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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他可以砸碎家里任何一件他想砸碎的东西,家具,电子产品,椅子,用心摆放整齐的任何一个角落,当然也包括我母亲。
他可以的第一时间将他的妻子拽过来殴打,嘶叫,怒吼,吵醒已经睡着的人,吵醒那些假装睡着并妄图躲过一劫的人。
他一定是恨极了,才能对着瘫倒在地上的她连踢几脚,她蜷抱着自己的头,我没有在我母亲的脸上看见鞋印,但我想那或许存在过,因为我见到的是鼻青脸肿的她。
他口中的指责似乎牵扯到一场关于自我尊严与家庭日常生活的不可协调的矛盾,他声称自己应当有尊严的活着,他感受不到被尊重。
他对待其他人的方式塑造了某种自己无法掌控的疏远与距离感,或称畏惧与怯懦,现在他要求直接取消这种距离感,得到温暖,融洽,和睦,平等,与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或许更多时候他不这样做,只是一边殴打又一边哭泣。他的眼泪十分真诚,令人动容——我并没有讥讽,因为他此时此刻明白何谓正确,也确实相信自己的痛苦。
我当然可以精准的描述他那种似悲似狂的状态,但我并不愿意这么做。
在许多年后的转述中,我开始渐渐拼起那些回忆,我不清楚那是噩梦里的印象深刻,还是真的确有其事。
能清晰记起的是跪在地面上拖曳拉扯,并恳求他停止暴行的老人,和事后又一场关于生活已经无法进行,生命苦重不能承受的撕裂与祷告。他们以迈入人生结尾的年龄在床榻上默默流泪,或是眉头紧皱,时不时发出两声沉闷的呼吸。
这里不存在叹息,我猜想他们已经麻木。
我的长辈懂得保护这个家庭与自己女儿的性命,但我不觉得他们真的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我母亲的其他一些东西。
又或者有一次,我父亲将我砸向堆满了暖水壶的墙角。在我的记忆里,我全无疼痛与不愉快的印象,因为我理解不了这动作的含义。
我或许应该庆幸保温瓶的质量过硬,起码它没有烫伤我。但其实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奋不顾身地将我从其中抱出,并紧接着痛哭流涕。
可我并不记得这些,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呢?也许是快乐,也许是星星,也许是天马行空的想象与平静,但总之没有体谅。
当时的我不明白所有人为何而哭。我记得的事情很多,在我还无法做出判断时就开始记得,我当然也记得那场景,她们的眼泪是距四岁的我太过遥远的一场游戏。
但或许是因为她在见到我后就停止了哭泣,我于是回她以笑。
你记得的事情不多,但不知为何,这一幕使你印象深刻。
第二天是默不作声的平行,是心照不宣的互不指责,随后主动离开,回到工作,是收拾碎掉的东西,和再次用心摆放整齐家的任何一个角落。
如果是假期,那么第二天也可以是一场无耻的道歉,一次假装一团和气的劝慰,一次或数次廉价的经济补偿,一个通过家务与堆笑购买赎罪券的男人。
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原谅与和解。
❀
毫无疑问,与他相处是平静的。
我的父亲是安静的使者,他回到家里,对话就会像按下暂停一样悬置停浮。人们争先恐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来意,直到他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为止。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厌恶电话铃声,只要听到就会全身僵硬,思考凝滞。倒不如说我根本没有能力去厌恶它,是它游刃有余地唤起我精神反射般的惊恐和不能自持。
可小时候并非如此,那时的我对电话更多是埋怨,因为它们让工作带走了我的家人和父母,剥夺我与他们相处的宝贵时间。
他们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可这难道不是城市生活的常态吗?乞食与充当螺丝,太常见了,常见地几乎不值一提。
多数时候,我必须与老人一同生活。
我的长辈教导了我许多东西,那些已经完全无法在现代社会找到对应与联系,却又在某些地方与一切都息息相关着的,时代碾过他们时所留下的印记与余烬。
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善良,勤劳,诚恳,任劳任怨,逆来顺受。
但他们为什么能将自己的女儿与他关在同一个房间?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执行他给出的,日常琐事中的每一个男人式的要求与命令。
我不清楚,可她变得愈发歇斯底里,一个十分悲惨的理由是,这能保护她。
是什么使我的父亲这样痛苦而又挣扎,我不由地为他找了许多理由与借口。
我安慰自己说,也许多数时候,他的确又是一位慈祥且合格的父亲。
因为我记得他和我一起做的大多数事情,去游乐园,对谈与吃好吃的东西,散步或宠爱,关心你的细节,为你讲睡前故事与歌唱(一次或几次),背着无法行动的你去医院爬楼梯,照顾你的疾病,履行职责,为你搓背与你替他搓背。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愿意迁就的,满足我任性的多数要求。
除了几记他心情不好时的耳光,心意无法顺遂时的呵骂,彰显父亲威严时的自得自吟,但那亦或是我自己的问题,那或许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些,我会时不时模仿他的作为。
当我的某些生活细节像他而不像母亲时,他会开心,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那么她就不会太过煎熬,甚至能够一同分享这一片苦涩的欢笑。
那是值得我记住的经历,我回忆起它们时没有痛苦。
但更多时候,他们可以为了幼儿园大班的一份图画作业而恶语相向,互相投掷些枕头与其他东西,在床上互相推搡,面目狰狞,扇打耳光。
或许只是出于老师的律令,又或许我叫上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别有用心地为了与他们一起,在只存在于想象的和睦中弥补并缝合些什么,但总而言之,那是殊为失败的实践。
我不愿意相信人是可憎的,更何况人的意识是如此滞后与迟钝,即便在现实砸中自己之后,仍能长久地欺骗自己,甚至将其淡忘至未曾发生。
于是我应当寻找一个外物作为寄托,将一切都怪罪到酒精上。
参与同陌生人的交谈与饭局,帮助他,亦或是委屈他不再接触酒精,毕竟不太有人会怪罪一个孩子。这在有些时候是有效的,有些时候,他会与你谈谈条件。
我会在这里编造并插入一件购买玩具的趣事,但这又太心酸了。多数时候,只是不懂事的孩子与窘迫的大人之间,最难看也最难堪的博弈。
我在许多年后才知道,酒精仍然只是一个谎言,我明白了那是什么感受,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些无法自抑与变脸奇效,我很清楚胃痉挛时的每一个啜动与细节,我也明白头重脚轻的行走与四肢麻痹。
但我仍不明白这如何成为其他人的血泪,又或者不愿意明白。因为无论我冷漠地在胃里灌下多少酒精,得到的也只是一场呕吐。
暴力即权力——我的朋友们,这绝非什么十分深奥的道理,恰恰相反,我在见到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完成了对它的理解,这理解相当简明扼要,直入主题。
它或是悲惨的、值得他人同情的与我的经历有所对应,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同情,年轻时,我只觉得这一切都应该尽快去死。
而狗会去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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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当我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一场关于离婚与选择的议题,当她谈论到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哪怕一天,当她说自己的孩子是她此生赖以生存的全部意义,她正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继续存活,继续呼吸,继续着生活中的种种无法忍耐与无法承受。
这场拷问开始了。
我或许应该安慰她,我以真诚而明了的心与她一同哭泣,自然的分享她的悲伤与恳求。那天夜里,我苦闷而又坚韧的对自己的心如此谈到。
“你应当承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那或许相当困难。”
“你应当不使她失望的做好一些事情,这或许对十三四岁的人来说同样困难。”
“你应当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们早就已经离婚,只是为了你而没有告知。”
“当她谈论‘没有了你我也不活了’的时候,我的母亲在想什么?”
这重压并不足以摧毁我,更不足以摧毁任何人,我想苦难并不可怕。起码此时此刻,它还是美好的寄愿,是对另一种生活与另一种可能性的真诚呼唤。
我必须以行动回应她,因为我认为这是真实的,高尚的。
随后的日子里,我从酒后的她口中听到一场关于不贞与背叛的指责,当她谈论到有人背叛了这场婚姻,而那个人绝不是她。她没有明确的证据,可她如此言之凿凿,仿佛一切近在眼前。
我不清楚,我觉得天旋地转。
我对父亲的印象是不好,但却第一次觉得他太过可憎。
我与他通电话,得到的答复是并无此事。
我或许应该安慰她,我也确实那样做了。我也应该相信她,她是我的母亲,我无条件的相信着她的大多数话,包括每一句为我而活的箴言与同生共死的诺言。
我的安慰加剧了她言说的欲望,她绝不平静,她痛苦地重复那些话,那或许是为了发泄。
当她谈论起自己生育时的痛苦,当她谈论起自己那仿佛濒临死亡的感受,当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并咏叹调般地对我投以注视。
当她谈论到因工作而离开家庭,来自孩子的不舍使她无法自已,她在火车上一路悲恸大哭,直至回到家庭,看见孩子的瞬间才终于将心放下。
我极为震撼,且大受感动,深深感发于此种情感,以为自己找到了什么真相。
我会在之后的人生中,许多次,许多次,许多次的听到这些话。
当我每次万分感动的强迫自己相信她所谈论的一切,眼前的生活就使我重新回到现实。我不能要求她为我再做更多,毕竟工作与生活是如此折磨,也就不能要求她在日常中对你有什么关心。
当我回忆,当我姗姗来迟但又绝不情愿地开始思考她究竟为了我而做了些什么,因为这毕竟太过伤人,我怎么能,怎么可以找不到此种事实存在,甚至依赖回忆。
我想起她呼朋唤友的饮酒作乐,麻将,人际交际。
谈论与我完全无关的,他们那些开心而又世俗的小事。多数时候与娱乐有关,可能是高尔夫,可能是KTV,可能是餐饮饭局,可能是别的什么,我想起她的生活丰富多彩且醉生梦死,似乎并无我的痕迹。
在此种种之后,她会进行一场与我的对谈,一次单方面的倾诉。
酒后的她谈论自己所承受的一切高贵的苦难,谈论自己在其他人处遭受的白眼与不敬,谈论社会的黑暗与人心险恶,谈论我的父亲和长辈,谈论他们的错误与对自己的种种不好,但她哭着对我说自己绝不埋怨,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还有许多,许多我记得,或是我记得不对的事。
当她谈论到她对我的维护,当她谈论到在自己的朋友面前维护或是吹嘘自己的孩子,当她无比骄傲地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并似乎是为了从我这里索取重视。
她的确在我的成长中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我早在一开始就明白这是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但在之后的日子里,它却慢慢模糊,仿佛被撕开的两张场景画。
我隐晦地与她谈论自己,希望她可以为了自己而生活,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与不可思议。
我在那个瞬间理解了很多东西。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也见到她对着一无所知的老人情绪崩溃,用和我相处的方式去依靠他们,但多数时候只能在他们的身上得到搪塞与驴唇不对马嘴的安慰。
似乎只有我真的相信了她说的所有的话,但即便今日,我也相信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为什么?凭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必须这样做。
只是有时,在我尊重她时,我希望她也能尊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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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如果我毫无价值的死去了,我的母亲或许会选择在一个富有仪式感的场景中纵情痛哭。直至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都产生诸如此类的认识——“她/他如此重视死者以至于悲伤”亦或是“她真是感到了极大的愧疚,一位好母亲”。
可这一评价毕竟太刻薄了,她不希望我认为她是这样的人。
她或许也并不会毫不犹豫地通过自戕来完成先前自己许下的承诺,而这毕竟也同样是完全不合道理的要求,我们不能要求任何人这么做。
只是,既然她在口头上如此憎恨自己的生活又在行动上如此积极的拥抱生活,既然苦难只是降临在人的身上,你要做的只是看向它,或是不看向它,既然她可以理所当然的用自己做不到也从来没做过的事来表达对我的重视。
那这样的话,为什么非要对我说呢?
“当需要时,他们维持这样一种单方面的亲密无间,当不需要时,他们则对任何人设立道德上的法庭,靠着那些欺诈而来的亲密审判他人的言论与内心。”
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憎恨无耻的理由,我并不憎恨任何人,我想,他们的心片刻的为这种东西所占有,并做了这些。
这里还有什么是我可以把握的真实?我只是需要艰难地接受这一事实。
我的母亲是一个会说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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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
殊为可笑与离奇的是,他们最终选择了和解。
离婚于是变成了谎言,我的一切思考都变得可笑。生活仍在继续,甚至变得看上去相当好了,金钱与物质是有这样的能力吗?可以使痛苦不再真实?
他们追求了怎么样的生活?我并不觉得有谁真的满意,可他们完全地接受了。
可人怎么能屈服于这样一种地狱般的生活?
衰老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人的心智吗?因为习惯,因为无法分开,所以要看着腐烂继续蔓延,长久地蔓延到自己生命的尽头,这是另一种让人恶心的奇迹吗?
我其实早就在心里明白,人就是可以,也应该屈服于这样一种地狱般的生活。因为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当他们再一次进行争吵,当他们像之前的每一次错误那样毫无新意的重复自己的行为,当他们在酒后再一次歇斯底里,互相推搡,泪流满面或是扇打耳光,并在第二天将一切整理回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常态。
我终于明白,他们在互相折磨。
他们通过互相折磨拉扯着双方一同迈向秽渊,像是准时上演一场观众是我与他们自己的情景剧,他们为对方表演这个,以此从对方身上撕扯下重视与凝望。
他们管这个叫做爱情与责任吗,我不清楚。
我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从那之后,我停止了思考与家庭有关的一切。
我希望最后我们能回到这个问题,关于幸福。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有人跟我谈论这个问题,但好歹我现在可以轻松一点了。
朋友们,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人去倾诉与自己有关的事了。
多数时候,我自己的事情就只是我自己的事情而已,我会选我自己真正明白的。
也只有在真正的地狱中,才能看到真正的拯救。可我并不觉得自己生活在地狱当中,因为我深知自己的每一种幸运从何而来,它们又是怎么样的没有道理。
是什么耗尽了人们心中美好的东西?我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希望,我记得年轻时的母亲,她是纯粹,质朴,眼神天真的,任何人看到都想要去呵护的一个人。
可她最终选择了杀死自己,并通过杀死自己完成了复仇,又或者她早就在第一次被击倒在地时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某种无意义的残骸。
当你看到对方时只能开始思考他或她身为人的种种桎梏。
当你厌烦了每一种曾经被你视为优点如今却弃之如敝履的可憎之处。
当你无法忍受的愤怒如化不开的滚烫熔岩喷发而出,如癌症般扩散到整个生活的全部方面,达到一种只是因为发现对方早餐吃完东西没有将桌子擦干净,或是因为任何一件生活中的琐事就会生出无可抑制的巨大仇恨,并恨不得杀死对方的程度。
人就是会被折磨成这种怪物,它一片漆黑。
毫不讳言的说,我憎恨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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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佳看见朋友热情的帮助就感到难受,不是因为自尊心受挫,而是愤怒于自己的良心受激发,愤怒于自己竟然会受感动。”
“绝不逆来顺受,绝不容许自己堕落到泥潭之中,换句话说‘人至少应作为人而活着’,这是罗佳的本质,一种高贵的狂怒。”
“但这种狂怒在柔情之下微不足道,根本不足以抵御感动。”
“他一看到不幸的人,就从心中无可遏制的涌出柔情,这种柔情甚至能引发他自己的憎恨和狂怒,‘怎么,你这么弱小吗?’”
“诚然,一个人能够完全令人作呕,令人毫无希望,但即使是最为黑暗、最为可耻的角色,未必就没有愤怒,这种愤怒是生命的本质,是潜藏在生活深处的滚烫熔岩,一旦爆发,这种力量能够击穿整个庸俗的世界,以火与旋风席卷一切心灵的迷雾,还人类以本来面目——自由而高贵的自我。”
“当一个人有这样机会时,即使要以死亡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可最终拯救罗佳的是什么力量呢?是柔情,是水,这种水幻化为上帝的爱,在泥潭中洗净被污秽的人,藉由爱,人能够从罪中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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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让我以一段引文结束这篇毫无意义的发泄。
“真嗣的痛苦是所有以赤诚之心去爱自己的父母却被弃如敝屣的儿童的痛苦。是所有痛恨自己的生命却因为对他人的爱和温柔被套上尘世枷锁的潜在自杀者的痛苦。是所有渴望与他人连接却被整个世界拒之门外的边缘人的痛苦。是所有找不到自己生存意义的多余之人的痛苦。”
“真嗣感动于丽的付出,更感动于丽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偶身上萌发出的高尚人性,在他用烧焦的双手拉开插入栓舱门时,他要拯救的是在他眼里比整个世界都要珍贵的东西。他同时认清了自己出于自艾自怜的自暴自弃是多么的幼稚,这个认识是真正的超越自我的一步。”
“痞子在这里隐隐约约带出了一点和“恐龙三部曲”相似的概念,人类所有无私行为的原型都来自幼年时所见父母付出的种种牺牲,缺乏这种体验的人难以成为合理利他的社会性动物。”
“在新剧场版里这条脉络显得更为清晰,真嗣自那以后的每一次作战,内心都在重复丽在那轮明月下举着融化崩解的护盾全力保护身后的初号机时的心情。”
“不是为了保护人类,不是为了击败使徒,不是为了父亲的赞赏,不是为了逃避无法驾驶EVA时那个废物一样的自己,只是为了凌波,明日香,美里小姐,铃原,相田这些给过他温暖的人不必再为使徒而痛苦,拼尽全力去战斗,这个时候的真嗣和人类史上的所有的英雄一样高贵。”
我们都必须要在这世上找到真善美。
而我仍相信它确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