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柳如烟/冷月友情(邪教)向,含冷敏纠葛,3k+

自母亲离世后,冷月从来没听别人叫自己“妹妹”。
“妹妹”是家乡的方言,像吴地叫“囡囡”,湘楚叫“伢崽”,娘随了娘的娘,娘的娘随了娘的娘的娘,总之她们母系支脉里,都管自己的女儿叫“妹妹”。
妹妹。第一声婉转着绕了好几个调,第二声向上温温柔柔地飘,像是呼应了唤女儿时的那份愉悦和宠爱。
如今再也听不见了,但大脑海马区还记得,在无数个渴望安全感的梦里,在烧到回返童年的病榻,都有一个声音在唤你,“妹妹”,“妹妹”,你今天有没有吃饱饭,你今天乖不乖,你今天受委屈了吗……你想回应,想靠近那个音源,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醒来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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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了鬼,有天柳如烟居然叫你“妹妹”,不是正式地喊,更像是贸然以姐姐身份相居,想逗你玩。第一次,你怔了神,没有做声。
是你生日那天。你和薛敏的生日都在五月,每次都干脆一同庆贺,但蜡烛是要分两次插的,也正因此,在小队相识的第一个五月,她们三人才知道你比薛敏小三岁,再掐指一算,你竟然在五人里只排得上是玲玲的姐姐。
怎么那么小一个姑娘,偏偏心思比谁都细腻成熟呢?欧阳兰和柳如烟不约而同地想,你像是生来就运作精良的机械,后生者理应存在的胆怯、稚嫩、天真、莽撞,在你身上都见不着踪迹,倒衬得她们两位年长者没个正形。
不过这点“自我反省”的精神转瞬即逝,蜡烛一吹灭,蛋糕还没吃上几口,两位祖宗又开始往对方脸上招呼奶油,再在薛敏劝架时把她也拉入战场,最后谁也分不清鼻尖的奶油从何而来,脸上又被谁盖了一块,连你也不能幸免,局面乱糟糟的,而你难得自在。
开了瓶白酒。耒阳产,柳如烟说是胶东半岛的军官硬要送,此前一直没敢在姐大眼皮子底下饮个畅快。这次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像喝白开水一般抓住机会享用,最后自是酩酊大醉。
“柳如烟,别喝了。”你夺过她的酒杯,以副队长身份发令,她柳如烟哪管这些,攀着你的手指,又把酒杯抢了回来,她今天摸了秾丽的唇色,杯壁上层层唇印交叠,“最后一杯,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心的祝福总不能扫兴吧。你由着她颤颤巍巍给彼此满上,仰头接下她的祝愿。
她喝得快,你还未干尽她便把玻璃杯掷桌上了,你就在这灼人的酒精里听见那吴侬软语轻轻说:“生日快乐……妹妹”
你该呵斥她别这样叫你的,但你看着她软作一滩烂泥,最终只是皱了皱眉,将她扶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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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柳如烟的本质就是得寸进尺顺杆子爬,没有杆子她也能给你变出杆子,你早该预料到的。
你在后山喝酒,因为薛敏的不告而别。不是要自暴自弃,只是祈求能用酒精换个好眠。
柳如烟找到你时你已近微醺。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人还没走到跟前,声音就飘了过来,“我说呢怎么压箱底的威士忌不见了,原来是你在吃独食啊。”
你不愿搭理她,她倒也不等你回话,大大咧咧兀自坐下,“哟,喝了这么多,明儿不训练啦?”
“反正队长也不在。”你赌气般腹诽,自知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你心里的怨愤委屈也就暴露无遗,终究没说出来,仰头又是一口酒灌下。
“行了,给我留点。”这次换她成那个夺酒的人了。
你也不恼,看她咕咚咕咚就是三大口,大有陪你不醉不归的架势。“你来找我干什么?”
柳如烟后背一冷,天知道她喝那酒不是想陪你尽兴,实则是为下面的话壮胆:“欧阳兰回来了”,她看你迷蒙的双眼突然亮了一瞬的光,斟酌着继续讲,“她说她见着薛敏了,确实不在南京,在日占区”,光陡然熄灭,你低垂着睫羽难掩落寞,柳如烟看在眼里,恨她那脑子和嘴都卡了壳,不知如何把欧阳兰气急败坏的原话转述给你听,“她……处理点儿事就回来。”
你脑子是钝了,但心没钝,柳如烟这副坐立难安的模样无疑暗示着事情已经走到多么难堪的地步,你轻哼一声,“知道了,她不要我们了。”说罢把最后一口饮尽,咽下喉间涌上的酸涩,殊不知你和欧阳兰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别多想,她真的会回来”,柳如烟费心向你保证,可她越是小心翼翼你越觉得委屈,像是被当作了易碎的花瓶,而所有人都知道你破碎的原因。微红的眼眶漫上一圈水渍,扭过头,不让她看见泪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你每次咬碎了牙也不在她们面前暴露脆弱的样子,只好像哄玲玲一样揽过你,轻轻叹气,“痛痛快快哭一场不好吗”,她知道自己不是薛敏,你的身子在她虚搂的怀里有些僵硬,轻轻颤抖却坚持不发出声响,“你这样,她该心疼了,妹妹……”
她的呼吸打在你颈间,最后两个字如烟一般敲在你心口,分明吐息是轻的淡的,却像被浓郁复杂的情感包裹,烟雾似的看不透彻。你从怀里猛然挣脱,按理说你该辩驳有什么好哭的,你该自嘲队长根本不会心疼,但话语的重点却落回那个称谓上,“别叫我妹妹。”
可她用长姐般温柔而沉默的眼神深深看着你,搞得你真的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你和她的关系又是怎么了,狼狈起身逃离。
她还是没能看见你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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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自那次冲突后,柳如烟总该自觉收敛不再乱喊你妹妹了吧,但她是何等人,“事不过三”从来不在她的处事原则之内,你不让她碰那块私密之地,她便换着法子绕着边儿逡巡,大有非进去不可的勇气。
可气的是她还讲战略战术,只在没人的时候,只在看着你发愣沉闷的时候,鬼影般贴过来,脸上笑开了花。
第三次。“妹妹……”你一个冷冽的眼刀过去。
第四次。“妹妹”你及时抬掌把话音断在了上扬之前。
第五次。“妹……”你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柳如烟你信不信我把子弹塞你嘴里!”“好啊,我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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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战机也把握得很好,你事后在心里想。
你醒来时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眼前一片花白,血腥和消毒水味交织。
“别动,给你取子弹呢。”柳如烟难得用低沉的嗓音说话。
“队长……”
“她在隔壁取腹部那颗,玲玲陪着,你就别担心了。”像是预料到你要问什么,她提前照顾好你所有敏感的心思。
“没麻药,疼就抓住我。”你暗道不好,这次子弹打得刁钻,又和你的旧伤重叠,镊子稍一深入都是刺骨的疼,而薛敏又不在身边——好吧,在也没好到哪去,你还因为劫黄金的事别扭着呢。“受不了就哭出来吧”,她见你下嘴唇被咬得没一块好皮,心道得想法子转移你的注意力。
“妹妹……”这次你疼得实在没力气做应激的猫,倒像是笼中伤痕累累的困兽,“我再说一遍,你别这样叫”一句话,分了三次才气喘吁吁说完。
“其实你是希望有人把你当作妹妹的吧。”她一只手被你紧紧攥着,另一只在你受伤的手臂下轻轻安抚摩挲,“老娘也不想听你叫姐,显老,况且你只和姐大亲,我也做不成你姐姐,但你得知道,偶尔也是可以让我们来保护你的吧。”
“别硬撑了,我该心疼了。”
你脱力般躺在她怀里,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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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鬼,你竟然接受了柳如烟唤你叫“妹妹”。
只是偶尔。

下面又到了碎碎念环节:
这篇真的很邪性,我是想写柳如烟×冷月的,我也是想写冷月如何被更多的人和更多友缘关系爱着的,但选了个有点邪乎的题眼,导致越写越觉得……ooc了。
但起因确实是想让柳如烟换一个称谓叫冷月。考虑到《铁血》创作的时代背景和柳如烟的人物性格,“冷哥”是贴切甚至褒扬的,但当一个具有女性主义思想的人再往前去回溯,至少我个人感到别扭以至于不愿意叫出口。将“短发、帅气”等中性气质划分到男性称谓领域本就荒谬,更何况在男女二元对立里,“哥、爷”成为一种敬辞,而“姐、婆”成为再次污名化女人的口中刀。(想想为什么有人喜欢把第二部的叫“冷姐”以及把刘成叫“刘姥姥”吧,没有指责任何具体个人的意思,只是如果你还没深入思考过语言称谓背后所携带的性别歧视,那么这可以作为一个引子。)所以我喜欢有人叫冷月“妹妹”,仿佛它具有确证主体性别身份的力量,这种话语力量暗示读者,她是女人,这和她所具有的任意阴性阳性中性气场都不冲突,女人的呈现方式有无限可能,请不要把非阴性的与之割席,偷梁换柱成男人的勋章。
况且冷柳真的很好嗑!柳如烟调戏冷月也很好玩!如果大家还记得第一单元大家扮舞女进临江城那里,柳如烟的狐狸尾巴先是戏弄完薛敏:“你是姐,又是老大,我当然得管你叫姐大”,随即就往冷月身上一阵划拉,“对吧冷哥?”薛敏听闻转头冲冷月挑眉,忍俊不禁,那意思是“你怎么也被她起外号了?”在这里,柳如烟故意摘下冷月矜傲的面具,叫她和薛敏一齐露出窘态,顺便还推波助澜引她被薛敏眼神戏弄一番,看到冷月这样她就开心了,看到冷月展露一点点真实她就得意了,她嘛,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炙热烈火,最见不得人端着冰冷的面孔,就是要引你生气、大笑抑或痛哭,总之,情绪应该尽兴而发,不要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