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书小川and“我”同人文,双男主
九月初的午后阳光仍旧滚烫,燥热的微风中没有一丝秋的气息,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喧哗。初一的暑假就在这漫天的聒噪中悄然流逝了,转眼我又坐在了教室里,坐在我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的座位上。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课,班里很安静,也很枯燥,只有风扇和书页翻动的声音,有人架不住这昏昏欲睡的氛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正在写刚发下来的练习册,因为暑假里提前预习了初二的内容,想提前写好减轻以后的负担。可写着写着眼皮就重得抬不起来了,我揉揉眼睛望向窗外。 好无聊啊。我希望能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我想新学期开学不该这么平淡啊。 突然听到了有什么动静,循声看去原来是睡觉的同学被班主任拍醒,吓得从凳子上摔下来了。班里有人小声地笑了,班主任却没说什么而是走向门外,原来教室外站着一个男生,被墙挡住一半身子,正有点好笑地看着班级里滑稽的一幕。 老师把他领上讲台,说: “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姓陈,叫陈川。” 转学生简短地作了自我介绍,虽然挺酷的但是没什么礼貌,不过女生们都在兴奋地小声议论,空气中弥漫着她们的欢欣雀跃。 “找个位子坐下吧。” 唉,说是找个位子,但其实只有一个空桌子了,就在我的后面!我坐在角落就是为了想一个人不被打扰不用跟别人说话,现在是没希望了。 他走近了,我赶紧低头写作业,因为我知道肯定有很多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边,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处刑,虽然我知道大家没有在看我。 “同学?”我感到后背被拍了拍,疑惑地转过头,新生站在桌旁,指着桌洞,“这是你的书吗?”天啊,我忘了我一直以来都会把多余的书放在空桌里的!我窘迫地点点头,然后在全班的注视下把书一摞一摞地抱回我的桌子上。同学们都在笑,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红得像西红柿! 这个名叫陈川男生于是就这样成了我的后桌,打破了原本我与所有人隔绝的局面,成为我那不起眼的小小世界里的第二个人。 陈川像是有魔力一样,刚来一两天就引来了很多朋友,男生们都乐意跟这个帅气又大方的新生玩,女生里也有一些人要他的联系方式。 不过这一切都不幸地殃及到了我。 先是那些男生的蜂拥而至使得我这里空前的吵闹,我没法再安心写作业了,后有一些女生无论是本班的还是外班的都拦住我问他的联系方式,而此前我还没跟任何一个女生说过一句话。 在多次跟女生们解释我和他不熟之后,我鼓起勇气写了个纸条放在他的书下面,“下课的时候可以安静一点吗?”思考之后又加了一句“谢谢”。 纸条生效了,自那之后的下课时间再也没有男生围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 不过他开始找我说话了,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上课的时候我不敢回头应答,不过他也不生气,转而问我题目。他的成绩好像不太好,总是问我一些一点也不难的题目。面朝后给他讲题的时候,他就趴在桌子上,下巴埋进臂弯,眼睛亮亮地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题,讲完后他总是笑嘻嘻地露出整洁的牙齿,眼睛弯弯的,说:“哎呀小诚真厉害呀,牛,不愧是学霸。”这让我感觉十分不好意思,只好说“没什么,没什么。” 由此一来我们渐渐成了朋友,我也知道了陈川他虽然人很好,但不是一个“好学生”,他会打架会翻墙会去网吧去游戏厅,班主任不怎么管他,也没见过他的家长来过学校。但是在班里他总问我问题,待我很友善,我也就没有因此对他敬而远之。 第一次月考我进步很大,考了年级第一,而陈川出乎意料地考了个一个中等偏上的成绩,颠覆了之前对他成绩不好的印象。 不幸的是,考了第一后随之而来的还有坏消息:下周的升旗仪式上要由我来演讲。从小到大我还从没在这种场面上当众说过话,下周该怎么办呢? “你在写什么呢?”陈川探过身来问,我告诉他我在写演讲稿和下周演讲的事。“那挺好的啊,你怎么看上去这么不开心呢。”我把我的忧虑告诉了他,他很爽快地拍拍我的肩,说: “没事儿!到时候你站在台上就看我,我给你加油,就不紧张了。” 升旗仪式的演讲如期而至,国旗队下场后就该我了。我战战兢兢地走上台子,第一次觉得只是站着就非常不自然了。虽然已经提前把稿子背了很多遍,可当我看到台下密密麻麻全是同学和老师的时候,连开场的打招呼都难说出口了。对了,陈川,陈川在哪呢?我看向自己班级的方阵,看见最后一排的他同时也在看向我,他好像知道我在看向他,于是又露出他一贯的笑容,悄悄地伸手比了个“V”,但是下一秒就被班主任发现了,他赶紧放下手,做出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见这可笑的一幕,我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之后也算是顺利地完成了演讲。 回到班里紧接着就上了第一节课,趁着老师刚开始讲课,陈川在耳后轻声说:“你讲得真的很好哦,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话使我又想起他当时被班主任抓包的情景,忍不住笑了,结果被旁边的一个男生王昊看到,他看了我一眼就转回头去,感觉怪怪的。 下课的时候陈川地说:“张诚,今天中午我要在学校食堂吃饭,咱俩一块去吧。”“好,那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今天早上给我加油。”陈川想了想,答应让我请他。 放学后我们一起来到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陈川有些感慨:“原来食堂是这样的啊,这么多人。”“嗯,你没在食堂吃过饭吗?”“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吃饭还要排队。”竟然有人上了初二才第一次在食堂里吃饭,我想陈川的父母肯定很爱他吧。 找个位子坐下后开始吃饭,瞥见斜后方坐着王昊和一个男生两个女生,几个人都是不良少年,令我不明觉厉。 “王昊,那个小白脸不就是你们班演讲的那谁吗?就你刚才说他飘了的那个。”“哈哈,什么‘小白脸’,人家是大学霸,别被人家听到了。”一个头发很黄的女生接腔:“看他挺文静的,没想到这么自恋啊,之前我还找过他要那个陈川的qq,他当时不会以为我是冲他去的吧。”另一个女生笑着说:“哎呀别这么说呀,他长得也挺好看啊其实,白白净净又瘦瘦的,挺可爱的其实,哈哈。”“那可不就是小白脸吗……”“哈哈……”“……” 刚开始他们还会刻意压低声音,后来直接随便说了。没办法,谁叫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呢。我不知道“小白脸”的具体含义,只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不过我完全不生气,就算生气也不敢怎么样,对方就算不是不良少年,我也连还击的勇气都没有。 但是今天毕竟是我请朋友吃饭,遇到这种事肯定影响他心情,于是转头问他:“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去风扇底下……”“你天生就不会生气吗?”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连忙说:“没事,咱们换……”“我去找他们。”陈川快速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走过去,走到他们桌前。 “再说一句试试呢,你们几个。”坐在王昊旁边的男生立刻站了起来:“脑子有病啊,跟你有关系吗。”“就跟我有关系,跟张诚道歉。”“道歉你妈啊!你为你是谁。” 陈川立刻踹了一脚餐桌,菜汁飞溅到几个人的身上,彻底惹火了他们,“靠陈川你有病是吧!”此时周围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气氛很紧张,我上前想拉陈川,却被他推到一边。 那个男生气冲冲走到他跟前,“☆%㎡,你作什么?!”说着上手抓陈川的衣领,手却被他拦下,然后就打了起来,同学们都不吃饭了跑过来围观,有人喊着要去叫老师,我心想完了,老师来了可就严重了。 有几个同班的男生上前拉架结果根本没用,那个不良少年很快就被陈川打到了地上,看着打得不轻。 整个过程我一直是旁观者,被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始终想着陈川要是因此受处分可就完了,校长不是没有三令五申过不准打架斗殴。 “以后管好你的嘴。”陈川朝地上的人说了句,就整整衣服,拽着我离开了食堂。 回教室的路上我一直愣愣的,几乎一直是他领着我走。刚才的场面我是第一次见,那个男生被打得很重,但我其实并不恨他,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有人因此受伤,以后还要受处分,而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内疚得想哭。 “对不起啊,张诚,我把午饭搞砸了,这还是咱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下次我再请你吧。” “以后再有人说你,你就要像刚才那样回击,你要是不敢就找我,不管多少次我都一定会帮你教训他们。” “小诚?你咋了,怎么不说话?” “我去,你都要哭了,你哭什么啊,揍他一顿不好吗?那个王昊也是贱,跟别人一块骂自班同学。” “啊……你别这样啊,我打他也不光是为了你,他也骂我妈了呀,所以我肯定不能忍。” “唉,好了好了,你放心,不会受处分的。” 一路上陈川说个不停,即将承担所有责任的人却要来安慰我这个受益人,我觉得我好卑鄙。 到了教室我们就趴在桌子上午睡,可我怎么也睡不着。 整个下午我都在担心陈川被叫出去,接受处分,甚至已经到了听不进去课的程度。他可能看我心情不好,也没有再找我说话。 下午的四节课在我的惴惴不安中倒是平稳度过了,没有任何人来找他,老师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王昊也没有被叫出去,估计他也在这件事中隐身了。可是这真的是好事吗?一点事儿都没有的话,倒令我更不安。 放学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时候,陈川叫住了我。 “张诚,今天没人来接我,咱们一块儿走吧。” 路上我都没有说话,我想问问关于那件事他要怎么做,却开不了口。陈川一直试图把气氛活跃起来,他的心情一点也没受到中午的影响。 当时正值晚高峰,地铁里挤满了学生和上班族,我们只能被挤着扶着扶手。陈川似乎挺兴奋的,“张诚,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地铁呢,没想到会这么挤,你每天都要这样上下学吗?” “嗯。” “不过能跟朋友一块挤地铁上学,也挺有趣的。” “嗯。” “那以后有机会咱们还一块回家吧。” “好。” “那说好了啊。” “……” 车厢里有些吵,我以为是他的声音被盖住,但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正沉默地垂下眼睛。 “陈川。” “嗯?” “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呢,为什么没有老师来找你……啊不是,我也不希望你被处分……” “还能怎么样呢,大概赔他点钱吧。至于处分,我觉得无所谓。” 我比他要提前几站下车,快到站的时候我又嘱咐了他一遍下了地铁该怎么走。 “再见张诚。” “再见。”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已经在家里了,不仅罕见地没有加班,还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诚诚回来啦,今天妈和你爸好容易按时下班一次,做了一桌好吃的,奖励你考了年级第一!想要什么跟你爸说,你爸肯定给你买,下回再接再厉,争取一直第一,到时候进重点高中重点班肯定没问题!告诉你,进了重点班啊,等于半只脚踏进名牌大学了!现在的竞争……单位里有个同事的女儿……” 饭桌上妈妈滔滔不绝地谈着成绩和未来,不停地给我夹菜,爸爸也一直乐呵呵的。可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为了让爸爸妈妈高兴,尽力地挤出笑容。 第二天照常去上学。那件事以陈川家里赔了被打男生家长要求的两倍的钱结束,没有人受到处分。陈川还是和以前一样,貌似他的家长丝毫没有批评他。他安慰我叫我不要再担心也不要在难过了,被打的人家里拿了那么多钱肯定是没有丝毫怨言。 那几天由于心情不太好,除了给他讲题外很少说话。大课间的时候他又从后面拍了拍我,当时我正在写数学题,以为他要问问题,转过身却看见他一脸严肃。 “张诚,那件事都过去几天了,你怎么还这样啊。” “我没有怎么样啊。” “那你怎么都不搭理我?不想和我玩就直说,反正你是好学生我是坏学生。” 我觉得这话有些幼稚,同时惊讶于他会因为这种事生气,想赶紧解释清楚,却不知道说什么。幸好大课间里班里没什么人,不然就会被很多人看到我尴尬得面红耳赤。 “我,我没有不搭理你啊,也没有说不跟你玩了什么的……你误会了,我,你很好,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绝对没说你是坏学生,真的。” 语无伦次的解释一通后,陈川大概是看我的样子太滑稽太囧了,笑了出来,说:“哇,原来你是这样想我的啊,太感动了。嘿嘿,刚才我没有生气,你别当真啊。” “不过,我还一直没有跟你说谢谢。谢谢你,陈川。” “哎呀不用谢,好兄弟两肋插刀嘛。不过我都给你打架了,你还天天‘陈川’‘陈川’得叫我,好生疏啊。” “啊?那叫你什么?” “嗯……你是12月生我是3月生,我比你大多了,你就叫我‘川哥’?哈哈,开玩笑的,这也太土了,你该叫我小川,就像我叫你小诚一样,这样不是显得关系好嘛对吧。” “‘小川’?有点不习惯啊……” 我一直认为叫同学的全名是对人的一种尊重,现在看来换个称呼是不是会体现同学之间关系好呢? 自那之后我没有立刻改掉“陈川”这个称呼习惯,每次都会被他认真地纠正,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转眼间就入秋了,这段时间以来我还是过着只有他一个朋友的生活,人缘很好的小川似乎除了我之外也没见跟什么人玩过。在遇见小川之前一直独来独往的我并不在意生活中有没有朋友,可是小川这种性格的人大概之前是有很多朋友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埋怨跟我这种性格的人做朋友会很无趣?我甚至希望他能多交几个性格相似的朋友。 一天傍晚放学的时候,我和小川结伴回家,没出校门的时候看见妈妈同事的儿子,同年级的小光朝我跑过来。因为妈妈工作的关系,我和小光从小就认识,但并不经常在一起,我好奇他怎么突然来找我。 “小光,有什么事吗?” “小诚,我都等你好久啦,是这样的,我妈说今天你妈妈临时外调了,你爸爸出差还没回来,让你到我家吃饭写作业,在我家住也行。咱们走吧,一块上我家去。” “啊?可是……”可是今天要和小川一块回家诶,我偷偷看一眼小川的表情,感觉他有点不高兴,就跟小光说:“可是我今天约好要跟同学一块回家诶,而且我一个人在家可以的,不用去你家了。”小光说:“没关系,咱们三个一块走就是了,反正不都是同一条线吗。” 小光实在是热情,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川。 “那就一块走好喽。” 地铁上小光拿出他的练习册问我问题,我觉得在地铁上讲题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给他讲了。虽然一直没有跟小川说话,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牛啊小诚,谢谢谢谢!唉,你的成绩咋就这么好呢,脑袋咋就这么好使呢?我妈老跟我唠叨,说:‘哎呀你看看人家小诚,都考年级第一啦!不指望你考年级第一,连个前两百也没有啊!人家小诚又懂事有礼貌又会弹钢琴,你呢?啥也不会就会吃!从小一块长大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哎呀,可把我苦坏了啊!”小光夹着嗓子学着他妈妈的腔调向我倒苦水,搞笑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我赶紧摇摇他,“别说了小光,别人都看你呢。” “小诚,还有一站我就要下了,你跟我一块下吧。我有个很炫酷的东西要给你看,保证你吃惊!” 我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川,他有点皱眉,明显是不高兴。我不敢也不愿意得罪他,就跟小光说我要先回家,晚点再去。小光爽快地答应:“那行,你尽快来啊!我跟你说我要给你看的东西真的很酷炫,不过我得先保密。我到站了,那我先走了啊,待会见。” “你们关系这么好啊。”小光一走,一直没说话的小川立马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我。 “呃……还好吧,他人很热情。” “之前你怎么都没说过你还有这个朋友?一直在那‘小光’‘小诚’的。我感觉我都多余了。” “对不起。”我忽略了小川,感觉很抱歉。 “你就会道歉。” 小川肯定生气了,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啦?我可没生气啊,我难道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不过我一直以为你就我一个朋友呢。可是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好朋友吗?你就不能只跟我一个人玩吗?” 他又变得很幼稚了,跟平常的陈川截然不同。我很苦恼,我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我知道,但是,我也不会要求你只跟我玩啊……小光人挺好的,他跟每个人都好……” “那你以后就天天跟他一块玩呗,他这么好,又要给你看东西,又一块长大,肯定比我了解你。反正我只会把你带坏。”我没想到他会这样,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虽然小川对我很好,但是他的这个观点我无法认可,人怎么可以用友谊的名义把另外一个人捆绑住呢? “对不起。”我只会说对不起。 小川直到我下了地铁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里,我想小川这次可能真的很生气,不会再理我了,可是我感觉我没有错啊。但我又害怕失去这个朋友。小光还在等我,我只好强打精神出门去小光家。 果然,第二天上午小川都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也不好意思主动找他。第三次月考临近,我也想集中精力复习,于是努力地不去想小川的事。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我刚想看看窗外歇歇眼睛,就感到后背被拍了拍。我有些惊讶,但还是转过头去,“怎么了?” 小川面无表情地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题,我明白他是要问问题。可在讲题的时候,他却自始至终没看过一眼题目。我知道他为什么心不在焉。 “这题就是这样,我讲明白了吗?” “所以你以后到底还会不会和我做朋友呢。” “啊?当然会啊……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我是那种人嘛?拜托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诶,我不跟你说话跟谁说去?” 的确,他确实挺可怜的,明明可以有很多朋友的,就因为跟我这种孤僻的人玩,变得只有一个朋友。 “对不起。” “你怎么又……算了。那你以后就只有我一个朋友,只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好吧?” “好吧……”我还是答应了,我想这样他就不会生气。 “你说的啊,一言为定啊。”小川开心地笑了,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一到这种问题上就会变得很幼稚。 之后的日子一切如常,小川还是乐此不疲的上课下课找我说话,有时一块去吃饭一块放学回家。就这样一个学期快要过去了,城市变得天寒地冻,可同学们却很有热情,因为学校即将在礼堂举行元旦晚会,到时会有很多的才艺表演。因为之前我曾参加市里的钢琴比赛拿过奖,所以学校安排我进行钢琴演奏。我不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弹琴,但是这是推脱不掉的任务,我不想让老师失望。 “哇,小诚你可真厉害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学习呢。”小川边说边在窗玻璃上哈了一层气,画了一个竖大拇指的图案。 “没有,我只是学的时间很长而已。” “太谦虚啦小诚。好期待呀,好想尽快听到。你要弹什么呢?” “德彪西的阿拉伯风格曲,大概有一年时间没弹了,这段时间还要多练练,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个挑战了。” “没事儿,你肯定能弹得特别好,到时候我还会给你加油的。” 第三节课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同学们一下课都兴奋地跑出去看。 “小诚,下雪了诶,一块出去玩吧。” “你去吧,外面太冷了。” “你冷吗?我摸你手。唔,你手很冰啊,看来你不能玩雪了,你还要弹琴,手冻肿了就不好了。” “嗯,你自己去吧。” “现在雪还少呢,没什么意思,我还是不去了。” “那就写会作业吧。” “你还冷吗?我把我手套给你戴吧。” “不用了,不方便写字。” 窗外是风雪呼啸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写作业格外惬意,教室空空的,也没有人声打扰。 很快就到了元旦节那天,校园里也已经积起了厚厚的积雪,在一派欢乐的氛围中人们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晚会和新年。 上午正上着第三节课,班主任出现叫走了小川,没一会他就回来了。下课时他随便收拾了一下书包要走,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不用担心,我下午肯定会来看你演出的。拜拜,我先走啦。” 直到下午第一节上课铃打响,小川都没有来学校。第一节下课同学们就要去礼堂了,我也得提前一节课去进行最后的排练。 外面的大雪正下得紧,纷飞的雪花几乎像屏障一样挡住视线。看着这幅景象,我隐隐约约觉得小川今天不会来了。 晚会已经过半了,不过我待在后场看不到观众席,就问当后勤志愿者的班长班里都来齐了吗。班长说没,陈川还没来,他不是请假了吗,估计不来了。听了这话我感到很失望也很难过,但是还有两个节目就到我了,我努力地调整好心态,尽量不被影响。 可是当我上台匆匆扫了一眼观众席确定他不在的时候,还是很难过。台下还有这么多同学和老师,我不想让大家失望,尽力拿出最好的状态,完成了差强人意的演出。 演出完后我回到观众席坐着,之后的演出尽管精彩绝伦热闹非凡,我也毫无乐趣地看完了。 晚会结束后我们演奏者要把用到的乐器、其他器材和凳子搬回乐器室,钢琴是大件没法搬,但我也要去帮忙,因为我那场演出是有伴奏的,由很多同学共同参与完成。所有东西全部搬好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天已经全黑了,我对另外几个女生说你们先回家吧,我留下打扫就行。 全部打扫完之后,我关上灯,坐在一片黑暗中的琴凳上歇一歇。乐器室,连同整栋楼都异常的安静,只有窗外的风雪喧嚣不停。我伸手随意按了几个琴键,教室里响起回音。外面的月光照在雪上,校园里亮晶晶的。我很有些惆怅,准备回家。 刚出乐器室没几步,看见漆黑的楼道里好像有人,静静地站在那。我下了一跳,可是心里觉得有点熟悉,就问:“小川?是你吗?”黑影走了过来,“对不起。”这的确是小川的声音。等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衣服外层和头发上还沾着没化完的雪。 “你怎么了?”我本想问他去哪了,可他今天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笑嘻嘻的道歉,而是深色凝重的,很忧伤的样子。 “我没事。可惜错过了你的演出,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听到了。” “没事……” “一起回家吧,你吃晚饭了吗?” 怎么可能没事呢?他本来是很期待的,可今天却没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很难过的事。 我不想留下遗憾,下定决心般地跟他说:“没关系,我可以专门再给你弹一遍,听众就你一个人。”他有些诧异地被我拉进漆黑的乐器室。我坐在琴凳上对他说:“就在这,再弹一遍。” 温柔而沉静的乐声响起,他问我: “这是你说的那个阿拉伯风格曲吗?” “不是。这是《月光》。” 一曲结束后,又陷入了寂静,他靠在窗户上,我坐在琴凳上,谁也没有说话。他好像在轻轻地抽泣,很轻但也很克制。我只好坐着等,等他不再哭。干坐着的时候我又在想,要是能给他一个拥抱就好了,就像电视里那样,主角脆弱的时候总会有人给他一个拥抱。 在黑暗和寂静中不知待了多久,雪下得小点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走吧。” 他没有带伞,只好两个人撑一把。踩着雪走在空空的校园里的时候,他说他今天去干什么了。他说他妈妈回来了,他以为她是来看他的,可却被妈妈告知她已经结婚了,有了新的孩子,即将去很远的地方生活,不再回来。 末尾他还问我会不会因此生气,我说当然不会。 可能是得益于他乐天派的性格,第二天他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乐呵呵地跟我说这说那。我由衷的感到高兴和安心。 时间一晃而过,第二学期的学习较之前要紧张一些,因此感觉上时间也变得更快了。 时间的推移也不单是单调的学习生活的堆积,我和小川也稍微长大了。我终于长到了170cm,本来就比我高的小川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打篮球的缘故,长得比我要快,比我高了将近8cm。这让我因突破170的喜悦荡然无存。 “哎呦,这有什么吗,身高乃身外之物,况且你才14岁,还长呢。” 唉,也罢,我在心里以各种各样离奇的理由安慰自己。 盛夏再次到来,初二也要结束了,在期末考试的后一天,学校的初二年级要开家长会,因为即将升入关键的初三了。期末考试后还要再上几天学,所以在教室里开家长会的时候学生就要到操场上。下午三点家长会开始,我和班长几个人要先留在班里做些工作。我负责统计和核对家长人数。除了小川的家长,其他人都来了。我有些奇怪这么重要的家长会为什么小川的爸爸也不来呢? 做好后我也下了楼,操场上全是自由活动的同学,有人围坐着聊天有人在看书,还有人直接躺在有树荫的草地上睡觉。我在操场后的树林里找到了小川。他正靠着一棵树,低头看他带来的一本书,看样子无精打采。 “你在看什么?” 听见我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给我看书的封面,是约翰·缪尔的《夏日走过山间》。我有些惊讶于他竟然会看这种风格宁静的自然文学。 他招呼我也靠着树坐下,“写得挺美的,就是有点儿无聊,太好睡了。” “可能因为现在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吧。一块看吧。” 静静地看书的时候,我完全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仿佛跟随着牧羊人穿过夏日的加州平原,穿过灌木,蓝橡树林,穿过褐色的山麓和分叉的河流,到达空气清凉、水草丰美的内华达高山…… “小诚,我看得太困了,我要睡觉了。”小川说着就要躺下,“你不怕这草坪里有蚂蚁。” “我枕着你的腿就没事了。”他把校服外套脱下铺在草地上,侧枕着我的腿就开始睡觉。 这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到他的脸。睫毛不长也不短,偶尔轻微地颤动,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几块晃动着的光斑;他的鼻梁高而挺直,光斑透过软骨的地方被照得通红。额角上有一块不易察觉的小疤,大概是之前某次跟别人打架的时候留下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操场上的同学开始往教学楼走去,我合上书,拍拍他的脸把他叫醒,他坐起来努力地睁开眼睛,双眼皮因此变得明显的夸张,我没忍住笑了。 “笑什么?”小川揉揉眼问。 “没什么,家长会结束了,回去吧。” “你不会一直在看书吧。” “嗯,这书很好看的。”可当我要站起来的时候发觉腿已经没知觉了。“小川,能不能拉我一把……”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辛苦你了,下回换你枕我好了。”小川嘻嘻哈哈地在我肩膀上做出捶背的动作。我感觉他个子虽长高了,内心却一点也没变。 再一次的,初二的暑假在蝉鸣中以及不停的补课中过去了,迎来了老师家长们口中非常可怕的初三。其实我感觉初三也没什么,无非是考试变多了,只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就好。至于小川就不是这个情况了。之前他一直是半玩半学,成绩中等,时有起伏。直到初三开学一个多月,他还要带我去网吧。 那天爸妈都很忙,不在家,放学的时候小川说带我一起去网吧。可是我不想去,我受的教育是不允许我去的。 “哎呀就去这一次,再不去以后就真没机会了。你就去嘛,费用我包了。” 可是我从来不会拒绝别人,更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让他保证从此认真学习才答应。晚自习放学后,他带我来到一家网吧。 时间已经是十月,网吧里的冷气依然开得很足。我掏出书想要写会作业,可是网吧里很暗,根本没有灯。 “唉,哪有一进网吧就写作业的,你看这儿黑的,怎么写啊。反正是最后一次来了,就好好玩一会儿吧,行吗?” “好吧。” “你要玩什么?我猜你肯定不玩游戏,那就玩个简单的吧。” 小川带我玩死神vs火影,教了我几遍后我还是不太会,我就说我不玩了,看你玩就行。 “唉,你咋光会学习啊。” 小川说他最喜欢的游戏是《只狼》,其次是《鬼泣》。他说因为在《只狼》中,玩家要面临非常险恶的生存环境,一次一次死去,再一次一次重生,不断地迎接困难。这使他觉得他很强大,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害怕。 说这些话的时候,电脑屏幕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出来他有点忧伤。 “可是我觉得你现实中也是这样啊。” “你看到的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那你伤心难过的样子也是吗?” “啊?那个啊……”小川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次,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是你,我才会那样啦……” 后来我实在太困,就趴着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小川也睡着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小川,醒醒,咱们走吧,都一点多了。” “嗯?好,走吧,我怎么不小心睡着了。” 此时的城市虽依然明亮,路上还有行人和车辆,但已经是我从未见过的安静了。 “我送你回家吧小诚。” “不用了,太晚了,你也尽快回去吧。” 小川好像很失望,“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嗯,明天见。” 以前我一直认为小川是个简单透明的人,知道那天晚上在网吧里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不够了解他。后来他告诉我,他的妈妈在他8岁的时候因为受不了他爸爸的出轨和冷暴力离婚了,也没有争取一下他的抚养权就走了,他归爸爸抚养,可是他爸爸有自己的情人和孩子,不爱他也不管他,只有在花钱的时候毫不吝惜。 “所以我只有你一个人,你明白吗?” 从此在我心里,这份友谊的意义好像更深重了,变成了一个无法推脱的关于承诺的责任。我几乎很难承载这么重的感情。 后来小川真的信守诺言好好学习了,成绩不断进步。 “都怪你啊小诚,就因为我想跟你考同一个高中,害得我这么累。”小川总是趴在桌子上用拳头边捶我边抱怨。 “那你更要加油啊。” 初三很快结束了。所有班级都兴高采烈地筹划毕业聚会。 毕业聚会无非是班里同学聚在一起吃顿饭,然后去唱歌,再拍些照片。因为同学们知道他们大抵还会在同一所高中相遇,所以气氛一点也不悲伤,大家都玩的很开心。 ktv的包间里同学们疯狂的唱啊跳啊,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五彩的灯球照得人眼花缭乱。 我和小川坐在沙发的角落。不幸的是小川非常忘乎所以地喝醉了,拉扯着我喃喃地说着什么,就像无理取闹的小孩。 负责拍照的女生端着相机来到我们面前要给我们拍照,我在小川耳边大声说:“小川,要拍照了。”又对那个女生道歉,“不好意思,他不太清醒。”“没关系。”女生捂着嘴笑。 小川的胳膊和下巴都搭在我肩膀上,我感觉他的脸很烫。女生按下快门,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拍下一张合照。 悠长的暑假我过得也不算轻松,妈妈给我报了各种衔接班,让我尽早学完高一的课程。又让我趁着暑假把丢掉许久的钢琴再捡起来。 小川每天都会发消息,可我有时候没时间一一回复。他说他想找我出去玩,我没时间;他说他要教我打篮球,但我还是没时间。 我如愿进入重点高中的重点班,满怀希望开始高中生活的时候却得知一个坏消息:小川的分数还不足以进入重点班。 我怀着无比惆怅的心情进入陌生的班级看着陌生的同学,强迫自己接受未来三年索然无味的没有小川的高中生活。 可是不一会小川就像大变活人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兴冲冲地在我旁边坐下,说终于能做同桌了,还问我要喝什么他可以去校园超市买。 我无比惊讶地看着他,心中感叹金钱的威力。 “太好了,我还以为不能再跟你做同学了。” “怎么可能啊,要是没有我你一个人都该偷偷哭了,而且谁还能罩着你呢?” “啊?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哭好吧。。。” “哈哈我说着玩的。” 和小川在一起上学对我而言已经是一种习惯,如果没有小川,我还真的无法适应。 小川和我成了同桌,我仍然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小川坐我外面,每天拿着我的水杯去接水。但是他接的水总是要么太烫要么太冷。 “不好意思哈,我把握不好温度,不然我下次先尝一下?你介不介意?” 其实我是有一点介意的,因为即使是在家里我也从来没有跟第二个人共用过一个杯子。 但是这个人毕竟是小川,我们是不分你我的好朋友,就同意了。他有些惊讶,反倒是他不好意思起来。我在心里暗自笑他别扭。 互为同桌极大方便了小川找我说话,但是在我的监督下他还是有在认真地对待学习。毕竟高中课程更紧也更难,再像初中那样嘻嘻哈哈是肯定过不了关的。 不过到了高二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开始非常努力了,他说是因为他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 “你想啊,到了大学,你要跟几个不认识的人住一间宿舍,你能跟他们相处好吗?他们要是孤立你呢?以你的性格,又得天天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别人都三五成群的,你不难过吗?到时候图书馆抢座都抢不过人家。所以,没有我不行啊。”小川意味深长地拍拍我,大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态。 高中生活一切都算顺意,唯一让我有点在意的是我停滞的身高。 进入高二后的某一次集体体检,当男生排着队量身高后医生会报出身高让旁边的人记下来。 “176cm,56.5千克。”天啊,真是难以接受的数字,我听见后面的男生里有人在小声地笑。 轮到小川测的时候,他说:“不用报了,我自己告诉她就行。 我知道他是在维护我的小小的自尊,可我觉得有些好笑,这实在是多此一举了,平时他多高难道我看不出来吗?况且我看到了统计表上的数字,他已经186㎝了,比我高了一头。我不禁想,要是之前我也去打篮球,是不是要比现在高许多?平时我们一块走在校园里,他是走在人群里也闪闪发光的那种男生,我走在旁边像个小跟班。我曾无意间听到有人私下叫我“豆芽菜”。 “拜托,谁是谁跟班你还不清楚吗?从小到大都是我赖着你好吧。” “他们是看你成绩好,太完美了,才攻击你的外表。话说你也不照照镜子,长这样还自卑的起来啊?你看。” 他指指我旁边映出人脸的窗户。 “你看你这不是很好看吗,一看就是成绩好的可爱类型。眼镜给我戴戴。” 他戴上我的眼镜,又照了照,“额,我戴上之后也不像成绩好的。” “哈哈”,我第一次见他戴眼镜虽然不难看但是很不习惯,“但是你戴上之后变文静了。” “那你觉得好看吗?唉你笑什么呀……” 我本以为我们会就这样一直做同学、做朋友,平淡又有趣的日子永远不会变。然而高三的元旦节那天晚上,给我带来猝不及防的冲击。 本来学校说高三就不办元旦晚会了,可那天高一高二的班级有些高调,极大煽动了高三学生的愤慨与嫉妒。学校直到上午放学才放话允许高三同学开元旦晚会。 下午时候班级开始张灯结彩,同学纷纷带来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还有人带来自己的乐器,晚自习的时候就把课桌拉开,给教室中间围出一大片空地。重点班里的同学压抑久了,都想借此机会放松放松。 晚自习晚会开始,整个校园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班级里享受难得的轻松。见同学们兴致高涨,班主任们也都知趣地躲进办公室,进行自己的娱乐活动。 我和小川被几个同学拉着一起玩国王游戏,几轮下来,“国王”提出的要求越来越大胆了。新的一轮是一个女生当国王,她要求3号亲一下4号。几个人笑嘻嘻地勾头互相察看是哪两个倒霉的人抽中3号和4号。小川一脸无奈地给我看他手中的3号,而4号是另一个女生。其他人包括国王都笑着起哄,4号尴尬地笑着摆手。我想小川肯定不会照做的,可是惩罚是要给班主任写封实名吐槽信。 这时候小川笑着对“国王”说:“国王大人,算了吧,我怎么能占4号便宜呢,让我的好兄弟代替她吧,我可不敢给班主任写吐槽信哦。” “嗯,好吧,这次就饶了你了!” 我觉得这个提议没什么,毕竟我跟小川都这么熟了,只是其他人的目光让我我很不好意思。 小川微笑着欠过身来,直到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得罪了。”小川很小声说了一句,接着嘴唇快速地蹭了一下我的嘴角。 有的人大笑起来,有的人觉得扫兴。 我的脸变得很烫很烫,脑子里也很乱,简直要出现眩晕了。小川说他不玩了,问我还玩吗,我也不想再自找没趣,于是跟几个同学道歉说不玩了。 过了一会班里一个同学正在表演节目,内容是一段小提琴独奏,同学们边聊天边看节目,教室里吵哄哄的。我和小川在角落的座位上聊天,由于暖气开得很足,他的脸变很红,就像初三毕业聚会那天晚上喝醉了那样。 “小诚,你知道她拉得是什么曲子吗?” “嗯,这是流浪者之歌,我以前弹过伴奏。她很厉害啊,特别稳。” “嗯……很好听。”班里太吵了,他又凑近一些,“你知道吗,你们会乐器的人好像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无论平时是什么样子,一旦认真演奏的时候就会很有魅力。” 他趴在桌子上说话,半边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我总感觉他像是喝醉了。 “是吗,我还好吧,这个女生是本来就好看的。” “给我看看你的手。” 我不明所以地伸过去一只手,他抓着看了看,“你的手也不像是那种从小学钢琴的啊。” “也不是所有人的手都会因为乐器变形。” 他摇了摇我的手,“你不感觉教室里很热吗,咱们一块出去吹吹风吧。” “的确有点热,可是跑出去不太好吧。” “没事,没人会注意到的。” 我们来到走廊的尽头,靠着栏杆坐下,冷风从后背吹过来,让人瞬间清醒。 “外面就冷多了啊。” “嗯。” “很黑也很安静。” “嗯。” 小川不知道怎么变得沉默。 ………… “小川,你还记得那一次的元旦节吗?当时一直在下大雪,可今年没有下雪。当时我一直在等你,结果你真的没来。”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天。” “为什么?以后我也可以再弹给你听啊。” “因为你。” “……” “因为你最重要。”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可是你不光是我朋友,你难道不懂吗?” “……” “我喜欢……不对,这已经不是喜欢了。已经5年了…… “可是5年的时间,你都一点没感觉吗?” “什么?” “真是的……我爱你。 “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不然也不会专门对你说一遍……” 我惊讶地说不话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该怎么回答他?我有点想逃离这里,可是小川就在我旁边近在咫尺,我要是跑了他会不会难过? “你知道了这些还会跟我做朋友吗?” 我当然还会和他做朋友。可是,“爱”? 我该如何理解呢?妈妈从小到大没少说过“爱”,可是她所做的总是让我感到窒息。也因为她的一句“爱”,我什么都听她的,事事让她满意,不敢让她有丝毫的失望。 仔细想想,小川对我从来也是这样,如果这是因为“爱”的话,那他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时常感到疲倦和束缚?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爱呢? 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说:“我当然会一直和你做朋友,不过,我尊重你,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强迫自己。” “你在说什么啊……跟你在一起明明很开心,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跟你坦白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小诚?” 他问得非常认真。 我?我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的感情,我只是单纯觉得跟小川是很重要的人。我对小川的感情无疑是非常深厚的,可是这就是他所说的那种“爱”吗?我恨自己太迟钝,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些?当下回想起以往的种种,我才发现小川比我看到的经历的还要好很多,他的确是个可爱的人。 我摸了摸冰冷的铁栏杆,确定自己十二分的清醒。我终于鼓起勇气, “我也是,我和你是一样的。” “真的啊?!可以和我在一起吗?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非常开心地站起来,小声又有些激动地说:“就算是施舍给我的我也开心。” 我也站起来:“我没有施舍你,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冷吗?”他握住我的手,我的手的确有些凉。 “我把你叫到这么冷的地方呆这么久,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 “那我现在再吻你一下,你会生气吗?” “啊?不,不会。” 他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我感觉他温热的手掌在抖个不停。 “你能不能闭一下眼?”我有些好笑地闭上眼。 熟悉的气息再次靠近,夹杂着淡淡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左脸上传来唇部温暖而干燥的触感。 等我感到他放开手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看见他非常拘谨地站着。 “走吧,回班里吧。” 自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表白而变得别扭,因为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很好。一切都好像没变但又好像都变了。这使我明白有些事情只要坦白出来好像也没那么不容易接受。 小川开始每天给我带饭,但是我说过很多次我不在意花这点时间去自己买。同样让他乐此不疲的还有每天午休时让我枕着他的胳膊睡觉。 高三生活最多的就是考试和试卷,小川即使很累也很少抱怨,总是开心的样子。也有时候他会趴在桌子上,握着我的左手说:“知识匀一点给我吧!” 高三很快也过去了,高考后小川看起来很有信心,我们约定好了要报哪所大学什么专业,期待着未来。 又是一次毕业聚会,宴会上同学们脱掉穿了三年的校服,穿着自己的衣服和关系好的或者心仪的同学言笑晏晏,或回忆过往或计议未来。觥筹交错中小川问我要不要出去透透气,然后我们一起来到天台。 天台上虽没有包间里那么凉快,但是晚风吹过倒也惬意。小川趴在栏杆上看城市的夜景,风轻轻地吹动头发。我突然想问他一个问题:“小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 “就是在你静静地坐在那里,给我一个人弹《月光》的时候。” “那首曲子,无论多少次,都会弹给你听的。” “谢谢你,小诚。谢谢你。” “那就这么说好了,永远当我的听众。” 时光倒流,我想起几年前那个坐在树荫下看书的暖洋洋的下午,蝉鸣起伏,绿意盎然。彼时小川正枕着我的腿睡觉,我在读他的一本书。 翻书的时候发现其中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阿尔贝·加缪的一段话: 不要走在我后面 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 不要走在我前面 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 请走在我的身边 做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