。
“铃原。”
那个声音又一次在我的耳畔回荡着,不知出自谁口中的声音不断从我耳膜边划过。
父母的躯体跟随着沙发,墙体一起化为了灰白,归为了虚无。
身体就像失去支撑一样坠入黑色的深渊。
在受到重力不断上升的过程中,眼前出现的各种发光发白的画面。
其中一个画面中所呈现的是一个婴儿刚从母胎中出生,随后嗷嗷大哭的画面,不久后,坐在病床上的女人怀抱着手中的生命面露慷慨的微笑,紧接着是从房外慌忙赶来外表类似于内科医生的男人,他惊喜地望着这副场景,脸上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就叫他铃原千树吧。”
「铃原」
「铃原千树。」
脑海里的声音不断地刺激着大脑神经,而我却无法回应,不知道这个声音来源于何处,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所以说呢———
回望上方,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方向是面朝哪里,毕竟受重力影响在黑暗中不断下落的我已经迷失了方向。
我顾不了这么多,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举动,胃袋中所受到的压力不断向上涌现——
直到嘴边,我用力大吸一口气,将一直以来我想说的话——
“爸爸!妈妈!————我———很幸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身体被灰白淹没,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意识,只剩下一望无尽的黑暗。
“铃原。”
那个不知出自于谁口中的声音依旧回绕在耳边,就像面对深渊,与之对话。
“你到底是谁?”
忽然耳边传来嗡嗡的噪音。
声音不断地扩大,令人厌烦以至于身体做出无谓挣扎。
下落的速度不断增大,越来越快,与空气的摩擦力度增加导致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
——然后
一切恢复成了原始的静谧。
黑暗之中存在的两个东西,准确来讲是两种生物——两个长相相似的人类。
铃原与另外一个自己相互对视着,内心的疑惑得以释怀。
“一直呼唤我的人——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此刻,年纪仿佛国中时期的铃原与高中生时期的铃原相互对望,握住了彼此的双手。
彼此露出得以释怀的笑容。
“谢谢。”
“再见。”
紧接着,身体失去了知觉,就像没有灵魂的躯体,一切都不复存在。
* * *
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亦是仿佛身体不断上升般回归了本性。
睁开双眼之后,一排排图书柜映入眼帘,金色的夕阳将桌子染成了傍晚的余韵。
图书馆的人流杂乱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
“已经这么晚了啊…”
“你终于醒了。”
熟悉的温柔声音从耳畔拂过,身体下意识地转向了自己的邻座。
粉色的长发,紫粉色的漂亮瞳孔,精致的女模特正喝着冒着热气的热可可看向我这边,唇瓣上的口红因热气而稍稍褪色。
“樱原学姐…..”
“睡得好死啊,铃原小弟!”
对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迷人,美丽的细白长腿在金黄色的倒影下让人浮想联翩。
“感觉做了一段好漫长的梦——”
“总之,明天的考试要好好加油哦!”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一定没问题的。”
不知不觉中,内心的那股沉重感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想一定都是托学姐的福吧。
“毕竟这一个月以来,我都是在麻烦学姐啊,谢谢。”
面对脸色有些诧异的学姐,为了安抚彼此有些躁动不安的内心,我打着圆场,同时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双眼看向落地窗外的街景,一如既往的来往人流以及车灯在马路上来回穿梭的情景令人感到无比舒适。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与水原跟至田联系了,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呢?
总而言之,明天就要结束了。
我收拾起书本,整理着思绪,端起桌子上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将剩下的液体灌入有些发热的身体,确保内心逐渐冷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