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榕深空(三)
…………我…………在…………那…………?……一……片……黑……怎……么……睁……不……开……眼……?
……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感……觉……?…………我……是……死……了……吗……!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吗……?……为……什……么……我……还……有……意……识……?
……想……起……来……了……我……好……像……是……被……车……撞……到……了……之……后……之……………之……后…………
(你就不能调整一下吗?我这不是让你体验他现在的时间流速嘛。这一顿一顿的,太慢了。好好好,我改)
想不起来了,看来我大约是死了罢。变成了灵魂之类的存在。不对呀,灵魂的话有眼睛,有四肢,还能随意游荡世界。而我什么都看不到,连五感也没有。好像盘古开天地呀,但是那毕竟是神话。不对,既然有灵魂的话,神仙什么的应该是真的吧?
不对不对。这状态跟灵魂一点也不像,可能这才是死的真正状况?果然只有死了才知道死是什么样子,靠幻想是想不出来的。
…………啊!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是梦,这一定是场梦,肯定有醒来的方法,不然我会疯的。掐一下,啊!我忘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啊~~!!!
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全是看不清的黑,还是黑的看不清?可笑,连眼睛都没有,我那知道这是黑的糊还是糢糊的黑?啊!啊!啊!连点声音都吼不出来,却还可以絮絮叨叨的思考……嗯?思考???
…………算了,能思考也没什么用,我迟早会疯掉的。到那时圣伊丽莎白的疯子也比不上我。现在我连躺着睡觉也做不到,这算什么啊!
…………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肯定哭成泪人了吧?等下,还有画面闪过。爸爸妈妈在哭丧。没了。嘶……之前也有画面闪过。哦,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我还有脑海啊!大脑能做梦,也能想象。所以我要以想象度日。
对对对,黑客里奥就是脑中人,还有盗梦空间
也是。罗辑则直接造人。既然现在除了这些我什么也做不了,那就只能效仿他们了。记得那本书上写过,全身心地去想象一个角色,设身处地的去努力成为他,这样创造出来的人物才会有灵魂。要活灵活现,要写出生命,赋予人物真实鲜活的自我。如果真能做到,那也算是一种陪伴了。
“安娜微靠在沙发上,假装捧着书本认真在读,眼睛却斜瞄着院里玩耍的享伯。那小男孩柔软的肌肤……”不行不行不行,太假了!纯粹就是白日梦。
看来得好好思考思考。不能这么乱想。
她身材匀称,一头长发蓬松的飘散在光滑的臂膀上,那样柔软的秀发在勾引着我那色迷迷的双眼,我多么想抚摸那天鹅绒般金贵的发丝,只是一根也好。可惜我和她离的是那么远……
啊!根本写不出来,根本想不到词汇来描述她的美。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后悔也没用。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小说都不细致的描写人物的外貌了。那些写美貌的词早叫先人用烂了,用俗了。现在写小说的人可真是词穷了。
唔,还是先想她的名字吧。李美娟?太俗了。赵飞燕?好像历史人物。秦舒雨?不错,可是还是有点俗的味道。……算了,叫许舒雨吧。俗就俗,这名字才真实。
很好,现在你已经迈出了成为神的第一步。圣经上怎么说来着?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而你却是要有少女,于是便有了少女。害,你个老色鬼。完了,感觉在这个世界里自己迟早会变成老色鬼的,至少也是个变态。
(他这是待了多久了?都已经可以自说自话的斗嘴了。我不知道,内心的时间又没有换算标准。)
还得设计她的性格,温文尔雅,端庄娴静……,不行,绝对不行。这样的女子早绝迹了。就算是想象你也不能这么没品啊。算了,还是老老实实按着原型来吧。大大咧咧,品味庸俗,喜欢追星,喜欢八卦。总之,大概就这样吧。
你还漏了一件大事,要写背景。每个人的背后都有无数的人在间接影响他。是啊,看来我得把她的家庭背累,人际关系,过往经历,乃至小癖好,小心思之类的全得想出来。哦!多么极致的自然主义风格,我是说如果算上她肠道里的蛔虫的话。
幸好不会肚子饿。时间好像也用不完?大概吧。但愿我能想出来……

当创世主可真不容易,要设置城镇、列车、各种各样的人物,还要推想各种合情合理的人生经历、历史文化、风俗民情。光凭以前活着的知识根本不够用,得像侦探那样从头开始模拟推测。
好像以前看过的视频里讲过一款生命游戏的简单系统。用几个简单的规则在近乎无限大的方格上创造一个复杂的系统。我现在算是在实践这种思想吗?
或许吧,毕竟我确实是从单细胞开始,再到哺乳动物出现,再到类人猿,再到智人。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
拜它所赐,我的脑海里放映了一整部地球史,顺便还重新推导,从头学习物理知识,以便真实的模拟太阳系。称我为神都不为过。
现在,按下暂停键,迎接我的故事的到来,2001年…………
???我是谁?我是谁来着?……好晕,画面全都在消失。明明是没有感觉…………
(在无限的时空里无限的尝试,他是要验证他们的拉普拉斯实验吗?我们的所作所为不也如出一辙吗?确实,一个是用脑海,一个是用电子海。好吧,你做的不错,我会继续看下去的。您别挑刺就好……)
死寂的画面重新流转起来,发着银光的蔚蓝色星球上被晨昏线鲜明的分成两半。好像是有谁故意要将它分成两半,像分蛋糕那样。
乌县的大道上,夏河穿着黄皮夹袄,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四处飘零。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快啊,傻站着干嘛,赶紧去医院啊。”鼓着大肚子的秋莉躺在木板推车上,盖着红绿的棉毯子。
“好,好。”夏河粗壮的大手抓紧把子缓缓地向旗街的南向走去。
“哥哥之前帮我检查,说是男孩,不会错吧?”
“准没错的,哥哥可是一级医师,一般人想找他还得挂号排队呢。”
“哎,可别啊。之前两胎都是女孩,保不齐这也是个女娃。”
“别自己先没信心了,大不了再生一胎,实在不行去抱一个也成。”
“行行行,不说这丧气话。”
半夜的街道上没有人影,只有夏河和推车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红绿被子上,旋即又融成水,渗在棉絮里,浸染出暗红、暗绿的斑点。雪对乌县如此吝啬,几十年才得一遇。夏河的儿子很幸运,可以在生命的伊始触碰雪的颜色。或许,也是一种不幸,血与雪是多么巧合的谐音!生命的第一天就要感受这世界的荒凉寒冷。
“你刚才在床叫得那么大声,可把我吓着了。”
“你要是女人,半夜里睡的正踏实,突然肚子给人踹得五脏六腑全碎了,不喊起来才怪呢!”
“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夏河露出安慰的笑容,却又带了点讨好卖乖的不纯动机。
“嗯,好点了。”
…………“啊,不好,赶……紧……停……”秋莉的五宫顿时扭做一团,说不出话来。
突遭的变故打慌了夏河,他停下车,赶忙俯下身子,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掌在半空中张大的像僵死的鸡爪子。
“赶……紧……上……上……医……”夏河马上反应过来,慌忙抓起推车往医院赶。
推车的边沿流出殷红的血,旋即又凝固、吊滞,变做暗红色的团块,后面的血流过去,又垂下,结成小小的冰挂,像极了夏河婚房夜上点的那支红蜡烛滴流的、浓稠的、温热的蜡油。红绿的被子被染的更红、更艳,绿色块被大面积浸染。白色的街道,暗红的推车,鲜红的被子,以及鲜活的生命。
浸染成暗红色的车轮子奔驰在大道上,冲过湿滑不平的路面后又滚进洁白光滑的瓷砖,夏河看着白大褂的人群拥着担架上秋莉进了手术室。他终于呆坐下来,痛苦又焦灼的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您的妻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出血过多,一时半会醒不来。”听了这平静的宣告,夏河终于缓过了神,赶忙问道。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没事,是个男孩。”
“好,没事就好。”
“我领你去看吧,顺便把手续办了。”
“好,好,现在就去,那样方便。”医生并没有因为夏河激动而呆滞的话语感到奇怪,他平静的看待他们的欢喜与哀忧。只是工作,习惯就好。
就叫他林涧吧!
夏河放下孩子,搓搓手,哈了一口气。他现在无比期待朝阳的升起,渴望见到新生儿所见的第一缕曙光。
医院窗边檐上积了一夜的雪,白蒙蒙的,在软黄流金的朝阳下缓缓化作一团雾气,飘散,汇聚到烟囱上,秋莉已经起来烧火做饭,准备着迎接新年的到来,年后马上又是林涧的满月。可够这家子人忙活了。而涧儿还在公公的怀抱里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