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48
素有“工作狂魔”之称的井然,今年难得的在年二十九就开了年终总结会,让大家把手上的工作收拢收拢,相互总结一下,便提前放了假。从大年三十到年初七,连着八天假,连陈双双都觉得井然是否在假公济私? 果然被美色迷惑的男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大年三十不用上班,井然难得晚起,沈巍趴在床上只剩下半条命。被子一裹,连澡都不想洗,只想睡。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已是中午。
沈巍裹着个被子,坐在床上发呆,懊恼地寻思着以后的日子不能再这么过,工作效率太低。今天的计划还没做,琴也没练,就过了半天。自己平日里上班都是六点准时起床,节假日也就六点半。可这已是连着两天都是十点以后才能起床,长期以往,可怎么办呀?
他转头四下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井然,家里也安安静静的,井然去哪了?不在家?
他继续坐在床上缓了一下,直到察觉腹中饥饿才从床上爬起。看着衣柜里空无一件睡衣和衬衣,头都大了。他的衣物本就没几件,平日里足够换洗就行。但这两天实在是太费睡衣和床单,他想了想,不得不裹着被子去烘干机里找衣服。
他刚下到客厅,就看到井然开门回来。
“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井然一进门就看到裹着被子的沈巍,从他面前走过,在烘干机前弯腰翻着衣服。一截白晳的腿从半遮半掩的被子下边露了出来,白得打眼。
沈巍没好气的睥了他一眼,含情的桃花眼,偏让每一睥都像在魅惑。“嗯,准备洗澡。”他在被子的缝隙里伸出细长的手臂,拎起衣服,如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般,扶着烘干机缓慢的站起身来。整条腰都在叫嚣地酸疼着,好像已经不是他的。
“我帮你。”井然放下手中刚买回的粥,带着一身寒意就走了过来,一把搂住沈巍:“下午我们就去我妈家吧。今晚在我妈家住下,一起在那边过年,过几天再回来?”
“啊?那要收拾行李过去吗?”沈巍任由井然接过他手上的衣服,扶着他的手向浴室走去。
“行李我弄就行,你先进去洗吧,我帮你把衣服拿进去。”井然热情地站在沈巍的身后,身上还带着风雪的味道,头发上之前冻出的几片冰花也因室内的温暖早已融化,打湿发梢。
“不用了,我自己就行。”沈巍扶着门,撩起井然微湿的头发,“你也去擦擦,别凉着。进出温差大,容易因为不适应而生病。”
井然凑过来,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那么小声,可是沈巍还是觉得像是平地乍起一声雷。这个角度和位置跟他说话,就像是被人含着耳朵,气息都喷在耳廓。
“……让我帮你吧。”井然轻声问了一句。热气打得沈巍半边身子都酥了,从脖子到手腕都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这个可恶的人,这两天把自己的敏感部位都弄得清清楚楚。
沈巍往后退一步,警惕地打量着这位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山水”之间的人,不能再这样胡乱了,自己的腰和肾还想留着呢。
“然然,孙思邈说过:‘三十者,八日一泄';《内经》也有云:‘冬三月,此为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逆之则伤肾,春为萎厥,奉生者少。’所以……”他轻笑着,点了一下井然的额头:“我自己洗,你快去擦头发。”
看着羞得全身通红,却在故作镇定说着孙思邈和《黄帝内经》的沈巍,井然只觉得这个33岁的男人,在恢复了记忆后,怎么还是这么纯情、这么可爱? 他嘴角缀着笑,再次靠近:“这怎么行呢?而且我们要在我妈妈家住好几天呢!”
沈巍闻言抬起头来,没有带眼镜的大眼镜迷惑的看着井然,他想不明白:在妈妈家住和洗澡有什么关系?
“啊?所以呢?”
井然从上往下看,只见沈巍眼角还泛着红,一身上好的梅花图,锁骨处就盛开着灿烂的一朵。他又觉得家里的暖气开得有点足,他一边脱着大衣,一边接着话:“所以要珍惜机会,再帮你洗一次。”
一个平时十来分钟的澡,在井然的帮忙下,沈巍两腿发软,没有反抗的余力,最终只能由着他足足洗一个多小时。
沐浴出来,沈巍穿着衬衣,生无可恋的坐在餐桌前,吃着热好鸡粥,缓着气劲。任由井然帮他吹头发,一言不发。
不要说是去井然妈妈家了,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两脚打颤,连一步都不想动。加强体能的想法,在这两天里第三次爬上他的脑海。
而井然则在盘算着什么时候买个浴缸才是正事。不过这公寓的浴室有点小,可能放不下。要不在医科大旁买套新房?自己来操刀装修,至少要有一个琴房,一个客房,和一个大大的主人房。过了年就着手的话,正好半年后可以入住。这样巍巍以后上班也方便,就算自己没空接送也能放心些。还要有一个超大的阳台,这样就算挂满床单,也不会妨碍晾晒衣服。因为比起用烘干机,巍巍更喜欢阳光的味道。
对了,再要买一个大桌子,上面放个花瓶,里面装着巍巍喜欢的花或是顺手在路边采回来的野草。想像一下,巍巍把玩着花枝,自己把玩巍巍的情景,他的心又不争气的多跳了几拍。
他低头一看,恰有几道明黄色的光线落在沈巍脸上。正午时分,阳光极美,映得人更明媚。如果隔着花瓣来吻着这如花美眷,让它在你来我往被中碾成破碎,把花瓣花汁抹在温软白玉上又是如何的美好光景?
井然起想越觉得以后的日子美好的无法形容。他摸了一下沈巍干了的柔软发丝,放下吹风机,将手伸到口袋里:自己刚才去取的礼物还稳稳的放在这。不知道今晚守岁时,于新旧交替之际送给巍巍,他会不会喜欢?
沈巍喝完粥,又坐了一会,五脏六腑得到很好的慰籍后,他才觉得缓过劲来,腿也没那么软,只是腰还很酸。
“然然,我们什么时候出门?”他懒懒的倚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看到沈巍一副娇儿待扶的样子,始作俑者禁不住伸手刮了一下他挺拔的鼻梁,然后搂住他的腰,将人抱在怀里:“一会吧,我现在去收拾,你再休息一下?给你带几套衣服而已,很快就好。”
“要是来得及,先陪我去趟超市吧。”沈巍搂着井然的脖子,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窝在怀里,任井然将他抱上楼。不去想什么重不重的事,实在是不想动。抱就抱吧,让自己难得的矫情一次。抱上楼也好,正好一个收拾行李,一个换衣服。
“可以呀,你想买什么?”井然帮沈巍拿了件羊毛衫给他套上,这外面冷,可别冻坏了。
沈巍就着井然手里的衣服穿了进去。样式花哨,一看就是井然背着自己去买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在这些小事上反驳井然,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去井然妈妈家的事上。想当年自己劝白阿姨尊重井然的决定,接受他的性取向,结果现在却把人家的儿子给拐了,怎么都觉得有点心虚,好像当年早有预谋一样。
“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你妈妈忙前忙后的给我们做吃的。而且多两个大男人,菜也要多买很多,提上提下的不容易,老人家不适合太操劳。所以你看看你妈妈喜欢吃什么,我想买点菜过去做给她吃。这样你们俩母子也可以多点时间说一说话,她也会高兴些。”因为头还套在衣服里,前半句说话的声音听着有点低。衣服一拉,头出来了,话也听得清晰多。
井然心中一暖,一般人哪有上门帮做饭的?自己这些年回去,哪次不是又吃又拎?一来是真喜欢妈妈做的菜,二来也是妈妈心痛自己,为儿子做些事,她觉得幸福,自己便也就习惯了。
这人就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却又意外的温暖。想想妈妈要多买几趟菜,一个人拎得腰腿发酸,便又觉得自己对妈妈的关心确实不够细致。还是沈巍想得周到,他嘴上不说,心里应该是紧张的吧?想到这,他拿着领带,将人扳正,和沈巍开着玩笑:“这么贤惠?真是我家的好媳妇,还没过门就会心疼我妈了?”
“嗯,心疼呀。养得这么好的儿子,被我拐了,怎么得也得补偿一下老人家吧。要不到时她不同意怎么办呀?这么好的人,我可找不到第二个了。”沈巍笑着乖乖地站好,以便让井然能更好的帮他系领带。
听着沈巍的情话,井然只觉得心里乐开了花:“放心,我妈和我一样,喜欢好看又温柔的人。我会把你打扮得帅帅的,保证她老人家看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看到你进门,就不想让你出门。”井然利落地帮他系好领带,就着这个姿势拉过来亲了一口:“你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井家的人,一辈子,别想跑了。我妈可稀罕你了,别担心。实在不行我跟你私奔到医科大去,不和她住。”
看着沈巍听到“私奔”这个词时略带紧张的眼神,井然笑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捏着他的手,正经地说着:“不用担心,该做的工作我都已经做好了,该说的话我也都说过了,你只需要给她看看你有多好就行了。毕竟,这是言语不能描述的。”
许是因为有井然在,听着他正经的口吻,沈巍忐忑不安的心就定了不少。自己一向很受病房里老人家的喜欢,应该白阿姨也不会太讨厌自己吧?实在不行就把她当村里的老太太们来聊,聊聊子女,聊聊养生。再不行就把琴也带上,要是老人家喜欢听戏,还可以来一段。
其实他也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只是想到这个人以后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妈妈,就莫名的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是井然的妈妈,也是自己渴望了很久的“妈妈”呀。
沈巍努力让自己放轻松,他换了个姿势,接过井然拿过来的裤子换上,同时用手肘碰了碰井然: “然然,我们能把琵琶带上吗?”
“好,琵琶和吉他都带上。”井然选了根皮带,揽着细腰帮他系着。
“对了,我还给你妈妈准备了礼物,放在那张桌子上,一会提醒我别忘了拿。”
……
两人絮絮叨叨了好一阵,才大包小包的出了门。然后井然又跟着沈巍在超市里买了一堆东西放到车上,看着满满当当的后座和后尾箱,井然感慨:还好车够大。
井然很喜欢这种与沈巍一起讨论着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过年做什么的时光,不浪漫却又是最浪漫。花椒大料、柴米油盐,特别有过日子的感觉。总觉得这样特幸福、特甜蜜、特踏实。以前从没想过的将来,都被这些小细节填满,变得真实而生动。就像歌里唱的:“爱,永远是回家的路。平淡日子里,有多少付出就有多满足。”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礼物,今晚,一定要送出去。